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之惑》： 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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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医梦

我，名叫林华，一名骨科大夫，刚刚毕业，平凡的收入，繁忙的工作和学业搞得我现在还没能成个家，也或许是我的眼光太高了。

“我回来了，一切顺利。”

从下午一点一直做到了五点半，刚刚下了一台颇有难度的腰间盘突出关节镜的手术，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换掉身上的手术衣，出了手术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沉沉的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傍晚的风从窗台吹进来，初夏的暖流像一双柔和的手将我浑身的肌肉都按摩了一个遍。整日的疲惫和忙碌使我更加不想离开我的这间屋子。

匆匆喝上几口水，看一眼外面忙碌的街道，生活，真是不容易。

下班了。着实不想起身，但是因为可以回去休息了，所以还是强行站起来，踏着木头人一般的步子，走出了办公室。

想想回家还得做饭，算了，就近找个餐馆先凑活一顿吧。

路边有家东北菜馆，停下车，进去点两个菜吃，吃完赶紧回家休息，早早睡个觉，明早七点还得交班呢。

“老板，来两个菜！”进门后，林华找了个离玻璃窗最近的桌子，坐下。

“来了，想吃点什么？我们这辣椒炒鸡做的挺好的，他们来了都要点一盘，要不要尝一尝？”老板娘穿着一个围裙，拿着一个小本本打算记着菜单，听到我的招呼后利落的走了过来。

“行啊，这几天太累了，就点一个吧，再来盘花生米，两瓶啤酒！”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了。”老板娘记了一下，拿起一块抹布就把林华面前的桌子擦的更加油亮了。

“等等，啤酒就算了吧，我开车呢还，来碗米饭吧。”

“好嘞！您等着，马上就好了，这就让后厨给您做去。您先喝点水，很快就好了。”说话间，老板娘已经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了林华的面前，然后转身忙活别的去了。

最近几天实在没有休息好，夜班时常有急症手术，需要去医院加班，搞得林华现在昏昏沉沉，实在没有太多力气支撑他去干些别的事情，静静地趴在座位桌子上，享受着吹进来的阵阵小风，足以让林华忘掉一切烦心事。

很快，林华睡着了。

在等菜的时候，林华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林华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爷爷疼爱时候的模样。

林华的家里世代行医，爷爷和爸爸都是干中医的，在中医骨科方面颇具建树，也是有着些祖传秘方什么的，在整骨方面也是小有名气。正是因为家中都在行医，从小的林华便注定也会走上一条行医的道路，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他走上了一条西医的道路。

小时候，因为家中林华是爷爷唯一的孙子，爷爷对他也是疼爱有加，爷爷对爸爸也比对其他儿子好很多，家中也只有爸爸真正继承了爷爷的医术。后来，爷爷走了。临走前，爷爷留给林华他写的一本医书和一个行医箱，告诉林华有时间的话，要好好研读，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在爷爷的激励下，林华后来也选择了骨科，但如今医疗的大环境中，各大医院招人的首要标准是要博士，而且基本以本院学生居多，骨科更甚，无奈的他还是选择回家乡的医院，虽说未必飞黄腾达，但起码生活可以做到衣食无忧。

没等林华开始享受美梦滋味，菜已经上齐了。

“小伙子，醒醒，醒醒，快吃吧，你这是几天不睡觉了，等菜的工夫都能睡着啊！”

“不好意思啊，最近比较累，实在是困了……”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睛，林华拿起筷子便开始准备吃饭。

回到家中，打开热水器，简单冲过澡后，顿觉睡意更浓了。

“不行不行不行，太累了，今晚上说什么也要好好的睡一觉。”赶紧躺床上，倒头便睡着了。

前几天，在市医院的赵师哥找到林华，赵师哥名叫赵光，在市医院工作多年了，现在是LJ市人民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可谓年轻有为。他告诉林华说市医院最近启动了新院区，骨科最近在广招人才，要我过几天去市里一趟，去了解了解情况，见一见相关领导，说可以帮忙把林华弄到市医院去，顺便在那边玩上几天。

林华临时答应赵师哥，等休班的时候就去市里找他。

凌晨两点，科室值班大夫突然打来电话：“林大夫，今晚有一个车祸送来了十几个病号，看上去都不是轻伤，要不过来一趟吧，现在急需帮手！”

“好的，马上到。”被铃声惊醒的林华，以最快的速度接起电话回答说。

紧接着，主任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小林，来医院，越快越好。”

“知道了主任，刚才值班大夫说了，我正准备过去！”说话间，林华穿好衣服，便准备出门。

因为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林华几乎是和救护车一起赶到了医院。

“来来来，躺东边那四个人交给急诊科他们了，看了看应该问题不算很大，其他科和咱们科那几个负责剩下的，西边那两个比较严重，你跟我过来吧！”主任拉着林华就往对面跑。

“喂，喂，听得见吧，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感觉回答我！”主任对着躺在那的病人呼喊着。

林华则冲着另一个青年病号，做着一些检查，看看有什么情况。

“喂，你叫什么，喂，你这儿疼吗，有感觉吗，你活动活动胳膊我看一下！抬抬腿！”

病号完全没法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呼吸特别急促而且非常浅，瞳孔也是在一个散大的状态，肢体的温度也开始发凉了，胸部肋骨也有骨擦感，车祸应该是撞击到了他的胸部，而且肋骨的断端极有可能已经损伤到了他的胸腔血管，胸部几乎听不到呼吸音了，大量的血液已经冲入了胸腔，失血过多的原因，导致出现了休克的表现。

一通急急忙忙的检查，大致判断林华的这个病号估计已经无法抢救过来了。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

但是……希望终归不能都实现，毕竟面对这种情况，救活，也只是小概率事件，死神依旧是夺走了这个年轻的生命。

“记录一下死亡时间吧。”主任说道。

“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家属刚来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应该马上就到了。”林华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抢救室的门口，外面的各位同事们依旧在忙碌着，来来回回，不曾停歇。

急诊护士领着七八个病人家属走了过来，狭小的抢救室一下子就变得拥挤起来，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就是我所抢救的这个病号的家属。

“啊啊啊啊啊，儿子啊，你醒醒啊啊，儿啊，妈来了，你醒醒啊，醒醒啊，看妈一眼，妈过来了，快醒醒啊……”一个妇女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床前，双手抓着病号的衣服，紧紧不能撒手。其他几个人也围在病号的床旁，泪水早已覆盖了他们那一张张痛苦，皱缩且颤抖的脸上。

“我们已经尽力了……大家节哀顺变吧。”

林华努力的挤出了这几个字，我知道这么说显得不走心而且也不能为他们减轻痛苦，可是除了这几个字，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该说什么。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谁让你们碰我儿子的，你们都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本来还好好的，你看看你们给弄成什么模样了！！！”那个浑身颤抖，跪在床边的妇女突然回身冲着林华喊道。

“你滚啊，滚啊，快滚，离我儿子远一点！啊啊啊啊啊……”她喊着，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绝不是电视剧中可以演的出来的，那声音听上去足以让人的心当场碎掉。

“我们一直在全力抢救他，从一开始……”林华极力的想向家属解释刚才的情况。

说话之间，几个男家属气势汹汹的要冲林华这边走来。

刹那间，林华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章 另寻他路

“什么狗屁医生！”

“咱们这事，没完！”一个年近50的男子走近林华面前，很不客气的说。

林华立即走出抢救室，招呼过来其他同事，交给他们后，便独自回到办公室里。

林华不明白，为什么彻夜的忙碌最后换回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仅仅是因为抢救失败吗？没有人可以保证抢救的病人都可以活下来，但是对于结果，大家的心里好像都只能接受成功。

“咱们没完！”

“咱们没完！”

“咱们没完！”

这几个字在林华脑海中一遍一遍的重复，不断地循环，林华开始怀疑医生这个职业，林华甚至有些怀疑他现在所处的环境。

冲着天空，林华想大声喊几嗓子。可是喊了，又有谁能明白。

生气会让人爆发，会让人暴跳如雷，可他现在的心情并不是生气，林华感觉很闷，说不出什么话，有口难言。

辛苦的一夜，心碎的结局。

加了一晚上的班，心身俱疲，林华决定回家休息一下。

走出医院的大门，已经是早上六点了，看着路上的车辆开始逐渐增多，路边的早餐铺也早已开始营业，肚子终于向林华反抗了一下，原来饭还没吃。

医院的外面要比医院里热闹许多，仿佛大家更懂得体谅，更懂得包容，更像是在做一个正常的人，哪怕只是虚伪的装一下，但也会让人舒服许多。相比之下，外面的世界好像更有烟火气，更有人情味，更像是在人间。

路边卖包子的大哥和大姐，蒸笼的热气在身边环绕，来来往往的人群，走过路过的行人，有的笑着买几个包子，来一碗粥，有的急急忙忙的打包一份带走，生活好像又是那么的和谐。热汤热水的感觉真好，在一瞬间，林华好羡慕他们。虽然赚着微薄的收入，但林华觉得他们好幸福，真的。

“老板，给我拿两个肉包子，一碗八宝粥吧，不急。”林华走过去说。

“好的，您先坐着一等，马上好。”包子大哥刚搬下一屉蒸好的包子，说。

“老板，多少钱？”

“额，经常看见你，你是医院大夫吧，看你来好几回了都，给五块钱算了。哈哈哈，熟人便宜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哥客客气气的说。

“那怎么好意思啊，该多少多少，都不容易，起早贪黑的做点生意多不容易。”林华说。

“甭客气了，行了，包子给你，粥在那，你自己盛吧哈！”老板把包子装盘递给了林华。

原以为这件事就会这么过去了，可是，生活，很快再一次给了他打击。这一次，林华觉得很无力。

主任的电话打来了。

“喂，小林啊，家属在闹呢，你怎么处理的这事，好像对你意见很大啊。”主任电话里说。

“我也不知道，我感觉我也没做错什么，可是，家属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我估计因为心里不好受吧，毕竟……”林华还没说完。

“行了行了，这种事也正常，目前来看，家属挺不甘心的，就怕他们搞什么猫腻，搞不好还会对你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你呀，这几天就先在家，你好久没怎么休息了，这样吧，这周你先休息休息，过一阵子再说，有什么情况再联系。”主任说道。

林华不知道该笑还是哭，他想，他应该苦笑。

也算沾了病号家属的光，也让林华可以休息几天。

林华决定休整一天，明天去市里找师兄，放松放松心情。

一晃到了下午，主任打来了第二个电话，之后林华开始压抑起来了。

“小林啊，昨晚那个家属啊，他们跟医院协商了，这件事情，我们不存在什么过程上的错误，我们也没有什么责任，但是依据人道主义啊，医院决定给患者5万的补偿，这个钱呢，医院出四万，科室出五千，还有五千你来出，就这么决定的，所以啊，这个月奖金什么的呢，就给你扣下了。”主任说道。

“啊？没错也要补偿他们？”林华脱口而出：“这是什么人道主义嘛！我熬夜加班，结果我还得补偿他们？确定没有搞错？”林华一脸懵逼。

“行了，就这样，总结点经验吧，就当交了点学费吧。”主任说道。随即，主任那边挂掉了电话。

“那我们当大夫的就不是人了吗？”林华反问。可是，电话的对面只剩下嘟嘟的声音。我呢？有谁会为我想想，患者往往自称为弱势群体，在林华看来，真正的弱势，是他。

林华对医院的做法深感不解，他觉得，他们对他是冰冷的，不光光是因为被扣了奖金，也包括对医院处理态度的不满。说实话，林华想离开这里了，这件事毁掉了他对这里的归属感。

第二天，林华联系了一下师兄，便赶往LJ市市区。

赵师兄已经在那边做好了准备，我一到市区，师兄就已经在车站等候多时。

“老弟，好久不见啊，在下面呆的怎么样啊？”师兄寒暄道。

“实不相瞒，累的像狗一样，过的还不如条狗呢！哪像师兄啊，我一看见你都不敢认了，你这啤酒肚都出来了啊！”林华拍了拍师兄的肚子。

“想啥呢！告诉你，咱们这边更累，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我这年纪轻轻的累的一身毛病，话说我们这当医生的身体都还不如病号好呢！”师兄一边说着，一边开着车，把林华带到家中。

“小老弟今天来了，到家中一坐，我已经让你嫂子准备了几个菜，我还存了几瓶好酒，咱多少来点，为你接风啊！”师兄说。

“不敢不敢，千万别麻烦，我这个人就怕麻烦，咱们坐一块说说话就挺好，好多年没见了都，最近背医院搞得挺烦的，正好到师兄这边透透气，散散心。”林华说。

“行啊，”师兄笑了笑，特别正经的对我说：“话说正事啊，这个周末，我特地约了LJ市人民医院专管行政的于海德副院长，医务处曹永安处长和人事科鲁达科长，咱们一起吃个饭，顺便说一说你的事，听听他们怎么说，了解了解点儿信息，如果差不多的话，你来这边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师兄费心了，这得多麻烦师兄啊，这些领导那么忙，师兄请过来肯定很费心啊。”林华说。

“没事，主要是前不久，于副院长的母亲从楼梯上摔下来，差点背过去了，髋部骨折了，在我们科住了将近一个月，后来病情好转了，出院了，于副院长说要有时间坐一起吃个饭，正好我寻思你这个事，就顺水推舟，立马把他约出来，请于院长和其他领导一起吃个饭嘛！你可得好好表现，尤其是你们家几代中医，于副院长肯定会对你感兴趣的，说不定这个事就能成！”师兄凑到我身边，小声说：“这可是个好机会，要不是新院区启用，要进来别提多难呢，就是市高官的面子，都不一定好使。”

“那我得好好谢谢师兄了，关键时刻还是师兄办事靠谱啊。”林华说。

“那咱们说好了，五天后，周六下午六点，我下班接你，一起去市区中心，盛世豪庭大酒店。”师兄说道。

“好，都听师兄安排！”林华答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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