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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年
阿普很喜欢听奶奶讲故事。
阿普原名不叫阿普,家道没落了几辈子,全家上下只剩爷爷算半个文化人,还是自学成才。也就是逢年过节给邻居家写副春联的水平。每到这个时候,爷爷都会半眯着眼,将那泡开的羊毫饱舔了浓墨,在砚台上舐那么一下,随后便落下长长的一撇来——是“福“字的示字旁。
“好!”邻里多半是不识字的,看到撇的锋尖尖的,长度长长的,乌漆嘛黑的一个字,就大声叫好。然后接着就是一片“梅先生好字”的恭维里,爷爷微抿了一口,便心满意足的拎着一壶米酒离开了。
直到有了阿普。
阿普是七月里生人,“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娃子出生的日子可了不得哩”,村头算命的何瞎子对着爷爷絮絮叨叨,”这古书上都说了,七月出生,天上热的像火一样,都流下来了,村子里统共就生下这么一个带把的,长大了可不得大有出息!将来是这个!要考状元的!”何瞎子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将大拇指高高的翘起来。翘的老高。爷爷就嘿嘿的笑,何瞎子也得到了暌违许久的报酬——两个热腾腾的,松软洁白的馍。
何瞎子捧着两个馍,惊喜交加,搜刮肚肠攒了几句好话,想再捞几个馍馍吃,然而爷爷已经一边“嘿嘿”的笑一边走远了。
阿普家祖上也出过翰林,二十岁中了举,三十五已经是一部侍郎,眼瞅着入阁拜相的人物,家里面不幸招了一个同乡的仆人嘴碎又爱卖弄,还在外面打着侍郎的旗号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侍郎一听气急攻心,就此呜呼哀哉一命归西去也。
于是他的孩子就扶着灵柩回了乡。于是就安心脱下长衫换上短褂,老爷从饱读诗书的翩翩少年变成了韭菜和麦子一清二楚的庄稼汉,太太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变成了高声大嗓的农妇。于是下一代自然也变成了伺候庄稼的一把好手。于是农闲时刻自然闲不住,或赌或嫖,家产翻了个底掉。于是终于破败,索性老祖宗尚有真知灼见,后代还记得几个字,终于虽然没落,不至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听奶奶说,爷爷当天晚上捧着那本已经是破了皮卷了页的词典翻弄了半响,终于给翻弄出一个好名字。当年老祖宗在的时候修过一次家谱,后来家道中落之后家谱也就束之高阁。然而天不绝梅氏,何瞎子居然说自己孙子乃是天纵之才,看来是合该梅氏振兴,复族有望。爷爷大半夜不合眼,想出了个“辛普”的好名字。“辛普”者,“新谱”之谓也,昭示着此梅氏将振兴家业,重修家谱,光大我梅氏门楣。二来,“辛普”暗合“辛苦”,寓意此孙需勇猛精进,孜孜不倦以求进步,实在是响亮而文雅。念及此,爷爷不禁为自己的良苦用心而感到得意,山羊胡子也颤了起来。
于是后来爷爷去写春联的时候总是带着辛普一道,每次都是不厌其烦的炫耀自己这个名字的高妙之处。惜乎贵庄稼汉,眼大如轮而言谈举止村的不行,“辛普”二字爷爷本意取其“辛”,乡里人非不厌其烦简呼为“普”,久而久之,“辛普”也就变成了“普”,儿童们照例亲厚,呼之为“阿普”。
阿普今年六岁了。
阿普从没见过爸爸,听爷爷说阿普爸爸年轻的时候也自负气盛,认定自己当三尺青峰横行于世,闯出偌大名头后再衣锦还乡。然而现实是父亲自从离乡后就四处漂泊,到目前为止可谓是毫无声息——蚊子死了好歹还叫唤一声呢!以上出自爷爷的原话。
阿普算是特例,他是爸爸难得回来一次的时候和妈妈生下来的。阿普第母亲自小是童养媳,爷爷眼瞅着爸爸一天天长的眼高于顶就心里泛急,趁着发大水给卖了一个童养媳。可惜这个童养媳全然不具备贾迎春的柔柔弱弱,反倒是颇有几分凤辣子的色彩——该骂骂,该顶嘴顶嘴,弄得爷爷奶奶都都束手三分。索性父母感情尚可,最后一次父亲回乡就让母亲怀了孕,生下阿普后父亲就带着母亲离开了这个小村子。“就当没养这两口子罢!”奶奶有时候感叹。
奶奶是标准的农家妇,但是肚子里塞了一堆堆故事。阿普最喜欢窝在奶奶怀里听故事,什么山大王巡山,狐狸精勾魂,黄鼠狼精偷鸡,诸如此类。然而他最爱的还是奶奶讲那些武林故事——其实也不尽然。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哪有江湖百晓生那样的强大的情报资源和过人的财力,于是人名也许随着穿街走巷的货郎而被记住,但是故事事迹并不会。或者名字和故事全然混成一气。然而阿普仍然听的津津有味,什么猛将王地,开毫、杨准三位英杰大战猛将何绸的故事——这是取材于两户人家争田地的真实故事,一家有三个儿子而另一家是五朵金花;又比如莽提辖醉打姜门神,天可怜见——姜门神是姜家那条看家狗……
总之奶奶充分发挥了一个老太太活到这个岁数的聪明才智,移花接木,顺水推舟,一套组合拳打的是天衣无缝,虎虎生威。以至于阿普在今后的很多年里都不得不与童年的记忆作着殊死搏斗才不至于出笑话。但是阿普最喜欢的还是听奶奶说那些侠客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那些侠客个个都是青年俊彦:胯下白龙马,腰间杀人锋。朝起暮夕至,杀人不留行。永远是除魔卫道为己任,江湖仙子拥怀中。日饮绿醅三百杯,尚能跃马过龙门。慨当以慷何谓丧,壮怀激烈胸开张。奶奶特别喜欢描述一看到某个侠客出了场,先是拱手周围让了一圈,让小二热一壶酒,然后就是剑光闪处,如飘瑞雪——挽着则亡,碰着则伤。一众魔头纷纷避让惊呼,侠客则是归来其酒尚温,微抿一口,说两句“除魔卫道,晚辈焉敢不尽心尽责”,然后若是有那么一两个乔装打扮的大家闺秀,此刻更是眼里异彩连连,目送秋波,芳心暗许。
真他娘的有范!
阿普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
虽然年纪小,但是见多了粗蠢的汉子和妇人之间的打情骂俏,阿普也是积累了一肚子的骂人的学问。倘若是在金庸笔下《鹿鼎记》的世界,阿普要是在尼布楚城下,必定是大清鹿鼎公韦小宝帐下城下骂人队的一员勇将。可惜这是在正元十五年越州治下一个小村落里,乡里人哥哥一身骂人的好本事,倒显着阿普这手脏话的本事无用武之地了。
阿普很惆怅。
阿普惆怅的原因是他的老师前不久才去世。那老头姓吴,平常也是挺貌不惊人的一个人,鳏寡孤独占了两。但是生来一张妙口,时常口吐莲花。经常说自己和京城当今第一剑仙石白翼当年大战三百回合不相上下,要不是石白翼偷奸耍滑自己顿然不至于落败。又说现在峨嵋山上的仙子多半是假的,自己当年上去的时候可是多少姑娘哭着跑着要来找他,非他不嫁。过了二十年之后再上峨眉,还指望着现在的女生像当初那样哭喊疯狂,香果盈车——屁咧!吴老汉愤愤不平,我他娘的还指望现在的小姑娘能听到我“鬼雨剑神吴星川”能够给点尊敬,没想到当年那几个现在做了师太的姑娘,扔起臭鸡蛋来更起劲!想当年可不是咋地,我要是不那么彬彬有礼,怜星师太早不知道给我生了几窝娃哩……
每到这个时候,老吴总是愤愤的喝一大口酒,随即颓然倒地就此睡去。阿普每到这个时候就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老吴拖到床上或者椅子上,唯一得到答谢的是老吴如雷的鼾声。阿普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怨恨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会听信老吴的忽悠,真心以为他是什么“鬼雨剑神吴星川”,还想趁机向他学点上乘剑术,也好在同伴面前吹吹牛,装装逼。
然而现实总比理想骨感。阿普初遇老吴是在两年前,四岁的阿普满脑子是做将军的念头,特地把自家被子偷出来剪开做披风——自然被发现后后果也是相当的惨烈,屁股差点没开花,幸好老吴和爷爷在聊天摆龙门阵,看到阿普的惨状,老吴摸了摸手,意味深长的笑着说:“这可是给练武的好苗子啊!”爷爷居然信了,阿普当时也相信老吴真的像是那些传说中的隐世高手,于是给老吴按四时八节规规矩矩送去了束修,老吴也是胸脯拍得嘣嘣响:“教不出这个好苗子,培养不成天下第一,我老吴提头来见!”
然而并没有,阿普跟了老吴两年,就是练了练走桩,还有一套拳法。这套拳法老吴倒是说过是个好学问,但是现在你的根骨不适合练,我先收藏着,先教你一套舒筋松骨的基础拳法,你就照着这个练,后面咱们再商量后面的事情。然后就没下文了。走桩倒是很顺利,但是光走桩阿普并没有什么有益的感觉。倒是锻炼了耐力,但是和一群孩子一起在山里疯跑,效果也是一样。
前段日子老吴莫名其妙死了,作为唯一的弟子阿普执的可是亲子礼,哭灵摔瓦盆之类的一样不缺。没了一家酒店找上门——是乡里勉强算的上是三甲的吉祥酒家。所谓勉强三甲,就是前三名必有四个人,因此三甲也有四间酒家,但是哪间是倒一倒是一个未知数。吉祥酒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既不是正数第一也不是正数第二,但是叨陪末座这种事吉祥也死不承认,因此姑列为三甲。
言归正传,吉祥酒家说当年老吴在这里赊账买过酒,人死茶凉这种事想都别想,师傅欠钱弟子还债天经地义。老吴欠了七两银子,不多不少打个两年工,加上老吴家当,差不多勉强回本。就这,吉祥的老板还嚎啕了两声。
阿普真心是感觉老吴是个江湖骗子,想把那本拳谱卖了还债,自己少打点工。然而事与愿违,打开封皮的一刹那,阿普差点没被气死。原来封皮里面端端正正写着:“厉害拳法”。
合着这就是所谓的好学问啊!为什么不叫牛逼拳法啊!
阿普气急败坏,合上书本仿佛都能看到老吴那张丑陋的笑脸。
于是阿普只好来吉祥这儿打工,做跑堂的。坦率地说,还不错,至少包吃住。
至于那本拳谱,阿普也就偶尔闲下来翻翻,试着比划比划,但也没有正儿八经练。因为老吴说根骨未到,虽然老家伙满嘴跑火车,但是万一呢,阿普心想,七窍流血走火入魔有点太难看。
现在是打烊的时间了,阿普默默的把碗筷收拾好了扔给了后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墙上刻下了一个竖着的“一”字。墙上七条竖线表示着从今天起阿普就是七岁了,外面的鞭炮噼噼啵啵的响着,正给这乡里人们以无限的祝福。阿普叹了一口气,默默翻开了拳谱,
新年快乐啊,老吴。
第二章 武者九品
其实阿普也未必多感怀老吴教了他什么,因为细想起来练功是交了束修的,然而老吴并没有按照自己所言教出一个天下无双的徒弟来。自己反倒是要在他喝醉酒后收拾首尾,细想起来那束修按照自己这两年来的辛苦是可以免的,阿普就感觉自己心疼。自己为“厉害拳法”所迷惑,白白在那为一个满口胡柴的老骗子干了两年。最后还只学会了站桩,拳法啥的总算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狗屁不通。站桩难道不是人人都会练的吗,平地起一堆桩,人在上面走,老吴老是嘀咕我给你训练的走桩步法,是天下有名的“云烟步”,整个步法外人看来,就像毛笔在宣纸上挥洒,满纸云烟,身形鬼魅,鬼都不知道你走到哪里了。每到这个时候阿普就会顶嘴,你又识得几个字,我爷爷都没落笔如云烟,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京师那个诗书画三绝的裴大家呀?老吴此时一般就在旁边哀叹,可惜了我这么好的步法呦。然后自己就跳着脚骂,卧槽老吴你讲不讲道理,我他妈在不练这玩意这狗屁玩意都要失传了,我走了一天桩也没感觉我哪里变强了,挑担水也比这玩意强,你还有脸说这玩意天下无双?于是老吴就在一旁闷闷的不说话。接着过一会就是酒壶空了,鼾声起来了。
现在想来,还真挺对不起老吴的。爷爷一直要求自己要文质彬彬,哪能像个粗汉一样跳脚骂街,至少也得是,“这位兄台,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恕在下不能苟同,子曰……”只有在老吴这里,平时老吴也是骂骂咧咧,自己积攒的一肚子脏话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一老一小对骂的场景如果有外人看到,那也是妙趣横生,佳句迭出。
“普哥儿,别傻了,你站在墙边好半晌了,还收不收拾了?过会子还要吃晚饭呢。今年生意好,红包小不了。”
出声的是和阿普同住一屋的关哲。这名字曾经让阿普羡慕了很久,感觉单名比双名要威风霸气许多,关哲关哲,多么文雅。何况关哲比自己长得要帅的多,年龄也大得多。有好那么些小娘子,天天乔装打扮了,或是有嬷嬷带着来这儿,点名跑堂的要关哲,关哲也是很享受这个过程,刻意的每天头梳的油光可鉴,脸上敷了粉——头发还好说,脸上敷粉这粉价格还挺让阿普咋舌。索性阿哲每天跑堂总有那么些姑娘“一不小心”地遗留下钱袋之类,关哲也就顺理成章的接收了。反正大家都知道这钱是给关哲的,也没人和他抢。但是关哲这钱留不住,因为关哲每天拼了命的捯饬自己。阿普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关哲要这么精心的修饰自己,每每询问至此,关哲都会做出一个“嘘”的动作,流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也许阿慧能看见呢。”
阿慧是掌柜的女儿,平日里待他们极好,又美貌又善良,阿普一直把她当姐姐看。
“看到了又怎样?你不过是个跑堂的,还指望能和她结婚?”
“小家伙啥都不懂,毛都没长齐吧?我关哲好歹也是仪表堂堂,自认为还算聪颖吧,店里这一套我也很熟了,她不找我找谁去?”
“可是你不是经常和那些小姐太太眉来眼去的吗?我都知道,你还指望着阿慧姐不知道?”
“小孩子一天到晚不要乱七八糟的瞎想,我和那些姑娘可是一清二白,啥事都没发生过。从前不可能,未来也不会有啥。”
“那你和阿慧姐不也是一清二白,从前不可能,未来也不会有啥。”
“小孩子咋想的哪,大过年的说这些话可不是不吉利,将来我要真和你阿慧姐成了,你再这么乱说,咱这吉祥酒家可不能要你了。”
“那你指望我说啥,你和阿慧姐天生一对,佳偶天成。这样将来你要真的当了掌柜的,能不能给我多包个红包?”
“这回你怎么这么会说话了,要是真成了,我年年给你包最大的红包。只要你这话有用。”
“合着你就想让我在阿慧姐面前多表扬表扬你呗,万一成了,我在阿慧姐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有红包。“
“你才七岁,怎么懂得这么多。得,当我答应你了,只要能成。“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侧厅走去。吉祥酒家这里的惯例,在招待完了所有客人后,大抵是掌柜的把后厨啊跑堂的大家召集在一起,掌柜的先总结一下一年以来的各项事宜,然后大伙放开吃一顿,这顿油水很足。一般而言,像阿普这种,能把这顿饭从年头盼到年尾。最后,掌柜的会挨个发一个红包,以表心意。
掌柜的姓何,人还不错。至少阿普更愿意相信当时在老吴边上掌柜的那几声嚎啕是出于对一个客人生命逝去的最真心的哀悼,而不是心疼那可能永远收不回来的银子。当然,手捧红包时的阿普是这么想的,红包不在手的阿普还会不会这么想,可就未必了。
掌柜的话也讲完了,阿普正看着桌上的鸡鸭流口水,突然外面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这家店还有活人没?有就赶快开门!“
所有人都惊得脸色发白,这种粗鲁的敲门法子要么是匪要么是兵,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但这两天也没见到官府下达什么盗贼的海捕文书,想来想去只能是兵了,但是河清海晏了这么多年,越州这地儿会有叛乱?一念即此,所有人脸都更白了。
“店里还有没有人了?老子们从蜀州赶到这里可不是吃素的,要是被老子们发现这店里有人又不开门,老子一把火烧了这店!“
”葛大哥说这么多废话干啥,咱们走了这么多路了,傲气的店又不是没见过几家,不都烧了了事,也没见过怎么样。依俺说,咱们直接把这门撞开,里面有人,就杀他妈的!”
“二傻子你这回说的对,果然是点过两次火了,这回长经验了啊哈哈哈!“
大家听得脸更白了,掌柜的努力地拖着自己的双腿往门那儿赶:”来喽来喽,几位军爷,是我们这家小店刚才大家一时疏忽,慢待了贵客,这不是来了嘛!”
“不用了!“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门口烟尘弥漫,原来是大门已经被撞开了,一群大汉吵吵嚷嚷的冲了进来。
”他妈的老子在外面扯着喉咙喊的要死,你们这帮下三滥却在这里大鱼大肉吃的好,是诚心看不起爷爷我吗!“
说话的是为首的的汉子,约莫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外貌粗豪,一双眼睛只是朝阿普他们这边扫了那么一下,众人心里都打了个突,这眼神狼一样的凶残,秃鹫一样的贪婪,看来吉祥酒家这回凶多吉少了。
掌柜的此时脸色好似打翻了酱铺子,青的红的都涌上来:“军爷你多担待,多担待啊,小的们可不是诚心慢待了军爷,实在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咱们可都是从蜀州才和藤溪那边的叛军打完下来的,你们店倒是了不起,这么欺负咱们这帮为天子卖命的……就算看不起咱,咱们为首的大哥好歹也是五品高手,知不知道,他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把整个店碾为齑粉……”前面那个赞扬二傻子聪明的声音开始喋喋不休。
这“五品高手“的名头一时间震慑了店里所有人,阿普此时想起当初老吴无聊的时候和他说过的武者境界划分:凡人以上共有九品。凡人哪怕仅仅是进入第九品,也是了不得的成就,可以说是从此就登堂入室了,不可再以平常人看待。
九品之中,又分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下三品锻体,中三品炼骨,上三品锤魂。九品之后,武夫不仅钢筋铁骨,更兼心志坚定,所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九品之上,犹有洞天。具体的风景如何,老吴也没细讲,只是反复感叹“那就是神仙啊,神仙啊,凡夫俗子何能领略到其中景致呢……”
阿普连忙把自己内心深处的问题提出来:“那吴先生您……”
老吴一听此言,顿时手舞足蹈:“我嘛,哈哈哈,自然是……”言未完便突然倒在了凳子上,随即鼾声如雷。阿普移了几次都没移动,不由得大恨。于是他又靠近了老吴,故意问道:“那我能到几品?”老吴有梦中说梦话的习惯,而且这梦话还真实度不低,于是阿普靠近了去,听到老吴的喃喃自语:“你嘛,就凭你的根骨,也就是……”阿普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了老吴的嘴边,突然被老吴张口呕出的混合物给恶心了半死。
于是阿普直到老吴死都不知道老吴这些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阿普还在回忆老吴的那些话,为首的那个五品百户已经是不耐烦了,“老子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偏你们这个小店如此慢待,你们……”突然看到了阿慧,百户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阿普清晰的听到了口水滑进百户食道的“咕咚”声。
“原来这店里还有如此出色的小娘啊,不错不错,让这个小娘陪我一夜,老泰山老泰水这慢待女婿的罪,我也就不追究了,哈哈……”
阿慧脸色苍白,躲闪到了母亲的身后,掌柜的出声哀求:“军爷你行行好,小女容貌粗陋,又粗手粗脚,怕是伺候不好贵人,还是算了把,小店还有点微末财物,如果官爷看的上,不妨尽情拿去……”
阿普下意识的看着关哲,关哲脸色煞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阿普推了推他,“阿慧姐就要被……”
“我知道,”关哲压低了声音,声音略微颤抖,“但是这是五品武者啊,咱们都是普通人,上去一百个也是死!”
“那军官那么粗鲁,阿慧姐肯定会受侮辱的!”
“我不正在想办法吗!我爱阿慧啊,但是我他妈的打不过啊!我腿都软了,能站着就不错了,你以为我还走的动路?”
百户狞笑着一步步向阿慧走去,掌柜的一把抱住了百户的一条腿,“官爷,不可以呀……“百户摆了摆腿,掌柜的就突然飞起直接撞上了酒家大厅里的最粗的那根柱子,后面两个士兵把半死的掌柜直接拖走了。掌柜的头撞到了柱子上,破了老大的一个口子,正在汩汩的往外冒着血,一边被拖走一边流,那血就弯弯曲曲的像一条小溪一样蔓延开来,慢慢的延展到阿普他们脚底下。
阿普只觉的自己心里有一团火在烧,他很喜欢阿慧姐,暂时的对何掌柜观感也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年的新年红包还没发。而且从这个百户的一脚来看,可能以后的日子里,都不会有来自何掌柜的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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