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仙穹》——青灯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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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上古时期，混沌初开。

经过千年的沉淀，整个人间进入了繁荣安定的局面。可是，百年之前，有一人得到天外奇石，从中悟出无上神通，竟打破了天地枷锁得道飞升。

而世人也得知了还有与天争命的法门，人类的贪欲，使他们不再甘心化作黄土一抔，大武修时代由此开启，而李淳罡的名字也被推上了人间顶峰，被世人尊为武贤人。于是人间有云：天若不生李淳罡，世间万古如长夜。

没想到的是，武修的快速发展，却给人间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那一日，一位身穿羽衣的青年自冥泉走出。

举手投足间山崩地裂，海水倒流，众生死伤无数。那青年自称仙人，说李淳罡是无耻的窃贼，夺取了权衡七界的天子策，触碰了本不该属于人间的力量，所以他要为世间众生带来惩罚，将世人抹杀殆尽。

李淳罡为护世间周全，举剑迎战青年，那一战天崩地裂，山河阻流，洪水蔓延了人间七天，众生死伤无数，人类修者几乎毁灭殆尽。最后，那仙人被李淳罡斩杀在了剑下，这场大战以众生的惨胜收场。

本以为就此结束，不曾想那冥泉之内，更多的仙人如同蝗虫过境般走出了冥泉，人间陷入了深渊般的绝望。

李淳罡手持天子策，汇聚人间千年气运一举击退了他们，不过自己也油尽灯枯。那一战，震碎了其它五界的入口，无数妖魔冥怪开始肆掠人间。李淳罡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冥泉镇封，又将一口道气吐出，笼罩最后一片土地守护苍生。

这片土地，被称为净土，是人间唯一不受妖魔肆掠的地方。

净土中的人们就好像被圈养的家畜一般，卑贱苟活，屈辱偷生。一旦李淳罡的道气完全散尽，他们将会如同牲口一般被妖魔分食。众生又怎甘心如同猪狗一样活着，为了在这妖魔横肆的世间生存下去，大武修时代再度开启。

第一章 剑庐

净历二百四十七年，武王朝，天墉城内。

又是一个举国同庆的日子，据说虎贲大将军此次率军南征，又在净土之外开拓了十里疆土，斩杀妖魔不计其数。北帝大悦之下快马传旨，犒赏三军，并承诺两日后开城相迎，王城之内普天欢庆。

城中百姓无不欢欣雀跃，张灯结彩，连城脚处那不起眼的剑庐，也恰逢适宜地挂上了红灯笼。本就热浪掀天的炉窑，更是多添了几分喜庆。

剑庐中，墙上挂着各式古朴的长剑，有雕暗花的，也有镶钳玉石的。

王铁匠将一柄成色上好的青罡剑，请入八尺长的暗金剑匣，用花布缠住系在肩上，想来是要出门送剑。临走前，还不忘对剑庐旁的少年吩咐道：

“小子，我要将这青罡剑送到齐王府，你好生看着剑庐，可不要被人钻了空子，盗走宝剑。”

剑炉旁，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个哈欠，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听到铁匠的嘱咐，顿时不耐烦地罢了罢手，“快走罢，快走罢，有我陆云小侯爷在，谁敢造次，我肯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模样，面容有些清瘦，不过那双眼睛却是异常澄澈。

他并非是小侯爷，而是两年前王铁匠收留的一个孤儿，随着铁匠学得了些本事，平日里也就在剑庐中打打下手。他的目标，是成为一个武道高手，像虎贲将军那样在净土外开疆扩土，封侯拜相。

李淳罡留在净土内道气在不断减弱，所以这天下人人尚武，武修之风盛行。

王铁匠没有能力送他进入武院，所以这个种子只能埋在心底。平日里，他以小侯爷自居，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要问李淳罡是谁，那可厉害了，这武王朝以至于整片净土，无人不知。具体有多厉害陆云不知道，只知道他斩杀过真正的仙人，百姓能在妖魔肆掠的人间活下来，全依仗着李淳罡坐化前的一口道气。

见铁匠背影转出了街角，陆云一扫之前的慵懒，自后堂内抱出了一方漆金铜箱，眼神中满是火热。

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却也知道，这可能是剑庐内，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平日里这箱子铁匠可是一直藏着，他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见铁匠离开这才悄悄拿出来，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宝贝。蹑手蹑脚地打开箱子，陆云眼前顿时一亮，激动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箱子中，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套武将战衣。

一顶七珠束发紫金冠，一件金丝软金铠，一双虎头登云靴，单是看着便觉得耀光逼人，威武不凡，想来也唯有虎贲将军那般的大人物，才配得上这一身显赫战衣。手指轻轻触碰着软甲，陆云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若自己能够穿上这身战衣，浴血杀敌该多好啊。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放耳听去足有四匹之多，混杂着车辙声响，想来应是皇室女眷御用的四马香车。街道之上，行人纷纷避让，车中传出的香风虽然让人迷醉，却没谁敢靠近，能坐四马香车的又岂会是普通人。

此时陆云已经穿上了那身战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会注意到有马车靠近。

那一身威武战衣笼罩着瘦弱的身材，着实有着几分滑稽，不过他自己却站在铜镜前，这看看那摸摸，越看越是喜爱，舍不得脱下。直到马车驻足在剑庐之前，方才撩起门帘，如同得胜的将军一般自门后走了出来。

香车的四方檐角，都悬着一串流苏，看上去十分漂亮。檀香飘入鼻中，让陆云浑身骨头都是一酥。

车前的丫鬟撩起车帘，一位少女方才低头走出香车。

那少女穿着一身广袖流仙裙，低下头来，两鬓长发就好似梨园外先生栽的垂柳一般。十多年来，陆云还是第一见到这么漂亮的少女，那对眸子就如同一汪秋水，让他深深陷了进去。

他打量少女的时候，少女也在抬头看他。

这少年的眼瞳，就好似玉霄楼外的灵泉，深不见底。

“你这小铁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那七珠紫金冠，是我要送给许褚叔叔的礼物。”

当少女看到对方头顶的紫金冠时，整张雪腻的小脸都被气得通红，盈盈一握的酥胸，也随着呼吸有规律地上下起伏，“弄坏了，可怎么办？。”

陆云虽不知道少女是谁，可许褚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正是即将班师回朝的虎贲将军。

没想到这身战衣竟是送给大将军的，当即慌忙将头冠摘下，谁知忙中有错，一不小心竟将七珠紫金冠掉在了地上。紫金冠上一颗王珠摔落在地上，滚出了几尺距离。陆云心头一沉，心道完了，这下七珠紫金冠变成六珠了。

果然，少女身体顿时僵在了原地，白葱般的食指指着陆云，你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我赔，我赔还不行么。”陆云理亏，只能服软认错。

“你赔，你怎么赔啊，许褚叔叔后天就要回来，现在礼物没有了。”很快少女就由生气转为了无助，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泫然而泣，“都怪你这个小铁匠。”

“你别哭了，我帮你修好还不行么，我向你保证，后天之前一定会修好它。”陆云见少女哭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当即举手发誓道，“如果办不到，就让我天天饿肚子。”

少女本来还在难过，一听小铁匠发誓，顿时被气得破涕为笑：

“天天饿肚子，这算什么发誓啊。如果你不能在许叔叔回来前修好它，我就把你抓走，让你当我一辈子的小跟班。”

“肯定会修好的，因为我以后，会成为武王朝第一铸剑师。”

陆云拍着胸脯保证。

“嘻嘻，你的梦想还真是小啊。喏，这个给你，修好以后记得送到我的府上来。”少女说完，自腰上取下一块纂体月字腰牌，悬上长长的流苏递给陆云，又将陆云腰间的竹片取到手中，说道，“小铁匠，现在你的铭牌在我这里，可不要逃跑哟……”

说完起身登上四马香车，朝陆云挥了挥手，这才放下车帘缓缓离开。

剑庐中，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炉中跳动的火焰，和那浅浅的檀香，似乎在诉说着少年的心事。不是他愿意呆在这三尺剑庐之内，而是没有机会进入武院，武修之路对于他来说太过奢侈。

“咦，靖王府？！。”等到少女离开，这才把玩起了少女给他的玉佩，看清出处后，脸色不由一变，“难道她是，幽月公主……”

没想到这少女，竟是北帝最为宠爱的幽月公主，当即心里不由后怕了起来。

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要是这公主性子差一点儿，自己肯定被拖出去砍头了。靖王府作为王朝硕果仅存的异姓王，可谓得到了北帝宝座以外所有的东西，在三州九地，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主宰，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古楼霄和虎贲将军许褚走得很近，因此连北帝也要忌惮三分，为彰其功绩，还将其小女古幽月封为了公主，宠爱有加。

“小铁匠，我想把这剑当了，你看能换多少酒钱。”

陆云脱下软金甲放回箱子，趴在四方桌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的玉佩，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们这里是剑庐，不是当铺。”

陆云翻了翻白眼，缓缓抬起脑袋，这才看清了说话人的模样。剑庐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脏兮兮的老乞丐，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用剑鞘敲了敲桌角，不甘心地问道，“真的不要吗，这剑可是很厉害的。”

正想开口赶他走，可看到乞丐手中那把剑时，陆云的眼睛都直了。

他在剑庐生活了两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剑，剑鞘之上雕刻着精细的暗金花纹。剑柄上有朱雀含珠的镌刻。那朱雀的眼睛，竟散发出丝丝灵气如同活物一般，老乞丐敲桌子时，他仿佛听到了朱雀的长吟。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剑，不过肯定是好剑，而且绝对是极品。

“收，收的。请问你……要多少钱啊……”

他虽然喜欢这把剑，可声音却并没有底气，这样的剑，足以让王公贵族都望而却步，自己又怎么可能买得起。他只是非常好奇，这剑会卖出什么样的价格。

“三百……”老乞丐试探性地伸出了三根手指，看到小铁匠脸上的神色变化后，立刻改口道，“不，三十……文……”

“什么？！”

陆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剑别说三十文，就算是三百两纹银也等于是白送，这老乞丐卖三十文，莫非是赃物不成。

听到陆云惊讶，老乞丐顿时会错了意，当即，整张老脸都耷拉了下来，犹豫片刻这才咬牙说道，“实在不行……就二十五文，不能再低了，再低……就买不到酒了……”

“买，买，我买，你等等。”

陆云此刻哪里还管得了是不是赃物，立刻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回屋抱出了一个罐子，从里面掏出三十文钱塞到老乞丐手里，犹豫了片刻，连同钱罐一起塞给了他，夺过宝剑抱在怀里，生怕他反悔。

让老乞丐等等，半炷香的时间后，将王铁匠窖藏的桂花酿，偷偷送给了一坛给老乞丐。

“哈哈，你这小铁匠还真是懂事。”美酒入喉，老乞丐顿时变成了老酒鬼，脸上浮出了两团红晕，美滋滋打了个酒嗝后，这才将一卷竹简放在了桌上，说道，“喏，这卷青书老酒鬼就送给你啰。”

“还有这块抹布。”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类似羊皮的东西放在桌上，这才提着酒坛，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剑庐，身形明明踉跄欲倒，可几个起落间已经看不到了身影。

唯余阵阵酒气弥漫在剑庐之中，久久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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