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五层世界》——流了泪的野猫》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阿爸的故事》免费试读_子情夜情。
阿爸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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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生于1958年,那是一个不太好的年份。爷爷奶奶能够养活他,也算是透支了他生命之中所有的运气。
阿爸的出生时的不幸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无怪乎于谁。
五六十年代正是搞经济大发展的年代,木材加工以及其它配套材料的加工建设也算是一个吃香的门路。爷爷原是南昌贮木场里的一名普通工人,只因为樟树贮木场需要大量能吃苦又懂操作的熟炼工人。爷爷就被借调到樟树新厂工作。正所谓:革命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樟树贮木场属于省直属国营企业,爷爷能养活膝下四个儿子,可见当时工厂的福利并不算太差。奶奶属于工人的家属,家属有家属联的一份工作,两人来到樟树打拼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厂里分配了居住的房子,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爷爷带着一家人离开南昌之后,就在樟树贮木场落地生根。他还有位亲姐姐在南昌,膝下无子,茕茕一人。
阿爸的大姑很喜欢阿爸,那时阿爸差不多十岁的样子,命运差点儿就被改写。
阿爸的大姑向爷爷提出了过继阿爸当儿子的事情,奶奶舍不得这个最听话的儿子,即便生活清贫,即便那时候少一个儿子生活负担会减轻许多,即便她生了四个儿子,但一个也舍不得,尤其是父亲。
阿爸是最听奶奶的话,听话一直是阿爸一生过不去的门槛,人不强势到哪里都是吃亏受苦的份儿。
大姑还是要带阿爸去她家里玩,那时候城市与农村都是一片清贫之地,要想活命那就要不断的外出劳作,才能苟且的活下来。
大姑是一个基本丧失了劳动力的女人,说是带阿爸来玩一个暑假,其实来适应生活的。阿爸来到大姑家就必需挑起生活的重担,那时候衣衫褴褛自不必说,整天为了口饭不是在田间用竹篾抓鱼儿,就是藕池里挖藕,去农田里插秧除草,为了能吃上一顿饱饭,就得努力的在田间里干活。
阿爸帮着大姑干活养家,几个月下来在风雨里,在太阳下,阿爸晒的又黑又瘦。最心疼的人还是奶奶看见阿爸几个月不见,转眼间就变成一个又黑又瘦脏兮兮的农村娃子,眼泪情不自禁的掉下来。
之后,大姑把阿爸带回家与爷爷道别,过继的事情原本说妥了的,就在火车站送行的时候。奶奶向阿爸招了招手,机灵的阿爸一个转身趁着火车开动之前跑了下来,留下来了火车的长鸣声,以及大姑的呜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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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阿爸高中毕业了,1977高开始恢复高考。
阿爸是向往着大学的,可是谁也没有权力给他的命运重来一次的机会,也许错过了,就是一辈子;阿爸是向往热血的军营的,可是命运没有给他单开一扇小门,也许先天不足,就是一生的遗憾之事;阿爸是向往婚姻自由的,只是世俗的婚姻使他接受了父母的安排,也许是错误的,也许这一路走来会很苦,然而他依旧坚守着,那是一种孝,那是一种男人的襟怀,那是一种责任。
从小到大,阿爸在班里学习成绩一直以来都是非常优秀,班长一职他从来就是不二之选。自小是爷爷奶奶眼里宝贝,心中的希望。
然而他与高考无缘之后,当兵也是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选择,像他这样一个成绩优秀班干部,选择去军营中锻练也是拥有优先权的。只是他天生平脚掌,就这么一点瑕玼被刷了下来,三年热血军营的机会,从他的脚底下溜走。后来也曾想过一些办法,便是让同学替他检一下脚掌这个小问题。只因他是个优秀学生干部,就连检兵的人都认得他,便阻断了他的从军之梦。
出校门之后,他就响应了当时政策的号召,下放到农村去锻炼两年。
也曾听阿爸说过想通过自考进入高等学府,只是那时候高考的题目并不是他学习的理论知识,再加上不可抗拒的外界干扰,最终使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也曾听他聊过,当初他班里那个成绩很差的留级生,复读一年之后,反而因为高考改革春风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命运命,得了个好前程,也许这就是命运不济,强求不来的。
下乡插队两年后,便是步入社会,他是第一批改革开放的排头兵。
阿爸参加工作原本也有个好门路,就是顶替爷爷的岗位成为在厂里的在岗职工,只是阿爸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四叔,便开始了他青春创业之路。阿爸加入了当时的大集体,与几个朋友合伙经营起一家剧板厂,这便是他人生的第一站。
阿爸不知不觉工作了几个年头,婚姻也突破了适婚之龄的这个门槛,流年不待。爷爷奶奶眼看三叔的对象都谈的差不多了,反是阿爸的对象还不知道在哪儿的份,这便替阿爸着急,并且操心阿爸的姻婚大事。
正所谓‘一代管一代’,哪个父母不着急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特别是向阿爸这样工作了五六年的人,还没有谈到对象,可愁死了爷爷奶奶。那个年代的人到了二十六七岁依然没有结婚已经是大龄剩男,那是相当的不上心了。
1984年春节之后,爷爷奶奶再也不能放任阿爸的婚姻不管不问,最好的结婚年龄阶段是担搁不起。阿爸那时候民风纯朴,婚姻多是以媒人介绍为主,见面合适,谈好财礼,便就好事将近。父母包办婚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阿爸一向内敛人也老实人,其实他已有喜欢的女孩,只是对方还需要时间,两家的关系不太和睦罢了。
三叔退伍回来之后,分配到粮食局里工作,也是个体面差事儿,为人也活,谈对象自然容易许多。
正所谓长幼有序,奶奶一心急着替阿爸寻一门亲事,便四下里托人介绍对象。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外公是生产队里的一个小包工头,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听媒人说起男方是贮木场里面的人,那时候周边乡村里的人都比较愿意把女儿嫁过来。曾经阿爸那一代人说过:嫁到贮木场,至少家里从此以后不缺柴火烧。
阿爸并没有相中阿妈,不知为何爷爷奶奶还是替阿爸当主了,财礼钱已经给出去了。阿爸的叛逆让爷爷很生气,奶奶更是恨铁不成钢又心疼财礼钱。
若是男方不同意的话,那么财礼就丢出去了。就这样疆持了好一段时间,甚至阿爸说出狠话道:我以后打光棍,不用你们管我的事情。
当阿爸说出这样的话来时,爷爷气不打一处出的骂阿爸,奶奶捶胸顿足的哭着求阿爸说:“崽呀!不答应的话,家里哪还有闲钱供应你,老三马上敢到你前面结婚,老四也要结婚,你这是要我们的命阿!打光棍人家会骂我们当父母的,你怎么越长大越不听话了,冤孽呀!”
吵着吵着,奶奶扑嗵的一声,跪在阿爸的面前说:你不答我就跪着不起来。
男方悔婚的话给出的财礼收不回,何况在那个吃顿肉都无比幸福的年代,对于普通的一家人来说,没有谁是容易的。
想当时家里人为了吃上一顿肉都要等上七到十天的日子,拿着分配的票据半夜爬起来走十几里的路,才能分配到打牙味的猪肉。
现在虽说几个儿子都长成,条件也比从前好许多。可是家里有四个儿子,个个结婚家里都必须拿出财礼来,每个月的工资就是那么多,完全就靠平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自然视钱财如命一般重要。
阿爸也是哭着答应了,看见奶奶跪在自己的面前,他还有选择吗?只是那份轻易许出去的财礼钱,从此让奶奶愧疚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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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吃肉,我们这一家人还有一段值得怀念的往事。
樟树贮木场码头是袁河与赣江交汇的地方,是依靠着赣江水流从赣州原头伐木倒向水里,利用水流把木材运送到此处,然后用木排运输、拦截、集中贮存、转运、加工及制作为一体的工厂。平常工人收工之后,河边停着许多木排,使得成群的鱼儿躲在木排及原木材下吃微生物为食。
阿爸是个抓鱼的老手,学生时代就会去河里捕鱼。他回到家便开始制作鱼饵,先是点起灶台的火,然后把米糠放在大窝里炒香,之后便是弄成团状,接着便放入水中的渔网里,使渔网固定在两个木排之间的缝隙中,鱼喜欢游在木排下玩耍。炒熟了的米糠很香,只要人站在那里守着一动不动,鱼儿就自然而然的游入网中。听到那鱼儿发出来阵阵的喋唼之声,收网之时便能清晰的看见鱼儿‘扑嗵’‘扑嗵’翻起波浪之声。
最有乐趣的还数晚上捕鱼,鱼料与放网兜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晚间的时候用手电照在渔网兜之里。那些潜伏在木排下的鱼儿就贪婪的聚集在网兜里吃米糠,估计鱼饵吃的一半左右,便摄手摄足的忽然之间收网,一网下来或是四五条大鲫,或是二三条长鲤,或是一群半兜网的小鱼虾。几网来回,便收够收获满满的一大木桶鱼虾,直到快拧不起木桶便收网归去,每每满载而回,所以在木排下撙鱼是阿爸年轻时候满满的记忆。
当初别人家里吃肉是一件非常奢秽的事情,奶奶家每餐都能吃到“肉”。常常家里的鱼吃不完,便把新鲜的鱼晒干,用来储存。对于当时物质匮乏时期,这样的作法无异于暴殄天物。
奶奶有机会去南昌的时候,就把那些晒好了的鱼干,一箩筐一箩筐的挑往大城市里的亲戚家。记得奶奶说过红谷滩当时是她小时候玩泥巴的地方,回去看大阿公大阿婆的时候也是一脚泥一脚沆的乡下。要什么没什么,反不如奶奶在小城里过的日子舒坦。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撙鱼让一家人活的风声水起,是值得怀念的过往。
阿爸成家之后,厂里也分配给了我家分配了一间只有十七八平米的公租房,房子太过于简陋,但那里有我温馨的童年。
首先,房子只要花费少量的租金,对于我家来说压力不大。其次,那一排房里有四五个与我相龄相仿的小朋友。再次,门前就是灯光球场,晚上时常有工人在参加篮球比赛,常常那热火朝天的场面,吸引周边的看客们围在一团,时而吆喝,时而鼓掌,时而高呼。
若是没有篮球比赛,便是女职工的舞剑。木兰剑舞即有女子的妩媚之姿,又有苍劲的锋芒之力,配合着或是舒缓曲调,或铿锵之声,让观众齐声喝彩。
不仅男子喜欢,更有女子在旁学艺,仲夏之夜,虽说蚊虫时来骚扰,终究挡不住围观群众的热情,那些蚊虫也随着人群狂欢起来。寒冬之际,又是别一番风情之美,一群舞剑女子剑舞寒光,衣带飘飘,一招一式,一情一景,在飞雪之中漫舞别是一翻滋味。
我家分配的房子邻里之间只是用木板油纸简易的隔开,不大的房间里只能放下一张床,书桌,以及我睡的竹席。小时候最害怕就是独自醒来,每每都要嚎啕的哭上一趁子,慌乱的打开门,看见阿妈或是隔壁的居邻就不害怕了。
最让我讨厌的就是邻居家的大伯,总是学我哭的声音:“阿——阿——阿。”
害的我又气又急,或是撒娇的跟着他:“阿——阿——阿——。”
我再哭一顿之后,见到他学我哭的样子就破涕为笑。
也许我是男孩的原故,故而阿爸想给我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以便将来能够出人投头,不像他一样错失前途。这些年来他白手起家,全靠卖劳动力挣着辛苦钱,知道其中的艰辛,指望着我这一代人强过他这一代人。
阿爸也是趁着年轻去奋斗,幸好光阴也不负有心人。他与其他几人合伙开的剧板厂生意一向比较好,只是红火的生意总是惹人眼红,不多久旁边便多了几家同行开始竞争起来。这时候厂里趁机也把电费的价格抬高,使得阿爸开的剧板厂利润逐渐微薄。
拼博了几年的阿爸,口袋里有些存款,心中也有个小康之家的梦想蓝图,只是他错误选择了在马路旁边建房,从此走上了:不是在拆迁中,就是被拆迁之中的人生漫长之路。
从我记事起就开始蒙上了心灵的阴影,那是我一生之中挥之不去的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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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坐落在三叉路口又称为张家山圆盘,我家的斜对面是一条农村进城的必经之路,左手边七八公里是通往临江镇,古时候又名清江府是个历史名城。右手边七八公里就是樟树市,一个并不繁华小城市。
樟树市以树立名,以药材闻名全国的四大药都之一,民间流传着:“药不到樟树不灵,药不过樟树不”。
从前住在马路旁边让我视野也开阔了许多,汽车在眼里不足为奇,火车也时常呜呜长鸣,那时候爷爷有时也做火车回南昌,每当我看见绿皮火车经过门前的时候,我就会大声嚷嚷着说道:“爷爷的火车,爷爷的火车来了”。爷爷奶奶在我家开饭店,听到我这般叫喊之声,也是喜笑颜开。
我家周边是农田,夏天纳凉的时候,萤火虫儿时常飞到家门口,我就高兴的跟着那个一闪一闪的虫儿一起飞,跑累了就静静地听阿爸讲诉攘萤映雪,凿壁偷光的故事。
新房建成之后,又添了一台赣新牌彩电,1990年能买的起彩电的家庭不多。还记得小时候去外婆家里玩耍,晚上农闲的时候没电视看,就跟随着表哥去别人家看电视,一群人拥在一起看一个黑白的电视,全村也就两三家农户有电视机,根本就没有我家的彩电好看。但那时的快乐,原比现在去电影院观看有趣得多。
也许家境还算富有,使得我去外婆家也是个很受欢迎的小主。村里的小伙伴们也常常围着我问彩色电视机放出来的颜色是彩色的吗?好不好看?还有那台座落电风扇不是吊在顶上转的那种吗?这些都是当时很贵重的电器,并不是一般农村家庭能买的起的。
幸富是那么的短暂,有一次阿妈问我喜欢妹妹吗?我听奶奶说过,妹妹会跟我抢好吃的,所以我回答是不喜欢。
92年,阿妈怀孕七个月了,原本阿妈想要一个女孩,差点儿就实现了。只是计划生育的原因,使得阿妈冒着生命危险把胎中的婴儿打掉了。若不如此,阿爸的剧板厂就面临着断电的威胁。已经微利的剧板厂将面临着倒闭,又是新房子面临着被破坏或强拆威胁。
医生也不建议打胎,七个月的胎儿打掉对大人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阿妈说了算,使得阿妈落下了精神压抑的病根。
94年,阿爸的厂还是散伙了,他凭借着新房住在马路旁边的优势,他买了一辆摩托车。当起了第一批跑摩的的工作者,给无数的过路客人及不便出入的家庭带来了便捷,算起来那还是时代的先锋军。
我家自爷爷成为工人开始便没有了田地,阿爸经营的厂也倒闭了,当初的钱财都花费在新房之上,现在为了生活只能在从零开始挣扎着,也许这是一项最没有技术的工作,也是一项最底层的工作。如果有更好的出路,当初也不会加入这一行。
改革开放的春风从来没有停止过,路面上的机动车辆逐渐的增多了起来。贮木场就建在赣江之滨,公路铁路的发展使得最原始的水路已经落没不堪。江面上运输的木材船只也少之又少,只有来来往往的运沙船在赣江之上作业,采集沙石的行业发展,引来了许多大货车装载河沙,对马路的破坏是相当的大。原本狭小的马路已不能适应时代前行的脚伐,城市的加速发展使得公路扩建,房屋拆迁的问题接踵而至。
我家的房子没有土地使用证,没有建房证,当初只是花了钱给厂里申请和审批这块土地用于自建房。现在因为公路扩宽,即面临着强拆的命运。
厂里把上级传达的一纸拆迁通告文书贴在我家门前,使得原本以为阿妈打掉腹中的胎儿能够保住新房,结果还是面临着拆迁的难题。
当初为了新房阿爸已是倾尽所有,甚至狠心的答应了让阿妈打掉七个月大的妹妹,现在通告上面写着即无补偿,又无安置,无条件搬离。
谁愿意接受这样的局面,阿爸只能用法律的武器与政府部门以贮木场管理层打一场不对称的官司,只是法院判决之时即是拆迁之日。
还记得那个不太平的清晨,我被嘈杂的声音吵醒。当我睁开惺忪的双眼看见阿爸在家里堵门,然而一群人或是从前门冲击家门,又一群人从后院之中撞开我家后门,然后六七人蜂涌而上把阿爸强拉硬拽弄了出去,随之又有三五成群的人把我和阿妈搡了出去,阿妈一直护着我,便不在反抗了。接着就是桌椅七零八落的往外免费的搬家,最后动用推土机作业三推二铲很快的我家就变成了一堆残砖烂瓦之地。
他们觊觎这块地不是没有原因的,原本低洼的地面已经被我们一排房子给填平了,可以节省一笔运输沙土填埋已经机械作业产生的油耗。这是一块国有土地,补偿款给厂里,并不需要补偿个人的损失。
家被拆的那天晚上雷雨交加,阿爸站在雨里,水从他的脸上洗刷而过,倔犟的他久久站在原地不能释怀,可是心早就在滴血。十年奋斗的青春,瞬间化为乌有,一切又回到白手起家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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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分配给我家的那套公租房里面,早就堆放了许多阿爸在剧木厂里干活时积攒的好材料,计划是给我长大以后打家具用的。老屋已经搁置了四五年,再也回不去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当初建新房的时候,后院十米处建置了一个小木屋,原本作厨房之用,恰逢阿爸的剧木板倒闭又堆满了木材,使得再向后十米处建了个二三十平米的厨房。当初嫌厨房离新屋太远,现在反而成为我们一家三口安身立命的住房。
厨房住人之后,便把它隔开为一房一厅,旁边用篱笆再搭建临时的厨房,后面是鱼塘,四周再无人居住,只有我家退居在这个偏僻的荒草塘上。
房子被拆之后阿爸整个人就变了,变的无情无义,变的固执己见,变的惆怅不已。家里人不理解他当时的心情,阿妈也读不懂,直到现在的我方能体会到阿爸当时的处境与心情。
一个原本通过自己的努力使家庭衣食无忧的男人,突遭变故,现在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又没有一个合适的安身立命之所,又无固定的经济来源,这应该算中年危机吧?
房子是一个家的灵魂,灵魂无处安放,只愿出走流浪。也许那是一个男人最脆弱的时刻,不想被打扰,只想安安静静的流浪在外,逃离这个残忍的现实生活。
新房被拆之后的第二天,阿爸便连夜收拾行旅,答应了当初一起合伙开剧板厂的工友去陕西打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远行。
他的这一举动当然让阿妈费解,难已接受。正是阿爸突然的离开,他让阿妈带着我去面对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家。阿爸留下了半年的生活费和自己身上带着三个月仅有的花销,这便我家拆迁之后仅有的积蓄。
阿妈跟我哭诉道:“我要你爸离婚。”
我拉着妈妈摇着头说:“不要妈妈。”
“你爸不爱我,一直都不爱我,只是因为你奶奶已经给出来的财礼钱收不回。”
“妈。”
“以后妈挣了钱,会回来看你的。”
“妈妈你别走。”
那天我和阿妈都哭了,即便我知道阿妈若是离开了,阿爸是不会婉留的,似乎我就是多余的,我哭的很卖力。
新房拆除之后家里就没有电,一到晚上就是漆黑一片,常常害怕草丛里有蛇会钻进家里。而今的照明靠着一盏马灯,那是爷爷奶奶五六十年代使用的。
也许是因为居住的环境很差,我被虫子咬了。阿妈为了能让我早点好起来,被人家哄着迷信于菩萨,半年的伙食费的钱被骗走了一半之多。
奶奶听说此事总是骂阿妈笨女人,第一、阿妈不讨婆婆开心,第二、因为爷爷奶奶在我家开餐馆与阿妈打了一架记仇的原因,第三、阿妈没有多大能耐,只能干些粗活,像半个男人一样跟着舅舅跑工地干小工,卖力气活儿。
因为我生了‘缠火龙’即腰间泡疹有一二个月之久,听别人吓唬的说道:龙头与龙尾相连孩子就死缠死。
阿妈放心不下我,既便受婆婆的气,再也没有说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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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捉弄人,你辉煌的时候,它给你锦上添花;你落魄的时候,它给你瓦上添霜。也许这就是人家常说的天意弄人,人各有命。
这次外出陕西打工的阿爸和工友们也是不走运,原本谈好的600元一个月,等人到了那里临时又压价变成300元一个月,阿爸一伙人不打算继续干了。有一天晚上带头的工友去问老板结一个月三百的工资共计三个月工资总共八个人的工资,不料被那女老板用枪指着头,吓得阿爸一伙人连夜跑了回来。不仅干了三个月没挣到钱,还陪了来往的路费。
房子拆迁不久马路也修好了,原先只能过一辆货车的路,现在可以勉强的过上两辆小货,路只是加宽了差不多2米的样子,根本没有想像的那宽阔。公路也没有修过我家的新房,只是多少有点影响,抑或许不需要补偿的原因。
阿爸打工失败后向家人借钱把两轮摩托换成了三轮摩的,这样可以多载几个客人。一般乡下人去城里都是结伴而行,好在马路边还有我家落脚的地方。
马灯是我家唯一的照明工具,要是没有煤油了,有时候也点蜡竹,只是蜡烛相比于烧油的费用要高不少。一块钱三支的样子,用不了多少时间灭了。
马灯曾经是阿爸四兄弟小时候学习时在围着这昏黄的灯光之下,那泛黄的纸张与穿着破丁的衣服,仿佛他在我的身上看见他小时候的影子。只是阿爸一直以来不满意我的学习,常常提起他小时候环境比我要艰苦的多,可是学习并没有落后,并且帮衬着家里打理家务。
转眼间,这样蜗居在陋室之中过了几年的时间。还记得新房子没拆的时候,一个晚上听不到几辆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现在离路面还有近二十米的距离遥远,时不时的听到各种各样的机动车辆发出来的声响和鸣笛之声,或是五分钟一辆,或是十分钟一辆。
然而有一种声音让我终身难忘,那是阿爸载人三轮车发出来哒哒哒的响声,由远及近,停车门前时发出将近半分钟的马达声响,那是阿爸忙忙碌碌一天收工回家的声音。家里是停不下车的,只能放在外面,害怕被偷只能上锁。晚上阿爸时常提醒阿妈不要睡的太熟,若是听到奇怪的声响要及时的叫醒他,生怕家里唯一值钱车辆被偷,这是我家唯一活命的挣钱工具。
阿爸回家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我冲出门外喊着爸爸,阿妈追在我的后面担心来往的路边草丛里有蛇。车上锁之后阿爸牵着我的手,我便抬着头看天上的月亮是缺还是圆。月缺的时候星星特别多,圆的时候屋前特别的光亮,房间里最小的灯光仿佛就是这世界上最亮的地方。
有时候下雨我并不出门,我也会在窗前望着外面,就像窗前的青苔一样向外张望着,当听到他拖沓的脚步声以及一惯的烟腔般的咳嗽声,我便开门等候着他归来。
见到阿爸回来我即是高兴又胆怯,高兴阿爸回来之后我能吃到他做的口可的饭菜,虽说大多时候是中午剩下来的饭菜,但是这是一天里最开心的事情。天黑以后马灯一直只有星星之火那么大,现在马灯也能开的最大,把这个房间照的亮亮的,仿佛我能看见阿爸身后那高大的身影,撑起这个简陋之家。
吃完饭之后便是我害怕的时候,小学时期我玩性比较重,不到天黑不写作业的。天黑了就找各种借口随意的糊弄两下,可是终是瞒不过阿爸的。数学还算好的,就是语文太烧恼了,又是记又是背,还要写几百字的作文。
若是发现我没完成作业,虽然心疼马灯费油,虽然常常告诫我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也不吝惜把灯光调大,光线小对我的眼睛伤害很大。只是看见我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作,一幅怪异又狰狞的表情在身旁指点一二,唬的我耷拉着脑袋又不得不挺直个腰板儿。有时候骂我笨的很,有时候指指点点,有时候都不忍直视我的学习,有时候逼的我很晚,即便是打瞌睡也要把他眼中很容易的题解出来才让我上床睡觉,只是很少打我,大概每个父亲都有一颗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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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过了几年,阿爸的个人事业已经谈不上了,只能靠着三轮摩的混际生活。然而日渐激烈的竞争,加入打摩的为生的人只增无少,互相压价抢生意甚至于争吵起来或是打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有时候他每天都是靠运气的接单,运气好的话一天还能落下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运气不好的话,基本上就是跟油价以及摩托损耗打工,挣到的钱廖廖几,只够日常支出。
97年,阿爸的三轮摩的已经老化,跑两三天就出点小问题,十天半个月便要大修,即愁人又纠心,只能报废这第一辆三轮摩的。想要改行,又无别的门路可去,便拿出这二三年积攒下来的钱购买了一辆新的建设60摩托,然后改装成三轮摩的,又重新回到起点。
自从阿爸购买了新车之后,他就变得贪婪起来,恨不眠不休的去跑工作。那段时间他非常的急切想把花出去的钱挣回来,因为身上不落下点积蓄的话,使他整个人心里空空的。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问他要钱,学校里除了开学费用之外,平常也有不少杂七杂八的补习费,课外本费等,该花的不该花的都要花费在我的头上,一个学期算下来也是一笔很大的花销。
阿妈作菜很难吃,一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大火,不知道什么菜味道放重一点去腥味。例如她炒青菜的时候火小油又省,要么炒出来的青菜就是硬绑绑的不熟,要么就如水煮青菜一般黄黄蔫蔫的。例如她烧的鱼如此的做法,油温不够,容易把鱼炸烂,再加水一煮,就变成了一锅腥味的鱼羹。阿爸说她浪费食材,但凡有点荤菜都是他自己下厨烧菜,我也喜欢吃阿爸作的菜,五味俱全,看上去就有食欲。
从此以后就是阿爸专门的炒菜,中午作饭的时候三轮车停在马路旁边,有人来打车的话,需要离开便叮嘱阿妈这道菜接下来怎么做,然而自己出去跑单去了。
中午这段时间来打车的人,大都是往城里跑的,或是走亲戚赶午饭,或是参加朋友集会之类的。
阿爸即然去了城里路过赣江大桥需要收二块钱的过桥费,所以他啥不得放空回来就在那里等回头客,也许运气好调头就有,大多时候要耽误许多时间,大概也要等到在城里吃饭的人下桌之后,兴许就能拉到回头客。如果等到二点到二点半的样子,实在没有回头客也只能放空回来。那是因为他饿的不行,又啥不得在外面花点钱吃个快餐。所以这些年来他饥一餐,饱一餐,时常胃痛胃胀。
赣江大桥是1995年新建的,自从建桥之后基本上结束了从前靠轮渡进城的格具,使得城市与农村真正义意上的连接,一江两岸发展规格初步形成。
路面上的车辆一多,马路损坏的周期也越快。
1998年,这一次面临着大修以及扩建的问题,要拓宽的方向依然向着我家这边。原因不言而喻,经济,实惠,使用起来方便。地面高,费用少,厂里也非常的乐意,能得到一笔财政上的收入,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门前这条马路是唯一通往城的主干道,是接连农村与城市的纽带,大修,扩建,按着乡镇级公道的标准来的。修好之后便可以容纳往来的两辆大货车相向而行,旁边也有自行车等非机动车的辅路,不仅翻新了从路的老路,而且增加了两边的铺道,使得马路更加宽阔了许多。
赣江大桥落成之后,马路上汽车之声像交响声曲一般,此起彼伏。我家门前的公路更加的繁华,无论大小车辆都需要交过桥费,阿爸的三轮摩托进城也不另外,过桥的费用一般是顾客交,若是出城的话就不再需要交费用了。阿爸总是想着进城一趟不容易,想把油钱与过桥费挣了回来,这样才能使经济最大化。
因为我上初中了,学业比之前重了许多,没有电灯对我的影响很大。所以阿爸向厂里申请装电的报告,并花费了一笔钱找厂里的科长单独的给我家竖了一个电线杆,终于解决了用电问题。
只是这一次修路又改变了我家的现状,原本我家居住的房子离马路是远着的。然而厂里看见马路修宽,路面上车流量大起来。以前难得一见的大货车司机,如今也不是稀罕的事情了。那些老司机们都喜欢停在这里吃饭,在城里不仅停车不方便,而且吃饭的费用比这里高出许多,另外那时候流行卡拉OK,想放松的时候也就留下来嗨上一晚上,明天天亮之后在行车。
看见过往车辆如长龙一般的停留在路边的几家酒店里,厂里的领导也看到了商机,就把我家那放木材的老屋拆掉,然后靠马路建起了一排门面房,专门出租给别人做生意,最后厂里利用门面房来收取租金。
只因为阿爸一向老实,那管理店面的管理者想把我家变成他与和伙人一起经营饭店的私人厨房,就想尽办法逼我们走人,当初通电也是找到他通的,现在因为他个人的利益,便把我家的电给断了,趁阿爸外出的时候又找人把我家的墙给砸通,让那根固定我们电线杆的粗粗的钢线从我家穿通而过。
当遇到打雷闪电的时候,家里都是害怕靠近房间里的钢线。房子被砸穿之后,有人从外面经过便能一眼就能看清我家房里的情况。
有些人就喜欢结交一些社会上的混混,自诩黑白道都有人。阿爸终究是个老实人,只是有气难平,终究是斗不过他。
厂里不仅新增了一批门面房,也规化安置了一批新住户,即厂里职工有偿使用土地用于自建房。我家也被迫申报了这批自建房,便是沿着公路后退十米之远,然后按照厂里统一规化而建。
原本建房之后可以办理建房证的,只是厂里不给办理,目的很明确就是若遇拆迁的话,无条件拆迁。土地依旧是公有土地,若是补偿款的话,依旧是补偿到贮木场那些管理人员手中。然而你是有偿使用土地,必须每年向厂里缴纳500元的土地使用费,若是办理了建房证之后,那么土地使用费便收缴不到。
我家这种情况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只得想办法筹建新房,若不如此永远生活在那个黑暗的小黑房里面,将对我的学业影响很大,阿爸对于这件事已是愁上心头,刻不容缓般的走向筹建新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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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棘手的事情莫过于借钱,若是以前家境好的时候还容易些,只是现在阿爸靠开三轮摩的为生纯属就是在吊命儿。这些年风里雨里为了口中食身上衣,还有我的学费几年忙碌下来所剩的并不多。正如他口里常念着的:家里没有下蛋的母鸡,即便有钱的人也怕借给你。
1998年厂里再也没有船利用水运转运木材到达樟树贮木场,使得最后一批工人下岗了。从此这里就没有工人,只剩下一批遗老遗少们。这些人大都是有些年纪的老人或是小孩们,有劳力或是有能力的青年人早已离开此处,即便落地生根的年轻职工也不得不外出打工,厂里已破败不堪,萧条之景随处可见。
周边的农村与城市发展形势大好,苦的就是这些留下来,离农村近在咫尺切没有一块土地是自己的,离城市很近不能容入其中,再也没有了曾经骄傲的饭碗,只剩下回忆的青春。
工人下岗之后,便有一批人加入三轮摩托营生行业,周边农闲时也有青轻人为了挣些日常花销跑起二轮摩托车,使得利用摩托车载客为生的人竟争日渐激烈,家里比以前逐渐惨淡了许多。
居住的房子面临着科长的驱逐,为了他私人开设的酒店。新房统一规划为长10米宽五米共计三层楼的面貌,需要一次性建成。我家自被拆除第一套新家之后,手头上从来都没有多余的闲钱,对于建房的事情也得家亲戚朋友帮忙资助才行。
最终奶奶帮助阿爸四处筹借,才使我家勉强建成了二层楼的框架,始终比别人家矮上一层。他四五年里以摩的为生只落了一万三千左右,剩下一万二千全靠借来的,就这两屋也差不多花费了两万五的样子,需要阿爸努力好几年才能还清这笔借款。
那时候他每一日收入与支出都有记帐的,一个月的收入也就是七八百块钱。从此我家很多年一直停留在二层楼未完工的样子。二楼主房里空留着一个很大的窗户,一直没有钱装修只能用木板挡着前面。
从马路上一眼望去,只有我家的房子有煞风景,其它的住房基本上都是按着厂里统一规化而建,外墙统一贴上白瓷砖的三层小楼。而我家不仅矮一层,而且没有贴瓷砖,屋里也只能简单的刷白,更别说其它的装修之类。
建房的时候家里也是紧紧巴巴,所有的砖都是阿爸阿妈一簸箕一簸箕挑上来的,有些砖还是上一次拆房保留下来的,就建个二层楼也像挤牙膏一样花费了半年的时间。
只因手头没有钱,有时候只得挣一点钱,然后找人来干一些事情,或者存了差不多那个数,再找人接着往下干。总之,一样一样的对付,才有了这个不太体面的新家。
阿爸走入社会十几年里,靠着自己的劳力建了两次房已经着实不容易。如今家里的债务如山一样的压在他的头上,然而他又是个好强之人,不喜欢拖欠亲戚的钱太久。新房建成之后,我家的老房就被压低价格卖给了开饭店的科长。
由于家里不仅没了积蓄还欠了一万多块钱的外债,阿妈以前打零工,现在也在一家饭店里干活,只因为家附近的餐馆老板只愿给花费260块钱请杂务工,而在城里饭店老板能给得300块一个月,所以她就出去城里饭店打工,为了能够早点还清欠下的债务。
正当阿爸阿妈全力挣钱还债的时候,好景不好,阿妈进城打工半年之久,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经历了些什么,有一天店里的老板打电话给阿爸,店老板说她的脑袋不怎么清楚了,根本干不了活了,然后第二天就把阿妈送了回来。
自此阿妈得了精神抑郁症,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父亲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来照顾了母亲,一段时间里不见好转,便四处打听治疗的方法,什么看老中医,什么求菩萨,什么拜神收吓以及去精神病医院开治疗的药品。
几个月的时间里阿妈精神状况不见的好,阿爸也犯愁了。由于要顾照阿妈他就开不了三轮摩托,家里从此没有了经济来源,欠下的房子的债,还有我读书学费,一家人的口粮都得靠阿爸去外面奔波。
一段时间不见疗效,也曾让爷爷奶奶来替着照顾些日子,但终究只能帮忙一段时间,不是长久之计。
阿妈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根,再者奶奶自在我家开饭店之后与阿妈打架不合。当初阿爸没有看上阿妈,然后礼金又收不回来,只能逼着阿爸娶了阿妈,现在看见阿妈这个样子,更加是气不打一处出,又心疼儿子全没有把媳妇当家人看待之意了。
如今阿妈精神出了问题,他们只是像征性的来照顾了一些时日,这样让阿爸有时间去路口守生意。我家建房子的钱有一半是奶奶出面向南昌的几个姨婆借来的,如今家里这般的情况也让她答应还款的日期变的遥遥无期。
后来实在无计可施,阿妈被送到外婆家照顾,这样阿爸才得空去营生。
如今的他比任何的时候都卖力,以至于中午就给我点吃粉面的钱,有时候我也回家看看阿爸有没有抽空把饭菜作好,盖在桌子上。
他中午是不回家的,上午开摩的守生意的人比较多,基本上抢不到几个单。只有中午这个点,打摩的赶饭局的人比较多。所以为了能多挣之几钱,经常性的饿过头了也就忘记了吃饭。
阿妈的身体比较壮实,外婆也上了年纪的人,她犯起病来就往外乱跑,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着。外婆瘦弱的身体拉不住阿妈,所以她也是没办法照顾。外婆只得叫来阿妈其他的兄妹让他们都帮衬点,后期的治疗费用就靠阿爸自己辛苦的挣取。
最终一家人把阿妈送进了云号(精神病医院)里治疗,我也半个月或是一个月跟着阿爸去交钱的时候看看阿妈,起初她不认识我。半年之后,幸好能叫出我的名字来,我也会怯怯的回应一声道:“妈妈,我来看你了。”
阿妈在精神病医院治疗的费用并不低,即便阿爸疯狂般的工作,只是免强的支撑着这个家。
直到阿妈情况好转了许多之后便仍然让阿妈与外婆生活在一起,一来外婆一个人生活比较孤单,二来阿妈也比较听外婆的话,三是农村比较安静适合疗养。
就这样折腾了快两年的时间,阿妈的病情虽说好转了一些,然而并不能给家里分担一些债务,反而需要阿爸照顾。
那时,我已经是读初二了,看到家里的情况,听见阿爸今天挣来的钱明天转手就花出去自语自言的哀叹声,我对阿爸说:“我不读书了。”
我不忍看见阿爸整天宵衣旰食,愁眉不展的样子,我想:“至少我不读书,能替他省下我的学费。”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有这么大的勇气说出这么不争气的话来,阿爸对我的从小教育就是望我有一天能成才,能够不像他一样失去成才的机会而碌碌一生。我想了很多不该想的事情,我害怕的不是阿爸的威严,不是他的呵斥,而是他怅惆的叹息之声。
因为阿妈的病情时常的反复,如果把她放在家里一人关上门的话,她会胡思乱想或是害怕,使得她的病情愈加严重。若是就这样让阿妈一个人守在家里,又怕她犯病一个人跑出去了。
外婆那边已经帮忙照顾了两年的时间,年迈的她虽说身子还算硬朗,终究是岁月不待人。
回到家里阿爸吩咐阿妈作点家务,至少还算听话。阿爸出车也不敢跑远了,隔一段时间要回家看一看阿妈在家的情况。
我那时候并不怎么懂事,但我也清楚阿爸心里的苦,又一次我找机会对阿爸低声说道:“这书我不读了,我去打工。”
那时候我对打工两个字很陌生,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概念。
阿爸惊讶的回应道:“不读书你能干什么,读书去。”
虽然我已长的有他差不多高了,可那时候的我,还是一幅青涩而幼稚的样子。
2000年我上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原本我都打算放任自流,看见父亲一脸的心酸的样子,我觉得不能再添乱了,至少让他少替我操点。
2001年,家里依旧靠着阿爸的三轮摩的挣扎在命运的边缘,而我在初三下学期还算听了阿爸的忠告,努力的学习,真正意义上的体会到了孔子所说:“三月不知肉味”。
直到中考结束,这才有时间空出来。我在家里守着阿妈,阿妈经过快三年的调理,虽说时常念念叨叨不知所云,但是比以前好多了,在家里还算安静,而我在等待考试的成绩,本来我也不打算再读下去的。可是成绩下来了也考上了一所普通中学。
9
阿爸为了能还债,为了能有钱让继续上学,除了中午做好饭之外,几乎都在外面奔波,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的挣到更多的钱。
砾石流金的夏天,酷热难耐,很少有人出车,他也找个树荫下猫着或是抽口烟解乏,即便路旁有些阴凉之处也似蒸桑拿一样。只要有人向他车子方向走来,他便先人一步,笑面迎人道:“去哪里,走么。”
一般这个时候二轮摩托很少有人坐,反是三轮摩托有遮挡,行驶在马路上也能吹起些风。这就样他不辞辛苦的工作,付出的汗水也比一般人多几倍。
2001年9月我便要开学,第一个学期的学费以及住校费等费用差不多一千五百多,我时常去偷看他的记帐本,看着上面的数字都让我担惊受怕起来,几乎三天就要加一次油,加一次油的钱也就想当于一天或者一天半的挣的钱都贴进去,一个月下来挣的多的时候八百到一千不等,少的时候也就七八百的样子。每个月他都会算出当月的总帐,心中对家里有多少钱也就一目了然。
最愁的并不是加油,而是车子的损耗,若是车子经常坏那么修理不仅花费时间,也耽误了接客。也许阿爸经常摸索,对于三轮车简单的故障自己也能修理。害怕三轮车要大修,那么这个月几乎剩下不了多少钱。
再者这辆三轮摩托已使用了四年多的时候,是续继修理还是换新车,让阿爸更加的烦心起来。那时候的我总感觉家里命悬一线,担心受怕是最基本的资金链都断了,那么连吃饭的钱都弄不到了。再向亲戚去借的话,已是没有脸面去开口了。
高一新生开学就得花费阿爸两个月全部收入,一年两个学期学费就得花费四五个月的全部收入,再就是一家三口的伙食费以及阿妈治疗的费都,都靠着这辆已老化的三轮摩的来维持着,就这样过着数米而璺的日子。
阿妈的药不能停,因为曾经想省钱中间断暂过,之后她的病情也反复起来,使得家人害怕她的病复发。
若是阿妈病情严重起来,阿爸不得不停工下来照顾。如今她在家里也能干点最基本的活,就是把家里的衣服洗一洗,把后面的荒地整出来围个篱笆园子,这样可以自己种点蔬菜吃,也算为家里节省一些生活开销。
上高中之后,在学校里我都不敢让老师来家里家访,更不敢让同学知道自己的母亲患有这个病,甚至有的时候真觉得母亲就是家里的包袱,让我在那叛逆的年龄里总觉得阿妈让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让我在邻居的面前感觉到无比的自卑。
那时候即便阿妈能够基本的完成家务活,我也没有好声气对待她。甚至有些嫌弃她不会煮饭,要么是把饭底部烧糊,要么就是煮成稀巴烂的米饭。饭熟之后,阿妈便守着煤炉等阿爸回来炒菜,甚至都不会事先把菜摘好,清洗干净,这样阿爸回来一家人吃饭就快一点。
阿妈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傻的女人,一个被住房折磨的女人,一个任劳任怨切把所有的事情闷在心里一声不吭的女人。我依旧像小时候一样的期盼着阿爸那三轮车发出来的哒哒哒声响,现在又不想他归来的太早,害怕听到他忧怨般的愁叹一声:“想要多挣点钱也难,不挣钱家里一点家底都没有。”
只是每当家门口经过一辆三轮摩托车的声音都忍不住的翘首多望一眼,若是在门前停下半分钟响的摩托声响,那就是他回来了,只是再也没有从前的淘气之声。
每当晚上吃饭我家与别人也不一样,大部分家庭五六点钟吃完饭早早的按排夜间的活动,而我家要等阿爸回来才作饭,晚上八九点钟是最正常不过的,特殊情况也有到十一二点的,那就是他的车子坏在路上。像这样的情况若是我在学校一般吃食堂,若是放假在家那就我自己来干。
一荤一素是我家基本的食谱,素菜是吃腻了的“盐菜”,用雪里蕼腌制的梅干菜,抑或是大白菜腌制的梅干菜。
然而荤菜几乎都是我与阿妈一扫而光,阿爸回来的晚,只能捡些剩下的油份儿吃,就是他这样瘦弱而又疲惫的身体操劳着这个家。
或许是我家住在马路旁边的原因,有些急需要去城里看病,或是趁早出门赶火车的顾客,时常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在我家门口叫门要打摩的,阿爸就这样早出晚归,才使得家里有足够的钱财使我读完高一。
读完高一的时候,有同学家里也像我家一样的困难,他们选择退学去打工,当时我听到一个女孩子只为家里供不起,出去打工了,她的行为让我有些感触。只是阿爸再穷也缺我的衣食住行,使得我安心理得的多混际了几年。
2002年对我家来说是困难的一年,摩的行业入行门槛底,导制城市的交通乱象,阿爸面临着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的挑战。
曾有口头语言道:樟树千般好,只是三轮吵。
城市已经被这样杂乱从生的底层从业人员挤占,使得市政府不得不开始管制,要求从事三轮运营载客为生的人,必须由政府统一代购。政策一出,路面上的交警到处抓像阿爸这样私自改装,以三轮摩托车为生的从业人员,使得我对交警从来都是仇视的,恨他们是一群断绝穷人生路的“强盗”。
最让我触目惊心的亲眼看见,一群事先穿着便衣的交警故意走近摩的车主,假装作打摩的人的样子。若有人来拉客,便衣交警首先控制车辆,之后增援而来的一群穿着制服交警们一拥而上,把那个非法运营载客的车主控制住,最后便是强制扣留报废被抓获的三轮摩托车。我分明看见那男子气急败坏的叫叫嚣嚣,片刻之后又是捶手顿足,嚎啕大哭。我曾经恨过他与阿爸抢客源而相互仇视,现在不由的心生怜悯。
幸亏阿爸那天没有抢到第一个出车的位置,老冤家被抓了阿爸见势不妙,从旁疾步溜上车,一个起身,右脚用力一登,只因太用力打滑,便接着一脚发动起三轮摩托车,龙头一转,掉头抢先一步,然而左脚挂挡,右脚用力登地加速起动三轮车子,惶怆般夺路而逃。
之前守在路口的摩托三轮车车主们看见交警前来抓车,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般一哄而散,溜之大吉。
我家也过了一段像这样担心受怕的日子,猫抓老鼠的游戏终究不得长久,阿爸不得不咬紧牙接受政府以旧换新的黄绿两种三轮车辆,黄色为双号不限行,绿色为单号不限行。
只是要继续从事这项营生的话必须花费购车费,上牌费以及其它费用共计七千多块钱,这个数字几乎相当于阿爸一年的收入。我家拿不出这笔钱财,只能再次向亲戚借钱,阿爸拿出他的记帐本,盘算着近一年的收入情况。我想他当时心里即矛盾又茫然,不时的抽根烟吱吱响,若有所思着,又或是自言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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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这几年努力的付出,收入在当时还算比较可观的。他早起晚归的接单拉客,中午宁愿饿着肚子也不错过打三轮摩车人的三个高峰时间点,只是家里的负担重,第一是他靠开三轮车把建新房子欠了五六年的借款还清了,二来我的高中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三是阿妈的医药费不敢停断的并且费用渐年的上涨。
如今要使用政府统一指定的三轮摩托车,使得阿爸只能再厚着脸皮向二舅借钱换车。他带着帐本,似乎是跟二舅商议着还钱的日期。二舅以贩菜为生,这些年来没少资助我家吃的蔬菜。他每天都是一二点就从家里出发,蹬着个自行三轮车去樟树集市上贩菜营生,往来二十公里卖全靠脚力挣来的辛苦钱。
二舅离我家比较近,所以走的也比较亲。阿爸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便向二舅借了三千块,换车的钱也差不多够了。只是阿爸以前在路口等生意大部分是乡下人往城里跑,换车之后分单双号进城,每逢单号的时候只能接一接那些着急回家的农村客人,生意大不如前。
一段时间之后,阿爸发现城里的生意好做。每次轮到双号的时候他便不在家门口的路口守生意,而是前往十公里之外的城中心去跑生意,跑的好的日子算下来也与从前差不多。单号的话城里开黄色三轮车的人是不能出车的,反而是阿爸在我们这个镇乡结合的地方能接一接从城里购物回来的农村人,运气好的话比城人还慷慨许多。
新车是2003年4月拿到手的,答应二舅几个月还钱的日子父亲是不能爽约的,因为他家里也要盖楼子用钱,好不容易他在七月份的时候把二舅的钱还上了。其中的艰辛不言自明,只是阿爸不敢松懈一刻,接下来面临着我九月份开学的学费问题。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如果生意跑的好的话,学费基本上也能凑齐。
阿爸每天都在数着手上的钱过日子,无论多晚回来他要把钱数一遍,然后记在记帐本子上。
终于开学的日子到来了,我升高二的时候学费也水涨船高,我把开学费一千七百多的金额告诉了他,报名也就是两天的时间。
他先中吃了一惊,原以为和去年差不多,没想到涨了近二百块。
当时我也估计阿爸手头上只有一千六百块,还差一百块的样子,可我不能为他分担任何的经济。
他对我说道:“后天去报名。”
是的,八月31号和9月1号都是单号,他限行不能去城里跑车,所以没能弄不到这一百块钱。只有等9月2日他去城里出车回来,估摸着不用加油,也就差不多能够凑齐我的学费。
9月2日,天刚放亮,他就出车了。天下雨正是他盼望的好兆头,若是天晴路面上有许多人喜欢打二轮摩托车的。二轮摩托车的价格自然要比阿爸三轮车的价格便宜,也便利许多。然而下雨的天气就没有人会去坐二轮摩托,想要出行必打三轮车。虽然在城里打个车只有二块三块起步价,但是一停下来就有人招呼上车,若是两个不认识的人去相同的方向,都是按单个人计算价格,忙起来收入也算可观。
那天晚上九点多了,天下起了沱滂大雨,雨淋的车上面使得视线并不清晰,一群从网吧里出来的几位小混混模样向他招手。阿爸已是又饿又乏,正想回家作饭吃的,可是他还是习惯性的停下来接了这一单生意。
然而,小青年们要去的地方比较远,阿爸见雨大即然上了车就没有不拉客之理,所以就顺着他们指定的地方开去。当车行驶在一个黑暗又偏僻的地方,有人突然叫停车。阿爸好奇的转过身来,一个小青年便掏出刀具打劫了他,幸而身上的钱财不多,也是最近三天的收入,加上自备的零钱,大约二百六七十块。
阿爸沮丧的回来,并没有报警,这样的鬼天若是报警自然又要去派出所作笔录,至少他今天已经没有精力去干这件事情了。
学费虽然是晚了几天,好在老师也没多说什么。还不断的勉力我说道:“你看你家都是零钱,十块二十块的,还有五块的,你爸开三轮摩的不容易,你要好好读书。”
“好好读书”,老师的教诲犹然在耳。
然而,我已经再想像着我未来大学的日子,亦是阿爸这样五块十块二十块,锱铢寸累下来的钱财拿给我用来交学费。当初我觉得我丢不起这个人,当初我觉得我家活在命悬一线之上,若是家里遇到个别的大灾难的话,那是如同天踏下来一样,一切努力都是徒然而已。直到今天我都在庆幸,也许上大学之后,一个人在外面控制不住自己把阿爸的汗血钱交给网吧当网费,也许认识些富家子弟相互攀比一翻,以显自己有脸子或是尊严。
最艰难的日子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就把现在宽松了一点。但是,我高三之后面临着大学,那更是一笔高额的费用,所以阿爸从来没有一刻放松自己。
而我呢?高三了几乎和初三一样的念头,如果考上了大学的话,那么又是一个天闻数字的学费,像我家里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不过了,我不想让父亲为了高额的学费再纠心下去,我最后是放纵着自己,虚度了最后一段学校的时光。
高考成绩出来了,我并没有考取一所入流的学府,其它的通知书都是职业学校,那种学校基本上是家里有钱的人放孩子去拿个文凭,试着开始慢慢的学会独立去接触社会。
阿爸恨我不争气,恨我没有能实现考入大学的梦想。可他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于我不加管束,高考成绩出来之后,看我没有多大的希望,便让我报名去学电脑,即便步入社会也有一技之长。
其中我看见阿爸的叹息之气,这声音触及了我的灵魂深处,那是一种‘恨已无能,怒其不争’的感叹之声。
但我没有后悔,因为我知道以我家现在的条件去供养一个大学生意味着什么。
虽然阿妈经过五年调理,身体也恢愎的差不多了,可是这么多年一直过的结据的生活,已经让阿爸满负荷运轮着命运的齿轮。
阿爸的故事(下)
11
2004年,我家申请了底保户,虽然钱不多至少能感觉到政府的温暖之手,至于数字的多少,也就不过多的过问,只怕认真起来厂里把我家的低保户取消了,更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高中毕业之后,阿妈的病也好了。她在我家对面的啤酒厂里上班,阿爸继续经营着三轮摩托,而我进了一家附近的化工厂上班。每个月的工资是500元,虽说并不多是我迈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
碰巧在家正好碰见征兵消息,父亲为了我有个更好的前途就找人带我去检兵。老家想去当兵的人很多,名额必竟有限制,如果不走门路的话,即便你体检全过,那也是石沉大海的事情。社会的第一堂课就是这么的现实,即便有梦理也要有路子。
阿爸通过门路花费了二千块帮我买定了一个指标,只要通过复检就能够踏入热血的军营。记得阿爸说过自我出生的第一天他就看过我的脚,庆幸不像他的平脚掌。
入伍之后,我与老乡闲暇之时也交谈过各自花费多少钱来部队,二千块钱再老家算是比较少的。也问过发达的省份同年兵,他们告知很多人都不愿意来当兵,反而不需要花钱来部队。
进入军营是我第一次让阿爸值得骄傲的事情,正是:当兵后悔二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阿爸一辈子都感到遗憾之事,因我而自豪。
他对我殷殷的嘱咐道:“在部队好好干,在里面多干几年。那里吃穿住都有,家里受穷很难活命!”
他是个过来人,有着丰富的生活经历,他认为留在部队是对我的人生一种历练与捷径。
自检兵的红章印在我的手上,鲜红的“合格”两个字,让我自勉要当个合格的军人。时间如白驹过隙,在部队里我的军事素质也算排在同年兵的前列。正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如今面临着走与留的问题。
第一年的时候我就向老兵打听他转士官花费了差不多七八千的样子,父亲为了我的前途想要让我留下来便把这两年存下来的7500块打在我的卡里,让我自己去选择人生之路。
2006年下半年遇到部队工资改革,士兵与军官的福利都翻了近一倍。2006.7月以前士官的工资只有七八百,连长与指导员的工资也就一千三四。自工资改革之后,7000块钱想要留下在部队至少对于像我这样毫无特长的普通兵是不可能的,家里也没有门路让我继续留下来。
我给阿爸打电话,他又叹息不已。我也很无奈的阿Q了一下心想:花15000给人家当一年的孙子,还不如出去外面闯一闯,或许有更好的出路。
退伍回家之后也曾热血满满,只是没有财钱来运转,再好的想法一切都归零。从部队回来是时候领了二千五百块钱返乡费,在一路《驼铃》声中回到了家中,12月退伍,此时出去打工又快过年了,于是就去驾校报名学车,至少拿到驾照也算是有一技之长。
年后考得驾照跟随熟人外出打工,开始在天津工作了二年时间,其中第一年存下一万块钱交给了阿爸。
北漂结束之后,便南下深圳进厂打工。
就这样在外面浑浑噩噩的渡过了五六年的样子,在电子厂当过员工,在物业当过保安,自己与战友一起同开过小炒店,另外在表哥的引导下也摆过凉皮凉面的地摊,终究是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年龄渐长,马齿徒增罢了。
原本安静的打工还能存上几个钱,只是总感觉青年人需要自己去干点什么,也许那时候心灵鸡烫喝多了的原因,与战友一起合伙开小炒,散伙之后自己又摆地摊小食,一年折腾下来不仅没有挣到钱,反而空耗了许多的时间和钱财。
2009年爷爷过世,母亲的病也因不忌口而吃坏了东西,又复发了一年多的时间。当年阿爸的三轮车使用了八年了已到报废期,更换新车差不多需要花钱一万块钱,经过几年的积累,幸而家里已是能够拿出这些钱来面对当前的生活,不像从前那样的紧张。
退伍之后只有第一年存了一万块钱给家里,后面的两年时间里基本上都向社会教了学费。让我知道了想要靠自己双手努力去翻身过上好日子不仅仅有一腔热血,还需要对社会深刻的了解,并有带你走进熟悉行业的领路人,一昧的蛮干只是浪费了那个好年华,并且当时玩性比较重,根本没有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的。
12
相亲总是那么的传统,可惜我的性格像极了阿爸,一点也不阳光开朗,平常也不怎么喜欢讲话自然也不讨女孩子喜欢。
2010年的春节回家过年,阿爸见我并没有能耐从外面带女孩子回家,也开始着急我的婚姻大事。他像当年爷爷奶奶一样找媒人替我介绍女孩子。农村的观念一向是重男轻女,家附近的适婚男女比例失调的问题日渐突显。
一直以来相亲并不是因为爱情,只是财礼的交易以及两口子搭伙过日子罢了。当年普遍的财礼钱是四万左右,这也是我家里能拿出来的极限数字。只是我家这么多年来房子总比别人矮一层,在穿流不息的马路旁边显的极其碍眼,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家境的穷酸之样,也许女孩不同意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房子之事。正所谓:蜗牛再小也有个外壳。
在深圳做小生意失败之后,我便安安心心的在厂里打工。那时候工资也就是一千二三百,也许父亲因为房子的事情怕耽误了我找对象的事情,于是阿爸便咬紧牙关把家里的这四五年积蓄的家底都拿出来加盖了两层,使得我家在2012年底,终于住上了新装修的房子,也使得邻居家恨阿爸建的房子比他家高出一层,从此两邻里之间不相往来。
又在2013年这个春节,相亲了一个女孩,农村的彩礼步步高升起来。家乡财礼的攀比之风,使得我这样的外出打工者望而却步。
2011年讲究的是6万6,六六顺。
2012年讲究的是8万8,八八八发发发。
2013年差不多十万的样子,称做十全十美。
2013年我在深圳工作,当时也是全国底薪最高的城市,然而依然诉不尽一个打工者的悲哀。
那年深圳的最底保障工资是1600,实际拿到的差不多二千来块,一年除去花费存个一万五千左右,也追敢不上相亲财礼的水涨船高。
也许乡村的地方远比全国统计男女比例失调要严重的许多,基本的财礼都拿不出来,相亲自此与我无缘了,亲戚们都劝我打工的时候手头放宽一点在外面找一个带回来了。
年龄越大越是害怕阿爸的絮絮叨叨,去年加盖新房和装修差不多掏空家底更加无力面对婚姻大事,我也想这两年在外面多挣点钱寄给家里,能让阿爸少操劳一点。
2014年我没有回家,只想在外面多挣点加班费。
其实我也挺想家的,电话里与阿爸聊天时听说门前的马路又一次大修,这一次马路变成了四车道,两边都弄上了绿化带,使得家门口的环境越来越好了。如此一来我便有了想回家作小生意的打算,可是阿爸一直反对我做生意,说道:“你一个人做什么生意,连个帮手都没有做不成的。”
他总是希望我能尽快的找到对象,而我总是给他无数次的失望。如今新房子建好了,只是婚姻的财礼钱真不是一二年就能积赞下来的。
那年春节过后,阿爸在电话里告诉我,政府要把他经营了近十七八年三轮摩托车的营业权回收,全部改用出租车营运,只是出租车的购车、上牌、保险和其它费用总共是17万3千块。
这么多钱需求是我家无论如何都负担不起的,使得阿爸连最基本的生存之道都堵塞了,只能接受政府的安置。
市政府不仅把阿爸的三轮车以新车的价格回收,而且还给了一定额度的补贴,总共差不多一万块钱的样子。后来政府出面让老爸在张家山工业园里的厂工作,厂里得了政府的补住,自然也愿意接收一个几乎没有多大劳动力的老头子来卖苦力。
阿爸在厂里干着包装工的重活,五六十斤重的货物,全靠手提肩扛。这么多年都以摩的为生,使得他一身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也干不了这么重的活。然而这像这样的重活年青人嫌工资底不愿干,年龄大的人则力不从心。阿爸咬牙在厂里干了二三个月的样子,一个不溜神把腰给扭伤了,也不得不打辞工报告走人,在家调养了一二个月,他的生活变的迷茫起来。
因为最近几年附近都在搞开发建设,对装修的材料需求进一步的旺盛,阿爸寻思着买了一辆货运三轮车,回到了熟悉的三叉路口守生意。阿爸并没有怨天忧人,而是另寻生计以跑货运三轮为生。
一开始阿爸手头上并没有老顾客,有时候一连几天下来都没有拉上一趟货,这使得他忧心忡忡,只能用低价来竞争。那些没有人愿意干的事情,比如装水泥,腻子粉之类的装修材料。他为了挣个运费的钱,也不得不替别人上货卸货,开始了靠卖劳动力生存着。
只因阿爸勤快,手头的单子慢慢多了起来,又因他跑了多年的摩的,对周边路线非常的熟悉,使得工业园里的小厂请阿爸帮忙接送物流的货源,这才使得阿爸收入逐渐的稳定下来。
原本以为一家人努力拼博日子会越来越好过,为我的结婚礼财钱,为阿爸阿妈两人任意一人够买社保,以便将来为我减轻负担。每每想到这里我都垂泪不已,让我感受到了世界上没有什么爱比父母的爱更无私更纯洁。
可是,好景不长,阿爸开拉货三轮车不仅没能挣到钱,反而出了一次车祸。
——事故的原因:一辆开三轮电动车的人,拐弯时不看后面有没有车直接强行通过,使得阿爸超车的货运三轮车挂翻了电动三轮车。
事故并不严重,人只是摔倒在地上,车子侧翻一旁。原以为他人并无大碍,没想到这人之前开货车的时候已经出了一次车祸,脚上的钢板还没有好。这一摔使得他上次事故脚上包扎的钢板摔断了,如此一来便是开刀取出钢板重新包扎的大手术。也因阿爸是个老实人,家里陪了五万块,再加上一万块的保险费方了此事。
这些钱几乎是我家一年半以上的全部收入,另外也把政府补贴的一万块也赔了进去,使得我家重返清贫日子。
这一年开始又从零开始,阿爸摇头说道:没办法,只当破财消灾。
赔付的五万块钱里有一半是我两年积赞下来的钱,使我有点失落,怅惆,又不得不挣扎在打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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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有出车祸,阿爸便能用五万块钱一次性卖断保社,再加上阿爸阿妈和我都在工作,这样家里的情况自然会逐渐的好转。如今只能暂时缓一缓,重长计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里刚平静了些许又一个消息不胫而走,新房又要被拆迁了,犹如一枚重磅炸弹落在阿爸的头上。
阿爸愁的并不是房子补贴多少的问题,而是我的姻婚状况,当初建新房以及花钱装修目的就是为了能让我从外面带一个女孩回来,若是房子没了,那么很难留的住女孩子。
棚改拆迁的费用不会很高,每平米一千三百块的补贴价格,想要靠拆迁款去市里面买房也是一种奢望。再说这项大工程没有几年的时间,房子的事情是下不来的。
我家靠马路上的这排房子已经是在厂里重新规化之后新建的住房,如今棚改一来我们这些靠马路上的住户又将面临着拆迁的决择。棚改本是来是民心工程,可是厂里觊觎于我们住在马路边住户的门面房,家里又一次面临着拆迁。拆迁并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只是苛刻的条件让人难以接受。家里靠马路边都有门面房,只是厂里不补门面房,只按1比1补住房面积。
这样的条件当然不能让我们这些用血汗钱建造出来的小楼房接受,只是没有建房证,土地使用证,以及当初安置规化建房时曾签定过协议,若遇改造,修建公路等情况,无条件拆除。
棚区改造工程将要在这里投入2.1个亿改善民生条件,先后分两批进行拆除,如此的好事自然引起各方的重视及关注。谁都希望改革的春风能够惠及到我们这里的下岗职工。因为这里有一群像阿爸一样的下岗工人苦了许久,终于盼到了改革的春风。然而厂里的负责人以利益为重,以我们不肯拆迁为由,恶名相加于我们头上。穷怕了的地方,如今这一块蛋糕落在头上,岂有放过之理。
是啊!新房也是我的婚房,这两年一直在外面漂泊几乎一天都没有居住过就面临着拆迁的命运。因此我也辞去了深圳的工作,带着大半年来打工挣回来的两万多块钱的来面对拆迁,仿佛我再一次步入了父亲二十几年前那种尴尬之境!
历史那样的相似,又在我的人生道路上重演:拆迁之路。
这块土地我们每年都向厂里交土地使用费,如今说拆就拆,说没有门面就没有门面,再说像我这么近三十岁的居住人口,只因没结婚就不能算一户指标。其它的人,哪怕是离了婚的人,只要户口还在厂里就有住房指标。
就这样苛刻的要求,很快的还是有人带头妥协了,因为厂里许诺了补住三套房子的好处,以他家里的面积,还不如我家宽敞,根本就达不到补偿如此之多面积的条件。
当然就是厂里为了欺压我们这些没背景的老实人,我可不像阿爸这样好说话,当初逼我家贱买房子给他当私人厨房的那个管理员已经升迁为厂长,曾经我就想过长大之后找他算帐的心里,现在我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当然我们这些住户也是先去市里上访,去捍卫我们房子的使用权力。可是经验告诉我们,青年人不让出头,不然的话就被当地的派出所盯上已闹事的罪名被关起来,然后找人在里面把你好好的休理一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阿爸同意我从深圳回来不仅是为了家里拆迁的事情,另外一件事就是奶奶瘫痪不起让他渡日艰难。刚开始奶奶是由大伯和我家两家人轮流照顾,之后奶奶怕去他家死活要留在我家。三叔,四叔在外面讨生活,人不在家只是出钱让大伯与阿爸代帮照顾,现在奶奶的病也让他身心疲惫,也许是他快支撑不住这个家了。
一是去年在厂里干活扭伤了腰到现在只要一用力就疼痛难忍,二是常年的开三轮使他得了肩周炎,右手抬起平肩便撕心裂痛,第三是他要养家已让阿妈辞工照顾奶奶,又面临着拆迁,那些负责拆迁的人隔三差五的让阿爸在他们制定的框架里签定协议,扰得阿爸无法正常的生活,使得他一愁莫展,几乎走到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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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率的辞去工作回到家中并没有给家庭带来多大转机,拆迁工作就像拨牙一样,如果有一个松动了,那么这一排房子基本上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机。我家马路对面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右边的全部不同意拆迁,政府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左边的有人带头同意了拆迁,那么最后一个一个的拨钉子一样的全部拆除完毕。我们家运命也是如此一般,人心齐的话,房子就是安全的,人心不齐的话结局也是被强拆的结果。因此这是一个漫长的搏弈过程,就看谁能耗的更长久一些。
奶奶治病的费用需要阿爸四兄弟分担,家里的日常生活还是靠阿爸来打理。奶奶瘫痪之后她似乎有许多忙不完的事情,一会儿指使阿爸去奶奶的老屋里拿她想要的东西,一会儿指使阿妈推她到老屋把鸡喂饱。阿妈虽说有些力气的女人,也奈何不了奶奶的身体重量。只要他们不顺从奶奶的心思她就流着眼泪哭闹,就像一个老小孩一样淘气,使得阿爸阿妈围着奶奶向陀螺一样忙里忙外。
想要在家活命的话最好趁着年轻学一门技术,唐哥见我在家就提议跟他学装潢的手艺。学徒他跟我说是不给钱的,第一年里只管饭以及平常给点零花钱,从前他也是这样过来的就按规矩来,家里的重担又一次落在阿爸的身上。
如今家里这般情况,拆迁的事情一直悬而未决,我只能暂且答应下来,总不能在家不学无术,空耗时光。
正所谓转行穷三年,就这样疆持了半年的时候。奶奶的病不见好转需要进一步治疗,阿爸四兄弟商议带奶奶去南昌作进一步的复诊。先前治疗费已经花费了几万块钱,那是奶奶以前给别人做保姆时自己挣的零花存了起来的。如今要复诊需要四万多的样子,分担下来我家里还算能承受的起。
带奶奶去南昌治疗需要有人照顾,大伯他不愿意去,阿爸去的话家里就再也没有经济来源,没有人来操持这个家,三叔四叔在外面回来专门照顾奶奶的话也不十分的愿意。
于是,他们商议着让我陪护奶奶去南昌大医院作复诊,敬孝是为人子孙的份内之事,我只能应允下来。
幸好南昌还有奶奶这边的亲戚在,吃饭住宿的问题解决了,只是每个星期去检查一次,路上比较颠颇。再说大医院里看病的人特别多,犹其是星期一,排个队都要几个小时,轮到看病的时间只是那么五六分钟。医生嘱咐的说:关键还是靠自己多活动双脚,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只是奶奶年纪大了,怕吃这份苦和罪,一个疗程过去了病情并没有好转,再医治恐怕也无济于事。
奶奶有一个从小带大的妹妹,如今奶奶这般情况小姨婆招来阿爸四兄弟商议下一步由谁来抚养奶奶到终老的事情。结果奶奶只愿留在我家里,因为只有阿妈才会依着奶奶的指使,其它她当年夸赞的聪明媳妇们都避而远之,甚至进不了她们的家门。
商议的结果也让我气愤,原本儿子去敬孝照顾母亲的切都推委让我作孙子来代替。如今阿爸又一口答应姨婆由我家照顾奶奶以后的日子。照顾一个卧床的老人家谁都知道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我自然也心疼阿妈,大部分重任是落在她身上的。当初奶奶最讨厌的人是阿妈这样的傻女人,最后顾照婆婆的人还是她,这个傻女人切从不计较。
奶奶,阿爸和我从南昌回来,阿爸跟我提起房屋拆迁协议的事情——。
“你和奶奶在南昌的时候,我已经在房屋拆迁签协上签字了。”
“怎么说签就签,什么条件签得。”我看了看阿爸嗫嚅的表情,似乎从他脸上能看得出来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就是市里派人来测量,厂里一群人来到家里说要给我家的房子测量一下面积。”阿爸一边摇着头一边解释道:“若是不配合他们的工作的话,那么以后想卖社保都很困难,还有就是底保也会受到影响。你家都四层高的楼,还吃什么底保呢?”
我也无言以对,继续问道:“那最后测量的面积是多少,装修怎么算,当初加这两屋楼的时候,钢筋水泥人工都涨价,也是花了血本,好好的新房子我都没住上一个月又这样被拆了。”
阿爸讲道:“门面厂里肯定是他们收回去了,以后厂里都没有土地用来收租了,他们肯定靠门面来收租,要不然那些人个个在市里都买房,靠那么点工资怎么可能的事情。这一次这伙人捞饱了,也差不多就拍拍屁股退休了。”
“多少面积嘛!”我有些不理解他当时的处境说道:“签得这么早干什么,也不等我回来看一看。”
一旁的奶奶一心掂记着她的老屋说道:“要拆也没有办法,没有房子住的话可以搬到我老屋去。”
“奶奶,你莫吵啥!”我甚至有些怪罪于她,若不是因为顾照她,在南昌住了一个月的时间,阿爸才被逼不过签了字。
“四层共计203平米,他们说最上面那一层原本不算面积,是砖木结构按道理是算240一平米补助。”
“都是他们说了算,这样的条件你也能签字。”我甚至压不住内心的怒火,开始有些埋怨阿爸道:“当初卖那个木梁都花费大价钱,还有这些漂亮的琉璃瓦,人工按装费根本就不比下面一层钢筋混泥土结构花的钱少,凭什么就像打发要饭的人一样。”
“我也是怕最后强拆不给我们算面积,社保又卡住不给我办。现在是他们求我,到那时候我求他们办事就好艰难了。”阿爸说出他当时签字的苦衷道:“你还不知道社会的复杂与艰险,我们是斗不过这些人的。”
我听到阿爸那疲惫之声问道:“这面积怎么算来的,四层也有二百平米,还有台阳,雨棚,后面的厨房都不算吗?”
“雨棚不算,台阳只算一半面积,厨房只补些钱不算面积,顶楼按照国家的标准低于1.1米的面积不算面积,从1.1米高的地方开始算起,总共加起来是203平米多一点,可以换两套95平米的补助房,另外多余的面积按照百分之120的补偿。房间装修按第一年折旧百分之九十,第二年百分之八十,我家是百分之八十补偿四万块多一点。”
听到阿爸签的协议,我闷了一肚子的气,忍无可忍的发泄出来道:“就补个四万块钱把我家四层楼给拆了,还不补门面房,顶楼的面积还扣了那么多,那高出三米的楼顶算不算两倍面积,人家一个茅厕都算面积,阳台用玻璃密封一下也算在总面积里面,楼顶上支几个旧木村桩撑起些石棉瓦算面积。那些破屋旧房才叫棚区改造,何况我家新房。”
“有些事情是争不到的,到最后别弄到一无所有。上一套房子拆迁一分都没补,这一次还算国家有这样的保护政策,要不然到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老百姓。”阿爸跟我争论着拆迁的形势和道理。
我气不打一处出的说道:“你着什么急,都没有几家签,签的字的都是些关系户,得了便宜的那些人。咱们这么早签字,到时候邻居都会说我们得了什么好处在里面,还在这里带头签字。分配新房的指标让我家从自建房子与以前的公租房里面二选一,厂里分配的公租房也是每年都交租金的。虽然搁置了二十多年没有人居住,但也应该算棚改之中一户指标房,凭什么只按240块的砖木结构补偿,总共加起了才几千块钱就打发我们。另外我30多岁的人没有结婚不能算一户指标房,这样下来我家就失去了两套指标房。但是这些指标房都上报数量了,凭什么硬生生的就吃掉属于我的权利。”
阿爸只想息事宁人,有邻居嫌我家的事情不够多,怂勇我去闹事。
是的,我不在家的这个月里他们一伙多次去宜春上访,最后还是回到地方解决,所有的问题依旧如前。
于是,他们建议把事情闹大,让媒体知道,让记者关注,建议让阿妈有精神病史的人去厂里装疯卖傻,又劝说让我爸把瘫痪的奶奶推放在门口,以此方法来阻止拆迁。
我当然知道阿爸老实了一辈子,受人欺付了一辈子的人,所以我才嚷嚷着要回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拆迁条件,但是他背着我签了字,根本就没有让我插上手,那个协议吃哑巴亏自不必说,我气极败坏般的向阿爸嚷嚷着。
阿爸也跟我争辨起来:“你能干什么,你一个人争不过他们的。”
阿妈是不问事情的人,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听着老旧时钟整点报时的响声,方才敲打了十下,她口里念着数字。
半响之时,争吵数回,我想我回来的意思何在,我吵着明天我就出去打工,也许不会再回这个家了。
霎时,阿爸背着我,面壁而泣说:“难道你真的想看见我把你一个瘫痪的奶奶,放在家门口让别人笑话,让别人看看热闹,让其他的几兄弟怪罪于我。我活的好累,我活的好累。”
他的哽咽之声也让一旁的奶奶嚎啕大哭起来,大概是心疼父亲说道:“是我不该为了那份财礼钱,害了你一辈子,把我送回去,把我送回去,我不要你们的照顾,让我死在家里好了,也用不着你们管。”
此刻,我除了麻木不仁还能说什么,只是装作累乏上楼睡觉,明天还要去工地继续学徒。
如果说阿爸第一次拆房消费了他的青春,他忍住了眼泪。第二次建新房阿妈得病,他一个人默默的坚强扛起了这个家,耗尽了他毕生的精力。再一次的拆迁时候,他比谁都痛苦,比谁都无奈,比谁都不愿意。
他的眼泪是对自己社会地位卑微的抗议,是对命运之神的诉求,是对未来生活的畏惧。然而当时的我不懂得他内心与精神上的脆弱,不懂得一个男人作为儿子,丈夫,父亲三位一体的责任、使命、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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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一个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是在我面前一例鲜活的个人奋斗的血汗史。
新房建了,修路强拆了。新房又建了,棚区改造强拆了。阿爸最好的青春岁月被埋葬砖瓦之间的尘埃当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心中的阴霾。
我家搬离之后房子很快就被拆除,只剩下以前的邻居们还艰守着阵地。有的点蜡竹,有的用电瓶冲了电晚上用来照明,有的人家用发电机供电了。还有的就在天黑之前把一切的事情都忙完,等到天黑的夜晚早早睡觉打发时间渡日。
房子被拆除之后,生活还得继续。即使生活让人忍不住哭泣,那也要边哭边前行。阿爸依旧向从前一样卖力的活着,依旧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撑起这个家。我们搬到了奶奶念念不忘的老屋里,使得奶奶安心下来,再也不用吵着回家。
奶奶家离公路有三四百米远,父亲拉货的生意比从前差了许多,幸好这么多年生活在这条路上人缘还算可以,帮人家做事从来就是那样的脚踏实地,时常有老顾客打电话来请父亲三轮车拉货,一天拉个三四趟货物也勉强支撑着这个家,再加上低保户的金额最近一二年上涨了许多,当初奶奶70岁的时候趁着政府政策好,也让四个儿子出钱买了社保,虽然钱不多,但也够她的营养伙食费。再有就是奶奶由我家顾照,其他几兄弟分别每月出400到500的赡养费,让阿妈照顾奶奶的日常起居。
奶奶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改善,我有时候没有活也呆在家里,这时父亲见我在家才得空出去路口守生意,毕竟赡费费、治疗费我家一分不少的平摊。
奶奶到家之后更是喜欢指画阿妈忙东忙西,并且她白天时不时的就困乏想睡觉,相反晚上越来越精神,这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常常的一个晚上把阿妈叫醒个六七次。
幸好阿妈身体强壮勉强能扶的住奶奶,她一会要坐在轮椅上,一会要平躺在床上,一到晚上就七上八下忙个不停,着实折腾的阿妈也有苦难言。
老屋住不下我们一家人,更何况奶奶瘫痪的人气味多少有点难闻。阿爸考虑到我的年龄若是有机会在家里遇见合适的对象,最起码也得有个好一点的居住环境,若是谈房子的事情,我家也是有两套房子的人,只是现在棚改才刚开始进行。
生活还得继续,阿爸还得经营着他的货运三轮车,这是我家主要的经济来源,以后的日子还长久着,所以奶奶基本上都是阿妈一个人在照顾。
大伯有时候中午也会送来肉饼汤以及其它的营养汤类给奶奶喝,只是等奶奶喝完他就立马的离开,说是来照看老娘,其实也是来监督阿妈有没有把奶奶伺候好。只因为奶奶逢人就倾诉阿妈各种的不好,开始骗人说不给她饭吃,不带她出去走走,让她摔倒在地上也不搭理她等种种理由。大伯有时趁我和阿爸不在家也向阿妈唠叨几句,若是我和阿爸在家的时候他也就不敢多说些什么了。
阿爸回来的比以前早了许多,家的事情也离不开他。奶奶见家里在没有人守在身边喜欢哭闹,使得阿妈都不敢分身去洗衣,整理院子里的小菜地,再有就是一家人都等着阿爸来作饭。奶奶一向吃饭比较早,不比我家一直不到天黑不吃晚饭,使得阿爸差不多五点钟就赶回家。
我租住的房子距奶奶老屋二三十米远,阿爸的正三轮发出来的哒哒哒的声响便知道他回来了,在厂里面没有谁开三轮车了,留下来的大都是些耄耋老人,或者是一些照顾家庭无法脱身的妇女们。
夏秋天还算好,只是一直担心的冬天来临了。奶奶晚上养成了不睡觉的习惯,阿爸怕阿妈熬不住,只能自己留在老屋来照顾奶奶。
因为最近几天时间阿妈精神有些恍惚的样子,虽然也吃药,但是有发病的症兆。阿妈之前两次犯病就是脑子忘东忘西,明明手里拿着东西切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最严重犯病的那几年幸而有外婆帮助照顾,才调理过来,外婆已经离世,走的时候盯嘱几个舅舅,让他们多少照看着阿妈。
这个时候阿妈不能生病,她若再犯病的话,阿爸真个是分身乏术。阿妈一直比较木讷与笨拙,但最基本的家务还是能打理,阿妈一向力气大,这些年来也照顾了不少老人家,现在顾照奶奶也算是一名老熟手。所以阿爸想要帮助奶奶改掉白天睡觉晚上不睡的病状。
只是奶奶一直说晚上疼的睡不着,阿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晚上不能得到好好的休息,白天基本上也不能出去营生,疲劳驾驶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事情,很可能得不偿失。
一年多以前阿爸开三轮车就出过那件事,陪了五万块使得阿爸的社保都没能买上。如果当时买了那么第二年就碰到机会退休了,那样的话现在至少也有个保障。
如今社保城乡并轨,五万块根本就不可能再有机会一次性买断,现在买的越晚,费用也越高。阿爸明知道如此,也不敢用补助的几万块钱去给自己买社保,还有一个瘫痪的奶奶在身边,这些钱还不知道够不够她治疗,现在我们一家人的状况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奶奶离不开阿爸照顾,家外阿爸又想出去挣点钱,大概他好几天都没有出车了,口袋里的钱只有出不见入的份儿。有些老顾客打电话请他拉货他也不得不推辞掉,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他了,丢失了不少的资源,这使得父亲即焦虑又烦躁起来。
不巧我下半年的装修事情工作也忙了起来,十二月份的时候大部分业主都想着过新年住新房的事情,照顾奶奶我也分不开身。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的样子,奶奶依如从前那天白天睡觉晚上出来闹腾个不停。天气渐冷,白天忙东忙西的阿爸已是疲惫不堪,替奶奶清洗了身子之后,哄着她早点休息。
可是奶奶不仅爱哭闹,爱骗人,还爱拆腾人。
她坐轮椅上又坐不住,脚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不得不守着她身边照顾。坐了一伙轮椅,然后安顿好了她躺在床上,不过一会她又谎称要撒尿要坐起来。可是她一坐上轮椅就在上面停顿好久都不尿一滴,直等着她在轮椅上打起瞌睡。只因害怕她从轮椅上栽了下来,就这样守着她,十分钟或上或下一次,一个小时五六回的样子,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已是半夜时分,使得阿爸阿妈冬天里忙上忙下大汗淋漓,奶奶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那天我口喝想到老屋拿瓶水喝,原以为他们已经睡下了,可是走近奶奶的老屋之前,看见灯光明亮,听到一个让我彻夜难眠的事情。
阿爸阿妈都是一个出了名的好脾气的人,对待老人也是任劳任怨,百依百顺。只是奶奶越发的依着自己的脾气,使得阿爸也无能为力的去好好照顾她。
“妈,你就安心的睡觉了。”
奶奶只是答应着“好哦,好哦。”
“晚上,我扶你躺床上安稳一点。”
“我肚子疼还在椅子上坐一下。”
“每次你都坐在上面睡觉,到时候你跌倒下来我会被另外三兄弟骂死来个嘞。”
“你不睡觉,我白天也拉不了货,手里吃一个少一个,又没有别的经济来源,不比老大俩公婆都退了休,坐在家里就有五六千块钱。要他照顾你,他说他手疼扶不起你,出起钱来老三老四都出五百,他就出四百,说起来就讲他中午送了营养汤来,也照顾了老娘。”
“妈,你这样弄的春娥都照顾不了你,这几天脑子又有点不清醒。”阿爸低着的对着奶奶耳边的说道。
“妈,群子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找老婆,一个老大难,我愁的脑袋特别大。”
然而过了许久奶奶依旧如此,父亲突然跪在奶奶面前哭道:“妈,你在这么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到老大那里去,我也花500块给他,让他去照顾你。”
“崽呀!痛的难过。”
“我带你去医院看。”
“医院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有药就没有必要浪费那个钱,娶个老婆坑了你一辈子,还要麻烦你来照顾我。”奶奶拍着轮椅看着跪在跟前的阿爸,也是一幅痛苦不堪,可怜惜惜的样子。
我在外面听见她们的声音,心里酸溜溜的,灯光投在树影下,我的眼前一片朦胧的漆黑。
又是半晌过去,阿爸求奶奶,又生气的站起来说道:“你不困睡,明天送你去老大那里去,怎么样。”
奶奶一听故意的松了手,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在地上哭闹着说道:“崽呀!你还是让我早点死了算了,去他家就是嫌我命长,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不管不问,让我死了算了。”
夜深人静,有一点点声音发出,使得周边的住户听的格外的清晰。这是我第二次看见父亲流泪,也许这只是我偶然间发现的密秘。正如常言道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的辛酸泪。
没过多长的日子阿爸私下里对我说:“奶奶像这样不眠不休病根本是好不了了,白天只知道睡觉,根本就不靠自已锻练一下,可能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果然在一个寒冬的夜里我干活忙的也比较晚,回来吃饭洗漱大概十点多了,我像往常一样回到租住的地方,临走的时候还看了看奶奶。
阿爸说奶奶今天晚上都没怎么吃饭了,就前天吃了些许,像这样情况不妙,奶奶的身边是离不得一下人。果然我刚睡下不久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你奶奶不行了,你过来给她磕头吧。”
这时零辰一点钟,一般这个时候也是她最拆腾人的时候,今夜突然这么安静,奶奶说没就没了。大人归去,当儿子的自然伤心不已,四兄弟都为奶奶的离世哭泣,这也是人之常情,然而阿爸这一年来犹不容易,即要当好儿子,还要作起一个当父亲的责任,替我找对象,就像当年奶奶愁父亲的婚姻一样。现在奶奶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看见我完婚,我试了试奶奶的气息,摸了摸她的脉博说道:“奶奶起来吃点心,大伯,三叔,四叔都来看你了。”
作为儿子的亲眼看见母亲在眼前离开是一种什么心情,奶奶生前一直唸叨着只有我没有完成任务,如果看见我娶了媳妇的话,那她闭上眼睛也没有遗憾了。只是像我这样一个贫穷家庭的男子,有多少人家的女儿愿意过来与我过这样的日子呢?
奶奶一向把好吃的点心留给我,因为在家里只有我才可以一个人抬起奶奶坐上轮椅,然后把她扶正,最后把她的脚挪到搁脚的地方。
阿爸没有多大能耐给奶奶更好的治疗环境,但他至少一直陪在奶奶的身边,他是奶奶四个儿子里面最穷的,最孝的,最听话的儿子。阿爸有的时候也卖一些奶奶没吃过的零食或是舍不得吃的水果,还有她喜欢吃的菜来逗奶奶开心,虽说奶奶有时候也很折磨人,但是为母亲付出他也无怨无悔,至少他尽了一个作儿子的一片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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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春节过后不久,奶奶的老屋也面临着拆迁,使得我家又一次要面临着搬迁。对于这样疲于奔波的情况似乎习以为常,最主要的就是那些家具之类的,留之占具大量的面积,弃之又可惜。这一次借住在阿姨的老屋之中,面积不大有个避雨的地方,有个生火作饭的地方,这便是家的味道。
奶奶过逝之后,阿爸也释然了,由于我不争气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女孩,又考虑到自己和阿妈年龄大了,两个人都没有社保,转眼就老了没有一点保障,人老了身上没闲钱只有可怜的份儿。
阿爸打算给自己买社保,动用了拆迁的补偿款以及我存下来的几万块钱,还有他这两年拉货也存了点钱。我陪阿爸一起去了社保局,一次性补交社保总共花费了9万9千8八百块。这是我家全部的资产,只为了老两以后有点钱过日子就行,不给我添加负担。
只是离退休还有三年的时间,三年之中每年也得交5到7千块不等。虽然家里再一次从零开始,但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心中一块悬而未决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我在家也有人介绍女孩让我去接触接触,像我这样三十岁的人,又无长像,又无事业,家庭条件也不太好。然而我所认识得介绍的女孩要么眼光高的离谱的剩女,要么是离过婚的,要么还是离过婚并且带小孩的,这就是大龄男子在农村里生活的基本现状。
两年交房的协议如今快三个年头了,也没有看到尽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分到手里。
我的工作也陷入了尴尬之境,农村不允许自建家,家附近的房子都在建造之中,开年之后手头上根本就没有多少活儿。
每年的上半年基本上我都是出去打几个月的工,下半年忙的时候我再回来继续跟着唐哥干装修工作,就这样三年的时间过去了,手头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钱,正应验了当初改行穷三年的俗话。
之后的几年里,家里的媒人也几乎不与我介绍对象,一来知道我家庭情况贫困,特别是母亲的病一直以来都不能断药。幸亏这几年政策非常的好,免费的拿药,然而免费的药也得求人开处方,本来花销不了那么多的。但是医生是靠这行吃饭的,确也感激国家对特殊人群的照顾,对像我家这样困难的家庭起到了保命的作用。
在家三年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学艺也是半吊桶水的样子,与唐哥干了十六七年的水平相差甚远,且不能独立的完成整个家装的流程,所以打算2017年再出去打工的话,有个稳定的工作就留下来,正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着。
留在家里的这几年我清楚的认识到了,像我这样大龄且穷酸的男孩很能配对合适的女孩,更别说现在十五六万多的财礼钱,虽说有的家庭会返还大部份,但名下有儿子的家庭那就说不准。
虽然我并不认为一个头婚男去取二婚女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虽然我认识到了农村里已经到了丑女不愁嫁,但是媒人知道我阿妈的情况,又说害怕有遗传。我知道后天的抑郁精神病是根本不会有遗传的,只是家里就这样的情况我想要的幸福都得靠自己去挣取。
2017年春节之后我依然要出去务工,只是听说今年能分到房子,所以想找份离家不太远的工作先干着。
于是便在网上看见一份辅警的工作,看上去招聘条件还是挺好的,后来才知道是劳务派遗工,工资不足以养家,只够自己活命。
因为是招聘的零时工,若说前途,更是雾中之花,水中之月。
阿爸劝我说道:“即来之,则安之”。
南昌是离家最近的一个大城市,虽然很多的时候不如意,但是至少逢年过节有两天假的时候,可以回来一趟。正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我就在南昌当辅警的时候,夏天也喜欢去南昌大桥边上的赣江里游泳,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同在游泳的女孩,之后交往发展为男女朋友关系。
这是我家人千盼万盼的结果,阿爸让我对女孩子多上点心。交往的时候她告诉我她是二婚,有个小孩七八岁大,并且趁着2017年的十一黄金周,她和我都有四天假期各自带对方去让家里人认识一下,我爸给了她二千块红包,我不敢告诉阿爸她二婚以及有小孩的真实情况,后来她说自己怀孕了,想在南昌买房。
当然买房的钱是我家得出,谁家娶媳妇不花钱,她也是外地的,一心想留在南昌,那时候她又跟我说她与前夫虽然好几年没在一起了,一直没有打离婚证,如果有可能的话,春节回去就把离婚证给办了。
也许因为我在她身上花费还比较阔绰的原因,交往的时候我几乎把这一年挣来的2万块钱都花在两人的消费之上。然而南昌的房价一万多一平米,远比我这个干辅警工作拿三千块工资的人不能承受的,这是一个来自最底层的遥望,一个打工者的乡愁。即便我家12份能够分到两套95平米的房子,但是也不是我目前能考虑的事情。
2018年的元旦放三天假,交警分两批休息,我只有一天半的假也回了一趟家,父亲问我与那个女孩的谈的怎么样了,要不要让他父母过来谈一谈。
我跟冷冷的对阿爸说:“她要求在南昌拥有自己的房子。”
“房子,可以慢慢来。”阿爸说道:“家里今年要装修,另外一套等你们结了婚生了小孩,你可以拿去作个首付,然而自己慢慢打拼。”
“没有房子她说她妈不同意的,就把肚子里的孩子在一个私人的疹所里拿掉了。”我如实的告之阿爸。
阿爸正在炒菜,听到我这么一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脚不停的在地上重重的跺了几下,我分明看见他的眼泪在眼袋之间打转儿,随之一摸并且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感叹之声:“你怎么不劝劝她呢?”
“我说了。”
我解释道:“她说她吃了感冒药,孩子不能要。”
“都想住大城市,过好日子的女人。”阿爸渐无声息的悲怆起来。
沉静半响,我不想看见他落泪的表情便转身离开。
17
历经了四年半之久的棚区改造第一批房子终于分下来了,我家分得两套房子,阿妈也在新的小区房里干起了保洁员,阿爸还是继续跑着货运三轮车,我还留在南昌工作。
2018年3月父亲终于退休了,我劝说他别去拉货了,就在家里过他的晚年生活。阿爸说不干的话哪有那么多钱来搞装修,忙了一辈子房子的事情,也是最后一次了。
4月,我家的泥工进入楼房里装修,瓷砖原本一整箱的可以用机械伸上去的,可是为了美观把四边的角加工了一下,使得两块之间贴合起就留了一道缝了,正因为这样全部的加工瓷砖就不能用机械了,轻轻碰一下边角就报废再不能使用,所以阿爸与阿妈两个人就从楼下把需要按装的瓷砖全靠人力背上五楼。
光是新房子地面上需要的瓷砖就不少,还有墙面上的都贴,我一个年轻人看到这些东西都会眼前发怵。然而阿爸依然用他那弯曲的脊梁,不停的上下楼把所需的瓷砖三块四块的靠人背了上来。他们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每天都忙的晚上12点才把材料用人力全部运上五楼,这两天他们累的脚都抬不起来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酸不无比。
虽然我干着辅警工作请假很难,但阿爸阿妈已60岁的人了,他们还是为了我的事情操劳着,说什么也得回去一趟帮忙的。可是等我请假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活干完了。只是让我回来一趟,规化一下自己的新房子。听他这般的说我默默的转过身去,偷偷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儿。
5月,我请年假回来和唐哥一起到我家装修,原本我只想要一个简简单单又温馨的家庭就足够,而然阿爸还是听从了唐哥的建议,就是怎么也得把家里装的看的过去,至少能让将来的对像感觉家里不过于寒碜。我只有一个星期的假期,帮着家里把大体的装修的活干的差不多了,然后要回去上班,剩下的只能留给阿爸去打理。
在家的这几天里,由于天气闷热,阿爸拧来一台电风扇,还是那台1990年的如意牌电风扇,有近三十年的历史了,伴随着我家三套房子的起起落落,吹来的凉风依旧很强劲,只是外表上有点绣迹。
晚上阿爸和阿妈睡房间里,我只能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房间里依然是那台老旧的赣新牌的电视机通宵达旦的陪着他们渡过许多年,这是我家第一台电视机,虽然维修过,一晃也是近三十年的时光,只是有些时候带有嘈杂的雪花,但还是那台我小时候口中骄傲彩电。
有一天清晨,邻居早上天刚亮就来叫阿爸替他们搬家,当我睡眼惺忪被他叫醒的时候,他那岣嶙的身体不仅替别人搬完家具,已从菜市场卖菜回来并且带来我最爱吃的炒粉。
晚上八点钟的样子,我又听见那三轮车发出来的哒哒哒的机动声响,那是他刚替附近的工厂到物流公司提完货回到家里,然后我们一家人在那简陋的厨房里喝点啤酒谈论着日常的话题。
每次我回家阿爸都能会提前准备一些好菜,这次有鸡脚,有牛肉。
我问阿爸说道:“鸡脚你还能吃的动?牛肉也不会藏牙齿了吧。”
阿爸呵呵一笑道:“都掉光了,吃肉也感觉不到什么味道了。鸡脚煮烂了,咬是咬不动,就过过舌瘾了。”
“要不去装一幅假牙。”
他道:“等忙完了装修之后,剩下了闲钱就去。”
我跟他说:“烟也差不多要戒了,备点零食以防胃病。”
他摇头道:“干活,要应酬,口袋里没有烟很多事情都办不成的。等不干活了,在戒。”
我问道:“重的活就不接了,量力而行。”
他回答道:“确实也干不动了,自然就不去逞强。”
在我的记忆之中阿爸二轮摩托换了二辆都用来换装成三轮摩托,三轮黄面包车换了两次,拉货的正三轮今年也换了新的。我问阿爸打算还作多久,阿爸回答我说道:“等这辆正三轮开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就不再开了。”
然后他反问我道:“你趁我还能替你带小孩早点找对象,到时候我可以在家里带小孩,让你们青年人去拼。”
不知不觉这一桌子的饭菜仍然是我与阿妈吃的最多,他还是那种‘食不求饱’的生活态度。只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关心我的婚姻之事,现在好像看淡了许多,对我说道:“家贪思良妻,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的一辈子也就这么大的能力了。”
18
时光荏苒,英雄暮年,夕阳奈何如此美。
年假休息的最后一个傍晚,我要离开了,因为要赶火车来不及吃晚饭,再者阿妈要打扫小区里的卫生,阿爸要替工厂里拉货交付给物流公司,时间凑不到一起去,只能各自忙活。
当我回头看了看公园旁边的美丽小区,阿妈还在路面上清扫卫生,只是她的白发在风中零乱。当我走到公交车站点的时候,碰巧看见阿爸的三轮车装载着一车子的货物。我向他挥了挥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留心到我,车子在站台前呼啸而过。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他依然是我家那位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冲在最面前的那一位。阿爸就这样一个拼得让自己流泪的男人,作为青年我的还有什么好自卑的呢?
记得有一次作为交通辅警在外面站岗执勤的时候,一辆三轮车逆行过来,不听从同事的劝阻被他拦下来了。然后交与我辅助民警对三轮车车主的处罚,只见那个五十多岁的车主被我们带到岗亭之内学习教育,问他:“你为什么要逆行。”
“这边近一点。”他心虑的回答道。
“那我们同事劝阻不要逆行,你为什么不听。”
“对不起,对不起,交警同志,我错了。”
“南昌在创建文明城市,我们同事在外面风吹雨淋,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出了故意不是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所以我们要对你的行为作出处罚。”
他哀哀说道下次不敢了,然而当他听说要扣留车辆的时候,眼泪涮涮的流下来,膝盖一软“扑嗵”的一下跪在我们的面前,使得我立马扶他起来。我知道他跪的不是我们,跪得是最底层的血泪生活。虽然他也与阿爸一样的瘦弱,脸上被无情的风霜,蹂躝出岁月的皱褶,只是他不如阿爸那么坚强,那么骨气,那么正直。
虽然我现在的职业曾是阿爸与我当年都“痛恨”的那类人,虽然辅警也是一种没有前途的职业。但是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位值得骄傲的父亲,让我明白了人活着就是一种孜孜不倦的追求。正如他告戒我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不可能干一辈子的辅警,但你一生之中至少有一个不断追求的目标——那就是幸福的真谛。
我不想用以上怜悯的文字来博取大家的情怀,然而我又无法用千言万语来诠释父亲的爱。阿爸在我心中是一名真汉子,是一个拼命三郎。父爱如山,字重千斤。
岁月静好,不负流年。活在当下,善待明天。改革的春风正劲,青年的你我已是社会的中流砥柱,一起扬帆可好。改革发展四十年里中国大地上处处是奇迹,现在是我们一起去追求中国梦的时候了。我的中国梦是这样的——
有一个安定的房子,能安放下灵魂的地方,从此没有异乡孤独,可以让一家人温馨的过着甜美的日子。有一个能让奶奶看的起病的医院,这是对生命的一种需求和渴望。有一个良好的社会之风,不因为财礼让阿爸一夜愁白了头发。愿我们每个人的人生路之上都有一处军营,有一所大学让你纵横驰骋,那将是中华民族的未来!这就是我一个平凡之子的中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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