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谱》——两世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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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书生年少

“曾经，世界上有三千位神魔，神魔神通广大，有的喷火，有的能吐水，还有的可以发光blingbling……他们分别主宰人间、天界和幽冥。”

“但是后来，人族出了一位人皇陛下，人皇仁爱贤明，受众生敬爱，却因此引来了众神的嫉妒，于是降下大水作为惩罚，那时候人间化为水泽，生灵涂炭……”

“人皇陛下心系子民，决心反抗众神，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于是吹响了反击的号角，诸神纷纷败在伟大的人皇脚下，从此我们人族成为了万族之首，统治人间。”

……

掌声呢？

街头一片寂静。

讲故事的少年等了许久，扫过面前五六个胖瘦不等的孩童，迎来的却是一个个鄙夷的眼神。

“书呆子，你就会讲这一个故事吗？”最小的孩子吮着手指头，脆生生道。

“小二狗咱别理书呆子，他这段子三天说了十二遍！”个子最高的瘦猴一脸嫌弃，抠了抠鼻孔随手甩在了少年面前。

少年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正要辩解，但一群孩子们不等他，自顾自地玩耍去了。

“走吧，我叔说香街来了一支马戏团会皮影儿，今天演猴王打三只眼的神仙哩！”

……

唉。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少年摇头叹气，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书很贵的嘛，那能随便给我看，再说，我一个故事说了十二种版本……”

少年十五六岁，襁褓时被乡里的樵夫捡到，乡里的百姓家穷，养不起孩子，遇到游学的先生，先生看他可怜，把他带回城里由书院抚养，他的名字也和书院一样，名为青城，姓则随了游学先生的姓，为聂。

小小少年眉清目秀，因为常年生活在书院里，聂青城久而久之也熏陶出了一股文人风范，知书达理，性格温厚，平易近人。

只是，他的故事却从来不说完，在这个世界里，读书，除了增长见识和经验，并没有什么前途。

自上古人皇率领人族称霸以来，便以武治世，世人习武练武，锻炼己身，其中成就高者，更是肉身成圣，以一己之力搅动天象风云，翻江倒海。

而武道修炼到最高境界，更具当年弑神的人皇风采，到了那时，一统天下也只是挥手踏足，不是难事。

这些事世人皆知，上古人皇一统天下后定下武统，随后人族武道昌盛，即使王朝更迭，也经久不衰，甚至越来越盛，时至今日人族高手层出不穷，争霸不休。

但聂青城每次讲故事，却从来都不说出来，好像自己不说就没人知道似的，自己欺骗自己。

聂青城自幼聪明伶俐，悟性奇佳，读书识字向来不弱于人，书院的先生想他将来习武也不是难事，日后前程似锦，若能闯出一点功名，对书院来说也是荣誉。

但聪明归聪明，武道入门却不是过脑子的问题。

自人皇定下武统，讲究人定胜天！以人力驭天力！唯有如此，当年人皇才能霸气无双，将三千神魔拉下宝座，开启人道纪元！

说白了，武道要旨，就是不断锤炼自身，追求自身强大才是真实的，而依靠天地之力显威作福的神魔，那都是虚的。

武道入门的第一个境界，为后天境，后天境十二重，每个人都要不断提升自己的肉身力量，练就一身强横的外功，当十二重圆满方能在丹田开启紫府，从此真正踏入武道之门。

而这，也是聂青城的症结所在了。

常人十一岁开始习武，青城书院里的学生也不例外，聂青城从十一岁开始练了四年，依然没有迈过后天境一重，甚至连后天境一重都没达到。

刚开始几个月，书院的先生只道是小孩子偷懒，把聂青城训斥了几番，但一年过去仍没有起色，这才引起书院注意，请来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郎中看病，道：“这孩子天生绝脉，根本练不得，也无药可救。”

天生绝脉，不提后天境圆满开辟紫府踏入武道之门，聂青城就是想入后天境练就一身横练功夫，也无计可施，平日里练功根本毫无效果。

而就是普通人日常劳作，久而久之也能达到后天一二重，体魄强劲，可以增长些寿岁，聂青城连常人都不如，却生活在青城书院这样的名门大派里，实在难堪，没少受世人冷眼。

从看病开始，聂青城便坐实了废物的名头。

同年开始练武的师兄弟，厉害的已经后天九重，最差的也有后天四重，虽然他们有心亲近聂青城，奈何两边圈子不同，差距越来越大，都很少联系他，而书院其他同门，更不会待见一个废物。

如此，聂青城才会和街上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们玩耍，但如今，他们也要离开了。

夕阳西下，云霞七彩斑斓，映在人们脸上阵阵暖意，又拉下长长的影子。

聂青城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看了看天色，准备回到书院。

青城书院坐落在楚国塘湖郡郡城东部，是境内唯一一座书院，不仅教书育人，更传授武道，历史上也出过不少能人强将，在整个楚国都颇具盛名。

而塘湖郡境内还有三宗与青城书院齐名，不分伯仲，分别是东河剑派、春秋宫和飞雁谷，俱是楚国有名的宗门。

在书院生活，聂青城早已养成了淡然的性子，步子不紧不慢，可没走多远，却被三人拦住了去路。

见到这三人，聂青城脸色顿时一变，不太好看起来。

“姓聂的！可算找到你了，还不赶紧给我回去？”

三人都是书院弟子，但气质打扮和聂青城的颓废落魄相比都规矩不少，气度不凡，此番见到聂青城，眼里都有些许怨气，看来是寻找了许久。

为首之人老道许多，虽有怨气，却不露声色，但另一弟子年纪与聂青城相仿，张口便怒斥了出来。

聂青城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但忍了下来，他们三人这么晚来找自己，不知出什么事了。

“聂……聂青城，院长今日找你，你不在书院，李先生便让我等出来寻你，现在可算找到了。”为首之人将原委说了出来，本来想叫声师弟，却止住了。

聂青城眉头一皱，问道：“彭煜师兄，可知是什么事？”

“住口，聂青城，彭师兄是你叫的吗？我告诉你这个废物，你现在已经不是书院弟子了，院长中午就宣布把你逐出了书院！”

“冯玉师弟慎言！”彭煜轻喝一声，又为难地对着聂青城笑了笑：“聂青城，事情大致就是如此，还是随我们回去吧，李先生有事交代。”

逐出书院？

聂青城听了大怒，身为同门，三人竟拿这种话消遣自己，如何能忍：“不可能！我怎么会被逐出书院，你们焉敢欺我！”

“放肆！这是院长和李先生亲口所说，找你回去，就是让你收拾东西，赶紧滚蛋！”最后一位弟子也忍不了了，书院一众同门为了这废物，将塘湖郡都翻了个遍，不知耽误了多少时间。

彭煜站在中间拦住聂青城，脸上一抹怒色闪过，沉声道：“聂青城，事实就是如此！我三人奉师长之命前来，绝无半点虚假！”

“你要是觉得我们骗你，等回到书院，一问便知！”彭煜冷冷道，说着便让开路，好让聂青城离开。

聂青城听了顿感不妙，心中慌乱无比，但还是冷哼一声，脸色强硬，连忙甩开三人怒气冲冲地跑了回去。

彭煜等人见此，纷纷冷笑一声：“死不悔改！”赶紧跟了上去。

第二章 逐出门墙

一路上，有不少书院弟子返回，见到聂青城莫不是嗤之以鼻，连连冷笑。

聂青城脸色阴沉，佯作没看见他们，闷着头快步行进。

“柳师弟，你们也回来了。”返回的弟子们汇合，慢悠悠跟在聂青城身后不远，互相打起招呼，却自然而然地把聂青城孤立起来。

“可不是么，彭煜师兄他们找到了这废物，便传讯都告诉大家了。”

“可废了我好大的劲，我城里城外都找了个边，还是彭煜干得好，不然我们现在还在找呢。”

“是啊，我们师兄弟都有传讯令牌，消息方便，可这个废物不能练武，传讯令牌也用不了，真是费劲！”

“呵呵，鹿师兄后天十重，功力深厚，整个城都被你找完了，小弟可比不过啊。”

“你怎么？”

“我想嘛，咱们读书人……离了书院，去的自然只有那些高雅之所，于是，我跑遍了塘湖郡所有的青楼……”

“哈哈哈哈哈哈……柳师弟当真妙人呐！”

“唉！各位师兄谬赞谬赞，小弟如何能称得上妙字？妙的还是前面那位聂兄啊！哈哈哈哈……”

“哦？说来听听。”

“诸位师兄弟不知，小弟将那风月之所寻了个遍，可谁知冯玉师弟说，前头那位聂兄另有兴致，今天下午和贫巷里几个小叫花子玩耍，好不快活！”

“哦！原来这废物想在猴群里面当大王，小叫花里当帮主。”其他弟子恍然，余光看到聂青城，不屑之色更加浓郁起来。

“柳江寒！你够了！”聂青城阴沉至极，忍无可忍，猛然转过头怒吼。

柳江寒被同门簇拥着，手里拿着一把桃花折扇，正兴致勃勃，听到聂青城怒吼却不生气，扬起下巴走过来，故意道：“哦？不知聂兄在此，失敬失敬！”

“你！”

“怎么？聂兄是要打人么，柳某文弱书生，各位师兄还请主持公道啊！”柳江寒眼里闪过一抹阴狠，丝毫没有话语里的惧意，反而再上前一步逼着聂青城，冷冷地盯着他，不怕他动手，就怕他不动手！

其他人听了哄然大笑，还文弱书生？谁不知聂青城是不能练武的废物，而柳江寒已经后天九重，真要动起手来，到底谁欺负谁呢！

聂青城气得咬牙切齿，明知柳江寒是故意激怒，仍忍不住打出了一拳，正中柳江寒下怀，被轻轻松松拦了下来。

柳江寒捏住聂青城的拳头，嗤笑道：“废物，书院教你的礼仪涵养，都教到狗身上了！”

柳江寒手上微微用力，便将聂青城的拳头捏的发青，再一脚猛地踹在了聂青城的胸口，把他踢飞出去。

“滚！”

聂青城被踢了老远，脸色煞白，双眼似要喷出实质的火焰，仍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恨啊！！！”

聂青城心中怒吼，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这具废物的身体！

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句句都是废物！

到底是为什么？

他明明有超绝的悟性，却没有像样的身体！

聂青城在心中嘶吼，眼里更充斥着彻骨的恨意，泪水却忍不住流出来，他不止一次恨过，但四年来，他认命了。

柳江寒高高在上地走近，继续讽刺：“怎么还哭了哈哈哈，诸位师兄快看，聂兄他哭了！呵呵废狗，站起来啊！”

“柳师弟，适可而止！”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身影转瞬便至。

“是田师兄！”

“田师兄来了。”

书院弟子纷纷向来人行礼，柳江寒也不例外，连忙收敛起来，只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看起来没有尽兴。

田师兄向众人回礼，随后扶起聂青城，暗叹一声，道：“青城，各位师弟，都回去吧。”

其他人闻言纷纷离开，柳江寒临走时又横了聂青城一眼，随即不屑地转身离开。

田师兄扶着聂青城等他恢复，柳江寒看起来下手狠厉，实际上力度把握的很好，只是让聂青城气血不顺，缓上一阵就好。

毕竟现在聂青城还是书院弟子，柳江寒就算不待见他，也不敢下重手，只能如此教训。

聂青城渐渐恢复，却没理田师兄，眼神冰冷，脚步沉沉地朝着书院走去。

田师兄也不动气，安静跟在聂青城身后。

来到书院大门前，归来的弟子并没有离开，都聚集在门口，见到聂青城来了，连连起哄。

聂青城神情冷漠，见自己一届的同窗也在，连忙走了过去，脸上焦急，眼神也变得十分慌乱：“孟师兄、杨师兄……院长真的要将我逐出书院吗？”

几位同窗见了聂青城，心有不忍，但也不愿骗他，只得长叹一声，轻轻点头。

聂青城顿时如坠落冰窟，失魂落魄道：“不不……怎会如此？我生于书院，又怎会被逐出书院？”

聂青城喃喃自语，步履踉跄不稳，一下跌倒在地上却浑然不觉，狼狈地想爬上大门阶梯，进去问个明白，却被其他弟子拦了下来。

“废物还不死心。”冯玉、彭煜几人也在人群中，见此纷纷冷笑。

柳江寒桃花折扇一摆，悠然坐在最高的台阶上，以他为首，还有数十个弟子封住了大门，不让聂青城进去：“聂兄，几位师兄助人为乐，早已帮你收拾好了包袱行囊，咱们青城书院，可不是废物能进的地方，还是赶紧滚吧！”

正说着，也不知是谁把聂青城的包袱扔在了大街上，里面的几件衣物、书籍纷纷洒落遍地。

田师兄见了微微皱眉，今晚聚集了书院大半弟子，他虽有威望，也不好多说什么，法不责众。

“快滚啊！废物！”柳江寒一把推倒还想冲来的聂青城，一直滚到了台阶下面，额头、手上都被撞出血。

呵呵！

聂青城无声惨笑，吐出的气却扬起了灰尘，引起一阵咳嗽，因情绪激动而浑身颤抖，“我不相信！”

“我生于书院，历年不出三甲，怎会被逐？我还是书院弟子！”

“就算院长逐我出门墙，李师也不会同意……”聂青城的声音戛然而止，被一个中正而温和的声音打断了。

“是我决定你离开的，不是院长。”

书院门前的台阶下，众学生吵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文质彬彬，穿着黑衣的中年书生。

随着他出声，其他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田师兄连忙走上前行礼：“见过李先生！”

“见过李先生（李师）！”

“都散了吧。”

众人紧跟着行礼，李师微微罢手，示意众人离开，这场闹剧才告一段落。

田师兄看着李师，又看了一眼仍摔倒在地的聂青城，也告辞离去。

聂青城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之前的一切都像是垂死挣扎，而李师的话，则是最致命的一刀，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李师没有多言，而是将四散在地上的衣物书籍重新整理好，并掸去了灰尘包裹起来。

“为什么？”聂青城爬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师。怎么也没想到，是亲手养育他的先生，亲手把他赶了出来！

“为什么？”

李师冷冷地看着聂青城，眼睛深处充满了失望。

“你习武不成，只能从文。”李师冰冷的叙述着，“这是你两年来的文试成绩……两年前你还不出三甲，但是这两年，你跌出三甲，还成为书院里唯一不合格的学生！”

说到最后，李师已然是怒斥。

聂青城骤然一惊，还有些难以置信，可回想起来后，空洞绝望的眼里只剩下深深的懊悔。

“是你自己！已经不配做青城书院的学生！”李师冷道，聂青城心痛，他又如何不痛心？

十五年前，游学先生将他带到书院，便由李师一直养育，原本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虽然天赋有缺，但依然惊艳无比，是青城书院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可惜，自甘堕落。

如今这个下场，恐怕最痛心的，就是李师了。

聂青城两眼通红，悔恨充斥着他的内心，这几年，他的心性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开始自暴自弃起来。

以前别人叫他废物，却没人敢瞧不起他，但现在叫他废物，是因为他真的废了！

李师瞧出了聂青城眼里的懊悔，心里好受了些，把聂青城逐出书院虽然痛心，但聂青城要是一直颓废下去，执迷不悟，才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

把他骂醒，凭他的悟性才智，武道不行，也能在其他地方有所建树成就。

“这些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李师手里忽然多出一把长剑和一部剑法，连着行囊递到聂青城面前，又取出一封信，“这封推荐信是我写的，塘湖郡书院只有一座，但境内私塾还有不少，凭此信，你可以去任何一家私塾，有机会，日后总有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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