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闲谈》——半是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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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1 震川先生

大地有边，瀚海无涯，这方土地已不知何时而生，更不知何时而亡。这方土地上有多少朝代更更迭迭，人们记不清，能记住的只是前朝国号大夏，而如今是大周的天下……

这大陆上有一条河，又或者说是江，蔓延蜿蜒从大陆的西边奔涌到东边入海，浩浩汤汤无有停息，这条江，人谓之：忘川。忘川将大陆一分为二，忘川之南称川南，忘川之北谓川北，川南民风淳朴自然，儿女皆温婉儒雅；川北风气豪爽热烈，尽是些游侠子弟，尚武之家。

忘川的南岸有一座城，以水名为城名，唤作忘川城。城里有一含烟斋，临水而设，斋前有棵老柳树，四季软绿，经年不衰。斋里住着一个老头儿，很老很老的老头儿，城里的人不知他叫什么，都叫他：震川先生

震川先生，人不知何许人也。忘川城的人只知道他很老了，在他们小时候，他们父辈小时候，震川先生就已经住在含烟斋了。震川先生独身一人，没有妻子儿女，也没见他有什么朋友往来，他每日都在忘川前面摆一把摇椅，然后卧在里面眯着眼睛听水声，一听就是大半天。震川先生不喝酒，但嗜茶，不过他不喝别人的茶，只喝一种它独有的像草棍一样的茶，他每次轻饮一口，脸上的皱纹都能舒展开好一会儿。城里的女人们以为是什么养颜的秘方，曾有人偷偷尝过，据说苦不堪言，难以下咽。偏偏震川先生觉得甘醇无匹。渐渐的就没有人搭理这个怪老头儿了，渐渐的人们就觉得忘川前的河岸上就应该有这么一个每天听水声，喝苦茶，晒太阳的怪老头儿，就像人们觉得忘川就应该自西向东流淌才对一样。

起初，震川先生不叫震川先生，城里的人提起他只说是“那老头儿”，直至十年前。十年前大旱，三个月一滴雨都没下，整个川南的农田都欠收少产，有些过不下去日子的人就聚众为匪，啸聚山林，靠着打家劫舍维持生计，朝廷也屡禁不止，镇压了东面，西面就蹦出来一伙，镇压了西面，南面又有，索性不去镇压剿匪，把军队都驻防在各大主要城市里守株待兔。而忘川城是一座小城，朝廷的驻军很少，只有象征性的一千人，根本不足以抵挡大规模的敌袭。震川先生就是这时候开始威震忘川的。

一日，一小队大约几十个匪徒来到忘川，在城外给城主喊话“我们将军令忘川城三日之内上缴粮食一万石，不然，三日之后，兵过城屠。”忘川城城主气得不行，以自己城主的身份，竟然被一个卒子呵斥，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先答应下来再做打算。

三日后又是那几十个土匪来到忘川城要粮，城主一脸苦涩“各位行行好，我这忘川城实在凑不出那么多粮食，能不能高抬贵手？”说着还塞给领头的土匪一包银子。领头的颠了颠，笑了“没粮食也行啊，拿银子和女人抵。”城主听了后脸色一变，勃然大怒，下令把这些人赶出了忘川城，他想杀了这些渣滓，可是他不能杀，不敢杀。

被撵了出来的土匪们也是气得要死，直冲城楼上喊要如实上禀将军。一行人边走边骂着，就听见有打呼噜的声音。他们四处看了看，就看见正窝在摇椅里睡觉的震川先生。领头的土匪正在气头上，就让喽啰去砍了这个老头儿。一个想拍马屁的喽啰提着刀就冲震川先生去了，还嘀咕着“老头儿，别怪我，怪只怪你命不好。”等他挥刀砍下去时却发现刀停在离震川先生一寸的地方，怎么用力也砍不下去。然后他看见震川先生眼皮动了动，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斜了他一眼就不再搭理，闭眼又睡了。这喽啰又惊又怒，接连又砍了几刀下去，却依然没奈何震川先生丝毫。终于，

震川先生动了，震川先生没睁眼睛，只是右手对着他虚抓了抓，然后那喽啰就感觉空气里压力骤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冷，他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冷，肉眼可见的冰碴在他身上不断凝结，不过一息，他就成了座冰雕，脸上还挂着只做到一半的惊恐表情。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土匪们吓得直喊妖怪，转身就要跑。震川先生眼皮颤了颤睁眼看了他们一眼，呢喃道“来了，就别走了，陪陪他吧。”说罢同样的动作又做了一遍，然后，忘川边上就多了几十个冰雕……

城墙的守军遥遥见到土匪武对忘川先生不利后上禀到了城主那，城主紧忙去忘川城边看看情况，没成想，他一到就看见一个个土匪转瞬变成冰雕。

他脚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走到震川先生面前“老头儿，你这是要连累死全忘川城的人啊！”

震川先生没理他，翻了个身又要睡过去“一群渣滓，杀就杀了。”

“你可知道你杀的是什么人？那可是川南百雄山土匪头子的信使！你杀了他们不是忘川城就有灭城之祸！”

震川先生“别吵了，老夫睡不着了。”“哼！不知好歹！”城主气得拂袖而去。

城主的担忧不无

道理，第二天，就有估摸着五千人的匪兵来攻打忘川城，但是城主却没料到，五千人被震川先生一人就给拦下了，甚至震川先生都没怎么动，不过是抬抬手五千人就成了冰雕，和前一天的那些人如出一辙。之后，经此一役震川先生的名号就在忘川沿岸传开了，都说忘川城里有一隐居的大能，乃万人敌！忘川城里的人也知道到他非常人，尊他一声先生，而外界则又加震川二字，震川先生的名号就这么叫了起来。倒是震川先生对此没说什么，也没什么态度，那些慕名来拜见震川先生的人，在震川先生不加搭理的呼噜声中自讨没趣，都不再来，震川先生昙花一现般出现，又淡出人们视野，只有忘川城的人还时时记着含烟斋里的老头儿……

夜里，忘川城正是喧闹的时候，累了一天的人都在傍晚时分吃完晚饭，开始一天唯一的娱乐生活，含烟斋却早早关了门，与忘川城的喧嚣格格不入。

含烟斋里震川先生点着一盏孤灯，坐在书案旁边细细地一页一页地翻一本书，不时地叹气，良久，震川先生和上了书，又叹了口气“含烟，藏风也去了，如今就剩我和一凡两个老不死的了……”

序章2 太史文渊

官道上一匹白马一匹黑马踢踢踏踏不紧不慢地走着，马上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地搭着话，骑白马的少年身着白色华服，腰上吊着块玉佩，玉佩雕的是一个文字，铁钩银划。骑黑马的是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中年汉子，下巴上一层细密的胡茬，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和一幅卷轴。

中年汉子又开了口“少爷，咱们已经采完风了，怎么还不回京？这是要去哪，老太爷可叮嘱过我采完风就回京，不得耽搁。”

骑白马的少年一脸的不耐烦“六叔，你别唠叨了，这一路上你唠叨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中年汉子“那你先跟我说明白，不然我直接把你绑回京！”

“我这是要去忘川城，前几年风传忘川城有一个不出世的隐士，乃是万人敌，翻手间灭了五千人，号称震川先生，都说有此人在足矣威震忘川！只是这几年淡出了江湖，很少有人提了，我这次来采风顺便拜访一下这震川先生”白衣少年一听要绑他回京，赶紧解释。

“哼，沽名钓誉之辈，不足挂齿。”黑衣汉子不屑道。

“六叔，万不可如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震川先生当年传的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不可能是空穴来风，纵使传言有些夸大，也应有其过人之处。”

“渊儿，不是六叔我心气高，我行走江湖三十年，什么奇人异士没见过，却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一生于江湖中名声不显，行将就木却突然名声大噪，不是沽名钓誉是什么？”

少年知道自己这六叔当年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声，说是寒锋一闪死一人，赫赫之名之下自然有些高傲。便也不去和他争辩，只是提醒他“六叔，待会若是见了震川先生，你可千万收收你这脾气，我还有事求他呢”

“我自有分寸。”汉子牵着缰绳随意回道。

两人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忘川城，进城就下了马，这是规矩。俩人找了间客栈，存下马匹行李，向跑堂的问了震川先生的住址，扔了块银子就走了。

跑堂的嘀咕道“这汉子倒是奇怪，怎么一直背着那卷轴？”不过也没多想，擦了擦刚到手的银子，塞进了腰带里……

“含烟斋？老头一个，这名字取得倒像是十五六岁未出阁的姑娘的书斋。”黑衣汉子站在含烟斋前不由地取笑震川先生。“六叔，待会进去了你可得管住你这嘴，在外面说说就得了，进去了可不能这么说。”少年听他这话又提醒一遍。

“知道了，你六叔什么时候轮到你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来教训，赶紧进去，完事走人。”

少年一头黑线，暗自腹诽“你才毛没长齐！”

少年上前敲了敲门，向屋子里喊到“震川先生在吗？请问震川先生在吗？”叫了半晌，却没有一声回应。

“渊儿，这老头估计不在家，要不咱们先回京吧”汉子有些不耐。

“不对啊，刚才客栈伙计说每月的十五震川先生都在含烟斋闭门不出，今天就是十五，应该在里面啊，怎么没人呢？”

“估计是这老头没有真功夫不敢见人，怕露馅，让我来”汉子说着就两步上前，一掌打出，那少年想阻止已来不及，一扇普通的木头门怎么能扛住这汉子一掌？门当时就碎成一片一片的碎片四散飞开，好在这含烟斋地处比较偏僻，街道上没什么人，没人注意这里的动静。

看没什么动静，这黑衣汉子不无得意“看嘛，我就说这老头没什么能耐，我都这么侵门踏户了，都没敢吱一声！哈哈哈！”

正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回手抽出背后背着的卷轴一甩，露出卷轴里面裹着的一支五尺长一拳粗的笔，没错就是笔！这汉子卷轴里竟然藏着支笔！汉子单手执笔，转身挥出在空中画了个圈，喝了声“画地为牢！”正迎上一滴飞射而来的冰珠，冰珠没碎，这汉子却一口血喷了出来倒飞了出去。汉子一脸惊恐，挣扎着爬起来，横起笔把少年护在身后“老头儿，偷偷摸摸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打”

少年见状赶紧越过黑衣汉子，向屋子里作了个深揖“震川先生莫怪，家叔行走江湖久了，染上一身江湖草莽气，不知礼节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

少年就这么作着揖，也不直身，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等着。

不多时，汉子看见从屋子的阴影处一步一摇地走出个老头来，老头枯瘦，穿着一身粗麻衣裳，头发灰白，脸上都是一条一条的褶。汉子不觉得瞳孔收缩“这老头走路竟然没有声音，真气也感知不到！若不是亲眼看见，绝对察觉不到，这老头究竟是什么人，轻功如此了得！”

老头蹒跚着走到少年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即出口道“直起腰来，娃娃，文家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过白衣少年，来到黑衣汉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就这么走江湖的？文家怎么会出了这种傻子？”

黑衣汉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太好看，又不敢还嘴，刚才那随手一击应该没用什么功夫，就把它打得七荤八素，实力差距太大了容不得他不服软，行走江湖这点能屈能伸的眼色还是有的……

老头回身走回屋子里“进来吧，在门口站着传出去别坏了老头我的名声。”

“谢先生。”白衣少年闻言顺着震川先生给的台阶就下了，跟着震川先生进了屋子，黑衣汉子正要跟上，震川先生开口了“你进来干什么？没看见门坏了么？修门！”少年不禁苦笑，给了汉子个眼神就进去了，汉子只好一肚子气地去买材料修门……

茶室里，一张古朴的茶桌摆在中间，呈长条型，好似直接劈开的树干未加雕琢放在这里一样，茶桌两旁一边是震川先生，一边是那少年。

“娃娃，叫什么啊？”震川先生笑着问。

“回先生，晚辈单名渊字，文家第六代太史。”少年恭谨着回答道

“奥，文渊啊，娃娃，我看你也不大，怎么成太史了呢？你爹爹呢？”

“家父随天子围猎时不幸坠马而亡，英年早逝，所以我才接手太史，”文渊语气稍有沉重。

“倒是老夫唐突了，娃娃。对了，外面那傻子也是文家人么？文家人人知书达理，儒雅倜傥，怎么会有这种没脑子的人？”

“奥，那是晚辈六叔，他打小不喜诗书，十五岁时离家出走闯荡江湖，混迹江湖三十年，也算有些名气，前几年才回文家，身上的草莽气太重了，还望先生莫怪。”文渊解释道。

“这样啊，怪不得。”震川先生微微颔首。

“那娃娃你来找我干什么？是文澜让你来的么？”震川先生一脸的笑眯眯。

文渊明显呆了一下“文澜是我爷爷，难道震川先生和我爷爷有些交情？”

震川先生没有回答他，避而不谈反问道“不是文澜让你来的，那你怎么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想必先生既然与我爷爷是故交，也应该清楚我文家的规矩，历代家主都要袭封太史，修书著史，只是到了我这一代，我翻阅前朝史料时发现有一段大约三十年的历史是空白的，好似被人人为抹去了，要去掩盖什么，我为了将这段历史的空白填上，近年来遍访名山大川，名士宿老，追寻此事，只是尚未有线索，所有人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似乎都消失了。”文渊回答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我能帮上你么？”震川先生平淡地看着他

“听闻先生乃是不出世的高手隐士，年岁已高，有可能会对此事了解一二，小子所以斗胆来拜访。”

“那你走吧，老夫不知道，你白来了，请回吧，”震川先生站起来背过身，负手而立“请回，老夫这里不留无事之人。”

文渊没想到震川先生会这么说，见他如此强硬，也不敢再留，站起身拱拱手“先生打扰了，小子告辞。”

刚走两步，又回头问到“不知先生可否告知小子名讳？”

“老夫名讳如今的江湖无人知晓，不知也罢。”

“小子只是好奇，还望先生成全。”

震川先生看他执拗，就告诉了他“孟送寒。”

“谢先生成全”转身退了出去……

含烟斋门口，修完门正坐在门槛上休息的黑衣汉子看文渊出来了“渊儿，那老头给你说什么了？”

“先生没说什么，回京，我要见爷爷！”

“那不住店了？钱都交完了，不住怪可惜的。”黑衣汉子一脸的纠结

“那你自己住吧，我要回京了。”

“好好好，小祖宗，回京，六叔跟你回京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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