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雄记》：第001章：北方有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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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北方有蛟龙

西北的黄沙古道上，有一座歇马客栈。

虽地处偏远，环境恶劣，但往来的贩夫走卒多在此落脚饮马，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倒也好生热闹。

闹哄哄的大堂之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说书先生慢腾腾的走到了那堂中央的一方案旁，冲着四方酒桌上的客人拱了拱手，随即拂袖正襟危坐下来，挥着惊堂木煞有派头的往案上一拍，喧闹的大堂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说书先生起声道：“上回说到，九天之上的龙魂星象坠落于王朝北境，也就是黎元王朝那四大异姓王之首，北域王的封地，李家天子惊得那是连夜召见王朝的天师赵鸿蒙，让他观一观天象，算一算王朝的气运……今儿个，咱们就接着往下说！”

“啪！”一声惊堂木响。

说书先生环顾四座，继续吟说道：“这天师赵鸿蒙卜卦观天，登时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他道，龙魂星象所坠落之处，必是有蛟龙诞生，也真是巧了，恰逢北域王妃身怀六甲，即将诞出第三子，这是不是就预兆着北域王妃的这第三子就是即将出世的蛟龙呢？”

满堂酒客的神色随之起伏。

说书先生赚足了胃口，这才洒洒道：“黎元王朝的大天师赵鸿蒙卜算一卦，向李家天子许下了一条谶言：北方有蛟龙，北域王此番第三胎如若生得女儿贵为郡主，那么必定国祚昌隆，可如若生得儿子成为世子，那么势必祸乱江山……诸位客官，谁言道生儿生女都一样？这北域王的第三子如果真是个带把儿的世子，那北域王府可就有大麻烦了啊！”

众酒客推杯换盏，纷纷点头附和，这北域王身居黎元王朝四大异姓王之首，麾下四十万北域寒骑傲视天下，虽未传出有什么僭越之举，但那北境四十万铁骑的铮铮马蹄声，足以让李家天子睡不了安稳觉啊，这蛟龙谶言一出，那北域三洲之地岂不更成了李家天子心里头的毒刺？

“距今已有十八年了，当年那个龙魂星象遥坠北境的夜晚，那北域王妃所生的到底是个女婴还是男婴呢？”

说书先生举起惊堂木欲拍落，却是缓缓放下道，“谁也不知道……据闻，当年北域王府的婴儿刚呱呱坠地，古阳山上的齐龙阳老神仙就亲临王府，将那襁褓给带到古阳山上学艺去了，王府随后贴出告示，北域王喜得千金！只不过到底是千金还是世子？这怕是咱们黎元王朝这十八年来，最大的一桩悬案了！”

“狗屁的悬案！”

堂下有酒客醉醺醺的拍案而起，乃是一位行伍兵士，红布衫黑靴子，是西凉境内不披甲的斥候先军，与他同座的还有四位军爷，个个不似善茬儿。

“这位军爷，有何高见？”说书先生客气的躬身作揖道。

那行伍端碗喝了一大口酒，粗声道：“要我说啊，想要弄清楚当年的那个婴儿是男是女简单得很，直接扒掉他的裤子不就一清二楚了嘛？”

众酒客哄堂大笑。

大堂的角落里，一个邋遢少年情不禁的扯了扯自己的裤腰，只觉得裤裆里一阵凉飕飕，暗暗骂道：“真他娘的下流！”

邋遢少年旁侧坐着的是个绿裳女子，此刻被逗得捂嘴一阵偷笑：“少爷你可留神，别落在了这位军爷手里！”

“死双儿，你再笑？”邋遢少年冲那绿裳女子瞪了瞪眼，“等回了王府，小心本少爷赏你一条白绫！”

谁也不曾留意到这角落里的小动静，更不会有人能想到，那说书先生口中与蛟龙诞生无异的北域王第三子，正是堂中的这位邋遢少年，他灰衫布靴，蓬头垢面，就像个逃荒而来的小乞丐，浑身没有半点贵气，此刻就算是他的亲爹北域王看见了，也绝对认不出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那绿裳女子唤作曲双儿，乃是这位尊贵小乞丐的贴身侍女，说来惭愧，堂堂北域藩王的第三子慕青凡，打小身边也就这么一个丫鬟，青梅竹马的，哪里舍得使唤，反倒是当成小姐来伺候了。

“嘘！”曲双儿将一根青葱食指放到樱桃嘴边，示意慕青凡要低调，他俩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就算是小命儿玩完了。

两人半月前从古阳山上悄摸下山，能够活着走到这西凉境内，全凭的就是那低调二字，毕竟身边没有铁骑护卫，又没有恶奴扈从，就算想要高调也没有那份鲜衣怒马的气势啊。

堂上的说书先生并未被那行伍拆掉台子，怡然拂须道：“这位军爷说得可还简单，那北域藩王的子女不是郡主就是世子，咱们且不说谁人胆敢去解那郡主或者世子的裤腰带，就算有人敢，那也总要先上得了那古阳山！”

这番回怼，可谓是足够力道了。

古阳山是谓何地？

传闻乃是那老神仙齐龙阳凭仙力开辟的一座山脉，位于黎元王朝与西莽王朝边境交界，不属任何一国，超然傲立于世。别说是寻常人物，就算两朝帝王的圣旨在那古阳山也相当于废纸，这也是为什么北域王第三子上山之后，直到现在整个天下都还不确定他是男是女的根源所在。

那行伍放下酒碗，摆了摆手：“你这个说书的寒酸东西，怎么就只知道老黄历，而不知道新鲜事啊？半月之前，北域王府已派遣三百精锐北域寒骑以及数十江湖高手前往古阳山，接北域郡主回府，旗帜鲜明，声势浩荡，虽然他们说的是迎郡主回府，但那北域王妃十八年前所生的到底是男是女，恐怕很快就要天下皆知了！”

“下山了吗？”

说书先生皱了皱眉头，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隐忧，他说这北域蛟龙的戏文已经说了十八年，多多少少也说出了些感情来，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并不是那古阳山上走下来的到底是郡主还是世子，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个从出生就承受恶谶的孩子，真的能活着回到北域王府吗？

古阳山到北域王府，漫漫两千六百里长路啊！

酒堂角落里的慕青凡一听到这茬儿就来气：“什么狗屁三百精锐北域寒骑？什么狗屁数十江湖高手？明明连根毛都没有！”

那绿裳曲双儿当时就不乐意了，撅起了小嘴道：“你说清楚，我连毛都不是吗？”

第002章：玄虚诀

慕青凡没有跟曲双儿斗嘴，脑海里面浮现起了半月前那个不知滋味的壮阔画面。

云遮雾绕的古阳山脚下，一支白马铁甲的北域寒骑扛着一杆慕字王旗浩荡而来，将古阳山上的“北域郡主”请上了一辆锦绣马车又浩荡而去。

西北古道上的黄沙扬天而起，隐约可见数十个江湖高手游曳于车马左右，场面好生气派！

当时慕青凡就蹲在古阳山脚下的一条荒芜小道旁，嘴里叼着一根杂草，望着那浩荡远去的北域寒骑，侧着脑袋向身旁的曲双儿问道：“双儿，你说北域王慕北锋那老糊涂虫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搞了个如此强悍的护送阵容，却偏偏要故意接个冒牌货回去，反倒是让我这个亲儿子徒步千里回家，这他妈不是缺心眼儿吗？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曲双儿遥望道上黄沙，清冷道：“三百北域寒骑的精锐算什么？数十江湖高手又算什么？他们都不可能活着回到王府，越是招摇，你死得越快，只有这么消无声息的溜回去，你才有活着回到王府的可能。”

“他们会……为我而死？”慕青凡的心中生出一股悲凉。

曲双儿没有回答，转过头来浅浅笑道：“北域王戎马一生，慕字王旗下的亡魂何止千万？北域寒骑又踏碎了多少人的家国梦想？这一桩桩都是血债，偌大的天下，有数不尽的人想要你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太元城那座朝堂里的人，也不想让你活！”

“就因为我生是男儿？”慕青凡吐掉口中杂草，“黎元朝堂上的那个赵天师是不是生不出来儿子啊？眼红慕北锋的儿子多，所以给老子许下一条这么恶毒的谶言，任他一句胡说八道，就要颠覆老子的一生？”

曲双儿挑了挑柳眉道：“你既是北域王的儿子，那就必须面对这样的人生！”

“赵鸿蒙！”慕青凡悍然起身撩开衣襟，指着自己的裆下说，“老子迟早有一天要站在黎元的朝堂上，让你见识老子是个男人！”

“咳咳……请注意你的姿势！”曲双儿娇羞的轻咳了两声，“该上路了，活着走回北域王府，那才是一切的开始。”

……

这一走，就是半月。

歇马客栈里的慕青凡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早已磨破了的布靴，不禁回想起这半月以来这双脚所丈量过的七八百里路程。

这一路上，两人相依为命，上山撵过兔子，下水摸过浑鱼，偷过农家地里的土豆白菜，也谋杀过农舍院前的看门老狗，饥一顿饱一顿，好不容易走到这歇马客栈，却还因为囊中羞涩，只能点了两个窝窝头，外加一叠咸菜，听书倒是听得热闹，可连口小酒都没有，实在是好不凄凉。

“走了！”慕青凡将最后一丁点儿窝窝头扔进嘴里，唤上曲双儿就准备回客房睡觉了，也省得看见那满堂的鱼肉美酒眼馋。

刚才那醉醺醺的行伍兵士还在跟说书先生掰扯，当慕青凡牵着曲双儿从他身侧走过的时候，那家伙斜眼看来，突然伸手一把按住了曲双儿柔弱的香肩，横肉丛生的脸上露出一抹油腻腻的笑意：“小美人儿，来陪大爷喝一个！”

曲双儿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慕青凡赶紧一把推开那兵勇的脏手：“撒开！”

“你滚开！”

那兵勇抬腿一脚就踹在了慕青凡的胸口，将其踹飞数步之远，手却在曲双儿的肩上搂得更紧了：“小叫花子，就凭你也配有女人作伴？这个小丫头片子，今天晚上归老子了！”

这座歇马客栈位于西北黄沙道上，远离城镇，来往的贩夫走卒龙蛇混杂，王朝的律法在此处威严大减，常有杀人越货、欺男霸女的事情发生，所以堂内的酒客早已见怪不怪，胆儿小的躲一躲，胆大的还要站在旁边看个热闹叫声好。

慕青凡捂着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那一脚力道不俗，疼得他一阵猛咳：“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那兵勇奚落的笑了笑，“你是女人吗？我冲你来什么？你是有比馒头还白的胸脯，还是有比荷尖儿还翘的屁股啊？”

众酒客一片哄笑。

慕青凡胸中的气血翻涌，脸色一片通红，羞愤的紧攥着双拳，蹬蹬蹬的又冲了上去，还没近身，就被那兵勇抽出腰间的马鞭，狠狠一鞭子抽在了胸膛，撂翻在地，胸口的衣襟破开一条口子，里面有鲜血不断渗出。

“啧啧啧……”那兵勇耀武扬威的晃着手中的马鞭，一阵讥讽道，“来啊小叫花子，有什么本事赶紧使出来，否则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将你这位小美人儿抱进我的房里暖床了！”

有什么本事？

慕青凡搜肚刮肠，只能一声苦笑，他在超然于世的古阳山跟随老神仙齐龙阳学了整整十八年的技艺，不知道的人肯定还以为他早就觉醒了灵武之魂，成为一个惊才艳艳的年轻强者了呢，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十八年他都在古阳山上学了什么鬼东西！

玄虚诀心法。

这就是慕青凡在古阳山上整整十八年跟老神仙齐龙阳所学的唯一东西，一个听着挺厉害，其实百无一用的烂心法！

说到这玄虚诀心法，其实还大有来头，因为它是老神仙齐龙阳亲手所创，而且还是为慕青凡量身打造的。

那天师赵鸿蒙所言也并非虚妄，慕青凡背负谶言而生，老神仙齐龙阳当年从北域王府将他救下带回，其实已是有违天道，但他不能逆天而行。

齐龙阳不能因为救了慕青凡，而就害了黎元王室和天下苍生，为了化解这天道宿劫，平衡两者机缘，所以老神仙齐龙阳一面救下了北域世子慕青凡，而另一面又为慕青凡度身打造了这本玄虚诀心法。

修习玄虚诀心法，可雄浑体魄，延年益寿，颐养天地精气，可同时也会以一种无害的方式封住觉醒灵武之魂的气窍命门，从此再无习武或者修灵的可能，齐龙阳正是以这种方式，彻底抹杀了慕青凡以武乱天下的谶言之说。

除此之外，玄虚诀还另有诡异神奇。

只要慕青凡催动玄虚诀心法，那么他便可以让喉结消失，肤若凝脂，模样、肌肤与体态都暂变得与女人无异，只有男儿的心性和传承存在，而且任凭世间高手如何感知，都绝对不可能在他的身上探寻到一丝男人的气息。

天师赵鸿蒙的谶言恶毒至此，齐龙阳只好创造此诡秘心法帮慕青凡保命。

如果慕青凡愿意，他真的可以成为北域郡主，任何人都找不出破绽，但他偏偏是个世子，而且誓要堂堂正正的做个世子！

可这条男儿之路，注定艰难险恶，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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