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圣纪》： 此间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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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此间孩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小镇上唯一的私塾里，衣着整洁的中年儒生正站在讲台上说课，他腰板挺得笔直，手中执着戒尺，很有威严。

而在讲台下，一群七八岁大小的孩童满脸稚气，他们是第一天来上学，那双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似懂非懂的听着，只觉得很有趣，比起在镇子里乱跑好玩的多。

但……，教室里却并不安静，因为有一个男孩显得与众不同。

他的身材比同龄人瘦小一些，皮肤雪白，看起来有些病态，但这些却丝毫不影响他在捣乱。

“小琴儿，我发现你今天又变漂亮了呢。”

“唉，二虎子，我说你是不是男子汉啊，我不就弹了弹你的小兄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有你鼻涕虫，快点把你的鼻涕吸回去，你也不恶心？”

“……”

男孩喋喋不休的讲着，中年儒生孜孜不倦的说着，总之就是你说你的，我讲我的，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

终于……

“徐子夜，你讲够了没有，要不要我把位置让给你啊？”那位中年儒生斥喝出声，手中的戒尺用力砸在桌面上，格外响亮。

接下来，教室里难得陷入安静之中，被称为徐子夜的男孩茫然的四处张望，最后指了指自己，像是在说，我吗？

“这里还有叫徐子夜的吗？”中年儒生板着脸，目光低沉。

一直在捣乱的男孩蓦地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他没有反抗，而是选择束手就擒：“先生，我错了。”

“你……”中年儒生气得颤抖，徐子夜终归只是七八岁的孩童，况且他立即认错，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最后，他嘴里憋出一句古板的儒家话，道：“孺子不可教也！”

这句话对一个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孩童来说其实是有些伤自尊的，但中年儒生觉得，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童能听得懂吗？

事实上，徐子夜的眼睛只是动了动，没人知道他听不听得懂，当然，也没人会在意。

而剩下的时间里，徐子夜倒是真的安静下来，可教室里却依旧吵闹的很。

因为……

徐子夜此时趴在桌面上，嘴里留着哈喇子，陷入梦乡之中，呼噜声响彻了整间教室。

中年儒生愤愤的看着徐子夜，被气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是朗诵的声音变大几分。

这绝对是中年儒生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子弟，这将会是个值得回忆的一天。

……

……

正午时分，所有人都已经离开私塾，但唯独徐子夜正睡得香甜，那个品相优良的先生，最终也没有去叫醒他……

最后，一个身材修长，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来到私塾，他二话没说，直接就扛起了徐子夜。

而男孩却还在梦乡，似乎遇到了靠山般，原本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嘴角微微扬起，就像个乖巧的娃儿。

其实男孩笑起来，安静下来时也很可爱的……

……

……

徐子夜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才醒，这时他还在中年男子的肩上，哈喇子很自然的流了他一肩膀。

“醒了？”中年男子语气冷漠，这才回头看向徐子夜，道：“听说你在课堂上捣乱了是吗？”

徐子夜连忙从中年男子肩上下来，不好意思的望向那满肩膀的口水，一定很脏吧？先生这么爱干净的人来说，一定是个煎熬吧？

“先生，我真的没有捣乱，只是那位先生教的东西我全都学过。”徐子夜得意的笑道：“他还以为我不懂孺子不可教也是什么意思呢！”

中年男子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然后斥道：“很骄傲是吗？”

徐子夜连忙说道：“这都是先生教的好。”

“少拍马屁！”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继续前行。

徐子夜灿灿然的一笑，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走了一会，中年男子张了张嘴巴，最后闭上眼睛慢悠悠的道：“明天你可以不用到私塾去了。”

“真的吗？”徐子夜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中年男子的心情却更沉重了一些。

……

……

穿过小镇，来到一间破旧的老宅，这就是徐子夜的家。

中年男子先前准备好的饭菜，此时已经凉了下来，徐子夜盛好饭满不在乎的吃着。

菜色很普通，一碟青菜，一碟土豆丝，一碗清汤，连基本的三菜一汤都没有。

其实徐子夜很不解，先生是位读书人，连镇上的小官对他都毕恭毕敬，身份自然也就不凡，那么收入当然也不菲了吧。

可这些饭菜，显然有些不符合先生的地位，而且先生是和徐子夜一起用餐的，住的也和徐子夜相差无几，都是简陋的很。

不过这些不正常，先生既然不说，徐子夜自然也就不敢去问。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子夜？”中年男子忽然没来由的问道。

徐子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先生吃饭是从来不会说话的，也从来不让他说话。

但徐子夜还是如实说道：“因为先生是在子时夜晚捡到我的？”

徐子夜是孤儿，随先生姓，先生叫徐风来，所以他就叫徐子夜。

“嗯。”中年男子愣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

徐子夜顿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先生，你这么草率，真的好么……

如果我是在丑时捡到的，不是就得叫徐丑夜了么？

……

……

吃完午饭，徐子夜在中年读书人的督促下读完今天的任务，然后在得到中年男子的允许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家门。

从徐子夜家到小镇上其实挺远的，中间还隔着几户人家，其中有一户家中住着位老太婆，对别人乐呵呵的，挺慈祥，可每当她看见徐子夜时，那双眼睛就像要吃掉徐子夜似的。

特别是，这老太婆特爱在中午时分坐在家门口晒太阳，也不嫌热，那皮肤都晒得黝黑，跟炭似得。

这是徐子夜在小镇上为数不多怕的人。

今天中午那黝黑老太婆也不例外，翘着二郎腿悠闲坐着，当徐子夜从那经过时，她慈祥的面目顿时一变，目光投射过来。

徐子夜顿时感觉像是被什么猛兽给盯上，心中一阵颤抖，而且奇怪今天这种感觉更加真切起来。

徐子夜硬着头皮走下去，老太婆眼中是真的有杀意在暗流涌动。

等徐子夜离开这里，她又一副慈祥样，对谁都乐呵呵。

……

……

来到小镇里的某一处隐瞒地方，此时已经有四五人汇聚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徐子夜。

中间那位是个高大的十岁少年，是徐子夜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名叫何静，性格如他名字一样，何静何静，何须安静。

“子夜，你今天可来的有些慢了呦。”一个同龄的小女生笑道。

这小女生看似文文静静，小脸儿清秀的，但其实也是个闹腾的主儿，何静在她面前都得低一个头。

“嘿嘿，今天在私塾睡得久，很迟才吃的饭。”徐子夜挠头笑道。

“谁让你是子夜呢？”何静笑着说道，这句话是徐子夜的口头禅，如果他不说的话，不出意外，徐子夜下一句话便是这个。

“哈哈——”

其余人哄笑起来。

这群少年都是小镇上有钱人家的娃儿，专门有人教他们读书，没去过私塾，对私塾也不了解。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会喜欢和徐子夜一起玩。

“走，今天打算去哪？”徐子夜年纪虽小，可却是这群人的头，胆大不怕事，虽然爱捉弄人但却不会害人，是这群人里头，唯一还能勉强让所有人服气的。

“要不？我们去黑岭吧？”一个身材瘦小少年转了转眼睛，舔嘴巴说道。

“好啊。”其余人纷纷点头。

“那就，去黑岭？”徐子夜本来想说不去的，因为黑岭太没意思，但看那么多人都有兴趣，他也不好拒绝，带着这群人快步走去……

而与此同时，小镇外那家破旧的老宅来了客人。

一个老者带着一位妇人和一位四五岁大小的娃儿。

“徐前辈？”老者身材很高大，眼睛有精气神，穿着是华丽的黑色长袍。

“进来吧。”里边传来中年男子徐风来的声音。

得到允许，老者带着妇人娃儿小心翼翼的打开老宅的门，然后如履薄冰的朝读书人徐先生走过去。

他没有让妇人和小孩跟过来，他自己走到徐风来跟前，微微弯着腰，看起来很恭敬。

“徐前辈？”老者又叫了一声，这是他进门来说的第二句话。

“随意就好。”徐风来端坐在那里，他腰身很直，没有那里突出来也没有那里凹进去，像一把长枪。

此时他在沏茶，前面摆着几只茶杯，他招呼手：“小娃娃这么远过来，肯定渴了吧？”

“先生好。”四岁小男孩的身材比徐子夜都要高大，只是脸庞十分稚气，他对着徐风来尊敬一笑。

随后，小男孩走上去，双手接过茶杯。

从始至终，那位老者和妇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徐风来笑了笑，示意老者坐下来，然后说道：“我明天就走，说了这座小镇我只暂住几天，那么就只会暂住几天。”

他口中的几天，就是八年。

但其实也对，八年对他来说，也只是弹指间罢了。

“多谢前辈。”老者脸上不敢露出一丝喜色。

尽管这座小镇是他们的，但此时他们更像借小镇的人……

不过所幸，徐风来从不说谎……

第二章 男孩抱着小狼崽。

黑岭，小镇边的一座高山，山中没有流水，只有一棵棵高耸的老树直朝天空中刺去。

黑岭里没有阳光，终年都被阴暗所笼罩，那是因为这些老树已经将黑岭覆盖起来。

正午时分，阳光明媚的厉害，黑岭里难得的有一丝亮光，小镇上那群顽皮的孩童已经到这里来。

阴森森的恐怖气氛，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惧怕，反而脸上还露出了解脱的神采。

“子夜，咱们这次去掏哪只鸟的蛋？”身材高大的少年何静站在徐子夜身边问道，语气里有一丝掩盖不住的激动。

这群富人家的娃儿，最是没地方去过的，没处可玩，整天就待在家里读着所谓的大儒之书，可到头来却也不比徐子夜所学的好。

因此他们也很不耐，而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岂止是何静，其他的小娃娃同样也激动的很。

比起徐子夜，从另一种俗人的视角来看，这群孩子更要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而不像是富人家的好奇宝宝。

但土归土，掏鸟窝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是他们第一次干……

“要不，就老鹰的？”徐子夜眨巴眼睛，提议道。

“好啊！”其余人哪会有拒绝，纷纷表示赞同。

然后，在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黑岭之中，应该又有一只老鹰的窝要遭殃了吧？……

……

……

前方有一个黑点，它正在慢慢的放大，然后出现一点点蓝紫色的光芒。那个点移动的很快，所以黑色中掺杂着蓝紫色的光芒，形成一条漂亮的弧度。

徐子夜独自坐在树下，或许是因为太无趣，又许是因为什么，总之他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

因为独自一个人，而且四周又都很空旷，所以眼睛并不瞎的他，看到了那个点。

以男孩多年来的经验，这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因为兴趣，所以徐家熊娃儿舔了舔嘴唇。

他静静悄悄隐藏在一边的草丛之中，准备着量力而行。

很快，那个黑点至到，是一只小狼崽，全身都是如夜般漆黑的毛发，但却带着丝缕的蓝紫色。

可是，就这样不规则的颜色，竟是不显得难看，反而还有一些异样的美。

它长得很可爱，眼睛清澈而明亮，四处张望，爪子里带着一些蛋白色的碎壳，嘴巴旁还残留着一丝晶莹剔透的液体，里面掺杂着一丝淡黄色。

它举起那只夹有草叶的前爪，在脸上刮了刮，一脸满足的模样。

但是很快，小狼崽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然后它很不甘，于是长长的嚎了一声。

而在这一声狼嚎之后，小狼崽僵不知该如何，只得原地呆住，因为它很可爱，所以就傻得可爱……

只见天空上有一个大黑点朝着小狼崽扑过来，那是一只老鹰，身体大的吓人，是徐子夜以前见过最大的老鹰的三倍还要不止。

这简直就是一床大被子啊。

徐子夜惊吓而惊喜的看着那只老鹰，但很快他又叹了口气。

男孩先是心想着要是这只老鹰能成为自己的兽宠就好了呢，那样自己就可以飞到蓝天上去。

这可以让他吹一辈子牛。

不过，他后来又想着，这显然不现实，徐子夜觉得自己可能都不够这只老鹰一巴掌拍得。

嘎——翱！

仿佛是看见了小狼崽的存在，老鹰立即悲愤的尖叫起来，降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老树上纷纷有树叶落下来，但却没有到地上，而是形成了一个气旋，像是被龙卷风刮在空中。

而事实上，那只是老鹰扇动翅膀所带来的飓风而已。

隐藏起来的徐子夜看的心惊肉跳，虽然他不否认这只小狼崽很可爱，他想带回去养，当做宠物。

可惜，这只老鹰并不可爱啊！

所以，聪明的小朋友决定不去趟这蹚浑水。

然而……

他发现自己正要离开之际，那只小狼崽竟是咬着他的裤管。原来它早已经和徐子夜来过深情对视，原来那可怜兮兮的神情都是表现给徐子夜看的。

徐子夜愣住了一瞬，然后踢了踢腿，那小狼崽却依旧咬着他的裤管不放，看样子牙齿应该是穿透他的裤管，然后合在了一起。

徐子夜突然觉得自己的裤子的材质为什么要这样好。

然后，徐子夜似乎想到什么，他陡然抬头，果然，那只一巴掌就可以拍死自己的老鹰，已经盯上了自己。

这一刻，徐子夜终于觉得，老鹰的眼睛竟是这么的吓人，凌厉的要命。

同时，还有……一丝傻气。

因为它的眼睛太细长了些，所以眼珠很小，所以就很傻气。

它疑惑的看了眼小狼崽，在看了眼徐子夜，愤怒的火焰中带着一丝轻蔑，然后很不幸是和徐子夜来个深情而仇恨的对视。徐子夜当场炸毛。

徐子夜知道自己可能？或许？是无法解释了吧？……

徐子夜深吸一口气。不过没关系，还好先生告诉过我，在野外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下一刻。

徐子夜的目光竟陡然变得锋利起来，他没去理会那只小狼崽，气势瞬间就磅礴了起来，只听他嘴里慢悠悠，懒散散的说：“孽障，休要作恶！”

徐子夜瞪了老鹰一眼，表现得毫无压力而且很不在意的神情。同时徐子夜心想着这样应该能显得更有压迫感吧？

野兽都是没什么智商的，这是读书人徐先生告诉徐子夜的。

所以徐子夜就这样一吼。

所以老鹰当场愣住了呢。

所以徐子夜以为有用哟！

然而，老鹰的眼神却突然怪异起来，随后，老鹰竟点了点头。

可徐子夜知道老鹰这不是害怕自己，因为这只老鹰……它奶奶的很傻气很傻气的对徐子夜笑了下！

这是鄙夷的笑容，徐子夜看得出来，简直和村头那个老不死的老头儿一模一样。

它猛的朝徐子夜扑过来，徐子夜迅速避开。

于是，一场老鹰抓小娃娃，正式在这山林间进行。

……

……

徐子夜正奋力奔跑，在山林间飞快穿梭，小狼崽则死死的咬住他的裤管，老鹰玩弄般的慢悠悠的追着徐子夜。

这般追逐，老鹰终于觉得有些无趣，所以他扇动了翅膀，巨大的身体在山林间升腾起来，然后鹰眼锁定住徐子夜。

嘎——翱！

伴随着一声长啸，老鹰如箭般飞梭出去，翅膀紧缩，全身的羽毛化做一道棕色的直线，然后微微下落，出现一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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