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折腰》： 朝云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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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朝云现世

沧海桑田，谓世事之多变。而那些被遗忘在岁月长河中的历史，也或许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的无影无踪。

繁华热闹的小镇，街道上人潮拥挤，熙熙攘攘。镇内青石铺长巷，以地之秀竖玉宇琼楼。

街道上有间酒肆名唤“离忧”，远看炊烟徐徐，近闻酒香弥漫。酒肆内的布置倒也简单，木桌木椅素布衫，半俗半雅壁镶花。大榆木桌上摆放着几个青花瓷的小茶壶，虽不显的高贵但却胜在别致，倒也让人心中舒爽。

不多时酒肆内来了位游侠装扮的客人，头戴斗笠，一袭如霜白衣，腰间系挂着酒葫芦，犹如羊脂玉一般的手，提着一柄如梭短剑。只是身形太过孱弱，像个女子，其形象倒是让人侧目而视。

“小二，先来两斤酱牛肉，顺便打满这一壶酒。”言罢，将腰间的葫芦解下掷了过去。

店小二连忙接住，却愣了神，原来这位客人的确是位女子，声如涓涓清泉，沁人心扉。那客人也不看他，选在了二楼窗边，斜靠着窗子坐了下来，看着街道上人潮拥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夏天闷热，那女子解下斗笠，柔软的青丝便披散了下来，犹如黑色的瀑布悬垂在半空。而后露出倾城绝世的容颜，细密如纱的睫毛，遮掩不住一双如剪水般的眸子，眉间是一滴宛若泪痕的血红印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浅浅一笑，蛾眉弯弯，青丝也随风而舞。恍若仙子临凡。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惬意，使人感觉颇为困乏。夹起一块细嫩松软的牛肉。在满满的饮一大口醇香佳酿，也不知是饮了多少，感觉有些醺醺然。离忧酒肆的特色，便是烈酒“离忧酿”。烈酒入喉倒是让人有些心醉神迷，仿佛真的可以让人忘记忧愁。

那女子轻笑自言道∶“原闲人只我一个，终究是俗人，敌不过酒肉穿肠。”

似醉未醉之时，听到酒肆内食客闲聊，说起“雨竹山柳先生”，祈晴祷雨颇为灵验。兴致起时便想去看看，带着没吃完的牛肉和半葫芦烈酒，走时往桌子上放了颗珍珠，权当是代替了银两。

雨竹山，钟灵毓秀，山腰之间萦绕着飘渺云烟，宛若仙境。只见山中满是青翠，山风拂过，竹海随风而动，颇为壮丽。一股甘泉在山间潺潺而流，还在低洼处凝聚成一个清澈的水潭，供养着山间的珍禽异兽。

常言道，高山必有怪，峻岭却生精。

山涧处有株垂柳生长于此，还是一颗“传代木”一根而生，枯而后荣，青黄相接，犹如人们世代交替，让人感叹造化之神奇，后被当地村民称呼其为“柳先生”。视作神灵，时常祭拜，祈晴祷雨甚是灵验。

柳树颇为高大，柳枝也随着清风浮动，细密的柳叶好似翠绿色的珠帘，其中隐约可见一鬼魅，一袭薄衫，赤足散发。像极了一只随性的猫，慵懒的垂挂在树枝上打盹。

“喂，树上那个，你就是柳先生吗？”女子醉醺醺的对着他喊着。

柳树上的鬼魅确定树下容貌倾城的女子是在喊自己，竟是一阵出神…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找在下何事。”言罢，一袭青衫飘然跃下，落到了她的身边。距离委实近了些，只见他手持一枝柳条，笑起来痞痞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在配上那张简单耐看的脸。

当真是，与君初相识，却似故人归。

夏夜微寒，半壶烈酒，在配着半碟牛肉，两人聊了很久，直至深夜。那倾城女子聊了很多，她说她叫“白南客”，是人类和南海鲛人所生，还是一条没有办法把双腿变成鱼尾的人鱼，更是人类眼中的异类，因为当她的身体遇到海水时，双腿会升起一层细密的鳞片。

柳先生也聊了很多，他说他叫“柳慕仙”，原本是个孤魂，借助垂柳的阴气，凝聚苏醒，气息又与垂柳相合，往往被人当做草木精怪。

明亮的金色满月高悬于九天之上，挥洒着万道月华，如橄榄般累累贯穿，垂落人间。白南客在树下背靠垂柳而眠，柳慕仙则侧躺在柳树上大口灌着酒，对着满月沉默无言。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绚烂多彩的清晨，草叶上闪烁着晶莹明亮的露珠，一切都显的生机勃勃。

柳慕仙早早的起身，看了眼似乎还在熟睡的白南客，径直往半山腰的石洞走去，一脸认真不复当初的浪子模样。

石洞前，柳慕仙躬身而拜道∶“慕仙欲下山行走，特来拜别袁公。”

石洞内缓步走出一老猿，手持一根竹杖，看上去身形枯槁，很是年迈。对柳慕仙说道∶“去红尘里走一遭，也好。石头后面的小姑娘也别躲了，出来吧。”

“晚辈白南客，拜见前辈。”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白南客倒是有一些尴尬。

“晚辈想拜前辈为师。”说着又吐了吐舌头，倒是有些俏皮。

老猿轻笑道∶“小姑娘，你若愿意留下来，可以试着继承山主传承。若是传承与你无缘，老猿我便收你为徒，传你一招半式。”

似乎是看出白南客有些犹豫又说道∶“山主传承乃是世间最强传承之一，老猿我的传承在其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

随后老猿又对柳慕仙说道∶“慕仙你下山去吧，修行并非一味苦修，也需磨炼心境。你在这山中百年，也该去这红尘中走一遭了。”

“呐，送你了。”白南客将葫芦掷进柳慕仙的怀中。

柳慕仙接过酒葫芦轻言道∶“谢谢小白。”

随后拜别了老猿和白南客，便下山去了。

看着柳慕仙下山而去，白南客转身恭敬的对老猿说道∶“前辈我想试试能不能继承山主传承。”

老猿便架云带着她飞往山顶。一路似闲聊，似叙述。我本是朝云观的一只护道灵猿，千百年前两位山主云游，独留我一人看守山门，山主曾言，遇心灵至纯之人可继承传承。

“我不是人类，真的没关系吗？”

“无妨，有教无类，心性纯良即可。”老猿带着白南客降在了山巅，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晶石，递了过来。

只见那晶石中有一丝朦胧的薄雾，显的神秘高贵，像是一道仙气，又似乎下一刻便会消散。

“静守本心，若得传承认可，这道仙蕴便会被你引出，与你身形合一不分彼此，铸就大道根基。”

白南客接过晶石，静心感悟，晶石内的仙蕴似乎被唤醒了一般，溢出扩散，像是一团灵动轻盈的迷雾，将白南客包裹了起来。仙蕴不是活物，却比世间生灵更有灵性。

老猿看到这一幕，身形似乎不在枯槁，眼中也绽放出异样的神采，似兴奋，似向往。喃喃自语道∶“朝云传承已现，仙主何时而归。

只见老猿舍弃了竹杖，疯狂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如同擂鼓，身形也随之暴涨，一头灭世凶猿屹立在山巅。三声震天暴喝声传出。“朝云观传承者现世，望山主归位。”

声震寰宇，威压十方。山间走兽飞禽尽数匍匐在地，藏头丧胆。

一座道观不知何时浮现于山巅云海之滨，耸立在翻腾流转的云雾中。云海朝云，道观观道。“朝云观现世。”

第二章 小童修竹

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村中破庙的瓦片，一滴滴敲打在街道的青砖上。破败的庙宇内，闪烁着微弱的烛光，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薰香味，和时不时的咳嗽声。

一位脸色异常苍白的清秀男子席地而坐，身着墨色礼服，头顶白玉发冠，一双修长洁净的手，借着微弱的烛光，阅览着微微泛黄的古卷。白皙的皮肤配上清秀的相貌，倒是显的温文儒雅。

不多时，又一个青年小跑着步子，进庙避雨，看到那书生便拱了拱手道∶“借此地避雨，叨扰公子了。”

书生拱手还礼道∶“无妨，兄台请便。”

只见那青年一袭青衫，用一根发带随意的束起长发。手持一枝柳条，模样像个放纵不羁的浪子。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这名青年是没有影子的。

他看着供台上的香炉，只感觉气味清醇，幽雅，还能巩固神魂。便问道∶“请问公子这香炉可有名字？”

清秀书生看他的确是喜欢那香炉，神色颇为古怪道∶“此炉名唤“墨玉”乃是祖传之物，相传祖上灭过一头鬼王，那鬼王惩戒小鬼时，便会用上此炉。”

“墨玉炉”，炉底是三头青面獠牙的狰狞恶鬼，状若霸王举鼎。炉身内是一尊烈焰灼灼的大磨盘，炉盖则是一座中心呈凹陷状的层峦大山。造型精致，倒是让人喜爱的紧。

庙外风声急急掺杂着一声惨厉的哭笑，不多时一个飘忽不定的身影出现，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怨气极重的红衣厉鬼，披头散发似哭似笑。

那公子施了个诀将她困住，眼中满是柔情的说着∶“青儿，在等我一会好吗？”

随后转身对青年说道，“在下马修竹，本是“冥泉宗”大弟子。修行的也是纳阴养魂之法。”

“梅青儿是我挚爱的女子，只可惜在我们两个成婚之日，玄门来袭，宗门被灭，挚爱身死，独留一道残魂，我也重伤濒死时日无多。”

“我本打算借助墨玉炉引出青儿魂魄，不想兄台先至，想必兄台也非凡人。”

似乎是情绪过于激动，他的眉头紧皱，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捂着胸口，伴着剧烈的咳嗽声。只见他身体颤抖着，口鼻之处鲜血顺着指缝溢出。不禁让人心头发颤。

“求兄台助我，我要将青儿的魂魄引入轮回往生，还请兄台为我护持，待青儿往生过后，我便把功法宝物尽数相赠。”

柳慕仙便直接应了下来道∶“好，这忙我柳慕仙帮了，不为别的，只为交你这个朋友。”

马修竹以红衣厉鬼梅青儿为中心，割开左手腕以血作画，龙章凤篆的符阵，倒是让人感觉极其玄妙。

似乎是感应到往生契机，四周渐渐吸引来了诸多残魂，柳慕仙警视四周，左手持墨玉炉，右手以柳枝代剑。凡是靠近符阵的残魂怨鬼全都斩碎，收入墨玉炉中。

不多时孤魂野鬼越聚越多，仿佛随时可以不顾一切的冲进法阵之内。

柳慕仙喃喃道∶“能不能别逼我，我疯起来我自己都害怕啊！”

只见他一袭青衫被逐渐隆起的肌肉撑破，散发赤足，青面獠牙。手指变的像野兽一般，指刃半尺有余泛着寒光。四周孤魂被吓得匍匐在地，连逃离的勇气都没有了。

符阵颇大，马修竹咯血作画，约莫用了半炷香的时间，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堪，失血过多的左手早已无力举起，右手伸向心爱之人却又堪堪收回。神色温柔的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

“愿你来世无疾无忧百岁安生不离笑。”轻言罢，口念往生之法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最后一句法咒念罢，符阵灵光升起。一阵光芒散尽，那红衣厉鬼早已消失不见。唯独只余一件刺眼醒目的嫁衣。

“多谢柳兄为我护持，冥泉法卷和墨玉炉按照约定便赠与柳兄了。本以为柳兄是山野精怪，不成想却是尊鬼王，倒是修竹有眼无珠了。”正说着便渐渐地没了气息，身体像个破布袋似的倒在了尘埃之中。

柳慕仙连忙上前，发现马修竹的魂魄正在消散，所做的一切竟全是凭借着心中执念，坚持到最后。

“没想到我带的这枝青柳这么快就要用了。”言罢也不可惜，将手中柳枝插进马修竹颅顶灵台，柳枝化作一股庞大的乙木精气融入了进去。

数日后，庙外十余里的花海中葬着一座合葬墓，柳慕仙为他们立下的衣冠冢。墓碑刻字倒也简单∶左侧马修竹，右侧梅青儿，正下方刻的之墓。

“大叔他们是谁啊？”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童，声音稚嫩，白白净净的倒是很文静。

“请喊我小哥哥，在喊大叔不给你买糖葫芦了。”说着捏了捏小童的鼻子。

小童便是用马修竹的身体残魂借乙木精气凝聚而生，也算是他的后世身了，虽是残魂，也总要好过魄消魂散的命运。

“大叔，我昨天晚上梦到个红衣服的女孩对我笑，我长大了可不可以娶她。”

“小色魔你要喊我哥哥，知道了吗？”

“又打我，混蛋大叔。”

“是哥哥！”

“混蛋哥哥。”

柳慕仙“……”

日暮之下，花海红霞，两人结伴远行。倒也不觉的太过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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