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州客之琼玉麒麟》免费试读_夏涯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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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虔州城内的酒楼很多，各有特色。

但是，白端最喜欢的还是紫泰楼。紫泰楼有两个特色，一个是贵，贵到不管你带了多少银两，都能花完；另一个就是，让你花完所有银两，还能笑着离开。

紫泰楼的老板名叫王瘦子，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个大胖子。富态流油，浑身上下没一块瘦肉。

你能想到的食材、五湖四海的菜肴点心、各式各样的美酒，紫泰楼一楼都可以提供给你。

二楼却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人吃饱喝足了要做什么？有人喜欢抱着女人睡觉，有人喜欢抡起胳膊聚赌，有人喜欢趴在窗边看银河、数星星。

二楼总会有乐子，让你有留下来和花光所有银两的理由。

至于紫泰楼的顶楼四楼，只有几个人上去过。传闻四楼堆满了王瘦子的宝物。也有人看到，王瘦子每天晚上都在四楼嚼肉吞糜。据说，这个人是边咽口水边讲的这件事。

白端走进紫泰楼，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勤快的小二，披着一条雪白的毛巾，麻溜的跑过来。

小二道：“白公子，今天想吃点什么？”

白端道：“你推荐几个菜吧。”

小二爽快的应诺一声，绕过绣着仕女浣纱图的屏风，跑向后厨。

片刻，一只椪柑炖土鸡、一条溜水鲈鱼、一盘油焖春笋、一蛊茅根排骨汤便已上桌。

随后，小二端上一小碗黑褐色的饭。

白端尝了一小口饭，情不自禁道：古人云’炊雕胡之饭，烹露葵之羹’，好一碗黏韧弹牙、柔润香滑的雕胡饭。”

“李太白都讲过这雕胡饭是‘三谢不能餐’，自然是个好东西。”隔壁桌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讲道。

白端并未搭理他，独自吃着。

三人中另外一人，身材魁梧，五官犀利。双手如石碑沧劲，想必是掌上功夫的行家。

他讲道：“袁清，好好吃饭，别自讨没趣！”

白端独自享受着，他可不想因为陌生人搭讪，便凉了眼下这几道热菜。

忽然，只听窗外马声长啸，一辆马车在紫泰楼前停下。

下来两个人，身着武夫服，腰系斩马刀。火急燎燎，直奔二楼而来。

二人名为石鉴、石豹，属于同一本家。又都在虔州卫府里。

卫府里专管虔州府大案要案，捉拿要犯。

坐定，放下斩马刀。

石豹道：“伙计，你们王老板在哪，我们有事问他。”

小二不慌不忙，擦着桌子说道：“大老板在楼上会客，二位官爷来点什么？”

石鉴看起来更为沉稳老练，讲道：“我们只是来办事，就在这等王老板吧。不必麻烦伙计你了。”

尽管如此，小二还是给二人沏了一壶谈不上好却也不差的乌龙茶。

紫泰楼三楼的数十间房，装饰得富丽堂皇。每间房里都铺着新疆运来的斜纹毛织毯，家具则清一色用海南黄花梨木，洁白无瑕的瓷器一看便是瓷窑里百里挑一的精品。

王瘦子正襟危坐，可是那富态的体型，却让人感觉不到威严，反而有几分滑稽。

反观他对面的人，剑眉长鼻、宽肩阔背，身上倒是自带几分霸气。

王瘦子道：“陆铭公子，听说最近袁州府的黄员外深夜被人杀了，家中财物却一丝未少？”

陆铭道：“你是关心是谁杀的，还是关心他的财物？”

王瘦子大笑道：“我与他素未谋面，总不能大老远跑去替他收尸。只是可惜了这么多财物，被家奴趁乱瓜分了多浪费。”

陆铭道：“只要你答应替我摆平那件事，这些财物就是你的。”

王瘦子喝了一大口酽茶，咬了两口桂花凉米糕，用泛着油光的袖口擦了擦嘴，说道：“我虽然叫王瘦子，可是我吃的却比谁都多，而且什么都吃、吃得干干净净。”

陆铭道：“陆家庄向来说到做到。”

王瘦子脸上笑开了花，道：“有陆大公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今早山中的猎户送来几只大雁，我们下楼去尝尝鲜。”

伙计们都在二楼忙碌。

东边一张墩实华丽的大圆桌，可以坐二十人。桌子正中架着一口大铁锅，底下有木炭加热。

锅中烹着的，是王瘦子口中的大雁。

大雁肉质紧密，不容易烧熟。锅中的大雁肉块已经经过油炸、爆炒。这口大锅中放了红绿辣椒、米酒香料，还有不多不少的泉水。

木炭的小火不仅能保持雁肉的热辣，还能通过温柔的抚摸，将鲜辣的汤汁慢慢拍进这紧实的肉质。

“请坐”，王瘦子道。

动筷。

陆铭夹了一块雁腿，喝了一口米酒。“论吃，王老板算是虔州城内第一号人物了吧？”

王瘦子道：“不敢当，虔州城藏龙卧虎，我怎么敢称第一。”

酒刚过一轮。伙计跑了过来，趴在王瘦子耳边说了几句。

王瘦子道：“请他们过来。”

石鉴、石豹兄弟坐定边上。

石鉴拱手道：“王老板，我们兄弟二人来这里，是为了调查袁州府黄员外被杀一事。”

王瘦子道：“袁州府的事，怎么轮到你们卫府里来管了？”

石鉴道：“前几天，有人抱着黄员外生前珍藏的那只琼玉麒麟，出现在明宝斋。”

明宝斋专营古董名器交易，在虔州城拥有说一不二的地位。

石豹大声道：“这个人有没有来过紫泰楼？！”

石鉴习惯了石豹的大声、粗鲁，虽然脸上露出难堪，但内心却毫无波澜。

王瘦子笑道：“我可没见过什么琼玉麒麟，不过我这里的好东西却不比它差。”

不过，王瘦子却不想邀请这两个人去四楼赏宝。尤其是石豹这个粗人。

相隔数桌，白端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琼玉麒麟…”白端仿佛若有所思。

人们喜欢美丽的事物，只是因为它们不常见。整个袁州府找不出第二只琼玉麒麟，所以人人都喜欢这件宝贝。

按照这个道理，肮脏丑陋的人或事或物是不受人待见的。比如，穿的又脏又破的乞丐、蝇营狗苟的小人、满身烂疮的麻风病人。

白端思考的或许是这个，又或许不是。

这锅鲜辣的雁肉，一会便见锅底。石鉴、石豹兄弟毕竟是过来办事的，不便敞开吃。陆铭就吃了几块，尝尝鲜。剩下的呢，都落进了王瘦子的大圆肚。

此时，白端早已吃完，甚至还趴在窗边、眯了一会。

他满足的离开紫泰楼。

第二章

紫泰楼正对的这条街，叫城墙街。

城墙街，顾名思义，旁边坐着一条一眼望不到头、古朴浑实的古城墙。

青色的砖块垒成的古城墙，像极了京城的长城。不过因虔州多雨，墙顶上的缝里长着野草，侧面爬满了青苔。

城墙外奔流着清澈的章水、有一丝浑浊的贡水。两条河流汇合成赣江，声势浩大，奔向虔州城下游。

有城墙自然有城门：城北是建安门、城东是永涌门、城西是乐安门、城南是水南门。

紫泰楼对着的是建安门，门楼旁店铺林立、客流不绝。

白端从紫泰楼出来，按老样子，会沿着城墙下的商铺走一圈。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一开始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刘记的首饰铺、高家的米店、卖三鲜粉的小贩…后来路过无量寺，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家茶馆。

白端似乎每次都会走进这家茶馆。或许是为茶香吸引，或许是他想知道的事，能在茶馆中找到答案。

茶馆不大，却古香古色。

跟东门开的诸多茶馆不同，这里没有人唱戏、卖艺。除去茶客闲聊的声音，安静至极。

茶馆的老板陈伯虽然年过古稀，精气神却十足。

岁月能够沉淀许多东西，像这间几十年的茶馆，饱受茶香的氤氲，就连屋梁都散发着几缕清香。

白端坐在陈伯旁边，陈伯给他倒了一杯上好的白雪毛尖。

白端道：“陈伯，你可听过琼玉麒麟？”

陈伯面露诧异，道：“据说，这琼玉麒麟用了一整块碧眼昆仑玉，由江南玉雕圣手苏老鬼，耗费十年时间雕成。二十年前，琼玉麒麟被虔州巨商罗俊卿购得。后几经转手，下落不明。”

“前几天，这件宝物出现在了明宝斋。”白端说到。

陈伯若有所思，道：“明宝斋…只怕那婆娘不会轻易告诉你，关于那件宝物的任何消息。”

有的女人很难缠，若她们结过婚又守过寡，更难缠。明宝斋的斋主艳西施就是这种女人。

人们只知道，这女人几年前从很北的地方过来，没人听得懂她口中的胡语。

但是她却很漂亮，当时的明宝斋主人被她迷倒，将她娶进门。

大家都叫她西施。后来，她觉得西施可能比不上她好看，于是在前面加了一个“艳”字。

陈伯跟艳西施很熟，因为陈伯主持过她的新婚拜堂礼。

“对了，最近城中多了许多陌生面孔。恐怕多半是为琼玉麒麟而来。你自己小心。”陈伯道。

白端谢别陈伯，赶往明宝斋。

通常来讲，交易古董的地方，进门便是琳琅满目的古董。

明宝斋是个另类。一楼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酒。

一进门，伙计便热情的接待白端。

“白公子，快快请坐。想喝点什么酒呀？”伙计问到。

不知名的人，还以为自己误入了酒肆。

白端说道：“你们斋主呢？我有事找她。”

伙计刚要回答，从二楼走下一人。抢先答道：“你猜今天你是第几个找斋主的人？”

声音尖锐，像小孩子、又像一个刻薄的女人。

但是，这确实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擅用暗器、火器的危险男人。

“原来是火燎子，你们斋主呢？”白端道。

火燎子道：“要是我没猜错，你也是为琼玉麒麟而来的吧？”

白端道：“看来有不少人比我抢先一步。”

火燎子道：“不错。不过好在我大公无私，跟别人讲过的消息，我也会告诉你。”

白端道：“那在下就洗耳恭听。”

“前几日，有位公子带着琼玉麒麟来我们这，想要用这东西换我们的镇斋三宝。”火燎子道，“他限我们在一炷香内拿定主意。这琼玉麒麟虽好，可不至于一次换我们三件宝物。斋主也就拒绝了他。”

白端道：“那他叫什么？后来去哪了？”

“他自称姓李。不过头戴笠帽，黑纱遮面，看不清样子。”火燎子道。

白端道：“那我是第几个知道这些的人，又都有谁来问过？”

火燎子道：“金刀胡德泰、踏风破浪斩曹为、鬼手算盘池容、影婆婆，还有操着袁州口音的三个汉子。”

“袁州口音…”白端寻思片刻，道：“其中一个是不是双掌宽厚雄浑，一看便练过掌上功夫？”

“貌似是。”火燎子道。

见该问的都已问到，白端转身欲离去。

“白公子，既然来了，不喝杯酒吗？”艳西施从楼上徐徐而下，仿佛刚睡醒。

白端道：“我这人不喜欢喝寡酒。”

艳西施笑道：“好巧，我也不喜欢。那我们二人喝就不算喝寡酒了吧。去拿一壶十年陈酿竹叶青，我要陪白公子好好喝两杯。”

古董凭个人喜好估价，喝醉的人凭感情估价。所以有人来卖古董，跟他醉了以后谈价格是最好不过了。

艳西施用这个法子低价收了不少宝物。

所以明宝斋摆满了好酒，你想喝的酒都能在这儿找到。艳西施想谈的生意都能用酒谈成。

除了拿着琼玉麒麟的那个人。

白端没有拒绝这杯酒。他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凭一己之力，在鱼龙混杂的虔州城，经营拥有煊赫地位的明宝斋的斋主。

何况，这人还是个美女。

艳西施开口道：“最近，虔州城不太平啊。”

白端低头，抿了一口酒。道：“我知道，因为琼玉麒麟。”

艳西施道：“那人抱着琼玉麒麟来跟我换我的镇斋三宝，真是天真。我倒觉得，琼玉麒麟不太吉祥，得到过它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白端道：“琼玉麒麟不只是件无价之宝。或许跟袁州黄员外一家灭门案有莫大的关系。”

“天底下烦心事那么多，我一个弱女子，可没心思去管。”艳西施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不过，今天来问宝物下落的那几个人，没几个软柿子，你可别随便捏啊。哈哈！”

白端敬了艳西施一杯酒。一口喝完。道：“好酒！多谢斋主款待！白某先告辞了！”

艳西施坐在那里，眼神迷离。低声叹了一口气：“唉”。仿佛觉得，白端再也不会过来。

火燎子也不知道，艳西施今天怎么这么爽快。所有来询问宝物消息的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火燎子更不知道，艳西施怎么这么关心白端。

一丝醉意，伴着西边红黄糅杂的云朵，白端骑马飞驰在城外。

“暮气随天挂彩云，江边城外愈来春。酒醒方知身为客，热宴温醅待主人。”

疾马、一人、吟诗、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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