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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逆生之子
第001章逆生之子
渺渺茫茫的夜晚,星河天悬,星光处处铺陈,月牙儿点缀新奇,无论都鄙都沉静在夜色里,山川原野间清风徐徐的吹,树木草本其影蔽芾,摇曳在淡淡的月华中,轻柔的风声里夹着草木齐动的声音。
拖着极长极长光尾的流星划破天际,自北向南从不知明的远处飞来又飞往未知的远方。
离为火,八卦方位中代表南方,所以雄踞大陆南方的姜朝,又叫南姜或火姜、离姜。
南方,其神炎赪,是传说牧南的火神,其守朱雀,是代表南方七宿的火之神兽,也是姜帝的所瑑之灵。所以,姜朝的君主及子民们,都喜欢称自己的王朝国野为:火姜。取的是炽烈如火的意思。
火姜惟王建国三百年,拓疆土,辨方正位,定九州,设官分职,立百官......
九州中象征着北方辽阔疆域之地曰:并州,并州之内的北方,有一个叫流的诸侯国,而因为王朝中央万里见方之地曰王畿,王畿外五万里见方之地曰侯服,侯服外五万里见方之地曰甸服,又其外五万里曰男服,男服外还有采服、卫服、蛮服、夷服及镇服,皆各为五万里,所以距火姜国都-绀都约合三十万里处、在夷服范围的流国,全称应为流夷。
姜历三月十六凌晨平旦,流夷司弓矢下大夫的封地洛夔。
本是泯灯时分,司弓矢羽贯的宫室此时却灯火悬照,通明一片,内室的奴婢一改平时低头趋行的模样,都慌慌张张的在庭燎的照耀下,在连廊上出入忙乱着,踩得柚木连廊吱吱作响,女婢们持着早已准备好的雁足灯,用木乘盘托着绢帛、铰剪,急急穿过连廊走到侧室。
季春三月生气方盛,阳气始泄,这个时间段更显阴冷。
凌晨透凉的风吹过晚庭,庭栽的细枝百叶轻轻摩挲,倒映在墙上的是忙碌的摇晃的影子,侧室所在的那一处屋室所在,传来女人阵阵痛呼的声音,那是司弓矢羽贯嫡幼子羽言季妻室即将要产子的声音。
妻将生子,及月辰,居侧室。妻室将要生小孩,到了临产的那个月初一,要暂时住到侧室。所以休憩在外室的羽言季收到妻子将要分娩的消息,之后随着传信的妻子房内侍女钏赶到侧室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的功夫。
羽言季匆匆而来,踩着木屐,一身玄色的深衣已经整理得一丝不苟,袖圆似规,领方似矩,只是发髻稍显凌乱,眼睛里有几缕血丝,而这些都是因为他这几日和衣而卧,不曾睡好。
没有一个男人对妻子将要生孩子是无动于衷的,平日间稳厚的余言季也不例外。
速度虽快却没有失掉章法,在将要赶到侧室时,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喊话声以及妻子撕裂的哀叫,羽言季已经能感受到妻子临盆的紧张和痛苦。
后面趋行的侍女钏的速度在羽言季眼里实在有些慢,他很快就将钏抛在了后面。
在刚好迈入侧室的时候,羽言季还差点撞到了几个同样慌慌张张赶来的婢女青衣,婢女们端着盛有刚烧好热水的铜盌。
受到惊吓的婢女轻轻惊呼一声,停下脚步赶忙掌好手里差点滑落的铜盌。
“啊,是君子......”借着室内打出来的灯光,婢女们一看是自家少主人,又站在一旁诚惶诚恐起来。
羽言季顾不了许多,年轻俊朗的脸上写着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焦急,他只是摆摆手示意无妨,绕过这些婢女,朝里面走去,后面隐隐有侍女钏训斥刚才那几个婢女的声音传来。
产房越来越近,妻庄氏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羽言季大步踏上石阶,在想要伸出满是汗水附着的手推开产房的门的时候,门先一步被拉开了,开门的是这几日以来一直帮忙传话的傅姆。
“傅姆,吾妻情况如何?”羽言季站定门外,忍不住带着几分紧张的问。
穿戴整齐的傅姆,站在双扇而合的门楣下,屈身向羽言季行礼,之后微微合上屋门,将羽言季挡在门外,羽言季一时被阻,视线越过傅姆,望进室内,不过什么也没看到,因为室内卧床的地方,竖着透着昏黄灯光的皇邸隔绝视线。
“君子稍安,产室污秽,你不能进去,内人一切安好,请大子放心,凡有事况,下妾会及时通知你的。”说完,傅姆微微侧身,只不过是让随后而来的青衣进去,在婢女们陆陆续续进入房门后,房门又被关上了,留给羽言季只是里面摇晃的光影和各种声响,妻子的痛呼之声一下下敲击着他的心房。
这是年轻的羽言季无能为力的事,身为继承了父亲羽正技艺,注定是流夷下一代羽正,同时是在二十出头已经结象成元的青年修士俊才,让他对阵外寇、伺捕盗贼,他能御车挥戈,也能驾马挽弓,但对女人生孩子这种事情,他只能在庭院里紧蹙眉头,来回踱步。
后面进来的侍女钏双手紧握在身前站在一边,看着有些急乱地羽言季,忍不住出言宽慰,“主母不会有事的,主上你宽心些......”
钏是随同来妇庄氏至矢宫的陪嫁侍女,她嘴里的主母主上只是针对羽言季夫妇而言,现在矢宫所有人的主上是司弓矢羽贯。
羽言季烦躁地挥手打断身边侍女的话,依然自顾自的踱步,这样的态度是他很少有的。
焦虑的等待中不知过了多久,在庭院里来来回回的走动,羽言季始终注意着产房的动向,不断的有人出来又进去,每一次的开门关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随着里面突然变得高昂的痛呼声,里面传来了女医嘶哑的嗓音。
“出来了!出来了......”女医喊声戛然而止,停顿一下发出了一声惊呼。
一直在外面用听觉感受着妻子痛苦的羽言季,被这声惊呼割断了紧绷的神经,略过石阶又闯到了门外,毫无意外的,傅姆又拦住了门口。
“君子,你不能进去!”
羽言季伸手抵住门扉,焦急万分,“至少让我进去看一眼......”说完就要往里闯。
这个时候却是皇邸后的女医又大叫出声:“是脚,先出来的是脚!是倒产!快!快!你们快去再准备些热水和锐器......”没有任何停顿,女医大声吩咐着屋内的婢女。
吾子是逆生吗?羽言季愣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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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生,男子设弧于门左,女子设帨于门右。弧即弓箭,帨即佩巾。
当天羽言季在侧室门的左边挂上了木弓,并于三日后举行了接子的射礼。
浃日,也就是十日之后,司弓矢嫡幼子羽言季家诞下一个逆生之子的消息不胫而走,虽然司弓矢府第上在产下逆生子的时候,就严令府上的仆役女婢禁止对外乱传,但奈何每个人都有那么个值得信任、守得住秘密的人。
逆生之子的消息,不仅是司弓矢的封地洛夔传得沸沸扬扬,连几百里开外的流夷国都新渠的人们都有所耳闻。
逆生是产子一忌,是指婴儿的脚先生出来,头后出来,而这样的情况往往会导致难产,产妇很容易死亡,这就好像是孩子克死了母亲一样,并且还有一个说法:“顺生者子孙顺亡,逆生者子孙逆死。”意思是逆生者乃至其后代不得好死,这算是对逆生的一个恶毒的诅咒,庶人野人们有时对骂还会以“逆生子”来蔑称对方,而“逆生子”和“逆子”是有很大意义上区别的。
现在外面无论是士大夫卿族,还是洛夔的国人野人们,只要其间是对司弓矢家逆生子感兴趣的,都纷纷有所臆测,论黄数黑的也大有人在,言论的最多就是逆生子如何的相貌奇特以及其母已经血崩而死。而一个逆生子能带来这样的风雨其实是人们还将五年前的一件事联想在了一起。
五年前,大司寇乐氏联同大司徒呈氏发动叛乱,妄图取流王而代之,虽然最后在大司马兴兵勤王下失败了,但还是遗留下了很多影响。
其中,乐司寇和呈司徒居然都是逆生子这件事在其后的日子里经常被提到,成了一份谈资,那场叛乱也就成了人们口中的“逆生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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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此时羽言季之妻庄氏并无大碍,因为接生的女医很有一番技艺经验,所以庄氏产子时虽有曲折,产后却只是身体虚乏羸弱而已。
至于逆生之子相貌奇特的传闻更是无稽之谈,看着乳母怀中自己的孩子,羽言季是这样想的。
被包在厚厚裹衾里面的孩子睡得正香,小脸上早没了出生时殷红的血丝,整张脸粉粉的,小小的鼻尖上还有淡淡的奶渍,轻闭的眼睛上两弯浅浅的、微微泛白的眉。
“君子,你......你是要抱抱小少子吗?”
乳母刑氏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女子,看着在她喂完奶整理衣服时突然来到内室的羽季言,她整张脸因为羞赧而红扑扑的,一时无措,见他的视线只是落在襁褓里的孩子上,刑氏赶紧把熟睡的孩子抱起来凑前一些,同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刬袜而进的羽言季并不说话,他穿着居家的单衣,并未戴冠,只是简单的梳着发髻,用黑丝带挽住,黑发披散如云。他有些沉静的注视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在刑氏开始有些别扭的时候,羽言季挪开了目光,看了看里屋,询问刑氏道:“雨儿睡下了吗?”
刑氏正要回话,一直在里屋照顾庄氏的侍女钏走了出来,向羽言季见了一礼,低着眉眼轻道:“主母尚未入眠,听见动静,知道是主上来了,让我请主上进去。”
羽言季“唔”了一声,便进了里屋。
庄氏产子后虚弱的身体自然不能给婴儿喂食,所以刑氏便被请到了司弓矢的府第,在东面内室挨着庄氏的隔壁住下,不用让小少子挨饿的同时,又不至于让庄氏和幼儿母子分离太远。
望着眼前可爱孩子的睡脸,刑氏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忍不住用脸颊碰了碰怀中孩子的额头。
正准备好好感受下婴儿鼻息喷在脸上痒痒的感觉,刑氏就被还站在一旁的侍女钏伸手推开了头。
002白眸
第002章白眸
侍女钏不悦刑氏对自家小君子亲昵的动作,伸手推开刑氏的头后,压低声音斥道:“你这个庶妇岂能不分鄙贱?怎么能用脸去贴小少子的额头呢?”
刑氏张嘴木言,眼神稍显慌乱,被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钏训斥,不知该怎么回复,只是心里不禁想:“碰碰头都不行,那喂奶又算什么?”
低下头去,刑氏唯唯应道:“庶妇不会再犯了。”口中那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下次不在你面前这样就是了。
侍女钏闻言也没有不依不饶,轻哼了一声,在听到里面庄姬的召唤后,就踱到里屋去了。
刑氏在铺着蒲席的地上坐下,隔着素纱拉门,悄悄看了一眼里屋,竖耳稍微辨了一下响动之后,一手挽住裹衾,伸出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在怀中小家伙粉嘟嘟的小脸上划了划,看着睡梦中无意识蹭蹭自己手指的小脸,刑氏心头柔意大起,整个手掌都覆在了怀里婴儿的脸上,刑氏柔美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容,那笑容里除了小心翼翼地欢喜外,还带有一些其他味道,有那么一丝的伤怀......
乳母又叫食母,食,取哺育,喂养之意,而食母哺养的往往是士大夫卿族、乃至公候、天子的子嗣,明面上地位应该很高才是,但其实并不是,因为公族规定:食子者,三年劬而出。也就是食母,在幼子三岁能稍明事理后,便要领了酬劳离开,而离开也意味着哺育之情从此断绝,不会再受到反哺。
食母者,产后三个月奶水是最丰厚的时候,也只有这时候才会被挑选到王公贵族的府上喂养士族的子嗣,而能成为食母的只有两种人:能忍受自己孩子挨饿的,以及,能忍受丧子之痛的.....
庶民野人常无医,本身看不起病的同时,野鄙中也缺少良医,有时候就医甚至不如靠自愈,而孱弱新生儿夭折的可能性更是高出王公贵族的子嗣不止一筹。
刑氏很不幸,孩子出生前,同为野人的丈夫就应族师的征集,在攘除盗寇的时候,在八十里大盗的乱兵中被酋矛贯穿身体而死,永远留在了战场的山野间,只来得及给幸存的族人传递一个眼神,一个或许是留给家中人的眼神,给刑氏也给未出生的孩子。
在得到丈夫的死讯后,待产的刑氏悲痛欲绝,腹中的孩子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生下的虽然是个女孩儿,但她还是非常欢喜。谁想到的是,自己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就夭折在了襁褓中,她明明很小心,很用心照养着,至少在摸着女儿冰冷小脸的时候,她还是不相信从疾医口中说出的噩耗......
早夭的孩提是不用服行丧礼的,不用服丧的丧礼被称为无服之殇,刑氏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度过那段昏暗的无服之殇,女儿被好心的邻里草草掩埋,正如她草草的来到这个世界。
而刑氏只是一直哭,后来是丧祝指着吊唁的人群告诉她,作为普通人就应该向那些和你一样甚至比你还惨的人那样,学会承受,承受命运的重量。而且她还有需要赡养的舅姑。
后来在邑司的推荐下,她以食母的身份进到了这被大家称为“矢宫”的地方。
“司弓矢”、“弓矢”、“宫室”、“矢弓”--矢宫。
这就是司弓矢宫室名字的由来。
在听到司弓矢家宰说出的优厚待遇时,刑氏一开始是觉得很讽刺的,那些爰金、布帛不都是丧女才换来的吗?不过在给怀中的孩子喂奶的这十日间,她再一次体会到了为人母的喜悦,那惹人怜爱的小脸,粉嘟嘟的小嘴,还有胖乎乎的小手,让她心里冒着泡,即使那是别人口中会带来不详的逆生之子。
想到逆生子这三个字,刑氏心里一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想到了小家伙的生母,这个屋的主母-庄氏,庄氏似乎并不喜欢这个逆生之子,刑氏能感受到的是庄氏对孩子淡淡的疏离,她记得每一次褓负孩子给庄氏时,庄氏只是躺在床上撩开被衾,至于并不伸出手接,刑氏想那可能是虚弱无力的原因,可庄氏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平淡,摇晃的烛影倒映在她的眼中,却从来没有过欢喜跳跃。
看着怀中婴儿毫不知情的睡脸,刑氏有些难过,她也短暂的成为人母,也知晓生子之痛是女人一生所经历的最大的痛,更何论生子时倒产的庄氏,但以她的想法是:既然那么辛苦的生出来,不应该更珍之如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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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门另一边的里屋。
此时已是日入时分,西斜的落日划过庭院,送来一抹余晖穿过窗牖,染红了木梁下素罗的一角。
羽言季坐在挂设有蕙绸的大床上注视着妻子,例常的说着好好静养之类的话,青衣薄履的侍女钏垂首站在不远处。
屋里靠窗放着透雕的漆座屏、妆奁台,光亮的柚木地板上有低矮的四方案几。
庄氏穿着浅绿色的绸衣躺在大木床上,头发散开,本来就白皙的脸上愈加显白,一只柔夷般的手从缟被中探出,被羽言季握在手中。
“雨儿,新渠不日要进行春蒐,我父命我负上弓、弩、矢展献给国君,明日我便会去往国都新渠,到时候可能就顾不上你了。”说完问候的话,羽言季才向妻子说明此次过来的目的。
庄氏苍白脸上轻轻拉出一个笑容,尚显虚弱的说:“婢妾知晓了,你放心就是,不过,到了新渠,你要代我向我父问衣燠寒。”
“如果不是你抱恙在床,是可以和我一同前往问外舅安的。”羽言季歉意的笑笑,“我想外舅一定很是记挂你,可能也很想见见我们的儿子。”
听见羽言季后半句话,庄氏的脸色有些变僵,勉强牵出一丝嘴角。
羽言季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握了握妻子的手,说话宽慰道:“雨儿,你也在乎这些吗?吾子,是绝不会带来不详的!”
庄氏的视线离开羽言季,顺着枕在头下的长枕看出去,轻声反问道:“那君子你呢?君子你.....你也不在乎吗?”
羽言季脑海里浮现此时在外面被刑氏抱着的婴儿的样子,就要脱口说自己并不在乎,但他突然又想到了“顺生者子孙顺亡,逆生者子孙逆死”这句话。
果然自己还是会在意啊,羽言季这样想。
而羽言季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诅咒传承的那句话,他真正在意的是那场五年前发生在国都新渠的“逆生之乱”。
本来谈论的热度已经下去,但羽言季儿子的诞生让“逆生”这两个字又浮现在了诸多人眼前。不好、甚至恶毒的言论早已出现。就连羽言季之父司弓矢羽贯对此都有些阴晦。
见丈夫不说话,庄氏有些苦涩地道:“我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每每想到他是逆生的,还有五年前的那次动乱,我就很难受,虽然你从来没告诉我外面的事情,但刚才你说“你也在乎这些吗”的时候,我就能猜到现在世人对吾儿的忌恨,现在想着孩子的脸我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君子,你说这都是怪我吗?”说到后面,庄氏红了双眼,轻轻抽泣起来。
羽言季继续沉默,侍女钏并不敢多言,这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了庄氏啜泣的声音。
“主母!小少子醒了,我给你抱将过来了!”
这一叠欣喜的声音,却是突然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嗓门拔高的刑氏,刑氏低着头笑眯眯的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并没有注意到房内被她撕开的之前那股压抑气息。
若放在平时侍女钏早就出言指责刑氏了,此时在她看来刑氏无礼的举动,反而让她得以松了一口气。
刑氏摇晃着睁着惺忪睡眼的孩子走了几步,抬眼才发现,庄氏躺在床上同样抬眼看她,床尾的羽言季也抬眼看她,视线移开发现侍女钏也在看着她。
刑氏站定,突然意识到不妥,之前有过一次相同的经历,她还被侍女钏斥责了半晌,又不长记性.....
刑氏白白的脸红了起来,眼睛不敢再看面前的众人,变得飘忽起来。
“呃......这个......那个......,庶......庶妇这就出去。”
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得体的刑氏,只能硬着头皮转身往外走,不想再接受一次侍女钏诛让的同时,也是她唯一想到的解决之道,对于乡里那些唯唯诺诺动不动就下跪俯首的人,她本能的抵触。
“你站住!”却是在羽言季的示意下,侍女钏叫住了要往外走的刑氏。
抱着婴儿刚转过身的刑氏吓了一跳,身体有些僵硬的回转,同时低下头等待训斥,不敢多言。
抱着的小家伙似也是被惊到,像只小猫一样“咿呀,咿呀”的叫了两声。
刑氏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怀中,正好对上怀中孩子扑闪的眼睛。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啊眨的,很明亮,明亮得还似乎反射着白光......恩?刑氏突然瞪大了眼睛。
此时的羽言季已经唤了好几回刑氏,想让她传来自己的儿子,可刑氏却像被吓呆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弹,羽言季忍不住摇摇头。
侍女钏见君子似乎有些不悦,立刻黑着脸走到刑氏面前直接从她手中挽过孩子,同时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在发什么臆病!”然后小心翼翼把孩子送到余言季手里。
刑氏回过神之际,视线就随着孩子移动,看着羽言季俯下身将孩子放在庄姬身畔言笑晏晏......
刑氏的心微微揪了起来,刚才和孩子对视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小家伙两只眼睛中白色的眸子,围绕在幽深瞳孔边像是两个描着黑线、隔开眼白、极淡极淡的白圈。
而因为白眸并不明显,加之庄氏、羽言季这十日以来并没认真看过孩子,他们却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对于此时最熟悉小家伙的刑氏来说,那眸子里的白色之前是没有的,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小家伙原本黑亮亮的眼珠是一天天在累积着变化。
那么终究会......
天生异相加上逆生,对于敬鬼神而又不远之的世人来说,那将是一个异类。
刑氏突然记起了之前一直记不住的丧祝所说的话,丧祝指着人群说:“你有看到这些人吗?你之舛命千万罢民之命,唯安天命,受其命!”
那么这个孩子也会命途多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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