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谋天》——望江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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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开鬼山

货车的行进似乎平稳下来了，就连车厢也是出奇的安静，小孩儿坐在两人之间，在高高的椅背上晃着双腿，双手撑着下巴，目光一直在车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嘴角的笑意始终未曾退去。

男人目不斜视，手心全是汗，他觉得失策了，当初进山时，他是抱着侥幸心理的，再者，他不信鬼神。可现在，他感觉未来就像前方迷雾中的路一样充满未知的惊险。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烟，烟草的味道能让他感觉安心些。女人体贴地帮他点好烟，烟雾开始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散。小孩儿缓缓将目光移向他，似乎是好奇，但也只是定定地看着，黑漆漆的眸子有些诡异。男人终于败下阵来，掐灭烟头，打开了车窗。

人哪，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擅长于用习惯这种东西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在没有真正尝到痛苦之前，是学不会改变的。小孩儿将目光重新放在窗外，面容在烟雾中显得有些不真实，那幽深的眸光似乎能穿透浓雾，在迷雾中看清一切。

女人时不时瞟他一眼，她并不喜欢这种压抑的平静，终于还是开口了：“孩子，你家住哪儿？”小孩儿头微偏，淡笑着答道：“就在那片林子，家里很冷，爹娘一直在休息，都不理我……”他凑近女人耳边低语：“我是偷跑出来的，阿姨不要说出去……”女人身体僵了僵，却真实感受到了耳边独属于活人的气息，心里实实松了口气。

“那林子里，有人家？”男人很吃惊，也看懂了女人对他使的眼神，自然大胆许多。小孩儿看了他一眼，点头之后又摇头：“只有我们一家哦，不过我家亲戚好多，而且他们一来就不走了，这样的亲戚很让人苦恼的……”说这些话时，小孩儿的声音刻意带着点忧愁，眸光一闪一闪的，真像个犯愁的普通小孩儿。

又套了一会儿话后，男人向女人使了个眼色，女人眸光闪了闪，从座位下拿出一些食物：“孩子，你饿吗？”

小孩儿伸手拈起一片面包，笑意似乎浅了些：“真是变了……许多啊……”他观赏了一会儿：“这是……粮食做的？”时光总是这么无情，过去的东西到底只属于过去，熟悉人或者东西，最后都在无尽的时光里一次又一次地远去了。

他将面包放在手中挤压，填充的空气离去，举到女人面前的只剩下一张薄如纸的面饼：“你看，明明只有这么小的，却伪装得多么大。”他将手中的食物扔向车窗外，女人心疼道：“不要！”那相当于逃亡中一天的食物了。

“嗯？！”女人突然清醒，就看见那个小孩儿手中拿着完好无损的面包片正放在嘴边，“什么事？”男人问完，小孩儿就将面包片放下了，女人揉了揉眼睛，目光定在袋中的面包片上，没有任何变化！怎么回事儿，刚刚的，是梦吗？还是幻觉……她心里默默地思考着，不自觉地往边上去了些，男人奇怪地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又几个小时的车程，约莫凌晨五点钟，货车终于驶出了浓雾弥漫的山林，开了一整天车的男人眼中的疲惫似乎也因为绝处逢生而退去了不少。反光镜里，小孩儿的嘴角似乎又上翘了些，像是很高兴：“叔叔，我要下车了，可以停一下吗？”

男人有些不甘：“你要去哪儿，叔叔说不定还能载你一程。”小孩儿笑了笑，从衣襟里抽出一张纸，指着泛黄纸张上的几个怪异符号：“汐曜江川，叔叔知道在哪儿吗？那是我以前的家。’’男人本想骗小孩儿说知道的，一出口却成了不知道，男人头皮一紧，那种可怕的感觉又来了。

“那请停车哦，叔叔。”小孩儿又说了一句，男人不由自主地把车靠向路边，等他回过神儿来，小孩儿已经在车窗外向他招手：“谢谢叔叔，我叫贺必辙，未来还会再见面的，看在我将救你的份上，嗯……带走一个人，你不介意吧。”

男人还未回味这话中的意思，就见一阵风起，落叶漫天飞舞，等枯叶停下舞动，眼前早不见那个自称贺必辙的小孩儿。

等到一处据点，他清点这些从偏远处骗来的小孩儿时，发现确实少了一个，不过，也只能生闷气了。毕竟，直觉告诉他，那个叫贺必辙的小孩儿，他惹不起。

这些孩子都是他们从偏远山区骗来的，他们中的一些会被收为童工，一些负责乞讨，也有被有钱人买走的，或作为下人，或被收养，只要能帮他赚钱，这些孩子的命运他才不会在意。

女人劝他：“咱们今后不干了，钱也够花了，实在怕再遇上这种事，这次人家放过你，下次……”

男人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清楚女人的担忧，可这一行，他已算是一家独大，就算他想退出，也已经不可能了，他掌握的东西太多，如果不能继续提供利益，好一点便是永世不出，坏一些，便是命财两空。

望江羡说

这一对贩卖人口的夫妻不是打酱油的，但这一部里戏份比较少。

第三章 抓鱼，生死

河道旁，黑衣的贺必辙沿着河道往下游去。身后，花格子衣打补丁的小女孩儿亦步亦趋地跟着，双手不知所措地交握在一起，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以及，前面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这里的一切她都不熟悉，也没有心情去了解。虽然年幼，但她是早慧的。此刻，被孤独与迷茫所困扰的她想起了遥远的家乡和车上的同伴，鼻头有些发酸。

如果不是家里人太多，负担重，父母也不愿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听那两个人的话出来做什么学徒。

那两个人一离开村子就原形毕露了，不给他们吃饭，只给水喝，更不让离开车门一步，大小便都在专门的桶里。难听的话更是层出不穷，早弃了面对父母时的温正态度。两个骗子！

等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都回不了家后，夜深人静时，便无法再忍受悲伤，与秋风共同呜咽着凄凉。

那天，女骗子骂了他们后，车子突然停下，两个骗子撞到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车子再次开动后，她发现昏暗的车厢里突然多出了一豆灯光，那个举灯的人就是走在前面的贺必辙，一个凭空出现的神秘小孩儿。

他笑着说可以带一个人离开，随后，她看见那戴着鲜艳红绳的腕子转向自己：“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我想回家……”她这样回答，“会回去的。”贺必辙承诺，将那一豆灯光递到她面前，她微愣地看着那双幽深的，不带半点虚假与杂质的眸子，接过那一豆灯光。然后她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吧，梦里，她又回到了家里，可爱又调皮的弟弟妹妹们，温柔的母亲和寡言的父亲都在……再次清醒时，自己已经在陌生的路上了，手中那一豆灯光早已不见。

女孩儿对外界一无所知，现在的她只能依靠这个救了自己并承诺带自己回家的神秘小孩儿了。

“砰”

“呃，啊，对不起……”女孩儿揉着自己有些酸痛的鼻子，鼻尖软软的微凉的头发的触感还，似乎刺激到泪腺了，眼眸泛着水光，带着歉意看向被撞后脑勺的贺必辙。

贺必辙回过头，依旧是永远不变的笑脸：“听说人在饿的时候会胡思乱想，你一定是饿了。”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贺必辙指着缓流的河水：“要吃鱼吗？那里有，你会抓吗？”女孩儿抿着唇摇头，是了，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依靠别人的，她可是欠了贺必辙好多了。以前总听爸爸说，人情债最难还的，她不想再欠更多了。

深秋江寒，河水看着也挺深。女孩儿站在江边一筹莫展。

贺必辙站在她身侧：“江心的鱼是最多的，你往水中间去，很快就会有收获。”

女孩儿摇头，有些胆怯地后退：“会被淹死的……”贺必辙微勾嘴角，不由分说地伸出一只手，将她往江水里推去。

“啊！”女孩儿惊叫着闭眼，脑子里极速闪过记忆里村外的大河上漂着的淹死的牛羊尸体，有些绝望。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她惊疑地睁开眼，站起身，有些兴奋道：“水真的……不深哎！”回头看向贺必辙时，见他正坐在岸边看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恍惚，“鱼要跑了。”他开口提醒道。

“啊……那我抓鱼了！”女孩儿转身将目光放在自己的晚餐上。

贺必辙将目光转回，从衣襟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往江水中一捞上面诡异地出现点点不规则的红色印记，他轻轻地摩挲着纸页，脸上的笑意有些邪气：“久违了，母亲……”

等到江面被夕阳的余晖染成橘红色时，那边终于传来女孩儿收获的欢笑声:“抓到了，是两条大鲤鱼哎！你救了我，我请你吃鱼好吗？”

贺必辙托腮只是看她，并没有回话，女孩儿就急急地往回跑，在靠近岸边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连人带鱼直直地摔了出去，就在她闭上眼暗呼一声完了的时候，却突然没有了那种即将跌倒的失重感。

睁开眼睛时，却是坐在岸边贺必辙原本坐过的草地上，身体正被夕阳的暖光包裹着，身上的衣服连一点湿迹都没有。她深深地怀疑，刚刚的一切只是自己做了一天的梦。

抬头寻找贺必辙的身影，就见他正蹲在远些的岸边在洗什么东西。

女孩儿轻轻走过去：“你在洗什么东西，需要帮忙吗？”她是真心想帮忙的。

贺必辙转身，此刻他的一只手正插在鱼肚子里。那鱼还没死透，鲜红的血滴落在草地上，鱼尾拼命摆动，想要逃脱痛苦的死亡，大嘴张张合合。“烤鱼怎么样？你去找根棍子来。”贺必辙提出建议。

“好……我去找棍子……”女孩儿对这种血腥的场面有些难以忍受，她急着跑开了。虽然她见过杀鱼的场面，但从未见过这样残忍的杀法，那是活着的鱼啊。这样做，是因为没有刀具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贺必辙看着她跑远，将手从鱼肚子里拽了出来，连带着出来的，是鱼的内脏，撒落在草丛间，河水里。“鱼死了。”贺必辙简单地下着定义：“死去的鱼，就不害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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