《吴言的二十年》： 山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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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与阳

又是一天，太阳从山的背后爬起来，得寸进尺，甚至坐在了山的头顶，将山头顶上头发都点着了，山醒了，整个天地都醒了。但，吴言醒得更早，是他叫醒了太阳。他坐在山坡上，看着太阳艰难爬升，他笑了，因为他觉得找到了知音，不，他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知音，只是觉得自己莫名地高兴，为太阳爬升而高兴。

他无法也不敢久坐，因为他家的几头猪在叫他，猪饿了，他必须回去，因为猪是他的天，是整个家庭的天，他需要猪，猪也需要他，他仿佛就是为了这几头猪而生的。他站起来，拍了拍早已湿透的裤子，或许是被草上的露打湿的，或许是被地上泥水沟里的水沾湿的，不管怎么湿的，他不在乎，因为湿裤子穿一会就会干了，他，有的是时间等待它干。他抓起躺在坡面上的的小背篓，他的专属背篓，里面是他一个多小时的劳动成果，也是他的猪的生命——新鲜的，嫩嫩的，还带有些许甘露的猪草。吴言将背篓背在背上，有点重，但心里满满的。

下山的路很不好走，是一条又陡又细又弯又长的路，用小学语文课上的一个句子，像弯曲的萦带一样，吴言不懂什么叫做萦带，但老师说像，那就是像，因为老师什么都知道，老师说什么都是对的，至少小吴言是这么认为的。吴言必须尽快下山，他开始奔跑，他不怕摔倒，也不怕被路边的野草刮到，因为，习惯了。

终于到家了，父亲母亲已从地里回来，母亲正在火炉上烤着两个大洋芋，洋芋的表面已经黑乎乎的了，吴言已经闻到了些许糊味，洋芋要熟了，这是他的早饭。母亲接过吴言的背篓，摸了一下无言的小脑袋。“小二，火上的洋芋差不多熟了，拿下来吃吧，辣椒面在碗柜里，自己去拿吧，我要煮猪食了。”说完，便提着那装满猪草的背篓，走到院子的一角，开始将猪草剁碎。吴言进屋，剩下的工作他帮不上什么忙了，他还太小。他现在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早餐了，热腾腾的洋芋加上能辣出眼泪的辣椒面，是他最常见最喜欢的食物之一，吃完以后，热汗直流，身体从内到外，暖暖的，很舒服。吞下两个洋芋后，再灌上一口凉水，吴言打了个饱隔，心满意足。

吃饱了，也喝足了，吴言该上学了。他的学校，很近，就在村里。学校有两间屋，一间一年级专用，一间二年级专用。至于任课老师，就一个，学贯中西，能勉强同时驾驭一年级和二年级，但再往上，就心有余力不足了，学生要想继续深造，就需要到社上，哪里有一个完整的学校，包括小学和初中，吴言的哥哥——吴俊就在哪里上小学四年级。吴言去过那里，是在赶集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去的，但父亲没进学校去，只是在校门口交给哥哥两个包子，糖馅的，父亲也给吴言买了一个，那是吴言认为的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比过年过节时吃的腊肉还好吃。吴言也想吃两个，但父亲说，等你上了三年级，给你买两个。于是，吴言喜欢上了上学，因为只有通过上学才能有资格吃两个包子，包子里有甜进心里的糖。

还没到学校，吴言便看见了他的老师，他的语文·数学兼英语老师。老师名字叫李有财，事实上，他并没有多少钱，要是有钱，也不至于窝在这山沟里。吴言很尊重这个老师，这是他唯一的老师，于是他便冲着老师笑，很认真的笑，山沟里的孩子是不懂得问老师好的，笑容，就是是他们的礼仪。老师也冲着吴言笑，同样的认真，“小二啊，又来这么早啊，你爸妈上地里去了吗。'我爸去了，我来的时候，我妈在喂猪。‘’“奥，那你哥昨天晚上作业都会做吗。”“当然了，我哥作业本上还得了好多小红花呢，有五个花瓣，可好看了。”吴言得意地说。“是么，那你好好学，等你上社上上学也得小红花。”“但我哥说我太笨了，连个数都不会算，老师是不会给我发小红花的。”吴言瘪了瘪嘴。“谁说的，他是在骗你呢，怕你的小红花比他的多”“晓得了老师”无言似乎相信了，但他心里，是不认同的，因为哥哥读书很厉害，这是全村公认的，去年哥哥还拿了张奖状回来，让全家人都很高兴，吴言也很高兴。

李老师上课，很简单，先在二年级教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又到一年级教几个“1+1=2”“1+2=3”，来回几趟，一个上午过去了。又来回几趟，一天就过去了。当然，有时候李老师的课也会遇到些许风浪，因为并非所有的孩子都像吴言那样尊师重教，总有一两个刺头想挑战一下老师的权威。王二胖，是村长的孩子，家庭条件是整个村最好的。王二胖人如其名，很胖不说，还依仗着他老子的名号耀武扬威，经常在课堂上睡觉或揪女同学头发，为此没少被李老师家访，也自然免不了他老子的一顿皮带。但这小子记吃不记打，顶多两天就会再犯，把李老师搞得都不好意思去他家了，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傍晚，放学后，是吴言最开心的时间段。猪中午他回去喂过了，现在不用着急回去喂；父母还在地里没有回来，所以，吴言这时是自由的，他可以尽情的玩，可以大勇他们上树掏鸟窝，也可以和老二他们“斗鸡”——金鸡独立，将一条腿夹在另一条腿上，以膝盖相撞，谁的脚先落下来算谁输，还可以玩弹珠，滚铁环，对吴言来说，傍晚时刻，夕阳映红天空，群山渐阴郁之时，便是自己属于自己之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爬山就爬山，想上树就上树。吴言，无言却有心，无言却有梦，无言却有情。

莫默陌魔说

故事开始

第二章 家

天黑了，山静了，吴言一家聚齐了。

一家人吃完饭，便各自忙自己的了。昏黄的灯光下，母亲在纳鞋，父亲在看吴俊写作业，无言呢，在玩枪——一把纸叠成的枪，当然，他还没掌握叠纸枪这种高精尖的技术，这把枪是他今天求了好久，让王二替他叠的。王二，名字叫王琦，在家排行老二，他上头有一个姐姐，他姐姐按年龄本应上初中，但辍学打工去了。王二和吴俊在同一个学校上学，比俊高三级，一天吊儿郎当的，学习很差，但心灵手巧，能用纸叠出让吴言向往不已的青蛙，千纸鹤，手枪等小物件。王二虽然跟吴俊在一起的时间长，但他却更喜欢和吴言玩，不喜欢和吴俊玩，当然，吴俊也不喜欢和他玩。

吴言摆弄着那把纸枪，小心翼翼的，生怕搞坏了，王二跟他说过了，只叠这一次，所以说，这把枪对吴言来说，可是珍藏版的，宝贝得不得了。所以他出门上厕所时，特别谨慎地将枪放在吴俊写作业的桌子上，冲吴俊说：哥，你帮我看好我的抢啊，我出去屙个尿。吴俊正在做数学算式题，满不在意的应道：好。等到吴言回来后，急忙去看他的枪还在不在。枪在是在，但是用纸卷成的枪管没了！吴言哇的一声哭起来，喊道：哥，我的枪管呢。“枪管，什么枪管啊？”吴俊被弟弟的反应吓了一跳。“就是这上面的一根用纸卷的小管子，我的枪管！你给我弄到哪里去了，赶快给我弄回来。”吴言气汹汹地瞪着吴俊，一副不把枪管还回来就冲上去和他拼命的架势。“就那个破纸筒，还枪管，你小啊，还玩小屁孩玩的东西”吴俊一副大人的模样对弟弟说。“我玩不玩关你什么事，快把我的枪管安回去”吴言哭喊着说。“那个破管子被我一胳膊压断了，我把它摔火炉里了不就一个破纸管嘛，我给你卷，真是的。”说完吴俊便从自己的的练习本上撕下一页用过的，卷成一个管，伸出手对吴言说“把你的枪给我，我帮你把枪管安回去。‘’吴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涕，犹犹豫豫地把手里的残枪递了过去。

吴俊将纸管对准“枪把”，却发现事情不想他想的那么简单，原来的枪把和枪身是一个整体，并不是二者分开做完再接在一起的，吴俊第一次对王二有了新看法，王二，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至少，他的手是真巧啊。但当着弟弟的面，吴俊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安不回去这枪管的，于是故作惊奇地问“这把枪是谁叠的啊，叠得这么丑。”无言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谁说的，王二哥叠的枪最好看，像真的一样。”“才不是了，你见过真枪啊，你怎么知道他叠的像不像，要不这破枪不要了，哥明天给你从学校带一把更大更好看的纸抢来。”“真的假的，”吴言有些不信“能比这把还好？”“肯定比这把好，就像真的一样。”吴俊信誓旦旦的说，心里想：明天从学校买几颗糖果过来，他肯定就把抢的事忘了，呵呵。吴言小眼珠子一转，便说：“好，你明天一定记得啊。”“好！”‘“哼，这把破枪，我不要了，明天玩把更好的，呵呵”想到明天会有一把更好的枪，吴言心里乐开了花。

看着这两个活宝，父亲摇摇头，笑了一下。“老大，作业写完了吗，写完就去睡吧，要不明天起不来。”“完了，我这就去睡。”说完便拉着吴言，走到他们两的小床上睡觉，这张小床，是父亲特意亲手给他们两兄弟做的，很舒服，很温暖，两兄弟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不久，家里的灯灭了，整个家陷入一种宁静而美好的黑暗中。

夜晚的大山，与天地紧紧相拥，香甜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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