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两千年》——莎草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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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朱朱

第001章朱朱

“看到了没？那河边便是黄河长家的牛了。”一名面色白净的少年说道。

比起周遭都是破破烂烂的衣裳，他穿的是丝绸袍子，比周遭大部分人都高半头，长的唇红齿白，显然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子弟。

而在场人中，唯一比这少年高一头的，叫赵窹生。他虽然穿着破烂的衣裳，但身体竟是魁梧，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已经是成年人的体形了。

这富贵人家少年自称朱朱，时常给他们这些穷小孩介绍一点事情做，事情办成后，他们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酬劳。在场的诸多穷家子弟中，便只有赵窹生知道朱朱的身世。也是赵窹生把朱朱带到自己的小伙伴中，他们才有了这一单单的生意。

以往，他们也曾沿街传播民谣，把贪官赶出了芡河镇。自那以后，众伙伴都爱上这样的差事。

可是今天要做的事情却有些不一样。黄河长是清官，如果他们偷了黄河长看管的牛，上面问责下来，黄河长定然会被问责，芡河镇便少了一位清官，他们的父母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有他们的参与，非打烂他们的皮不可。

大牛对窹生道：“窹生，黄河长是清官，咱不做这件事情，好不好？”

赵窹生也在犹豫。是的，黄河长是清官。但是清官又如何？最近几年，各处闹饥荒，芡河镇连年歉收，方舟城运来的象征性的补给也许久不发了，如果不做这单生意，他们一家就会饿死。

赵窹生道：“大牛，偷了黄河长家的牛，你家也有钱买米了，不是么？想想你的弟弟，他已经有两顿没吃了。”

大牛虽然可怜黄河长，但是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还是觉得更应该可怜一下自己。

当下，加上朱朱在内的一共六人朝放牛的河边走去，他们先把牧牛的牧童给控制住了，剩下的人，一人牵着一头牛逃离了牧牛农场。

偷牛是正是黄昏，一众人牵着牛，不敢走大陆，只是拣麦田行走，终于来到了芡河边上。

芡河边上早已经有朱朱安排好的接应的人手，他们将牛装上了笼车，沿着芡河上的桥往乐土镇的方向走远了。

朱朱拿出从接应人那里得到的钱袋，将钱袋分给众人，其中赵窹生分得6枚银鹰，其他人也都各拿到一个银鹰。普通百姓家见到银鹰的人很少，一枚银鹰足够一家四口的普通百姓一年的开销。

寻常百姓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便是使用金钱，也都是用铜币作为叫唤，许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银鹰，也不是没有。

可是现在，他们这些穷小子的身上，人人都怀着一枚银鹰，个个激动的手发抖。至于赵窹生比他们多出许多，在这些伙伴们看来，也是应当的，毕竟这位朱朱公子对窹生可是一直青眼有加。

赵窹生却不肯多拿这么许多，朗声道：“我赵窹生所做的不比大家多多少，来，咱们每人两枚银鹰，平分了这笔钱吧。”赵窹生边说边做，将手中的银鹰散了出去，自己手中最后仅余下两枚。

大牛他们也是知情识趣的，见这朱朱与赵窹生都不说话，当下示意众伙伴一起向朱朱告辞。

临走前，朱朱再次警告说道：“有件事情，我要再次提醒你们一下，今日偷黄河长家牛的事情，都不许外说，谁说是泄漏了出去，我可是要收回你们的酬劳的，而且一旦官府询问，牢狱之灾可是逃不掉的。”

大牛道：“这个我们都知道的，谁也不多说。”

赵窹生也对朱朱道：“我这些兄弟都是讲义气的人，我吩咐的事情，他们还从来没有不遵守的。”

大牛带领伙伴们散去，芡河边上还剩下赵窹生与朱朱。

月光如水，赵窹生见朱朱一直沉默下去，自己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

赵窹生道：“朱朱少爷，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了。”

朱朱道：“天那么黑，你不送送我，让我一个人回去？”

赵窹生一愣，这么亮的月光，一个人回去有怎么了？就是再黑的夜晚，自己一个人也都走过。但是想到朱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出门自然习惯带盏灯。

赵窹生道：“那我先把你送回去。”

朱朱这才喜笑颜开，轻轻“嗯”了一声。

赵窹生心想，这朱朱少爷讲义气是讲义气，就是太娘们了些。

一路走到朱朱家的府邸，两人其实并没有说什么话。

赵窹生已把朱朱送到目的地，便要告辞，朱朱却拦住了他，将有一包钱递给了他：“知道你慷慨，所以以前给你预留了一部分。窹生，这次的事情，其实瞒不过多久，我的建议是，你带领你的家人去乐土镇躲一躲，那里有我相熟的人，他们会照顾好你们。”

赵窹生打开朱朱新给自己的钱袋，里面还有十几枚银鹰。足够一家人在乐土镇安置了。

赵窹生道：“那么大牛，二牛他们呢？”

朱朱急道：“你还要管他们？”

赵窹生道：“他们都是被我坑进来的，我不能不管。”

朱朱道：“两枚银鹰并不是那么好挣的，总需要有人为偷牛的事情负责。”

赵窹生道：“所以你提前已经选好了替罪羊，这替罪羊便是大牛二牛他们？”

朱朱道：“但是我并没有选你啊，窹生，你该明白我的心思的，我从来不愿意伤害你。”

赵窹生却因为恼怒，听不到朱朱话语中的情义，只是嘲讽道：“是啊，我得了十几枚银鹰了，应该把我的命花在更大用处的地方。多谢朱朱少爷的不杀之恩了，告辞。”

赵窹生急匆匆的走了。

朱府的门却忽然打开了，出来一个人，肥硕的身材上长着一颗肥硕的脑袋，一双小眼笑眯眯地看着朱朱，喊了一声：“姐姐，你男人不愿意听你的话啊。”

这人正是朱朱的亲弟弟，朱八八。之所以叫八八这个名字，却是因为是八月八日出身的。芡河镇的人都知道朱院外家有两兄弟，长子朱朱，次子朱八八。

朱八八因为长的不耐看，所以朱员外做生意都是带着朱朱，而不是爸爸。

听弟弟叫自己姐姐，朱朱反手给八八肥脸上轻掴了一掌：“叫哥哥！”

第002章 撞轿

第002章撞轿

赵窹生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弟弟却在门口等着他。

赵窹生的弟弟叫做寐生，比起壮硕高大的哥哥来，寐生的个子虽然也不小，但还是矮半个头，样貌也更清秀些。

寐生道：“哥哥，你可算会来了，爹爹一直担心你，让我在这里候着，直到你回来。”

赵窹生问道：“爹爹睡了么？”

寐生道：“已经睡一朦胧了，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把我打发了出来，你若不出来，我已经准备要回屋了呢。”

寐生一把抓住了窹生的钱袋，窹生任由他解开了，随即走进屋内，发现堂屋的木桌上还放着宵夜，他带下拿开竹盖，随即便抓起一块大馍，就着咸菜，大快朵颐了起来。

窹生边吃边问道：“咱们家不是没饭了么？是谁救济的咱们？”

寐生还在数着银鹰，只是随口道：“是黄河长家的女儿送来的，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咱们家没了粮食，便亲自给咱们送来了些。也不只是咱们家，大牛家，二牛家，也都有送。”

窹生心里咯噔了下，他刚偷了黄河长家的牛，如今吃的却是黄河长送来的粮食。

寐生却并没有注意到哥哥的异常，继续道：“可是一天的救济粮，又有什么用呢？吃完了，要饿死的还是要饿死，黄小姐是好心，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好心可不成，喂不饱芡河镇所有百姓的肚子。”

清晨，寐生早早起床，他从帮哥哥整理好的钱袋中掏出了一枚银鹰，准备去街市中买些鸡蛋回来。自从父亲失业后，哥哥一直在外面想办法挣钱，寐生则一边温习功课，一边要帮母亲操心家中的家务。

寐生却也知道一枚银鹰的价值很大，卖鸡蛋的张阿婆估计找不开，便来到了银行，准备换点钱。花生银行是芡河镇唯一的一家银行。

其实像芡河镇这样的小地方，是不需要什么银行的，但是上一任首辅王石安却要求每一个集镇都要设计一个这样的机构，用意本来也是好的，帮助老百姓把多余的钱保管起来，这样，小偷也无法惦记。

但是随着首辅王石安的倒台，银行却变成了只进不出的吞钱巨兽，也不知道是哪天起，芡河镇的老百姓自发的集体来到花生银行前，要取走自己的存款。但是花生银行却也只是一个小银行，一时间也凑不出许多钱来，银行的信誉便一落千丈，自那以后，这信誉再也没有立起来。

而且随着王石安的倒台，也没有官员愿意冒着得罪新首辅的危险，去扶持银行了。只是因为，关于是否拆除花生银行等一种银行，上面意晦不明，花生银行也就保存着，唯一的职能就是帮人把大钱换成小钱这样的琐碎了。

寐生来到柜台，将手里握的浸汗的银鹰交给了花生银行的柜台人员。那柜台人员扫了一眼寐生身上的补丁衣服，便留了神，将一小袋铜币递了过来。

寐生却察觉出不对来，一枚银鹰的价值一千枚铜币，而这位柜台人员递上来的恐怕连一百枚铜币也没有，看样子银行是拿自己当傻子耍呢。

寐生当即与那柜台人员理论：“书上说，一枚金龙可以换100枚银鹰，但是一枚银鹰可以换千枚铜币。你不要看我小，就欺负我！”

那柜台人员也恼羞成怒道：“原来是个酸秀才，你只看书，却不懂实际，树上还说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呢，可是你个穷小子读了书，不还是穷小子么？可见书上所说都是骗人的。一枚银鹰价值千枚铜币不假，可是这服务是要收税的，这其中三百枚是芡河镇政府的税，五百枚是方舟城的税，八十枚是203卫所的保护费，还是十五枚是俺们银行的手续费。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寐生竟是被那柜台人员说的愣在原地，许久，才清醒过来，与那柜台人员道：“你把我的银鹰还来，我不换了，还不成么?”

那柜台人员嘿嘿一声：“你个穷小子，怎么会有这么一枚银鹰的？定然是你偷的。我说的对不对？”

寐生额头不由的浸出了冷汗，哥哥的钱是怎么一个挣法，他还真不知道，普通的体力活显然是无法做到的。只是家中的生计要维持，寐生却不敢多问，如今却好，却被一个银行回台人员来逼问了。

那柜台人员是见多识广，而又立功心切的，他见寐生如此，便知道有蹊跷。而且寐生是读过书的，一个读过书的窃贼，绝对是芡河镇的大新闻。

那柜台人员对大厅里的保卫喊道：“张叔，把这少年逮住了，这人很有可能是盗窃犯。”

张叔却没有拦寐生，只是与柜台人员道：“三贵，这件事情就算了吧，钱你已经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随即对寐生大喝一声道：“你小子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逃！”

寐生撒腿便跑。

他跑得飞快，损失了哥哥的一枚银鹰，他有些想哭，寐生这样只顾跑回家，却与一面迎上来的轿子撞在了一起，他当时只顾自己的伤心事，尽管旁边的丫鬟以及轿夫朝他喊了几声，但还是如一只逃避撕咬的鹿，一股脑地撞进了轿子中美人的怀里。

寐生抬头一看，却是昨天给他送过面粉的黄小姐。

咱们的寐生此时梨花带雨，抬头看向黄小姐，把黄小姐看的心软了，也认得这人是赵家的二儿子寐生，想到是读圣贤书的，定是有求于自己，若不是窘迫到了极处，也不会撞自己的轿子。

寐生发现自己还躺在黄小姐的怀里，赶紧让开了，出了轿子，黄小姐的丫鬟翠儿便抓着寐生一顿“毒打”，说是毒打，却是小拳拳捶大胸口，挠痒一般。

轿夫们却也准备好了沙包大的拳头，要把这个好运气，色胆包天的小子给结结实实揍一顿，沾一沾寐生的好运气。

但是黄小姐下了轿，呵斥了翠儿，要她收起自己的小拳拳。然后问寐生：“赵二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么？我若是能搞帮到忙的，定然尽力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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