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逆天之英联系统》::英联系统》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诗斗千年》——子系文芹。
一、千年的诅咒
杜晓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平凡的周六下午,他竟目睹并参与了一场特别的“决斗”!
“对决吧!用诗。”那神秘的客人,像主人一样发话。他大约是晓隐父辈的年纪。眉骨和颧骨很平,鼻梁很高,下巴尖得会让网红女星嫉妒。但对于男子,这样的下巴配上平坦的脸,只能给人阴鸷的感觉。他的眼睛不大不小,却因为凝聚着攫取的渴望,而显得波涛汹涌。他说的是GD口音的国语,但比真正GD人说得要好。他声音像撒娇但语气强硬。那张嘴,嘴角呈八字形,从不上扬,异常严肃。
这个书房藏有大量的古籍,因此比一般人家的书房宽敞得多。主客双方能面对面隔着书桌相对,就如同面试的场景。而晓隐就干脆站在奶奶身边。
奶奶露出了深沉复杂的微笑,笑容只存在了一霎,就像落日。落日勾住西山的一角,与他翘起的嘴角多么相似,包含着太多太多无奈。晓隐从未见过奶奶这样的表情。
“同题、同体、同韵。胜者得到这份……卷轴。”奶奶很顺从。
客人笑了,“题目是我定的,虽然我并没有事前准备,但我可以先完成,饶您一个小时。”
“我们太久没有对决了,真的太久了……”
晓隐这才想起,奶奶是会写诗的,格律诗。他却从未学过创作。奶奶也是古书收藏者。
“什么嘛?靠诗对决?你要我家哪本旧书?值多少?你花钱我们还不卖呢!”
客人对他置若罔闻。
“当年我们是有约定的。‘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以‘成言’为题,七律!”
奶奶叹了口气,“怪我家‘悔遁’么?”她颤巍巍地在电磁炉上煮开水,泡上最爱的苦茗。她动作娴雅,只是慢得让晓隐觉得一年都过去了。
“一切的恩怨,自藏书始。就用‘书’字所在的韵吧!上平六鱼韵。”海藏的话掷地有声,像棋子落在棋盘上,一招接一招。
晓隐越来越觉得今天的经历是超现实的。早上还不是这样——
子弹头徐徐停在了高铁站内。
列车门的位置严丝合缝地嵌住站台编号,精准无比!涌出来乌压压的人流,毫无规则地散开,像打翻的可乐。
世界的节奏一如既往:快速,带点凌乱,带点兴奋。和后来完全不同。
那会儿,黑色风衣的杜晓隐,拖着一蓝一粉的行李箱下了车。跟着他的是柳连环。她褐色大衣的下摆,没有完全盖住白色的短袜和雅致的皮鞋。
“高铁可真快啊!”
“废话!这是最快的一班啊,1小时12分。中间停靠站也很少。”
杜晓隐习惯性地把脑袋侧过30度,歪着嘴不想陪连环闲磕牙。
“为什么我回家总要2个小时呢?”
交通对于女生总是充满困惑的。
见晓隐不说话,连环皱了皱柳眉,又坏笑,抢过自己的粉色行李箱,“感觉我们多像飞鸟啊!站台是我们的巢。片刻就走了千里……”
“真烦啊!南京回SH是三百公里。我还嫌远呢!”
“你不是过目不忘吗?还记得上火车前,大屏幕显示的前后班次名和时刻吗?考考你。”
晓隐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他要静一静,这女孩子能懂事点么?
“没劲!”连环又赌气抢过了另一个手提行李箱。她走得越来越慢。
“早点吃午饭吧?想吃什么?”
“才刚十一点啊。”听到晓隐问,连环忍不住笑了,“车站外面是新开的‘虹桥天地’和‘龙湖天街’。去找吃的吧。你请!”
“……好吧。”
杜晓隐有点害怕回家。他们都在南京的吴楚大学寄宿。SH的娇养孩子,特地去往外地念大学,自然是为了躲开家长的管束。两个孩子却振振有词地说,吴楚大学是东南地区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尤其是文科。
这是二零一七年的二月末,天气奇寒,司春之神还在沉睡。时阴时晴,急风更是故意与人过不去似的。大一下半学期才开始,晓隐却心事重重地回来看望奶奶。连环却是为了陪他——她的青梅竹马。
前天,晓隐收到母亲的微信消息说,奶奶的肺癌转移到脑部了。
可是奶奶在电话里却说,还有更重要的、神奇的事,甚至关系到这个国家的文脉和国运!晓隐的好奇心,是胜过哀痛的。
出租车行驶在SH的西南郊,佘山地区离虹桥站不远,比火车站附近略增添了绿意。路旁苍老的、尚未生出新叶的梧桐,却让晓隐想起的是每个暑假、热烈的盛夏来看奶奶,迷离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光点穿梭在斑驳的树阴里跳舞。今天只有金黄的迎春花像那样的光点,闪闪烁烁。名为“和风”的寒风,偶尔拂过路边簇簇丛生的野草,发出老年人那样的沙哑的低音。风与除夕那天来时一样。但那会儿,奶奶肺部的肿瘤据说几乎消失,还商量着春天出国旅行呢。春天竟比不上寒冬。春天该蓬勃的一切,大都没有开始。连晓隐身旁的女生,都还没来得及打扮上流动的色彩。而熟悉的景物,目睹了一次次轮回与重复后,却即将预示一次年轻与衰老,生机与死亡的聚会,聚会也意味着终有别离。
晓隐的奶奶就在这片没有商店驻扎,并且隔绝了公交车喇叭声的别墅区安度晚年。三年前她被查出患有中期肺癌。晓隐就开始怕春天。因为树木太过繁茂的时候,侧枝旧桠,会被无情地剪掉,来符合天道盛衰荣枯的规律。万物都只能是刍狗。
“右肺,非小细胞肺癌,腺癌……”那年医生熟练地宣判。
喜欢微笑的晓隐,懂事以来第一次哭成了泪人。
奶奶却泰然自若。晓隐生性乐观明朗,应该是继承了她的吧。
最初折磨人的化疗之后,杜家开始从网络上购买印度的癌症靶向药物。通常来说,耐药期是12至18个月。晓隐的奶奶居然撑了三年!昂贵的靶向药物是几乎无痛楚的治疗,尽管西药的毒副作用使得奶奶添了一身的病——心包积液、肝功能异常、肾负担加重,还有饮食乏味、睡眠不宁——奶奶总是微笑面对生活,甚至是、享受生活。以至于晓隐总觉得,奶奶并没有病啊!
“精神力很重要。要是,让病人忘掉癌症,比任何药都管用。”医生如是说。
奶奶几乎做到了。可是,癌症转到脑部了。忘却的悲伤和恐惧重新袭来。原本一心想的是治好,迟迟不愿面对死亡的威胁,却终于不得不面对。
晓隐猜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或者什么人或事的出现,才使得奶奶又“记起”这可怕的疾病。
“晓隐,欢喜红梅还是白梅呀?”奶奶乐呵呵的,招呼她的孙子。
“好香啊。”晓隐发现奶**顶掉了不少头发,脑后还勉强能保持齐耳。脱发应当是靶向药的副作用。但她的脸比从前更圆了。
柳连环脱下外套,甚至没有闻出梅花来。
窗前的朱砂梅和玉蝶梅正开。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是不会留意的。更别说外面参差的竹喧,上下鸣禽。不过,这些自然界的声音,也衬得这个江南山间如太古般静谧。
“奶奶……”晓隐的泪水夺眶而出。奶奶却在欢迎连环,“小姑娘越来越好看啦!吃过中饭没?”
晓隐和连环的关系,亲友们早已心照不宣。身患绝症,奶奶也颇感安慰,不像医院里病况相似的老者,叹息今生难见孙辈的姻缘。
这时两个年轻人才注意到那个在客厅的角落里,阴沉地坐着的客人。而晓隐的妈妈,早被奶奶支到了其他房间。
“走吧,去找你老妈,说你老爱欺负我。”连环拉住晓隐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他不要哭,也不要打扰奶奶会客。
客人被邀请进了书房。奶奶又回头说,
“晓隐,留下好吗?就你。”奶奶突然用那样正经的表情,就好像在托付生命。
祖孙俩步入书房。奶奶将门关上了。
之后晓隐就听到,客人提出了以诗的优劣来赌经卷的要求。竟是野兽上门邀请猎物呢。
奶奶向客人介绍了自己的孙子。
晓隐忍住愤怒,这不速之客显然不懂得照顾奶奶的病体。但他的好奇心更重了。
“所谓‘重要到关乎国运’的事,奇怪的客人,变得庄严的奶奶——必定需要我,是的!奶奶需要我啊!”
这是晓隐再熟悉不过的书房。幼年他跟着奶奶背了无数唐诗是在这里,撕了几页现代精装版的《南华》、《离骚》也在这里,他看过无数次奶奶写大小不一的毛笔字,也曾因触碰法帖、画卷,被奶奶打屁股……
“再美的书也会腐烂,又何必执著呢?”奶奶还是笑着。得病后,她总是说,“不快乐,又能怎么样呢?不如开心。”
奶奶写意地调整瓶梅插放的姿态,梅花彷佛很配合她。
“你就从来没有执著过吗?”客人透露出的是嫉妒又蔑视。
“文物和生命都是无常的。文物是哀的,一出生它们就达到了顶峰,此后就是不断地衰亡。所以,拥有与否,随缘吧。”奶奶这么说时,晓隐都觉得自己不懂她,她是理性还是感性,乐观还是悲观。
“我希望书能流转下去。有一种精神存在,一个人一个人地积累,光芒是增加的。这就是思想、或者说‘道’!”
晓隐不懂客人的这番话,然而他觉得,客人不像刚才那么讨人厌。
“不死的存在。”奶奶扶着头说,“那就不必执著于藏书在谁手中了。何况,海藏是想把这部经卷卖给RB的藏书家吧?我尊重你的学识,但永远不能认同你的某些行为。”
晓隐对这个叫“海藏”的客人的恶感又增加了。他怀疑这件文物与“文脉、国运”相关,又无法想象这么重要的东西一直藏在奶奶家。
“长年接触古书,难免呼吸道感染。我们都是爱书成癖的人,我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海藏先生移开了话题。
晓隐回想奶奶每次打开一部破损的古书,空气中就清晰可见一道细微的烟尘,呛人口鼻。儿时的他,总觉得那是逃逸的灵魂。他很怕,很怕那灵魂会附在自己身上,控制自己,或者操控了奶奶。所以从故纸堆里出来的奶奶,他会躲开几个钟头。
海藏先生的激动打断了晓隐的追忆。他拍着书桌,“古时候,藏书是由社会精英完成的。社会精英是文人,同时也很大可能是具有政治权力或商业能力的人。藏书就应该是由能力强的人、精神上的‘贵族’来做!今天社会是扭曲的、堕落的。有政治权力或商业能力的人,却毫无精神上的追求。您这样的小人物,粗糙地保管唐代的手卷,这是犯罪!犯罪!况且当初的约定,不是这样的!你们家逃避了公平的决斗,那么它们就应该归我。”
“唐代的手卷么?”晓隐心跳加速了。“价值不菲啊!”
“所以海藏要做最下等的藏书‘掠贩’者么?”奶奶问。
“我是卖到东洋,卖给真正赏识的人而已。这么多年,我潜心研究明清古籍的版本、比勘、递传、版次。今天国内的研究者,只知道关注存世量只占全部古籍百分之五的宋元版,尽是些随大流、追项目、造成果的蠢货!”
“海藏对自己国家如此怨恨。你小时候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啊。”
“RB人会爱惜它们的。今天中国的古籍拍卖,也远不如瓷器,根本没有体现古籍真正的价值。偶尔的高价,那也是买家在拍场狂举牌子,最后不付款取书,一走了之,令有心爱书之人喟叹。拍卖行却以此标榜‘这本书曾经拍到何等天价’云云。今天我们这个民族,品性是劣的,精神是昏暗的,人们毫无志趣可言。中国的藏书规模和水准,也与宋元明清相去甚远。就连民国,也比今天好得多!这是文脉断了。我真的替这些书难过。”海藏握紧了拳头,“不说闲话了,对决吧!和我这个‘同光派’的余孽、畸人赌一次!”
晓隐胡乱猜疑,这客人是什么“门派”的不成?奶奶也是?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门派的新仇旧恨?
“文房现有,请汪先生随便用。”奶奶就这么答应了。
汪海藏先生限时两个钟头,但他承诺会在一半时间就完成,并且不再更改。他摸着黑白相间的短发沉思时,眼中无外物。连晓隐的奶奶因肿瘤导致脑积水而头疼,都浑然不觉。
奶奶已经连续几天这样了。她勉强站起来,却碰倒了花觚,那只是个新制的官釉青瓷小花觚。花瓣先触及桌面,梅花几乎是连珠串地飞落,真像前赴后继地奔向死亡。如果旧书是有生命的,那红白的落梅,就是它的血和泪。
“晓隐,把花收拾好。”
晓隐想哭,但看到奶奶站不稳的时候还在关心梅花,瞬间得到了力量,以刚毅面对一切。
书房内有一张躺椅,晓隐服侍奶奶躺下。奶奶吩咐他蹲下,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去奶奶的房间……那个从小不许你动的樟木箱。钥匙在枕头下。去把箱子打开,展开经卷,用白棉手套……算了……别麻烦了,当心点!保住它,它比我的老命更要紧!它和你的爷爷、爸爸有关……”
这番动静毕竟还是惊扰了海藏。但他为了不扰乱诗绪,忍耐好奇心,终只是归座思索。
晓隐却忍不住喃喃自语,“经卷……文脉、国运!”
至于祖父、父亲这两个词对他来说,基本没有感觉,更像是身份证、名片之类的。
“指望孙子念佛经么?临时拜佛脚,是不中用的了!”汪先生悻悻然说了句。
奶奶却诡异地在躺椅上笑了。“是啊,手卷绝大多数都是手抄佛经。”
气潮地溽的江南,侵蚀了从干燥的西北得到的唐代经卷。幸而字迹尚有大半可辨认。晓隐在楼上奶奶的房间里,缓缓展开一部卷轴,默念着小楷文字。可惜,这是一部残片集锦,残片托在宣纸上,显然是后人所为。
这不是佛经!是诗,是诗的写本啊!奶奶是什么意思呢?
何况,不止一部手卷!除了两端粘于圆木上的卷轴外,好几帖、书背缝在一起的是缝缋装,浆糊粘结成书脊的是蝴蝶装,麻纸和竹纸都有,老化程度不一。
都是诗卷,不是经文啊!如果还蕴含着文化价值,那应该愈发珍贵了!
晓隐不喜欢古老的气味弥漫整个房间。他打开窗,出神了。
第一缕微风已绿原野,青草从泥中探出;第一抹阳光消融了冰雪,冰雪化作春云,冰澌声变成溪水的潺潺。而第一声轻雷,还没有响动,虫未醒,漫长的梦里,它想不到等待它的是陷入尘网、空吐晴丝的结局;陌上花开,“吾谁与归”还未可定。心头的花,尚只是花苞。
纸的陈旧颜色、翻动时微弱到几乎没有的窸窣声、独特的气息、枯朽的触感、费解的文字、曼妙的书法——辽远深邃的信息扑过来,太多的诗,太多的古老气息,还有他的身世——像台扇开了最高档位、正对着面孔时那样窒息的感觉!晓隐没办法呼吸了。其实只是突然一阵疾风。他有点冷,又怕吹动经卷,赶忙关上窗,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脖子,没有恶灵掐着他。苦笑一声,深呼吸,闭目摇摇头,把视线转回到最初那部卷轴的卷首、那行与诗文字迹明显不同的字上面,那应该是宋代人的批语!看起来更像是盖棺时最后下去的那枚钉子。
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时空彷佛不属于自己,意识被完全掏空。或许,那是有的灵魂在佛前求了几百年,然后经过了几千几万劫,才等到借用别人身体一刹那。“咯噔”这么一下,断裂的生命重新续上。晓隐恢复了神智,感受到了恐惧。
当他念这行字的时候,他把这些手卷和重病的奶奶联系在了一起。因此,五个字更像是跨越古今的咒语——
“文章憎命达”!
二、 古今对决
“小环对我们晓隐很好呀!”在厨房,晓隐的妈妈欣慰加点坏笑地说。
柳连环已向长辈倾诉了,便开始有的没的谈起来。亲近的女人和女人间,话总是说不完的。
“阿姨,你好美。我到你这个年纪,不知道能不能保养成这样呢!”
“哪有啊。”
“对了,晓隐是大乐天派,肯定没被阿姨教训过,啊哈哈!”
“嗯?”
“他总是这么笑嘻嘻的,哪怕我烦到他了,板起脸,我也知道他心里没什么的。”
“小环还真懂我们晓隐……穿这么短的袜子,冷不冷啊?”
“这样好看呀——就因为他这么没心事,在一起我才开心呢!”
“我也好开心啊,小环就像我的女儿。”
“不过,晓隐不懂女人,一点也不懂!”连环嘟起嘴来。
“他小男生一个,懂什么呀。阿姨会教他的……小环,你们会一直好下去的,是不是?不像晓隐他爸爸,我始终都没觉得他理解我,不然,他也不会……”
“小环!”晓隐闯了进来。
两个女人一齐看他时,他竟噎住了,不知道先说奶奶的病情,还是奇妙的诗卷。
妈妈观察儿子的神情片刻,就冲进了书房,扶起奶奶。
“晓隐陪我带奶奶去医院。奶奶每天要吊甘露醇!”妈妈满头是汗,穿上外衣,“昨天傍晚才打的点滴,这会儿就晕了。印度那边的朋友,啥时能寄ap26113来呢。”
晓隐明白那是新的靶向药。可是他擦干眼泪,拒绝了妈妈。
“我要留下来,对付这个客人。奶奶也要我留下。这个家,我是男人,我做主!”
“晓隐?!”妈妈和连环异口同声,都以为他疯了。
奶奶却笑了,用肯定的目光赞许了孙子,又向儿媳妇笑了笑。
妈妈也明白了,“那小环陪我去吧。”
“我需要小环帮我。”晓隐冷静地有点可怕了,“如果,我打发了这个难缠的客人,我会和小环去医院的。你先打车去吧。到医院也就半小时吧。”
柳连环看奶奶的扁平的身体曲线,她感受到岁月对女性的残酷。但奶奶的眼睛,若使用一个特写镜头,再切换成晓隐年轻的眸子,观众是不会发觉的——只有她,注视过杜晓隐无数次的柳连环,才能辨别出奶奶的眼睛比晓隐溪水般的明澈外,更多了一层深沉,大海的深沉,多了一层面对翠竹迎风洒泪后映在眸子里的深绿的墨色。大海是美丽的,修竹也是。她作为少女,她仰慕美丽。奶奶要她和晓隐都留下,她会听的。
妈妈知道,奶奶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文化界的朋友,他们晚辈多年来都无法结识一二。可是今天这种情况,她不得不犹豫狐疑再四,直到奶奶拉她。
汪海藏也走出书房,冷冷地说:“不好意思。我改日再来,到时换题吧。”
晓隐拦下了他。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我和你比。请多给我一点时间。”
柳连环觉得,这一刻杜晓隐的风神是绝伦的!
“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不想这样赢得经卷。”海藏冷笑。
“你不也是以晚辈的身份挑战我奶奶么?我就要挑战你。”
“我不和不懂诗的人比。”
“它值十亿。”晓隐是信口开河。
“什么?这怎么可能?”
“你怕了?害怕输给我,然后失去天价宝物。”
“有意思。”
晓隐带柳连环回到樟木箱边。
“今天看你的了!你是中文系的,别叫我鄙视。”不等连环发问,晓隐如是说。
“什么呀!真讨厌。”
“旧诗,熟吗?”
“额,人家可是吴楚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哪些是李商隐不为人知的诗?”
“什么东西啊?”
“在这些手卷里,有没有李商隐不传世的作品呢?要七律,主题么——和‘成言’接近。”
“什么‘成言’啊?晓隐你想干什么呀,告诉我啊!”
晓隐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亏你是中文系。我学世界史的,都晓得是楚辞里的句子。”
“晓隐是杂学旁收、贪多嚼不烂的嘛!”
“反正就是约定的意思,后来没有实现,是个悲剧吧。”晓隐有点难为情,柳连环已经理解。
“男女之间的山盟海誓,对吧。然后一方反悔了!好虐心啊。”
“哼!我要一首大气的诗,能概括人生境界的那种。”
“为什么是李商隐?还有还有,这堆老古董里,抄的都是现今流传的诗,你怎么办?”
“相信我。我也相信奶奶,一定有她的理由。虽说这世上是否真能找到失传的诗集抄本,我们还是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呢。”
“我倒可以说,有!”女生骄傲起来。“知道韦庄的《秦妇吟》吗?唐代第一长诗就隐没了千年,直到1900年敦煌藏经洞意外发现了它。大约就抄在这样的写本上。”
“真的吗?太好了!那就不止十亿了,简直是无价!”晓隐还是不明白,无价国宝和国运有什么联系?难道如同小说影视剧里那样,经卷上的诗暗含了一份宝藏信息,得到宝藏的人富可敌国,还是绘有什么关乎气运的“龙脉”地图呢?——总之,不能流出国外!不能让汪海藏得逞!至于卷轴关系到他的两位男性亲人、他的身世,他其实不太想知道,不想被“额外”的信息干扰自己简单的生活。
“哇塞,我们发财了!”柳连环失声叫了出来。
晓隐瞪了她。她忙说:“开玩笑啦。喂,我怎么知道哪些诗是不传世的呢?能背的义山诗,才那么几首。”
晓隐浮现出得意又锐利的笑容,“依靠手机百度。找到检索网站,数据全一点的。基本上,传世的作品都能搜到。排除那些,剩下的我们再看,记得要‘shu’韵的哦!”
“切,好没意思,口口声声说要我帮忙,还不是自己早想好了。晓隐好狡猾的。”
“我找到失传的作品,你帮我选诗,主题匹配‘成言’,好吗?”
“义山诗那么隐僻,人家怎么可能不看注解就懂?”
“小环,求你了。”
“我……知道啦!”
晓隐拍着她的香肩,“加油加油,来一场古人同今人的诗歌对决!我们赢定了!”
“是说客人吗?万一输了呢?不传世的,兴许都是烂作。”
“笨女孩,乌鸦嘴啊。当代人怎么写的过古人?”
“你再骂我,不选了。”
“奶奶是我们的奶奶啊。”
连环笑了,“好啦好啦。今天赢了,明天去人广喝喜茶。你一个人排队!”
晓隐已经将全部的写本看了一遍。
其实晓隐什么诗也没看,他只是扫过了全部文字。
连环修长的玉指划过枯柴般的卷轴,晓隐却嫌她的手法太粗鲁了。印象中,奶奶抚摸书画的手势,无比优雅柔和,与寺庙里佛像的手神似。尽管奶奶的手,怎么能和少女的手相提并论?但万事万物并不是越新鲜越美。例如古瓷的开片、缩釉以及釉水中的杂质、釉面温润的宝光,带来的感受是难以言喻的。
一种从未有过的、渗透到骨髓的酸楚感,从骨子里蔓延到杜晓隐的血液中,又扩散到每一个毛孔,再收缩回胸腔,自下而上涌出来两行清泪。泪光中,这些展开的手卷不再是黄黄的,是一片银白色。除此之外,世界竟漆黑漆黑的,万物消失了!于是这银光虽不那么显眼,却也成了唯一的光明,耀眼但又渐渐可以直视。
“快夸我聪明呀!”连环冷不丁推晓隐一把。
“抱歉,什么?”
“用‘搜韵’查李商隐的诗。如果查不到,应该就是经卷上有,但现实中没人知道的篇目啦。在这些诗里选出符合题目的,就能打败那个讨厌的汪大叔!”
“哦,谢谢。”
“我们系里几个写旧诗的,提到过这个工具……”柳连环说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晓隐哭了?别啊,真扫兴,我们还没输呢!奶奶也不会有事的。”
“不,没什么,不难过。大概卷轴里有沉睡千年的虫,飞眼睛里去了。”
“好恶心!”连环“嗤”的笑了,“不过我就喜欢幽默。”
可是杜晓隐感觉,面对这几部诗卷,他不能找到平时那么轻松的心态。他更在意那卷首的五个字——“文章憎命达”——似乎真的有某种魔力。他不会已经被附体了吧?
“小环,我完全看不明白,靠你选了。”
“已经选出来几首了,也不知道哪一首更符合‘成言’。你定吧。”
他们顺着柳连环的手指看了几首,蓦地,晓隐的眼泪滴到了连环指甲上。少女晶莹的指甲,衬得男儿的眼泪都是浊泪了。浊泪顺势留到手卷上。苍老的卷纸,仿佛有生命。生命奄奄一息但呼吸不止。在江南,卷纸本来已不像在西北重现人间时那般缺水,此刻却依然无声地“吞没”了那滴泪。好比是,婴儿吮吸母乳那么自然和满足。眼泪消失的地方,恰好是连环挑出来的一首诗。他们默契地认为,这是上天帮忙做出的选择。
晓隐先回到书房,过了一会儿连环才来。她说,所有的手卷都卷起收好了,她讨厌乱糟糟的感觉。晓隐心想,不愧是女生啊。
然而当他俩看到海藏先生录在宣纸上的诗作时,还是紧张得发抖:
成言
已负无关设誓初,鸥心只欠历居诸。
信知翻覆谈何易,恨不撑持任所如。
蜃气成围饶梦蚁,楸枰悔子费前鱼。
蟠天际地山盟尽,好办骚魂日以疏。
学过毛笔字的柳连环忍不住赞叹汪先生的书法。
“妩媚中透着遒劲,秀气中藏着潇洒,你是学赵孟頫的吧。”
晓隐央求连环念给他听,他并不是每个字都能辨认的。
“根据江湖上的‘斗诗’规则,比赛双方应该互相解释诗作,以表明读懂了诗意。可是你们不像写诗的样子,嘿嘿……”汪海藏冷笑着,就自己翻译——
誓言已遭背弃,又何妨初心纯洁。
也曾如白鸥那般无邪,
只不曾经历日月。
我知道,反复并不容易,
恨的是随心所欲,
尤其是毫不坚持。
海市蜃楼,
围绕四周。
明知是假,还做着南柯一梦,
在蚁国享受温柔。
棋盘上应落子无悔,
反悔真是旧好的荒费!
山盟无处不存,
又昙花一现。
方便那牢骚的灵魂,
日益疏远。
晓隐和连环一面听,一面互相发消息,彼此忐忑,能不能赢呢?
“李商隐应该没问题吧!”他们暗自鼓劲。
“没问题的。这位选手已经挂了,他不会紧张,不会发挥失常。”晓隐发这条消息后,又加了个“坏笑”的表情图。柳连环握嘴笑了好一会儿。
“小环,录在汪先生诗的左边,用你最好的字哦。”
连环一动不动。
她根本就没背那首诗!
晓隐张嘴背了出来,柳连环就操起她瘦硬秀挺的书法。毕竟是才看过的,顺着声音,就能一字不差地写完:
成言
荷衣绀袖几回污,初服复修芳岁徂。
岂见银笙归鹤驾,更违玉杵聘天姝。
婵娟昨夜意无缺,琥珀来生香不渝。
抱柱风怀如有待,何妨九死为蘼芜。
汪先生两手交叉在胸前,“这么快!其实再给你半小时也无妨,哪怕你去别的房间上网查资料、找枪手,我都无所谓。”
两个年轻人窃笑,“确实有枪手,还是死人呢。”
“呵呵,可惜呀,你们用错韵部了!”
晓隐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扭头看连环。
连环摇手,“这怎么能怪我?是李……”意识到海藏在,只能在晓隐身边附耳说,“什么鬼?晚唐大诗人也会用错韵。”
“六鱼、七虞不是一个韵部,虽然普通话念起来很像。今天比试的要求之一是同韵。韵部是我限定的。”汪先生平静地宣布事实。
柳连环有点沮丧地趴在桌上,长发披下来盖住了眼睛,无奈地和晓隐说:“是啦是啦,听咱们系那个诗社的人说,现在新韵里差不多韵母的字,在古代念不同的音。押韵如果押在了别的音,想想就错了。”
“怎么会?”晓隐不敢相信会输在这上面。
“你们没学过写诗……”海藏说了一半,却硬生生咽下了口水,“没学过能写成这样,真叫人难以置信!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场,这么古老的感觉?太不对劲了!只不过……只不过,我的也不差!”
“突然发现,”柳、杜两个都喊出来,“怎么评判呢?都会说,自己的最好,不是吗?”
连环拍这手大笑,“大叔,二比一哦,我们赢了。”
海藏两手撑着案头,斩钉截铁地说:“诗的优劣,凭我的‘公心’,美是在太上的。”
“在康德哲学里,太上是先验的东西,不是我们后天可以判断的。这就无所谓胜负咯。”晓隐抓住了一线生机。
“你还真是博学啊。”海藏先生温和地说。
“他什么都有兴趣,天文、地理、哲学、美术……只是自己专业学不好。”柳连环也觉得胜券在握,有心情和讨厌的客人开玩笑了。
“你们诗里用的典故真多。”
晓隐哪里敢回答,他也无法应对。
连环很聪明,“这不是生僻的故事,汪先生真不知道,那就有空多读书吧。”
“呵呵。巧了。传说才华横溢的温庭筠,就这么奚落大权在握的令狐绹,从而失去了一生功名。不过,我不会像令狐先生那么小心眼的……杜家少爷,你读的书不少啊……香草美人用来比喻君臣成言,倒真是风华哀婉,使人心神摇荡!”
仍旧是汪先生把旧诗口译出来——
荷花制成衣裳,衣带是蕙兰。
青红的袖子,多少次污染。
归隐的初心还能重来,
美好的年华已然不返。
七月七那天,
吹笙的王子,徘徊世间。
没有依约驾鹤成仙。
说好的玉杵聘礼,
裴郎却不能和仙子结缘。
今夜的明月,
非比昨夜、
立誓无缺;
但松脂重生为琥珀,
心中的松针依然凝结,
松香更不会湮灭。
世上终有人九死未悔,
就像那抱柱的尾生。
我又何妨为一捧香草、
独守前盟。
这是一场古人与今人的对决。那个作古的人写诗时,自然只是宣泄情感,从未想到后人会隔着时空与他进行一场关系到“宝物”乃至“国运”的较量。在诗歌的社会氛围上,没有一个时代超过了唐代,今不如昔是铁定的。但一代有一代的文学,时代的趣味不断发生着变化。藉此后人也可以说,新声胜过前朝之曲。海藏就一向认为:清诗有胜过唐诗之处,清诗更易学,更方便进步,适合现在的人。面对眼前这首他看来悠远而陌生的作品,他震惊之余,依然不那么“喜爱和亲近”它。
这也是一场瘦与肥的较量。只有唐代是崇尚肥美的。汪先生看这首诗,依然能感受到这种秾艳的意态,就像是美人细腻润泽的肌肤,芬芳浑厚。而他自己是清苦的,瘦硬的,他喜欢筋力毕现,喜欢修炼一样地锻造句子。两首诗虽然在一张纸上比邻,却隔着丰满历史与骨感现实的鸿沟,也就是辉煌浪漫的古中国与生存奋斗为主的当今中国的区别。
唐代过去了,不可逆转。我们忘了什么是唐朝的天空,忘记了太久太久。多少年的奋斗,受挫,绝望,求变,挣扎,坚忍,海藏面对的只有现实。诗歌是他勤学苦练的技术!诗里的梦,是为现实而存在的梦,不是为了梦而梦。
这是情和理的对抗。经历社会的洗礼,汪海藏已经不相信情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决定。前半段话,果真符合他们的期待。
“虽然这么说很不甘心,但你确实写得不错,我都怀疑,这诗是不是你们这样的新新人类写出来的。很惭愧,我写了这么多年诗,而你们竟然这么小……”
少男少女的手默契地牵在一起,等待胜利的一刻。
“但我赢了,经卷归我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们错韵了。错韵就是废卷。”汪先生的眼神贪婪又可怕。
“我们不知道‘六条鱼’和‘七条鱼’有什么鸟区别!”晓隐怒了。
“严格来说,你有些离题。虽然若即若离,或者也可以会心。但是,旧诗对决是残酷的,不能冒险。你们已经犯了大错。而且每个韵字都落在了另一个韵部。”
晓隐和连环面面相觑,说到“离题”,他们就难免心虚。毕竟是现成的诗集里找出来凑这个命题,不能完全扣题也是自然的。错韵这件,更是任由汪先生掐住他们的“七寸”。
连环的大眼睛,已经藏不下泪水了。手却被晓隐捏得更紧,更紧。
“不,输的人是你!”
“臭小子,我是公道说的。你耍无赖么?”
“输的人是你。”
“为什么?”这回轮到海藏纳闷,“这个题目,诗的关键在一个字,我认为我扣得很好。”
“哪个字?”柳连环问。
“悔!”晓隐和海藏异口同声,彼此都吃了一惊。
汪海藏得意地笑了,“知道你还强词夺理。”
空气中忽然袭来清冷的酸香。晓隐的呼吸平稳了。他摆弄起瓶梅,垂着头,庄重地说,“你输了。虽然我不太懂诗,可还是能看出,你充满了怨恨和牢骚。你恨对方,恨对方有约定却反悔。”
“那不对吗?因为太在乎,因为期待的太多,因为自己重然诺,正义的一方才会怨恨对面反悔。爱之深,故而恨之切。躲在校园象牙塔中的小子,又怎么会明白成人世界深刻的痛楚?我最好的年华,被这国家耽误了!我的天赋被浪费了。泯然众人,孑然一身。写诗是小,我憧憬的是理想的社会和人文。这个世界给不了我。十四亿人,没有一个人懂我。我并不想承认海外比这里好,可是他们确实给我了更多,更多……”
海藏哭了。
“可是李——哦,不对,我这一篇,更高的却在于……”尽管思考已定,晓隐在一个饱学的前辈面前,仍不敢放肆直言。想着奶奶,他才咬咬牙,抬眼继续,
“在于‘无悔’!”
“无悔?”柳连环一知半解,但她被晓隐感动了,也被那个未谋面的、千年之前的“捉刀人”李义山感动了。
海藏已经站不住了,强撑在桌面上,喃喃自语。
“无悔……虽然对方反悔,我却无怨无悔,为什么呢?我得到了什么呢?”
他抬头看杜晓隐,那不是一个梳着韩剧男星发型的大一男生。他的背后,似乎有个悲伤的灵魂——戴着幞头,穿圆领袍的“凡人”。他也不知从何处来,他也不知向何处去。来时并非本愿,去时亦难征得他人同意。他也曾糊里糊涂地在世间暂留,以心为形役,立德立言立功求不朽而不得,欲参生死直超三界,也做不到。他同我们是一样的。只是,他虽然悲伤,并不沉沦,他悲伤得高贵凄美!
海藏忽然看到了,那个唐代人和晓隐一样的微笑。
他们三个太专注。书房外,钥匙插孔、开门、换鞋的声音都没听见。
海藏镇定下来说:“杜晓隐,诗都是私人的,在世时,为自己写。有人懂你,那是意外,是幸运而不是命。诗也是等待后来的人登门造访的。或者,在世时写的诗,本就是对前人的回应。”
“我赢了吗?”杜晓隐似懂非懂。
“求仁得仁,又何怨?果然无怨么?不,但怨得那么美……可是,我怎么会输?我没输,我没输。我不可能输给一个不懂平水韵的大一的孩子!你们一定是装的,假装不会写。”
杜晓隐已经露出胜利者的表情,柳连环也高兴地抱住他。
晓隐仁厚地说,“你没输,你也没赢。用韵我是疏忽,完全错了!但在诗人的境界上……汪先生,胜负难分,就维持现状吧。卷轴我家会好好保存的。我奶奶得了重病,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晓隐,我们确实输了啊。”
三人齐刷刷用发现天外来客的表情,盯着书房外微笑的、拈着一枝绿萼梅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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