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陆虚荒》：边陲有屠初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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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陲有屠初老成

在北方的北贲朝与南方的崇禹朝疆土交界处有一个小村子。

边境孤苦，又多在茂林或大漠中。这个村庄，虽有秀木，但也极少有年轻人会留在此地，唯有不愿离去的老人，以及不肯在外生活的失意之人会留在这里。

村里活着的老人，都记得十年前的那个清晨，一个粗糙的汉子，穿一身灰褐色的麻织物，左手牵着一个男孩，右手抱了一个女婴，踏了一双白底黑面的布鞋，张狂的进了村。自顾自的寻了间尚好的屋住下，自此村里的老人又吃上了猪肉。

粗汉子，自称姓张，本行是个屠夫。新朝要灭旧朝，自己的妻子也死去，只剩下这一儿一女。想着寻个太平地方，等着这双儿女成年，再出去寻口好饭吃。

自说是屠夫，但却没有人见过他的杀猪刀，只见过同他一起进村的少年，整天挥着一把木刀。小孩要吃肉，屠夫要杀猪。孤村荒林，自然没有养猪人送猪来，不然这些边境老人，也不会没有肉吃了。但山大，自然不会没有猎物。屠夫是不进山的，他说会破了山气，没了山气，刀就不灵光了，于是从来只是种田，息一地苞米，候着猪来。有苞米的时候吃猪肉，若收尽了苞米，便吃苞米和猪肉。

除了没有杀猪刀，以及走失了那个舞着木刀的少年，直到现在一切都还好。少女长大了，屠夫变老了。少女吃了十年的猪肉和苞米，看了十年的树林与断墙。吃腻了，看忧了。她准备离开，但是屠夫是一定不答应的。他总是说着“时机未到。”

在崇禹朝新历的第十年，南风携来了新皇遇刺的消息，以及扬土前面的马蹄声。崇禹新历的将军，在这个边远的村子，看到了崇禹旧历的屠夫，以及端坐在树下吃着猪肉的少女。

新历的皇和新历的将军都酷爱权威，所以他们将士的铠甲全染成了金色。夕阳下，大军到来。他们被太阳连成一片。如同扑向传说中扑向深渊的那条巨龙。伟大，雄伟，裹夹着许多壮烈的心。

安在看着端坐在树下的少女，想起了一个女子。十年前安在，没有金黄色的铠甲，只有一身黑色的铁甲。十年前也没有那座出地半丈的小坟，只有一位秀丽的姑娘。安在崇拜那位姑娘，就像对如今高高在上的皇，以及从前威风凛凛的将。今天他看到了屠夫，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换上金甲已有十年，坟在荒地早没半丈。

安在叹息。

屠夫并不同其它一直看着金甲的村民，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屋檐下的猪肉，眼中似乎泛起了泪水。

“为什么你的眼里含着泪水，莫非对这土地爱的深沉。”

屠夫拭去了眼眶里的泪水，头偏向那位高高坐在马背上的安在将军，说了句“风沙进了眼镜，猪油糊了口鼻。”

“大胆，感戏弄安将军。”另一位高高在上的副将开了口。

“闭嘴，你一个小小副将也敢冒犯崇禹的军神。”安在说出了这句威严的话，但实在是没带什么威严的语气。

“今天是个好日子，如此风和日丽。安将军，你好。”张屠夫说着。

“我奉王上的命令，接王子与公主殿下回宫。还望张将军行个方便。”安在拔出了空明剑，按在身前但并未动手。

与安在讲话的张三并未回话，却见树下端坐的姑娘，站起身来，转身向屋里走去，取出来一个包裹。她看向安在又望了望山巅，自言自语道：“那么，可走了。”

但她未向前行走。众人只见曾有少女在下端坐的大树倒下，飞向安在。安在腰间的空明剑，顿然出鞘。剑气一往无前，树身炸裂，扬起尘土一片，四周村民尽做四散，哀嚎连连。安在却是不管，他只是紧紧的握住剑，且再出了一剑。他今日一共出了两剑，第一剑老树迸裂烟尘弥漫，第二剑一片清明孤村去半。

夕阳已西下，但尚可看见那叫张三的屠夫背着前朝的公主跃进了山林。

“所有人听着，刚才的屠夫，便是一人横断了北贲五里的张三，前朝供禹军的军神。此战只有一个敌人，便是他。如此，踏林平山”安在说道，长三尺八的空明剑已然在手，长剑对空，平静了身后惶恐不安的心。万人铁骑坦荡过，初月惊得乌蒙里。

供禹军是与龙战过的军队，他们几乎人人都见过龙血，十二年前龙族出战，欲大破禹山关，打开禹神山的界印侵犯人族。供禹军全军出击以龙尸和身体堵住了封印。十万大军无一身还，军神张三也没了消息。不然十年前，又怎会换了皇帝，立了新军。

安禹军便是新军，安在就是新的军神。新朝胜了旧朝，但他们能不能赢了这旧朝的神。金甲下众人雄心勃勃，金甲下万心忐忐忑忑。

张三没有逃走，他站在了林的深处，山的顶端。林的深处再无树，山的顶上再无山。张三看了一眼远处的人，看了一下脚下的山。将女子背在了背上。

万人大军冲锋而上，飞马振翅的声音响彻云霄。月上半空，马在天中，马上皆人，人俱戴甲，月光挂甲，一片金黄，空明在前，是为月锋明跃。万人成军借的是人力，万马奔腾用的是人气，空明剑在前，便一气的杀将过去。

烈马嘶鸣，人声鼎沸。但张三是不急的，他只是一味的向地上摸索。陡的停了，从土里提出来一把刀，木的，但甚是圆润；很长，张三站起来，也只提出来一半；埋在地里十年却没有腐朽，反而生根发芽了。

十年过去，坟低了半丈；十年过去，猪倒了半田。屠夫十年不入山，木刀与山一起长了十年。屠夫养了十年的山，刀便长了十年。这是刀种，也是人念。

屠夫提刀，刀长三丈三，一提起来便是一座山。屠夫提刀向军而去，安在携兵向前来。少女伸手按住头发，剑与刀相接，空明大颤。屠夫看安在的眼睛轻言“其实击空明兮从不只有溯流光。”

山崩地裂，山自平地而起升上青天，没向大军。安在黯然，月色不见。金色的大军和白色的飞马倒向地面，如同传说中被打倒的天神堕下的那片金色的羽翼。

月落风平浪静，村庄不见，万人大军亡了八千。屠夫背着小姑娘，行在平地间。

胖胖的汉子牵着少女的手。少女看了一眼张灯结彩的街道。原来今日在过年。

黄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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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深山丑树，杀猪小儿

不上山，不知何时留下的名字。仿佛很久很久就在了。山很高但还可以上去，并且下来也不是很难。问山下的老人，也都说不知由来。山上有许多树，山上是一片树，山下有一棵树。

年下，但年还未到，所以不入村的街上还有许多的商家。王迩从很远的地方来看树，一夜走了八百里。才到不入村。山名来得无由无原，但村名却是为了配一配这树。

树叫丑树，因为实在很丑。高比了山，但不如山的秀丽。树千疮百孔，且并不直。但它活着，于是就让它活。丑树下一个年轻的娃娃在逗一条黑狗，丑树配丑狗。

王迩买了几个包子来到树下，给了小孩。小孩不说话，只是捡了包子来吃，没有给狗剩下。吃了包子仍抱着狗看着树。

王迩扔下来一把剑“拿着吧，防身。”

少年不接剑，只拿起了一把木刀，抱紧了狗，向王迩说道：“我从不要没用的东西。”

“那这只狗怎么回事。”

“它不一样。”

“嗯？”

“它可以令我赏心悦目。”

“这狗如此之丑，满身浓疮，如何赏心悦目。”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它陪了我八年所以我看着赏心悦目。”

“这剑叫混风，长三尺余，舞来可乱风雨，可携风而行，有用。”

“那么师傅，为何让我等了八年。”

“为何不回胖子那里去。”王迩未答，却反问到。

禹平回了一句“在山里吃猪肉太多，挥多少木刀都瘦不下来了。何况，那女子没用。”

话声刚落，不入村一片喧闹。

村外，许多金甲的的骑兵奔驰而过。村民一如既往的议论纷纷。

“这是要打谁啊……”

“不知道，但好像听说精灵的军队入了边境……”

“那么，打他们了，但人也太少了吧，当年供禹军也不敢这么去啊，年轻人就是冲动……”

那些军人一身都是金光闪闪的，骑的马也全是雪白的飞马。但禹辰却啐了一句“虫豸！”

“王子殿下也学会了如此的词吗，人家明明就穿的金光灿灿啊。”

“我不说他们，只单单只是说安在这个混蛋罢了。”

“他可是你舅舅啊……”

“尽是些没用的东西……，他们到底去干什么，杀胖子？还是找我？”

王迩笑了笑“他们啊，只是去让北贲和崇禹国之间的那座山平一平罢了。”

“平山做什么？”

“平了山，没了关口就要天下大乱。天下乱了，英雄和伟人就要出现了，英雄要成名，伟人要成功。都要天下大乱，乱了，你才能复仇。”

“复仇也可以用钱……”

“但我要你做王，一个独一无二的王，独一，无二。”

禹辰呆了，胖子也这么说过，还有那个喜欢吃红烧肉的少女。“那么便做王……”他喃喃自语，“师傅，你也与那个皇有仇吗？”

“没有。”

“那么是为了什么帮我，名利，金钱，你可以唱词让五百罗汉尽裂，一夜奔驰八百里又何必找我？”

“当你坐在王位上的那一天就知道了。”王迩不再言语，要去牵禹辰的手，禹辰却紧紧的抱着狗。

“扔了吧，无用了。”

“老师定是不信神的，是了，若信神又怎会唱裂那些罗汉。”

王迩不言语，牵了他的襟带，仍拉他走。街上繁闹，许多人都看见这俩人，一个是穿一身扑满尘土的青袍中年书生，另一个却是在那丑树下呆了八年的小孩还抱了一只丑丑的狗。

一个女孩从一家酒馆跑出来，头上裹着布襟，拿了些馒头，她低着头，红着脸“给你，快吃吧。小鱼哥他是你家人吗？”

“算吧，他……要接我走了。”

“那以后还能见你吗？”少女未哭，但红了眼。

“别哭，不久他就回来了。”王迩笑着。

少女不再纠缠，只是在酒馆前倚着柱子呆呆的看，柜台后的中年妇人望了一眼，“读书世家吗？读书人的子弟，那么还可以门当户对。”

“你喜欢那个姑娘？”王迩很严肃的问。

“不，只是他家馒头好吃。”

“怪不得一直没太瘦。”

禹辰不再答话，只是行走。远去了村子，禹辰将那些馒头尽倒入了河里。

“扔了做甚，留个念想，还可以喂狗。”

“留什么念想，我是要……做大事的，何况这只狗只吃肉，我没钱，没肉，所以他八年，也只这样大。”禹辰停住了。

“师傅……去哪？”他低了头。

“我听说最近北贲国出了个顶级杀手，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走，为师带你去赚钱。”王迩看着低着头的禹辰说道。

“你不是说要自己去杀王吗，怎么又要赚钱请杀手？”

“不赚钱怎么买肉，不买肉怎么喂狗。走吧！”王迩去牵他的衣襟带了。

禹辰抬起头，望着王迩，眼中已经饱含了泪水，“师傅……，我想……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

夕阳西下，两人一狗，一蛙。

“没用的东西。”禹辰自言自语，不知是在说谁。

王迩叹了口气，收回了右手，伸出了左手，摸了摸禹辰的头。他想到，不知北贲国的那个杀手，又在取谁的狗头。

“你今年几岁了。”

“师傅，刚好十六。”

“十六，正是好年纪，那么可以学书，可以杀人了。”茅草屋下，月色入户。屋里禹辰，枕着木桌睡着了；屋外，王迩拿着木刀，和混风剑。他左手混风，右手木刀，将他们劈在了一起。木刀还是木刀，混风剑却成了两段。

“流光……真是有用啊！”

北贲国内，一个瘦瘦的少年，站在酒馆楼下，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心里想着，作为一个顶尖的杀手，杀一个人只收五十星珠，会不会太便宜了，毕竟早上的素混沌也要了八星珠。他独自思考着是否要涨价的事，却没有听到酒馆里的说书先生的精彩传说。

“话说一百二七年前，有一位姓王的教书先生，硬是靠读书破了式魂圣的境界，一时天下雷动，更莫说他一唱，便破了五百罗汉，要知道天下千古一师的丘先生，不过也破了八百零三尊罗汉。世人皆言，这天下将又有一师了……”

酒馆外有人一声大喝，“谁拿了我那五十星珠！”一气传了六七里，一声断了百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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