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情—传奇》：第1章拦路泰山，蛮横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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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拦路泰山，蛮横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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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朝露清风

岁月大川盘龙

渡头客船帆扬

旭日东升

自由人躺竹藤

——《天净沙夏日》

半山上，古树下，悬崖边。

谁也不知道这里何时多了一张并不合时宜的竹藤椅，竹藤椅的底座是新月型的弧弦，专为摇晃而做。

此刻，竹藤椅子上竟然躺了一个人，一个无比惬意的人。

这个世界上只怕再也没人比他惬意。

这个人虽然已经睡着，他嘴角始终不变的留着一抹意犹未尽的微笑，二郎腿张狂的翘着，摇动着竹藤椅发出了悠吱悠吱的清脆响声。

天高地远，白云悠悠，清风徐来。

吹起了他的衣袂和长发，更添了一分飘逸和优雅，衣袂飘飞，露出了衣襟下一方翠绿的缀玉，缀玉是一座敞口大笑的弥勒佛。

这个弥勒佛与寻常的弥勒佛大为不同，大张而笑的嘴里竟然含着一个“一”字，呈现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不像是后来加工染色，倒像是原本天成。

不论这弥勒佛的奇怪，单单说这缀玉的雕琢真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难怪这人宁愿每日佩戴着这猩红而独特的缀玉。

他为什么躺在这里睡觉？

最想问这个问题的非苍山剑武须莫属了。

他就坐在一丈开外，高处的椭圆形大石上，眼看着竹藤椅上睡着的人生着闷气。

他为什么会生闷气呢？

因为本来他该躺在竹藤椅上的，现在却被人无故占去。

无论谁的躺椅被人占去，都会不好受的，不管脾气好不好，尽管苍山剑武须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

江湖上曾经认识苍山剑武须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一个脾气不错的人就不该生闷气，不然，不配称之为脾气不错。

不过是去采摘几枚山果的功夫，竹藤椅上就躺了一个陌生人，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陌生人翘着二郎腿将躺椅摇的悠吱悠吱的响。

苍山剑武须故意加大了脚步声，还将一块不小的石头踢得打了几个滚，滚到了藤椅脚边。

他觉得他发出的声响已经足够将一个沉睡的人都惊醒过来，然而，那陌生人竟然浑然不觉，仿佛没有他苍山剑武须的到来似的。

一个睡着的人不可能将躺椅摇动，苍山剑武须不由的鼻孔吭了一声，也许这人摇得太入神，对四周已经忘我，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也是情有可原，发出吭声示警后想必是会醒过来赔礼道歉。

他又想错了，那陌生人压根就不会回应，压根就没把他这位前辈放在眼里，他自摇他的躺椅，他自睡他的觉。

苍山剑武须动气了，脾气不错不是没有脾气，不代表没脾气。

苍山剑武须道：“兄弟，你躺着的竹藤椅是我的。”

“谁能证明这竹藤椅是你的呢？”认领一个东西不是嘴上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苍山剑武须道：“我刚刚就躺在这竹藤椅上。”

“空口无凭。”过去式最不能说明什么，就好比一个男人曾经拥有的女人，现在分开了，还有什么关系呢，女人曾经拥有的男人也是一个道理。

苍山剑武须问：“你要如何才相信我说的话？”

“如果你能找到人证明这椅子是你的，我自会还给你。”那陌生人边说边将那竹藤椅摇的依旧悠吱悠吱的响，从始自终也没有起身睁眼。

与一个脾气不错的人只需讲理就行，讲歪理最可行。

苍山剑武须不由一愣，争辩道：“这竹藤椅是我从山上一处道观里的老师父那里借的，搬下来的。”

陌生人也说：“这竹藤椅是我在山下一处老农家里买的，搬上来的。”

苍山剑武须气道：“你……我已经在竹藤椅上躺了一个晚上，我刚刚不过是饿了去摘了山果吃。”

陌生人说：“竹藤椅上没有写你的名字，单单凭你自己说不能证明椅子是你的，现在我躺在竹藤椅上，竹藤椅子就是我的，若是你问这竹藤椅子是不是你的，它回应说是，我就还给你，否则……”

否则你就不用浪费口水。

“世风日下，现在的人好没礼貌和家教。”苍山剑武须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也是一个不傻的人，他默念了一声，果然没有再浪费口水。

他看出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现象，那陌生人虽然一直说着话，竹藤椅却始终没有停止过摇摆，摇摆的幅度每次都是达到了惊人的一致，不管如何仔细观察竟是看不出任何的动过劲的蛛丝马迹。

江湖武林中能够一心两用的高手很多，能够将摇摆的幅度每次控制在一致的范围内的一等一的高手也不少，然而，能够将手脚做的无声无息天衣无缝的顶尖高手，整个江湖武林中卯足了力气数也不超过双手之数。

他是……

2

风停，云住，天低了，地近了。

一个脾气不错的人往往在外人看来是一个胆小怕事的，甚至于贪生怕死的人，然而，苍山剑武须并不胆小怕事，更不畏死。

十年之前他本该死去，却因为机缘巧合活了下来，十年之后，明知道是极其凶险之处，他义无反顾的来了，不为求生，只为报恩。

人活在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帮助与尊敬。

亲朋提着礼物上门来，你要提着礼品回门去。

别人的滴水之恩，你要当涌泉相报。

你敬别人一尺，别人才会敬你一丈。

所以说，人活在世，能不欠绝对不要欠，这是一个平凡的人无比自豪的地方。

苍山剑武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当神行丐告诉他恩人有性命之攸，他便冷然的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与妻子无情的话了诀别诗，忍痛的撇下了孩儿，马不停蹄的向齐鲁境内的泰山赶。

一路上，他磨烂了两双厚底靴子，跑死了三匹骏马，四天未曾好好休息，白天困了，靠着大树底打打瞌睡，晚上精神饱满轻功赶路，第五天的晚上奔上泰山，得知恩人并未遭毒手，这才将心放回了心腔里。

将心放回心腔里并不安心，他便在这上山的必经之道上把守着，希望能将秃瓢的人给拦住挡下来，一守就是六天，期间虽然遇到几个上山的人，却只在第七天的早上遇到了这个霸蛮的陌生年轻人，生了一腔的闷气。

苍山剑武须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快十年了吧，想当年，他一身紫色衣裳，一袭红底黑袍，一柄三尺六寸的长剑，闯出了苍山剑武须的名号，当时在武林中，江湖上提起，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他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十年里，崛起的江湖豪杰武林高手怕是多如牛毛，如今的他，他已在这十年退隐的日子里渐渐衰老，浮肿的腿脚有些不利索，出剑的速度无疑已经慢了一点。

可是，当他掀开尘封已久的扣得死死的纽扣箱子，虽然那身当时剪裁得体做工精细的紫色衣裳已经不合身，但是，抓起那件红底黑袍迎门一抖手，一个旋转披上身，拿起那柄熟悉的长剑，当年的苍山剑武须似乎又回来了，而不是身材有些笨重，胡子拉渣的中年老汉。

第2章上山壮汉，卖水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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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终究是想象，只有实践才能检验真假，只有真正重新踏入武林中，才知道江湖上的高手已经甩开他很远很远，才知道不进步就是无需反驳的后退，才知道后退真应该找个地洞钻进去。

最好是永远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远离武林纷争，淡忘江湖恩情。

风又起，泰山却很平静。

山腰下，一个挑着担子的壮汉忽然出现在盘山的青石板路上。

苍山剑武须咋看不以为怪，随即，心里又是恍然有悟，只见过挑担子上山的挑夫越上越慢，没见过越往上走越快的挑夫，真是奇了怪了。

几个呼吸的空档，一里有余的盘山山路便只剩下不过五十米，露出了锥形斗笠下方方正正的下巴，以及白大褂里圆鼓鼓的结实肌肉，还有比大力武士都还要粗还要壮的无袖臂膀，肌肉上此时血脉凸显，能清楚的感觉到强劲血液的流动。

越来越接近苍山剑武须，挑夫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他只走他的上山路，两只手紧紧的抓住担子的绳索，将摊放水豆腐的盛板稳固在同一个水平，生怕那不知道谁会要的水豆腐被颠簸坏了。

距离躺着的陌生人和坐着的苍山剑武须不足十米的时候，挑夫的步子终于减慢，不急不缓的走着，他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具体目的，仅仅是减慢了步伐。

这挑夫可真够寒酸窘迫，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稻杆草鞋，看他一身蛮力也不至于这么穷困，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蛮力，他才这么穷困，这不，用力一过猛，鞋根梆子松动的很厉害，他不想停歇也必须停歇了，不然，水豆腐非得颠簸细碎不可，卖给谁也不要了。

挑夫抬起了头，看了看上山的路，一直很远都是陡坡上爬，根本没有平缓处可供歇脚，安放挑着的担子。

如果想歇脚，唯有旁边一处平缓地，只是，那里已经摆了一张竹藤椅，上面还睡着一个人，倒是还有歇脚的地方和安放担子的余地。

平缓地往上一方大石突出，一位中年剑客坐在上面，神情很是与年龄不相符，处处透着稀奇古怪。

挑夫站在原地透过锥形斗笠下的视线打量了两眼，很快便往平缓地过身，撇肩膀，卸下了水豆腐担子，轻轻的放在了平地上，放好了担子，他便寻了一块石板坐下，脱下了右脚松动的稻秆草鞋，准备重新扎紧。

却在这时，苍山剑武须问：“你想上山？”

挑夫一边结扎草鞋，一边没好气回答：“不上山，我到山上来？”

苍山剑武须眼神一凛然，紧问：“你上山做什么？”

挑夫停下了结扎的双手，抬头露出他锥形斗笠下刚毅的黝黑眸子，对视着苍山剑武须，一会儿才生冷的作答：“杀一个人。”

苍山剑武须追问：“你想杀谁？”

挑夫又低下了头，锥形斗笠遮盖了他的大半部分脸，手在迅速的结扎草鞋，只看得到嘴唇在开合耸动：“一个该杀的人。”

苍山剑武须忍不住问：“他不是泰山之人？”

这时，草鞋已经被结扎好，顺便就穿到了腿上，挑夫没有回答，站直身子，拿起了水豆腐担子，平稳的放到了宽阔的肩膀上，平缓地往山路一过身，他就准备往山上走。

苍山剑霍地也站起来，逼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挑夫冷冷的道：“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你已经婆婆妈妈问了我四个问题。”

苍山剑道：“为了你好，你应该听得进去好心人的话。”

挑夫陡然听到这句话，有那么一刻动容，随即，却哂笑道：“我不需要别人为我好，应不应该不是你说了算，只有我自己能决定我自己。”

苍山剑道：“你很倔强，也很自大。”

“哼哼，”挑夫轻蔑地道，“人总是有些脾性，就像你有婆婆妈妈的脾性一样。”

苍山剑道：“一个倔强的人往往很自大，总认为自己是对的，你是不是认为自己一定要上山的决定很对？”

挑夫沉思不语。

苍山剑继续道：“你上山可能就是去送死，泰山之上已经不是善地。”

挑夫回道：“我平生不求人，唯独欠了一份天大的人情，一直未曾有机会奉还，现在了无牵挂，为了还这份人情就是死又何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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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猖狂而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呵呵，既然死不足惜，那我这就送你去死如何？”

苍山剑武须并没有说话，躺着的陌生人似乎也没有说话，嘴皮子从来没见动过，两人说了这许多的话，他甚至理睬都没理睬，声音却是凭空出现。

挑夫不由的望了来时的山路，又看了看上山道，空荡无人，谁能凭空说出话来，唯一的人便只有躺着的陌生人，其人越看越奇怪，越奇怪越震惊，那竹藤椅竟然始终如一的摇晃着，仿佛像是上了发条的西洋钟摆。

挑夫忍不住问：“你是谁，为何故弄玄虚？”他只能推测声音出自藤椅上的陌生人。

“你问错人了。”声音忽远忽近，时而诡异的喑哑，时而尖锐的呼啸，让人捉摸不透。

“他竟然看得见我，我却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挑夫暗自惊叹。

来者使用了一种高深莫测的千里传音功，人可以将声音传到数里之外，也可以将近处的声音变成像是远处传来的一样，依着那人能够判断挑夫的一举一动，想必就在附近不远处，挑夫就在他的视线里。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一个滑稽的小丑出现在上山道的拐角，走路时左摇右摆的身姿仿佛随时会栽倒，一身坠饰诡异的黑白条纹的衣裳饱含了阴森之气，整个的脸更画的触目惊心，鼻子以上的上半部分是棺材黑，嘴唇以下是孝布白，右边太阳穴到左边下巴一道鲜红的印痕，仿佛被人用刀狠狠划了一刀。

然而，更显邪恶的却是那双阴冷诡诈的眼睛，令人一眼难忘，夜不能寐。

“我是不是很丑陋不堪，被我吓着了？”小丑竟像鬼魅一样幻影移形，一句话的功夫，便跨过了二十几级的青石台阶，距离平缓地不过十八级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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