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玉》——芳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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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见

轰隆隆，阴暗的天空，在遮蔽了最后的几丝曙光后，响起了低沉的雷鸣。没有归巢的雀鸟，惊慌失措的扑腾着翅膀，掠过被山风吹得飘摇不定的树梢，寻找着自己的归宿。

山里打柴的樵夫，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抬头看了眼天空，吹出一口浊气，把地上捆好的木柴背起来，往山下的村子急步走去。

走到半山腰的一个小水潭边，樵夫放下柴捆，从水潭捧起水喝了一口，再一把抹到脸上，在冰凉山泉的刺激下，顿时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突然，水潭边上的草丛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影扑通一声掉进了水潭，溅了樵夫一身的水。樵夫吓得往后一跳，抽出柴刀拿在手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却见那黑影从水潭里站了起来，原来是一个人，只是样子极其狼狈，腰带松脱，一袭青衫上粘满了枯草树叶，本就蓬乱的头发打湿了贴在脸上。

只见那人从水潭里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手拔开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张汉子的脸，接着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松开来，细细看着手里攥着的植物。

估计是其他村子来山里采药的吧。樵夫没了兴趣，雷声也越来越密集，眼看就要下雨，赶紧收拾起东西往山下赶去。

水潭中的汉子看着手里的茶苗，感觉像是找到了一样稀世珍宝，爱不释手。这株茶苗不同于以往见过的那些，虽然还很小，但是茶苗顶端生出的嫩叶，是金黄色的，而且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清新淡雅，让人一闻就有神清气爽的感觉。拿回去好好种起来，将来说不定能成一个不错的新生品种。汉子带着一丝疑惑往腰间摸了摸，感觉触手一阵冰寒，皱眉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

“三叔……三叔！”山下传来一个少年的呼喊声。

“哎……在这呢，马上来了！”水潭里的汉子应了一声，从水潭里走出来，往山下走去。

滴滴答答，哗啦啦，不一会儿，就电闪雷鸣，雨暴风狂。还没走到山下的汉子浑然不觉，慢悠悠地走在山间的路上，好像现在是清风徐来，阳光普照。

“梁春，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再过两年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你怎么不看着点你三叔，还跟着他一起跑山里去，万一在山里遇到什么毒蛇猛兽，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你们这一辈你是老大，你随我们到蜀中就应该多学习，而不是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十三四岁的少年苦着一张脸，听着长辈的教诲，由于淋了雨，还不时打个喷嚏。而始作佣者的某人，正舒服的躺在澡盆里，打着哈欠。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好一个上善若水！”江边的茶楼，梁玉端起面前的茶盅，一饮而尽。蜀中不愧为灵秀之地，天府之国，就连这普通的水，也比西京的甘冽清甜。

此处茶楼建于江边巨石之上，底层廊柱雕梁，根据地形建成弯曲的回廊，两边和廊柱之间坠以竹制卷帘，以作隔断和挡风遮雨之用。二楼青瓦飞檐，面街和面江的两方，六抹隔扇花窗，支出吊脚竹楼，雅致清凉，楼下江中画舫渔船，街上车马行人，贩夫走卒，买卖议价，独成一景。一二楼安放同一款式木桌条凳，古朴厚重，美观大方。茶楼正中有一匾额，上书“临江仙”三字，笔力浑厚，洒脱不羁。

茶楼不但卖茶，也有本地特色面食糕点，梁玉来蜀中以后，早餐皆来此地解决。饮尽杯中茶水后，用筷子夹起一个猪儿粑，刚咬了一口，“嘭”的一声，隔扇门被大力推开。梁春一屁股坐在梁玉对面的条凳上，用手拿起一个猪儿粑，许是太烫，一口咬了上去，松开了手，又被流出的猪油烫了嘴，发出咿呀唔呀含糊不清的声音，粗略在嘴里团了几下咽下去，再抱住茶壶大口喝茶，止不住大口喘气。

梁玉皱了皱眉，说道：“我说大侄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个一两年就要讨老婆的人了，还这么一惊一乍不修边幅的，你该不会是好的不学学你三叔我吧……”

梁春没好气的白了梁玉一眼：“三叔，您老也好意思说，昨天为了给你送伞，我感染了风寒，幺爷训我的时候，你跑的倒是够快，今天吃早饭，居然又不等我。”说完，咳嗽了几声，从桌上竹筒里拿出一双竹筷，夹起一个猪儿粑吃了起来。

“我又没让你小子跟着我，不好好跟你幺爷学习管理茶园和药田，不怕挨训了？”梁玉嫌弃地看了一眼被梁春抱得满身是油的茶壶，摇摇头，重新要了一壶茶。

梁春吃完了早点，把手里茶壶喝了个干净，抹了抹嘴。吐出一口气，道：“挨训我也怕啊，不过干那些太无聊了，这剑南道戎州府，除了吃的东西还可以，其他哪里都不如西京，来这以后快闷死我了，如果不是爷爷非得让我跟着过来，我才不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大胆！竟敢口出狂言！真当我戎州无人！”一声娇叱过后，却是从隔壁间走来两个男子，带头一人，二十上下年纪，身材精壮，眉眼粗犷，腰间佩带一把连鞘长剑，一看就是勇武之辈。另一男子白面书生模样，与粗犷男子年纪相仿，手执一把折扇，身着一袭白衣，倒也风度翩翩，只是面容不善。

突然闯入的二人，使得梁春神色一滞，腹诽道：这里的人怎么这么较真啊，怕不是想打人吧。此地不比西京，人生地不熟的，要真打起来，小爷可要吃亏。梁玉倒是神色不变，站起身来，抬手抱拳道：“两位，在下侄儿年轻气盛，言语有失分寸，无意冒犯，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包涵一二。”

粗犷男子眉头一挑，道：“我剑南道戎州府，自秦时置僰道县，汉时置犍为郡，至今时今日，一直是汉人与夷戎交集之地，素有西南半壁之称。戎州城为长江首城，集三江与蜀中灵秀之气于一城，自是藏龙卧虎之地，岂容尔等信口雌黄，说三道四。今日要不是念在你年幼无知，长辈疏于管教，我兄弟二人，不论文章武功，都要讨教一二，看看西京中人与我戎州草民，究竟孰优孰劣。”说完，往隔壁房间瞟了一眼，一脸自得。拍了拍腰间佩剑，冷哼一声，旁边的白面书生也是一脸忿忿之色。

“既是无能鼠辈，须知道些天高地厚，轻重利害，可别一时口快，误了身家性命，毕竟不是任何人都如我们这般好说话。若今天尔等惹上的是南蛮夷狄，怕是要有血光之灾。”方才一声大喊的女声又在隔壁间响了起来，话意虽伤人，声音却柔和悦耳，让人想一探究竟。

“姑娘言重，在下谨记。”梁玉依旧神色如初，倒了一杯茶，向着隔壁举杯，一口喝了个干净。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冷哼。闯入房里的二人，瞪了梁春一眼后，转身回到了隔壁房间。

过了一会儿，两边相安无事，梁玉也收拾起心情，准备离开茶楼，今天看起来应该天气不错，再进山一趟，或许还能发现什么好东西。

梁玉站起来，对还没从刚才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梁春说道：“小春，别多想了，今天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们刚从西京来到此地，许多风土人情，还未如何了解，正如刚才那位姑娘所说，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没必要招惹事端。我今天准备再进山里一趟，你就不要跟着了，去你幺爷那里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梁春望着楼外翻滚的江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梁玉摇了摇头，正要转身下楼，嘭的一声大响，隔壁房间传来喝骂声和打斗的兵器交击声。接着窗扇破开的声音传来，刚才闯进来的粗犷汉子，死猪一样被扔到了街上，引来一串惊叫，只见他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柄出鞘的断剑。

梁春好奇地站了起来，走近隔扇想要看看发生何事，却感到后背被人拉了一下，往窗边一闪。紧接着轰的一声，隔扇门碎裂开来，木屑横飞，刚才还风度翩翩的白面书生，两条手臂上的衣衫碎成布片，胸口被开了一个血洞，摔到了房里的木桌上，眼看是活不成了。

梁春咽了口唾沫，吓得脸无血色，虽然到处浪荡惯了，但是这种凶案现场并没有如何经历。

“小春，快走……”梁玉表情凝重了起来，他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三叔，我们离……离开这吧。”梁春声音有些打颤。

“别废话，快走！”梁玉把梁春拉起来，往楼下推去。

转过身来，一个惊慌失措的白色身影，带着一股幽香，倒退着走到了房里。一身纱质白裙，裹住曲线玲珑的娇躯，白色的帘帽下，如花似玉的面容若隐若现，看不真切，背后及腰的青丝，柔顺丝滑，飘逸若仙。

第二章 结亲

白衣女子身前数步，站着一个身着兽皮、满脸横肉的胖子，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紧盯着白衣女子，像要一口吃进肚子里，道：“小娘子，你这种香喷喷的身子，老子最喜欢了，快过来，咱们亲近亲近，待你我成了好事，保管教你欲死欲仙，欲罢不能……”

“你……无耻狂徒，光天化日下就敢行凶，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白衣女子继续倒退着，讨伐的声音和她的身躯一样有些颤抖。

“嘿嘿，老子就是要光天化个日，天理王法，暂时还到不了这，现在这楼上四下无人，春宵苦短，快过来及时行乐吧……”胖子淫笑着急步逼上来，令人担心他这一下扑上来，白衣女子柔弱的身躯会被他揉碎。

“那个……打扰一下，在下还在此地，不知道算不算个人。”一个平淡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胖子身形一滞，转头看着角落里站着的男子，看起来二十上下年纪，一袭青衫，浓眉大眼，比那些公子哥看起来多了英武之气，比那些莽汉又多了清秀的气质。他脸上看不到恐惧惊惶的神色，难道是哪方高人？不过，再怎么看，好像也只是凡夫俗子一个。

“你是什么东西？从哪里冒出来的？赶紧给我滚！”胖子一边吼，一边捏紧拳头，准备揍人。他粗壮的手腕处一个银色的手镯亮起一阵雪亮的光茫，拳头前面的空气瞬间响起一阵爆裂的噼啪声。

“好的，马上滚，等一下！”角落里的汉子说完，两步走到胖子的面前，拉起白衣女子就往楼下跑去。白衣女子本来吓得动弹不了，被汉子一拉之下，居然感觉整个人像飘了起来。手上传来粗糙皮肤的触感，虽有一丝厌恶，但那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多少传来一丝安全感。

“啊，我要杀了你！”胖子一愣之下，气得大吼，从面街的竹楼破窗而下，街道上刚过去一辆狂奔的马车，胖子循着一丝幽香的气息，往前追去。

见他跑远，茶楼上两人长出一口气。

“你……你可以松开了吗？”梁玉怀里一团软玉温香，转过头正对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没有了帘帽的遮挡，一张美艳无方的俏脸近在咫尺。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瑶鼻秀挺，玉腮泛红，红唇娇艳欲滴，衣襟微松，露出一些冰肌玉骨，再往下，触感柔软……

“你……看够了没有？”女子霞烧玉颊，想要挣脱，奈何男子的手抓得很紧，生怕自己跑了似的。

“呃……姑娘恕罪，事急从权……事急从权。”梁玉赶紧松开白衣女子，站直了身体，想起刚才的唐突，面红耳赤。

适才发生的事真可谓万幸，他拉着白衣女子往楼下跑，刚好有辆马车经过茶楼，情急之下，他取下女子头上的帘帽扔到了拉车的马儿头上，马儿受到惊吓，拔腿狂奔。好在那凶人胖子脑袋不怎么好使，从楼上跳下来就跟着马车追过去了。只是不知道等会追到了会不会再折返回来。

“小女子柳云汐，谢过先生搭救之恩。”白衣女子一改在楼内时的疾言厉色，用柔软好听的声音向梁玉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快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只是姑娘的两位随从，怕是性命难保了，请节哀。”梁玉看了看街上被众人围起来的粗犷汉子和房里桌上一动不动的白面书生，摇了摇头。

“先生不知，这二人与我并无关联，小女子因家道变故，今日流落到了此地，却不曾想，遇见了这自诩能文能武的兄弟二人，强迫小女子跟随于他们。小女子正苦于无法脱身，方才在楼内也是故意挑起事端，万不得已，望先生恕罪才是。谁曾想，那身着兽皮的凶人，从街上就闻到了小女子身上香气，跳上楼来，三两下就结果了这二人。”柳云汐莺声燕语，樱唇轻吐，道出了事情原委。

“原来如此，柳姑娘如今孤身一人，可有投奔去处？”梁玉轻声问道。

“小女子如今举目无亲，前程渺茫，我……我也不知该去向何处……呜呜……”柳云汐说着，双手捂住白晳的脸庞，哭了起来。

梁玉顿时慌了神，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流泪，没有一丝抵抗力。赶紧说道：“柳姑娘别哭，天无绝人之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此地，再作打算如何？”

柳云汐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俏脸，轻轻应了一声，跟着梁玉出了茶楼。到了楼下，梁春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原来他放心不下梁玉，又知道自己三叔爱管闲事的脾气，一直没走。看见仙子一样的柳云汐，血气方刚的少年有些呆了：“三叔，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柳云汐姑娘，我们要找个地方把她安顿下来。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再说。柳姑娘，这是我大侄子梁春，哦对了，在下梁玉。”梁玉带着二人匆匆离开了茶楼。

落星山，位于戎州城东二十里，山高不到三百丈，方圆不过十里左右，为南北纵向的七星山脉主峰，西边是雄奇险峻的白石崖，东边是斜缓的山林梯田。山顶常期云雾缭绕，水气氤氲，适合茶叶生长，梁家茶园就坐落于此，经过多年的经营，已有三百多亩的规模。

茶园旁边有一片生机盎然的楠竹林，林中有一座落星山庄，前后两进院落，青瓦白墙，回廊木楼，在这幽静的山林中，别有一番清新雅致的韵味。

过了最繁忙热闹的春季采茶时节，这里本来应该很安静才对，然而这两天，整个落星山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有与山庄里面相熟的山民一打听，才明白，原来这梁家，一位三十岁了还孤身一人的少爷，不知怎么就开了窍，从戎州城里捡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带到了山庄里。一些人心里还想着，我天天去城里逛，怎么就没遇上这种好事。

梁府上下从城里宅子搬了过来，轮番上阵对姑娘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再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就上前问这问那，姑娘何方人氏，家里都有什么人，芳龄几何，有无婚配，生辰八字如何……

梁玉本想把柳云汐带到山庄里避避风头，怕那凶人再找上门，过些时日再作打算。没想到家里人得到消息，造成了今天这种局面。

夜已深了，梁玉还把自己闷在房里，浊酒清茶，喝了一壶又一壶。柳姑娘定是吓坏了吧，刚逃脱虎口，这是又掉进了狼窝了吗？要不，找个机会，带柳姑娘逃出去……不行，这两天都没见过她，说不定她也会觉得我会趁人之危，不是什么好人。对了，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看着桌边支着脑袋昏昏欲睡的少年，梁玉猛的一拍桌子，梁春吓得跳了起来：“三叔，出什么事了？打雷了？”

“小春，我问你，把柳姑娘带回庄里避难，只有你知道，你说，府里怎么会知道的？”梁玉喷着酒气，舌头都捋不直了。

梁春尴尬的搔了搔头，坐回了桌边，自顾自斟满一杯茶喝了，打了个哈欠，说道：“三叔，您老也不能怪我，今天我们遇见的这事吧，有点邪门，还死了两个人，万一官府追究起来，我们也脱不了干系不是。咱们在这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被人坑了，都找不到地说理去，所以吧……”

“算了，滚滚滚，你小子以后别再跟着我，要不然家法伺候……”梁玉挥了挥手，看着这小子就来气，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机灵。

“以后说不定就是我三婶跟着你了，我哪好意思还跟着你，人家像个仙女一样，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得了便宜还卖乖……”梁春站起身来，嘟囔着往门外走去。

“你小子是不是欠揍……”梁玉咆哮着站了起来，梁春吓得飞快窜了出去。

梁春刚走没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始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梁忠走了进来，坐到桌前原来梁春坐的位置。梁玉抬起头，才发现老父亲脸上少有的红光满面，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我说，你小子这次总算圆了你娘一个心愿，那姑娘模样俊俏，谈吐不俗，温顺贤良，你可要好好善待人家。至于家世来历，你大可放心，我自有安排。”梁忠说完，看了端着酒杯目瞪口呆的梁玉一眼，微微一笑，继续说到：“待我给你们挑个好日子，为你们完婚。当然，我们初到此地，还未站稳根脚，亲戚朋友也多在远地，一切事宜就简，对此你可有异议？”

“我……”梁玉刚要说话，只见梁忠抬手制止，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说什么的样子。道：“不必多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会少，你就安心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吧。”不待梁玉多说，起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回首说道：“云汐托你娘转告于你，说情愿嫁入我梁府家门，只希望你不要嫌弃于她。”说完，关上了房门。

梁玉端起的酒杯啪的一声掉落到木桌上，甩了甩不太清醒的头颅。这到底算什么事，我真的，就给自己捡了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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