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儿到处飞》免费试读_年轻的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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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家

云城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黑云压在视线尽头的山头上，办公室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李飞儿撑着下巴，无聊的吹着刘海，逛着贴吧，坐在他隔壁的老李是一个四十岁的娘娘腔，留着猥琐的八字胡，热衷于婆媳吵架的视频，并且每天都看得津津有味，这会他正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女人太坏了，简直畜生不如！”他总觉得这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跟别人分享，他看着坐在前面的黄艳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她说，探过身去拍了拍李飞儿的肩膀：“飞儿，你来瞧瞧，这婆婆她像话吗？”说着翘起兰花指推了推骚气的红色镜框眼镜，满脸不忿的等着李飞儿跟他一起吐槽。

李飞儿生无可恋的转过脸去对着他说：“李哥，你不会不知道这些都是演的吧？”老李却不管不顾，非拉着他过来一起看，李飞儿无奈只得探过头去，老李依然一脸不忿的跟着他解释着“剧情”李飞儿点了点头说道：“李哥，所以你站媳妇这边咯？”坐在前面的黄艳艳这时候转过身一脸不屑的嗤笑道：“老李啊，你说你天天看这玩意有什么意思？你又不是女的，退一步说你起码得有个老婆啊，对吧？”老李这时候不干了，他一推键盘用兰花指点了一下黄艳艳说道：“你可别说我了，也不看看你这尖嘴猴腮的衰样，一准是在家里作威作福苛刻婆婆的坏媳妇，也不知你家老吴是怎么看上你的！”

李飞儿看着两个人又开始吵得不可开交，抿着嘴笑了笑，推开办公室的门，来到车间里，工人们正忙着热火朝天，打磨的，抛光补板的，整个厂房都是灰，他穿过一板板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来到门口，看着云城的天空，灰得就像厂房里，云城的天空黑云压境，仿佛如末日一般，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两条烟柱从他的鼻子喷出来，心里想着如果世界在今天结束也好啊。

李飞儿感觉到自己老了，他二十出头，没有什么大的理想，现在只是想让家里的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他每个月寄钱回家，给在床瘫痪的爷爷在房间里装了一台新的电视机，给奶奶买了一台智能手机，虽然教起来很麻烦，但至少在刚发完语音的时候奶奶不会一直抱怨他怎么不说话了。他看着远远的山上云城光秃秃的山头，心里想着：“凌怀山上的草木现在大概都被牛羊给吃光了吧。”

夜晚后山上不知名的虫子鸣叫着，他躺在床上听X JAPAN的ENDLESS RAIN，大雨在冲刷着这个脏了吧唧的城市，这样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在接到奶奶的电话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第二天在回家的大巴上，阴天，看着从窗外掠过的低矮破旧厂房，李飞儿低低的对着依然阴霾的天空说：“再见云城”从云城到县城要八个小时，从县城到村里要一个小时，天保县城翻修了新的车站看上去很气派，村里来接他的堂叔在面包车旁跟他招了招手，在副驾驶位上兵叔对他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飞儿给他递了一根烟帮他点上再给自己点了一根才说道：“能怎么样，在家里吧，不能让奶奶一个人过不是吗？”兵叔点了点头，打了个方向盘车子开始进入陡峭的盘山公路，李飞儿靠在座椅上，叹了一口气，他买的药还没来得及寄给爷爷，老人家就不行了。一路颠簸，穿过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村庄，水泥路的尽头就到了凌怀村，天色刚刚暗下来，这个只有四十多户的村庄上空炊烟渺渺，球场旁栽种的挂花树又长高了一点，李飞儿远远的看到了自己家门前来往的人，他有些恍惚，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走去。

婶婶看到他急忙迎了出来说：“飞儿，你终于到了，快进来吧！”家里挤满了人，有些或坐或蹲，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李飞儿默然的点了点头跟他们打招呼，爷爷的房间里，姑姑二叔一大帮亲戚在爷爷床前，他们有的嚎啕大哭，几欲昏厥，有些人面色沉重一言不发，看到他走进来也只是打了声招呼。

他看到在床上的爷爷，盖着有些破旧的棉被，面色灰白。这一幕让他不知所措，他总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要哭出来或者掉下眼泪，但他不知为何没有，他想起小时候跟爷爷去买雪条，李飞儿总把甜的都吸吮干净，剩下一根没有味道的冰棍子，拿给爷爷吃，爷爷说他没心没肺，边大口的嚼着冰棍，想起还没读书的时候跟着爷爷去山上放牛，下起了瓢泼大雨，爷爷带着他躲在山崖下的缝隙里，抱着他，跟他说着故事。。。他走近床边，用手轻轻的抚了一下爷爷开始变得僵硬的脸，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是天人永隔，眼泪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奶奶的床前表姐和三姑在劝慰着奶奶，看到李飞儿进来奶奶虚弱的唤了他一声，他上前捉着奶奶的手只说了声：“奶奶...”就梗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房间里只剩下奶奶和李飞儿后奶奶才跟他说:“你爷爷，本来都可以，都可以自己半坐起来了，哪想到，在半夜里他就不行了...”李飞儿握紧了奶奶的手才问道：“爷爷到底，是怎么...去的？”原来那天夜里奶奶听到爷爷说腿痛，就上去给他烧了一壶开水，打算用热水帮他敷一敷腿，等拿到房间的时候，爷爷不知怎么的正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眼上翻，从喉咙里痛苦的发出嗬嗬的声音，奶奶赶紧上去想掰开他的手，但是爷爷的力气大得惊人，居然纹丝不动，奶奶看着爷爷憋得青紫的脸，慌乱得不知所措，当她想到要去叫人来帮忙的时候，爷爷就不行了，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给奶奶，当天深夜二叔就从别的镇上赶来，第二天在外打工的姑姑们也坐最早的班车赶到了。

听奶奶说完，李飞儿感到后背上一阵凉气从尾椎骨直冒上头顶，他问奶奶：“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奶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李飞儿无奈只得嘱咐奶奶好好休息，然后跟着二叔张罗着爷爷的葬礼，李飞儿和家里的直系男亲属都剃了头发，道公来到后开始念诵经文，到了出殡的日子，奶奶手里捧着一碗酒，跪倒在爷爷的灵柩前，自己喝了一口，接着把碗摔碎，以示诀别今生的缘分到此了结。奶奶自己踉跄着站了起来，拒绝了上前扶他的大姑，独自回到房间里。道公用桃木剑砍了一下灵柩喊了声：“起！”接着在前开路，李飞儿和叔叔们抬着木棺，走过田野，绕过小溪，爬上狭窄陡峭的山间小道，这个时候棺木是万万不能触碰到地面的，所以每个人都憋着气，李飞儿感到自己的肩膀火辣辣的疼着，等到了山顶下的崖时终于到了选好的墓地，下葬前道公将一只带去的公鸡捧在手中转了几转，放进墓坑里，以卜吉凶，接着才把灵柩放下墓坑，叔叔一起放了一台收音机下去说这样爷爷在下面不会太无聊。

李飞儿看着爷爷下葬的地方，远远的可以看到笔直的公路从山间穿过，能看到大半个村庄，他的不远处的有一小片竹林，那里埋葬着振国大爷，是爷爷生前的好友，想来他也不至于太过寂寞吧，李飞儿在心里这样想着。

第二章 大雨

爷爷的葬礼过去一周多后，姑姑和表亲们陆续的离开了，有的回去继续工作，有的回去继续读书，经过商量，李飞儿作为家中的长孙以后就要一直待在家里照顾着奶奶了，他的二叔在别的镇子上成家了，来回一趟一百多里也不方便，李飞儿的爸爸在他七岁那年外出打工后至今未归，下落不明，爸爸没有音讯后的第二年妈妈说要去外出一边工作一边找找爸爸，刚开始还有一些电话，到后来也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这天起来后李飞儿借了隔壁堂叔的摩托车，开往县城，兵叔给他在县城的一家酒店寻了个前台的工作，说起来在县城也没有什么好的工作，天保县城以服务业为主，县城周边有几个小厂，但是工作时间很长，这不是李飞儿想要的，因为他晚上还要回家和奶奶吃晚饭。来到县城后李飞儿开着摩托车找了半天才找到红枫酒店，说是酒店也不过是个大一点的旅馆罢了，红枫酒店六层楼高，装修得一般，走进酒店跟前台的小姑娘说自己是兵叔介绍来的，前台的小姑娘抬起头盯了半响，才笑着说道：“飞哥”！李飞儿摸了摸头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娇俏可爱的女生，实在想不起来是谁，小姑娘掩着嘴笑了一会才说道：“认不出了吧？我是覃甜啊！”

李飞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覃甜，他这几年一直在外打工，还在读书的时候回到村子里那时候的覃甜还跟着村里的野孩子满山的乱窜脸上脏兮兮的，怎么也想不到几年过去后，当年的野丫头如今出落得这么娇俏可爱。覃甜热情的招呼着李飞儿，给他在饮水机接了一杯水才和他说：“飞哥，咱这工作虽然工资不是很高，但是胜在清闲，上班时间也不长，有客人来了只需要登记一下身份证就好了。”

李飞儿看着覃甜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点了点头，都很简单他问：“小甜，你今年多大了，怎么不读书了？”覃甜搬来了一张椅子让他坐下才说道：“今年16了，读书也没意思，学不会，不如自己出来工作赚点钱，总好过在学校里浪费爸爸的钱。”李飞儿知道覃甜家的情况，跟自己家差不多，不过他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了，妈妈早些年受不了穷，跟别的男人跑了，爸爸在家里帮别人做些砌砖刷墙的活计，没活的时候就在家里种点东西，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

红枫酒店是包住不包吃的，到了午饭时间李飞儿去酒店旁的粉店打包了两份螺蛳粉，覃甜笑嘻嘻的接过一份笑着说：“谢谢哥，哎呀，还是咱村里人好啊！”因为都是同村的关系，李飞儿很快的和覃甜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熟络了起来，下午四点多，等交班的同事来到后李飞儿问她：“你回去吗？”覃甜摇了摇头说：“不回啦，明天又要起大早的，太麻烦了，我就住在楼上呢，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哥你路上小心啊。”

李飞儿只好点了点头跨上摩托车，在回去的路上想到奶奶喜欢吃猪血肠，便在响水路边切了两斤带回家，山间公路到了傍晚开始变得凉快，夕阳的余晖照着这片大山，慢慢落下，路过的村庄开始有人家生火做饭炊烟徐徐升上天空，李飞儿闻着这种柴火木头燃烧的味道，看着在路边吸着鼻涕看着他的野孩子们，心里一片的安详宁静，他现在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

回到家乡已经快半个月了，他每天在县城和家里两边跑，虽然有时候有点累，但是能看着奶奶他也就没什么怨言了，最近一周家里边连续的下着大雨，村子里开始也有些积水了，县城也零星的下了几场小雨，所以最近都没有什么客人来住宿，他也乐得清闲玩着手机游戏，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他在心里琢磨着今晚要买什么菜回去时，覃甜就到了，她把小提包随手放进前台后笑嘻嘻的对李飞儿说：“哥，我来得早吧？”李飞儿挪了挪位置奇怪的问道：“小甜，这还有半个多钟才到时间呢，你怎么来这么早？”

“哎呀，我这不是闲着无聊吗，也让哥早点回家去。”覃甜边说边看着自己新涂的红色指甲说道。“没关系，就半个小时而已。”李飞儿刚想拒绝覃甜就白了他一眼说道：“哎呀，你就别婆婆妈妈的啦，我在哪不是闲着的啊，不如来这里坐着看电影呢！”李飞儿无奈的笑着摸了摸头她的头同意了。

奶奶在灶房里忙活着张罗两人的晚饭，李飞儿看着门外的瓢泼大雨，村路上积水已经到了脚踝处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吃罢晚饭陪奶奶看了一会电视后他就回房休息了，奶奶一般看抗日战争片直到九点半结束，她才会回房休息。

深夜李飞儿突然听到村里有人大喊：“水淹了！水淹了！快起来啊！”

李飞儿“蹭”的一下翻身下床，才惊觉水居然到了膝盖处，他顾不得其他穿着短裤就往奶奶房间里费力的走去，奶奶这时候也被惊醒了正惶恐的用手电在房间里照着看到李飞儿进来才松了口气，李飞儿害怕老人家走在水里磕着碰着，一把抱起奶奶上了楼梯，直到把她放在楼上的凳子上时才松了口气，接着又跑到楼下，把鸡鸭赶到楼上关进笼子后，才喘着粗气点了一根烟，这个时候村子里已经沸腾起来，有的人忙着搬放在楼下的稻谷玉米，地势矮一点的人家已经淹到了腰部，正忙着找寻自家随着洪水飘远的鸡鸭，奶奶在身后说道：“飞儿，快去你兵叔家看看，他那要搬的东西多。”李飞儿这时候才想起来兵叔家开着一家小卖部，不能进水的东西可多着呢，当下他拿了一把手电筒回头说：“奶奶我去了啊，您可别下楼咯，该搬的东西我都搬上来了！”

渡过球场大滴的雨水成片的砸在李飞儿赤裸的上身上，火辣辣的疼，积水淹到了他的腰部，兵叔全家人忙上忙下，有些搬完的邻居也跑来帮忙，有的人搬着冰箱，有的人抱着一箱箱的饼干零食到楼上去，李飞儿也赶忙的过去帮忙，众人七手八脚的一顿忙活，终于把兵叔家不能进水的东西都搬到楼上去了之后众人才有喘气的机会，兵叔给帮忙的村民每人拿了瓶水又塞了一包烟后，才说：“谢谢大家了，如果没有你们，我们几个指不定要搬到什么时候呢。”冯三爷闻言摆了摆手说道：“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干嘛！”众人纷纷附和，这时候兵婶子擦了擦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这场雨也着实古怪，连着下了这么多天了，排洪渠都没什么作用了。”李飞儿也擦了擦脸问道：“婶婶，以前有下过这么久的大雨吗？”

兵婶子转过头想了想才说道：“有，十几年前也有一场这么大的雨，那时候洪水都淹过了一层楼呢...”她的话语到这里戛然而止，李飞儿突然感到周围的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下来，只有倾盆的雨声。一道惊雷划过雨夜，他看到兵叔冯三爷几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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