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尬聊英雄》——鸢飞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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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哐叮哐叮”，鲁城至豫东的火车上，楚战用胳膊撑着脑袋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麦苗。

麦苗一排排如韭菜青葱，装点田野，一扫刚过去的冬日凋零寂寥。

然而，楚战却无心欣赏，今天是3月18日，恰是农历二月二，“龙抬头”。

其实上周，大二就开学了，但是父亲大年初二熬夜陪一年才回来一次的二叔打牌，乐极生悲，突发心梗，被紧急送到了医院，楚战这个年也是在医院度过的。

年后这段时间，楚战又找辅导员请了一周的假，帮家里度过了这段忙时，他更是不放心刚出院的父亲，时时督促他不要喝酒，不要有大的情绪波动，往常要强的父亲倒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

家里开着“农家乐”，本来初二到初八这几天都订满了宴席。现在人都有些闲钱了，大冬天的也懒得在家做菜刷碗招待来串门或者回家上坟拜祭先人的亲戚，索性都在饭店订上十几桌的标准餐。初三宜嫁娶，更是有娶媳妇的订了四十多桌喜宴。

楚战家的“农家乐”开在马路边，离着周边五六个村子都近，宴席也是实在实惠，三百元的标准能吃到包括糖醋鱼、冷盘牛肉、猪肘子在内的18个菜，比城里便宜了太多，因此周边的人家里有啥婚丧嫁娶招待宴请的事基本都会选在这里。

大过年的，厨师和服务员都要轮休，走个娘家或老丈人家的，因此每年放假回家的楚战都是干活的主力，摆餐具、端菜、打扫、刷盘子……都是一把好手。

干饭店的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累！父亲每天凌晨四五点就得去县城买菜，母亲年头到年尾就没个休息的时间，过年放假这两天作为家里的主妇还得包饺子、做菜，饭店里的活是永远干不完的，真是年年劳苦，天天疲体磨心。

楚战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混出个样子，把饭店承包出去，让父母也能像别人似的全国各地的旅旅游，休息下。无奈奋斗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父母衰老的进度。更糟心的是初二父亲突发急症住院，母亲亦是泣不成声，楚战只好让爷爷先盯着点饭店，又找了村里几个弟兄帮衬一下。

此时，假期已过，父亲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楚战不得不在家里的催促下坐上了返校的火车。

“叮~”。手机微信界面右上角出现了一个红色的“1”，楚战点了进去，发现是一个备注名为“袜子”的人发过来的语音，一点开就出来一阵聒噪的声音。

“雏蛋，你叔周末要替人值班，就不去接你了。”

楚战眉头一皱，回复道：“去你妹的‘袜子’，你就是在镇政府实个习，我能不知道你周末干啥。”

王止，外号“袜子”，按照辈分确实是楚战的叔，但实际上也就比楚战大了两岁，因此楚战绝不会开口叫他一声叔，更何况这“袜子”一直叫楚战“雏蛋”。除了这个，王止还是楚战大两级的学长，即将踏出豫东最好的三本院校——沃舒理工大学的校门，加入820万找工作的应届毕业生洪流之中。现在大四也没什么课程，别人都在忙着考研或考公，偏偏王止找了个大学旁边宝丰镇镇政府实习的活计。

“上面千根线，底下一根针”，忙碌的镇政府自是对王止的到来欢迎之至，宝丰镇离着市里有七十多公里，采取的是办公住宿一体化的模式，但大部分镇政府的人家都在市县里，周末他们才好不容易回家陪老婆孩子一趟，自是把值班的活都交给了不需要回家的外地人王止。

懒得理王止，楚战翻了翻微信，犹豫地点开了一个对话框，输入道：“在干嘛呢？”

过了一会，火车即将到达跨河大桥时，对方才回复道：“写稿子呢。”

楚战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坐着吗？”

对方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诧异，过了许久方回复道：“不然呢……”

楚战思考了一番，又继续问：“你用什么写的稿子啊？”

对方秒回道：“word==、”

楚战愣了一下，道：“自己桌面安装的吗？”

“你说……呢？！！”

楚战终于又想起了一个话题，继续问道：“你用的什么字体啊？”

“。。。。仿宋。。。三号。”

楚战正待输入，对方回复道：“楚战，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气氛一时为之沉闷，楚战和石伊岸两个人因十分偶然的机遇才走到一块儿的，可是感情来得太快，好像龙卷风，两人根本没有来得及真正了解对方，在一起后才发现和一个班的谈恋爱有多尴尬，都生活在一个圈子里，你知道的事我也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我也……不一定知道，聊来聊去还是这些事，到最后实在是没得聊了。两人失联了一个寒假，楚战实在是说不出“分手”两个字，但现在要返校见面了，怎么也要提前预热一下，无话可说也得说点什么，所以上面的对话就发生了……

楚战有些心绪纷乱，视线离开了微信，扭头再次看向窗外。在鲁城上车的人并不多，所以车上还有不少空位，此时火车停靠在了一个大站，提着大包小包的人群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一对情侣将包放在了楚战头上的行李架上，穿破洞牛仔裤的女生顺势坐在了楚战旁边的位子上，她朝过道对面自己的男朋友挑了挑眉毛，那男生自信地朝她帅气一笑，轻抬手示意她放心。

男生走了过来，拍了下正在紧盯着窗外沉思的楚战，心下暗想：小子，我女票就坐在你旁边，看你这年龄和装扮，肯定是去豫东上学的，这里刚过河，到豫东得凌晨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一个大学单身狗坐在我女票旁边肯定也不好意思。更何况，你一个在象牙塔里的雏儿，也不好意思拒绝陌生人。

看楚战回过头来，男生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赶忙朝楚战露出最和善又有些歉意的表情，道：“同学，打扰一下，我和我女朋友买票有些晚了，没有选到挨着的座位，系统随机分了两座，你看，我那座位也不错，能不能和你……”

“不能。”

男生的“换”字尚未吐出口，就听到一声利落干脆的“不能”，呆立在当场，引来了整个车厢人戏谑的目光，心道：“尼玛，一般人不就答应了嘛，你特么不按套路出牌，老师没给你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吗？大学没教你助人和为乐是不矛盾的吗？”

那男生内心咆哮了一会，方才回过神来，又温润如玉地冲楚战一笑，就回到了自己座位，又朝着自己的女朋友使了一个眼神，“小子，后面这段路有你尬的。”

第2章，卤蛋火腿泡面

火车跨河后，又走了几个小时，中途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微胖，头发稀少的饼子脸中年大叔也坐在了楚战对面。时近中午，车厢那头传来推车声和叫卖声。

“盒饭啦，盒饭啦，有荤有素还有蛋，营养丰富。要餐的快点啦，过了这个站可能就没啦。”

牛仔裤女生瞄了眼隔着过道的男朋友，道：“苏哥，我饿了。”

男生一蹙眉，安慰道：“宝儿，你不是刚吃了面包，喝了酸奶。包里还有几块巧克力，饿了你先吃点。”

“苏哥，人家想吃点热的嘛~”牛仔裤女生踢了踢男生的脚后跟，撒娇道。

“好吧，那咱们就要一份盒饭吧。”苏姓男生摊手无奈道。

“苏哥，你真好~”

苏姓男生招手叫住了卖盒饭的列车员，问道：“盒饭多少钱？都有什么口味的？”

女列车员冲他微微一笑，道：“35元一份，有牛肉饭，有鸡腿饭。”

苏姓男生不禁又皱了皱眉头，这价格有点贵了，但话已出口，又看了看女朋友期待的眼神，只得道：“来一份鸡腿的吧。”

他接过列车员递来的盒饭，打开盖子一瞧，便俯身伸头看了眼趴着看向窗外的楚战，大声戏谑道：“哟，这35块的盒饭真是不错啊，一份米饭，四个小菜，鸡腿加卤肉两肉菜，一个素菜西兰花，一个酸辣小白菜，还有半个鸡蛋。靠窗这位同学不来一份？”

他的声音粗豪有力，整个车厢的人视线本就被推车卖饭的列车员所吸引，此时他这一吼更是引得大家纷纷看来。

女列车员向四周歉意一笑，向楚战轻柔道：“同学，你要不要来一份，我们这盒饭搭配很合理的，不喜欢鸡肉的还有牛肉的，里面有鱼香肉丝和圆白菜，卖得很快的，过了这个站可能就没了。”

楚战正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平坦麦苗，想着他和石伊岸的过往，此时听到招呼声，淡淡地回了声：“谢谢，不用了。”

列车员听完便继续推车前行，苏姓男生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道：“来，宝儿，苏哥喂你吃~”

“苏哥，人家要吃这半个茶叶蛋~”

“好，好，都给你。”

甜腻的味道伴着盒饭在前节车厢里扩散开来，苏姓男子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眉脚轻轻一扬，暗乐：“小子，坐得不自在了吧，腻死你。”

楚战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丝毫不以为然，低头刷着微信，轻声道：“35，25，15，10，5。”

“同学，你在念什么？”苏姓男子见楚战不搭理自己，反而低头玩起了手机，念出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不由再次带着意味深长地和善微笑问道。

“嘿，这球娃说得是盒饭从这里开始到终点站的变动价格。”楚战对面的中年大叔接过话茬，挤眉弄眼得戏谑着看向苏姓男生。

那像看傻叉的目光令苏姓男生颇不自在，特么盒饭离终点站越近，价格越便宜又怎么样，土豪就是说多少就多少，少一分就是看不起我有钱！老子就是不差这点钱，就是吃35块这个价的盒饭才香，就是个味，他赌气似地大声道：“宝儿~来，再吃个鸡腿，香着呢！”

中年大叔摆摆手，打开身前支起小桌上压着的泡面，一股别致的香味夹杂着酱包作料小麻油悠然四散开来，打量过去那泡面里还有一根热水泡软的火腿，一个深色的卤蛋，“咱这卤蛋火腿泡面不到十块，香的很哟！”

苏姓男生喘了一口粗气，脸色黑沉了下来，瞪了一眼这中年大叔和报价的楚战，扭过头去，不再搭理。

楚战闻着这股味道，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他拿起包里一个小塑料袋，一股油香扑鼻而来，从中露出金灿灿、黄橙橙的面豆。

中年大叔诧异地看了楚战一眼，便不再理会，盯着自己小桌上的泡面埋头苦干起来。

每逢农历二月二，鲁城家家户户都有着炸炒面豆的习俗，面粉、盐、鸡蛋、五香粉和面，切成小丁炒熟，有的人家则会用油炸一炸，那口感嘎嘣脆，香味十足，亦寓意着接下来这一年风调雨顺，家人健康平安。往年，母亲不管多忙都会炒面豆，今年经历了父亲的事情更是对此格外重视，提前炒好了面豆，让楚战带着路上吃。

楚战嚼着面豆，看向手机上的时间，现在不到下午一点，距离豫东还有十多个小时，可有的熬了。

他无聊地刷开微信，点开“发现”，忽然看到了朋友圈王止骚气的头像，不禁点了过去。

“(=^^=)天道酬勤，跟着肥猫一起来做运动，哥这腰力，你可服气？”

一句小确幸的文字，配着一张王止弯着老腰吃力抱住自己腿的照片，角落里是一只蜷成团的土猫。

朋友圈下面还有一条王止自己的评论：“哈哈，当然比起这只肥猫还是差了点。”

楚战轻嘘一声，这“袜子”又在那里骚了，还炫腰力，这点小心思，怕又是不死心地在勾搭朋友圈里的妹纸。王止大学四年，也是单身了四年，归根结底就在于他床头上贴的那张纸。

宝丰镇离着沃舒理工大学不远，楚战没课的时候也是经常去王止那里蹭住。

宝丰镇属于老区，条件有些恶劣，现在的乡镇政府其实是70年代的电影院改造成的，到如今已经出现了墙体开裂、楼顶漏水、线路老化，宝丰镇一直在写报告申请建造新楼，但是还没有批下来，所以空平房还是有几间多的。

王止过去实习的时候，还是楚战送过去的，木门上的锁、窗帘、卫生都是他帮着搞得。

楚战当时就记得王止郑重地把一张纸贴在了床头，又紧盯着唏嘘不已。

楚战一看才发现，是“找女朋友的十三条标准”，前面几条好像是什么“前凸后翘，肤白貌美，34、23、35……”。楚战便感叹道“袜子”这一辈子怕是要注孤生了。

此时楚战看向王止的朋友圈，忽然发现了什么恐怖如斯，细思极恐的东西，“跟着肥猫一起来做运动”，但是照片里那只土猫高抬起左前爪，尾巴向前方伸直，头则埋在了自己的下面，这猫腰腰力铁定没问题，但是这厮好像是在舔舐自己的……

楚战抖着右手，战战兢兢地评论道：“跟着肥猫一起来做运动，袜子，你竟然也要舔自己的屁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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