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小叙》：引子，正值年少轻狂时，一蓑烟雨任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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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正值年少轻狂时，一蓑烟雨任东南

“窗外的天空无止境的黑，孤独的灯光映射着我狼狈……”似乎只有这一首歌才特别的应景。

苍白的一页纸上，又见那字迹，白不凡自嘲一笑，眉目弯弯，却透着些许凄凉无奈，“写的这甲骨文，谁认得。”他猛的起身，吓了对面的童仙一跳。

下一秒他已经离开了座位，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纸团，暴起的青筋仿佛要冲出那条白的渗人的手臂。

“白不凡！你去哪？”童仙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奔出，不像以前一样从容不迫，反而乱了脚步。

白不凡没有回答，教室里又闷又热，他把那张纸撕得稀碎，扔在地板上，纸上黑色的密密麻麻的字迹模糊了，被刚刚才让值日生拖过的水渍渲染上悲伤，晕成了一片。

他走着走着，狂奔了起来。

悲伤被他带出教室，白不凡一直摇摇晃晃的狂奔着，在学校车库的一个角落，终于坐了下来。

轰隆……轰隆……

天空被厚重的云层覆盖，乌压压的色彩中闪烁着电光，空气无端得让人喘不过气，已经有几点小雨飘落在地上，而真正的大雨，还在酝酿中。

“呼……呼……”头颅深深地埋在了手臂里，白不凡的身子在凌乱的风里瑟瑟发抖。

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抬起头来，那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长长的黑棕色头发上布满了小水珠，一副让女人都嫉妒的容颜变得苍白的让人心疼。

小鸟依人，婷婷而立的童仙。

“什么鬼？”童仙眼睛里透出关切的眼神。

“没什么，那张纸有毒，让人……让人难以接受。”半天白不凡才想出了一个这样特别的形容词，难以接受，就是可以接受，就是要付出代价的接受，就是不接受也得接受的接受。

童仙浅浅的笑着，美丽的眼睛里无波无澜，只有白不凡才知道，他的这种笑里更多的是怜悯，看透了一切一样的无奈。

“我早就知道她不可靠，现在你看看，被人家甩的彻底不。”童仙猜出来了，让乐观的白不凡如此伤心，唯有她可以完成的壮举。

“童仙，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这样的笑吗？就是那种即使火烧了眉毛依然淡定无所谓的笑，可是每一次当我想要展示这样的笑容的时候，嘴角总是多了几分尴尬与牵强。”

白不凡直视着童仙那美丽的眼睛，弯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像是把一堆甜蜜吸进了海绵，稍稍一捏就可以挤出很多。

他躬身摸着白不凡的头，温柔地看着白不凡有些血丝的瞳孔，“白不凡，你说你喜欢我的笑，你可知道我又是多么羡慕你从容不迫，就是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心灵，我淡泊的是姿态，你淡泊的是心呐。”

叮当……叮当……叮当……密集的雨滴拍打在车库的铁皮顶上，发出来的响声密集得让人感觉到心慌，上课的铃声打响，穿透了雨幕，显得分外刺耳。

“呵呵，你这人……还去不去上课了？”

豆大的雨滴落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溅起来朵朵美丽的晶莹剔透的水花，美得不可方物，短暂的让人心累，即使汇成了河，也传播着伤感。

“不去，我选择陪着你，都快毕业了，谁还在乎这一两节课。”

白不凡心头涌上感动，不动声色的掩饰了，童仙也坐了下来，正对着白不凡。

“真正从容淡定的人在乎吧，如饥似渴的学霸们和同样如饥似渴的伪学霸们。”白不凡一笑，眼神里多少有一些嘲讽，他不是学霸，甚至伪学霸也不是，他是一个看似风光无限却满盘皆输的人。

“我现在很好奇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看着白不凡暗淡的面色，童仙笑容不减，只是有些勉强，只是有些强装。

“没有什么，话很伤人心，一想到是她写的，倒也可以说得过去。”故作镇定的白不凡眼目里闪着光芒。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管是心灵上的从容不迫或者是面不改色，还是姿态上的淡定或者是无所谓，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本来就是一个胜者。

只有胜者的姿态才值得被人们铭记着，模仿着，而失败到了满盘皆输，那就什么都不是。

白不凡起了身，他的双腿麻木得仿佛失去了痛觉，走在湿气重重的青砖上，微微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他走出车库，放肆的风夹杂着拼了老命下落的冰凉雨珠，它们从白不凡敞开的校服领口里飞入，彻骨的寒冷让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好爽啊。”童仙和白不凡并排站着，他张开双臂，任由风雨拍打在他的校服上，脸上还一种特别享受的表情，让人很是无语。

白不凡给了他一个白眼，直挺挺的躺倒在塑胶跑道上，溅起许多带着泥土香气的水花，他十分传神的模仿着童仙的表情，比一只销魂的鸡还要妖媚，他说“那算什么，这才爽歪歪喔。”

虽然冷的透骨，可白不凡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现在的他躺在水里，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雨水落在他的眼窝里，融入他的那一抹光亮，从他苍白的面庞上滑落下来。

他只不过是一个初三的男生，他只不过才十六岁，他只不过有着常人没有的阳光明媚的笑脸。

可这一路上，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狗血事件，但我们都知道，青春的伤疤不是炫耀的资本，所以，他没有资本，反而输掉了一身的骄傲。

最后换来的，只是一张垃圾白纸黑字，一句让人心碎的我讨厌你……

“你他妈的真有意思，感冒了怎么办。”童仙这个家伙，现在充分的发挥了他的母系光辉，一把抓住白不凡抬起的手，把那一滩烂泥扶了起来。

密密的雨幕里又跑来一个身影，吓了白不凡和童仙一跳，毕竟他们这可以算是逃课，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们怎么在这儿淋雨，脑子有坑吧？”人未到，戏谑的声音却已经穿了过来。

他的身形魁梧而健壮，宽度可以顶得上两个童仙，身高也要高出白不凡半个头，英气逼人的脸上戴着一副大框眼镜，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骇人，他是顾寄，白不凡的死党之一。

“所以，还是忘了她吧。”童仙在白不凡耳边小声的说到，接着递给顾寄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动作衔接得行云流水，又是那么的不动声色。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天空终于几声炸雷响起，紫红色的电弧几乎贯穿了整个天际，把那灰暗的空气抽嗤的明亮的直晃人的眼睛。

“老师让我来找你们上课。”顾寄说。

白不凡抬头，任凭豆大的雨滴放肆的飞入他棕色的瞳孔，仿佛感受不到那种微微的刺痛，“你们知道吗？我突然想起来了一句诗，似乎特别特别的应景。”

他张开双臂拦住童仙和顾寄的肩膀，向着教室的方向走了过去，头顶着万千道紫色的，红色的让人头皮发麻的雷光，脚踏着一片片冰凉的，刺骨的，令人花容失色的水波。

顾寄和童仙，一个坚不可摧的像快石头，一个柔若无骨的像个水人，此时，他们停止说话，饶有兴趣的看着白不凡。

而白不凡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阳光一般的笑容，今天他明白，所谓笑容，永远都是送给对自己好和对自己有用的人的。

“正值年少轻狂时，一蓑烟雨任东南！”

“哈哈哈……”三个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唯有那笑声不改。

少年的笑，不淡定也不从容，只是散发着眼光一样温暖的眼神，那样灼灼其华，甜的仿佛可以挤出蜜来……

不凡的花叫翠花

　　“小不凡，爸爸妈妈要到大城市里去，你待在爷爷奶奶家，要听话哦。”记不得是谁说过的了，只是很深刻。

岁月的长河就像水一样匆匆忙忙的逝去，前路的走向没有缘由，缘由的背后是一片漆黑，白不凡依旧记得那天的那一辆红色的小汽车，父母上了车，从此有一段记忆里没了他们的身影。

那年白不凡四岁生日刚刚过去，手里一直攥着一朵红色的塑料花朵，那是他的生日礼物，忘记了是谁送给他的，却记得那花的五瓣红色花瓣中有四个黄色的花蕊。

人的记忆仿佛本来就是这样的奇怪，我们总是记得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者不在意的细节，却忘记了那件事情那些细节背后的面孔，或许是熟悉的面孔，可能也仅仅是熟悉过吧。

“嘻嘻嘻……嘻嘻……”红色的小汽车疾驰而去，卷起了乡村土路上厚厚的浮尘，将父母留恋的眼神与小不凡那充满期盼的眼神隔绝，最后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红色的点点，消失在尘土飞扬跋扈的地平线上。

小小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出期盼的眼神，小小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出嘻嘻的笑声，在小小的他心中，或许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唯有那么一朵脏兮兮的花，那么重要。

小不凡很开心的跑了回去，一个平房四五间的小院，那是他童年的开始，“花，我们……我们回家。”在他眼里，那朵红色的花朵有了生命，能听懂人话，更能说人话。

他仿佛听见花说，“我想回家家。”

小不凡坐在他的小屋的地上，从床底下吃力的拉出来一个灰色的纸盒，只不过是最普通的鞋盒，却是那时的他最珍贵的东西。

小心的揭开已经摇摇欲坠的盒子盖，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映入眼帘，要是一个大人看到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些东西扔的远远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那无非就是一堆垃圾。

他把他们藏在床底，躲避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目光，害怕他们把他的朋友们当垃圾清理掉。

“花花，到家了，嘻嘻。”也只有对着他的这些特殊朋友们说话，小不凡才用出了这种小女孩一般嗲嗲的声音。

记忆里不知那个大人告诉他，对着大人或者小朋友说话要庄重，虽然他还不知道庄重是什么意思，只是记住就可以，因为大人们还说过一句话，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的。

所以长大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小不凡对他的期盼丝毫不弱于他的那些特殊的朋友们。

那是小不凡的朋友们，一个手掌大的棋子，小不凡认不得上面的将字，只知道这个东西很圆，滚起来很快又很远。

一条腿的恐龙，各种形状的积木方块，断了手臂的奥特曼，简直让人看花了眼，谁能想到一个并不是很大的鞋盒里装着这么多的东西，用大人的话来形容简直是乌七八糟。

更多的是彩色的纸片，仔细看来原来是各种小小动物的雏形，形状很是不规则，显然是出自小孩之手。

还有一个三咕隆的小车最是显眼，红色的车顶上有一个彩色的小灯泡，那是二叔家的儿子白不笑送给白不凡不凡的玩具，他和小不凡是同龄人，不过小不笑可比小不凡要早熟冷静的多。

至少见到一个亲戚长辈，白不笑可以挤出很甜蜜的笑，他会把老头老太叫爷爷奶奶，会把男人女人叫叔叔阿姨，而白不凡，他最多也就是略显尴尬的笑笑，这就是所谓大人眼中的怕生。

除此之外，他们再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小不笑和小不凡一样喜欢喜欢收集各种各样大人眼中的垃圾。

“不凡，吃饭。”简短的一句话从屋外传来，每天做饭给他吃的奶奶很慈祥，对白不凡很是包容，要不然早就扔了他的那一堆破烂。

“我的花，睡觉了，我先去吃饭了。”小不凡郑重的把他的塑料小花放在了盒子里，又小心的把花拿出来，他的心里在想，人们每天都要吃饭，一日三餐，没有尽头，那么像他的花这样美丽的花，是不是也要吃饭。

小不凡把盒子推到床底，走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奶奶慈祥的，被褶子填充的满满的脸，她说“今天你不离哥哥来家里做客。”小不凡的内心深处狠狠的跳动了一下，他把他的手臂背到了身后，胖乎乎的小手上紧紧攥着那朵花。

白不离似乎是小不凡眼中最最接近是大人的人了，对于大叔家的儿子，一个十七岁少年，既让他感到到羡慕又让他感到害怕。

羡慕的是白不离即将成为大人，害怕的也是白不离即将成为大人。

这个正真大人眼中有些叛逆而不修边幅的白不离，在小不凡眼里那么的神奇，至于为什么要用神奇，咳咳……

奶奶一把抱起还在愣怔的小不凡，向堂屋的方向走了过去，“我们去吃饭喽，你爷爷和不离哥哥还等着呢。”

“白不离！你滴，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还不过来给我米西米西。”奶奶放下小不凡的时候，他的手依然拧在身后，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别扭，刚好被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的神情的白不离看见。

小不凡的耳朵一下子变得很红，有一种被别人洞察了一切的尴尬的感觉，“这是我的花，它也要吃饭。”他极不情愿的伸出手来，略显脏兮兮的塑料小红花暴露在众人眼前。

爷爷奶奶很慈祥的笑着，白不离的眉毛像活过来一样挑了起来，而且只是挑起了一个，另一个依旧僵硬的趴在他的眼眶上，“吆西，花姑凉，大大滴吆西。”

小不凡坐在青布沙发上，他把花郑重其事的放在了餐桌上，“花，吃饭喽。”小不凡看也不看白不离一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这个样子让白不离有点尴尬，有一种把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如果他是不遗余力的调戏着小不凡的话，那么小不凡的反应就像是无视了他的存在。

“不离，你怎么不吃饭？”爷爷笑着看着白不离，小不凡饶有兴趣的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他的花，“爷爷，我的花也不吃饭。”他发现他的花根本没有吃饭。

白不离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最近喜欢看水浒传，上面的梁山好汉就是这样吃的，为了表示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意境，他以水代酒，满满的杯子在白不离手里见底。

奶奶向着白不离的碗里夹了菜，慈祥的给小不凡解释，“小不凡，那是一个塑料花，当然不会吃饭了。”

“哦，我知道了，花你一定是不饿，所以才不吃饭的。”

看着小不凡那泛着小自信的面庞，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早就听说白不凡这孩子较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较真，“要是现在还抗日的话，你白不凡完全可以去炸碉堡，党和人民一定会高枕无忧。”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爷爷瞪了白不离一眼，白不离只是不以为然的笑笑，之所以说白不离是一个神奇的人，也正是因为他总是可以让大人们无可奈何，而他总是一种油盐不进的样子，小不凡知道，这样的姿态与他的距离还太过于遥远。

“哈哈哈，不离哥哥你好像一个日本鬼子。”小不凡笑的分外灿烂，小小的他已经掌握了如何笑的像太阳一样和煦，当然这是在他感到正真开心的时候才发出的笑，不怎么刻意。

白不离使劲甩了一下头，棕色的长发在太阳的光芒下熠熠生辉，他强忍下内心深处的一句八嘎呀路，挤出笑容对小不凡说。

“小不凡，和一个塑料花有什么好玩的啊。”

“只不过是一个肮脏的塑料花而已，你看它的花瓣都脏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你的手，你的脸，都被他染的脏脏的。”

“扔了吧，别可惜，况且你以后和塑料花有的是机会在一起玩，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塑料花了，各式各样的塑料花，你会玩够的。”

他一口气说完，小不凡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插嘴的机会，第一次听到那么连贯又那么行云流水的语言，他小小的脑袋根本无法理解。

只有一句。

“扔了吧，别可惜……扔了吧，别可惜……扔了吧，别可惜……”

只有这一句强势的钻入他的耳朵，贯穿了他的耳膜，小不凡气鼓鼓的说“不，我才不扔呢，不离哥哥真坏。”

“不凡的花有名字，不凡的花叫翠花！”小不凡昂首说，目光里满满的骄傲，正视着白不离的脸，正视着被他棕色头发掩盖的额头上那个含苞待放的青春痘。

“搔嘎，你知道我从你的样子语言里看到了什么吗？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东北洪荒的气息，仿佛从东北原始森林里钻出来的远古黑熊。”白不离放下了已经见底的饭碗，在爷爷责怪的目光里走出门，嘴角上扬从容自若。

小不凡像是被白不离的话逗笑，他用底不可闻的话自言自语道，“不离哥哥，你知道我从你的样子语言里看到了什么吗？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日本邪恶的气息，仿佛从日本小小岛上走出来的日本鬼子。”说完，他学着白不离从容的一笑，拿起他脏兮兮的花走出了堂屋。

“翠花，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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