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长安纪》免费试读_城府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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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长安前传（1）

大周自太祖立国以来，至今已近三千年，时传九帝。帝国历经几千年的风风雨雨，曾有过三个近六百年的辉煌盛世，也曾有过无奈向异地部落割地求和的低谷时期。几千年来，大周王朝的金戈铁骑曾攻破过西方大陆神圣帝国的教都罗马，迫使教皇献土求和，而帝都长安也曾被北莽战车轰破过城门，以致周王南迁避难。盛极转衰，败而再起，周王朝像一个生命周期反复循环的“人”，在风雨中颤颤巍巍地走过千年，又在世界舞台的中心闪耀了千年。终于，一丝丝的败象在时间的冲刷下从周朝殷实的国底中显露出来，像大坝上的裂缝，开始只是一丝丝的渗水，但随即便泛滥成灾，不可收敛。自景帝开始，周王朝的生命不再循环，而是从繁荣的巅峰，直线而下。

将大周推下顶峰的，是大周第七帝，景帝。而一路上为大周低微推波助澜的，主要是三个人：两个无意的，大周第八帝灵帝和末代皇帝厉帝，以及一个有意的，三朝老臣国教圣人陆离。大周第七帝景帝昏庸无能，执政六十八年里沉迷酒色，不问政事，以至于权臣当道，小人肆虐。但好歹有丞相陆离，能勉强支撑危局。但到了灵王时期，更加昏庸的灵帝在宠臣与权臣对陆离的打击与污蔑下，逐渐冷落了独当一派的陆离，重用谗言媚主的小人。在他执七十五年里，权臣当道，党争纷乱。从上到下的大小机关人员不是党派安插的亲信，就是地方豪绅沐猴而冠的子孙。有学识的青年贤人多出身贫寒或不愿混入党争，仕途受挫；而不学无术者却是堂而皇之地戴上了朝廷发下的乌纱帽，混得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这些鼠目寸光惜钱如命者自然不会“白白浪费”那一笔不菲的买官钱，任职后纷纷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搜刮敛财，七品县官尚可任意增税贪污，而权高位重的甚至公然参与绑架抢劫富人，捞取一笔天价的赎金。那个年头，贫民买一朵白花，垦一块荒地，甚至要交数倍于原价的税金。富人更是人人自危，不是走门路与当权者结交关系，就是雇佣数个彪形大汉，每每出门便潜泳后湖的护驾。百姓们民不聊生，人人自忧，胆小的只是苟且偷生，但却时时期望着反军的号角；胆大的便公然掀起反旗，用鲜血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陆离独自在朝中那个受冷落的角落里观望着整个世界。他认清了这片浑浊的周土，同时也认清了周王朝统治阶级的腐朽昏沉。灵王六十二年，陆离彻底放弃了通过灵王来重兴帝国的念头。他上书君主，表面上是立国教安抚暴乱，提议于长安市郊建立国教学院，却于暗中广识一大批具有反心和实力的修道者，逐步扩大自己的势力，只待在时机成熟时再举反旗，一举攻下长安城，击垮这个已经从根部烂透了的帝国，在这个千疮百孔的九州土地上重新建立起一个真正繁荣昌盛的国家——国教教国。

愚昧无知的灵王自然不会发现陆离的心思。他第一时间批复同意了陆离的奏章，不顾国库的空虚与人民的沉重负担，在长安市郊大兴土木修建豪华的国教学院。近万人足足用尽了四年的时间，才初步完成了这一庞大的工程。

灵王六十七年，国教学院正式开始招生。一时间，长安成为了整片九州大陆上修道者聚集的中心。只在这一年，就有过两万的修道者前往长安，报名到国教学院学习修道。灵王七十二年，经过进一步的扩建，国教学院学生的数量达到了顶峰，共有过六万名修道者在此学习。

讽刺的是，与当初陆离当初兴国教灭荒周的初愿相悖，国教的兴盛却是进一步巩固了周王朝的统治。在人民动乱的战火燃遍整片九州大陆之时，长安作为周王朝的经济政治中心，帮助王室集中了大量拥有超于常人力量的修道者们，严重削弱了地方人民反抗中央王朝的能力，让皇族军队镇压人民暴乱更轻松了几分。加上灵王当初因为忌惮且羡慕国教学院的强大和繁荣，便于七十年不顾教宗陆离的反对，强行于国教学院中设立武司部，集中选择一千八百名修道强者直接进行战场素质的培养，训练他们战场作战的能力。并派遣大司马兼任骠骑将军王朗担任武司部的直接主管，这一方面是为了限制陆离的权利，必要时可以直接动用国教的人来对抗国教弟子；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将国教武司部直接与中央军队相连通起来，方便国教弟子直接为自己效力，加入中央军队帮助压制地方叛军。

这些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陆离的控制。一方面有着大司马王朗的监视与干涉，他施展不开手脚，无法进行自己的计划；一方面又因为有了大量修道者的帮助，中央军队铲除叛军势如破竹，九大洲的地域里已有六大洲暂时平息了硝烟。陆离干看着事态的发展一点点超出自己的=当初的预料，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灵帝七十五年，周王朝第八帝灵帝驾崩，太子即位，号为厉帝。他，是大周第九帝，也是最后一位皇帝。

厉帝上台不久，便雷厉风行地铲除了一大批旧臣，换上了自己的臣子。所幸的是，大司马王朗因为曾在先帝面前说过说过太子的坏话以至于使太子收到了先帝严厉的惩罚，因此厉帝至今对王朗怀恨在心。即位后没多久，他便找了个借口，随手干掉了王朗，并换上了自己的人——碰巧，那个人也是陆离的亲信。托这个末代皇帝的福，国教因此而走上了陆离当初布置的路线，并为后来国教受到前所未有的迫害后的绝地反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可出乎陆离意料之外的是，厉帝虽然并未针对他或者说迫害他，但是他确实患有极端的恐惧症和妄想症与嫉妒心理。因为基因问题，他像大多数人一样不能修道。但是作为身上流淌着王室血统的皇帝，他确是大周九位皇帝里第一个不能修道的。为了保持皇帝至高无上的威信与尊严，他对外隐瞒了这一事，却因此而对修道者们怀有极度的嫉妒与憎恨，甚至恐惧。加上国内动乱一天天地平息，他感觉国教对他的直接利益实在是太过渺小，而威胁确实与日俱增。

因此，厉帝四年，丧心病狂的他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是导致大周与国教决裂，并最终使得大周灭亡的致命导火索。二月，他借口外出巡视，带上了陆离与国教五位大主教等三十四位国教强者离开长安，一路直至天南。四月，当厉帝一行人到达天南时，一只飞雁从厉帝行帐中飞出，只用得七日，变飞达长安。

那只飞雁身上带着一张信札，而信上只有一句话“可以动手了。”

序 长安前传（2）

一只飞雁，一张信纸，一句话，一切都显得很平淡。但是那句话，却平淡的有些诡异，甚至有些恐怖。

其实，这句话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一个邪恶的计划。它将使国教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几乎覆灭。而这个计划，始于厉帝三年十月，他与大将军蒋允的一次秘密召见。

厉帝召见蒋允，开场白只有一句话：“朕要除掉国教，至少也要摧毁它的主要力量，你说该如何办？”

同样的，简单，却让人心惊。至少当时蒋允是吓了个半死。

须臾，他回过神来，定了定心，叩首答道：“陛下所言甚好，臣也早已担心国教势大迟早会对我大周产生威胁，应当是趁早除之。还是陛下所思严密……”

不折不扣的拍马屁。当时，民间有一个精辟的词来形容蒋允这种当官人所说的官话，叫屁话。无论是对上对下，对平民百姓还是对王公将相，他们都是说这种话，啰里吧嗦一大堆，好像什么都说了，什么都答应了，实际上却什么都没说到。蒋允作为官场上的老油条，自然精通这种官话。他知道国教势大不好对付，万一弄不好不但起码家破人亡，甚至王朝动荡，但是他又不敢直接拒绝厉帝的要求。他深知这位年轻即位的皇帝的暴虐莽撞，生怕自己所言不顺会威胁到自己的荣华富贵。

而厉帝却是极讨厌这种话。所以当蒋允只说了几句擦边话便想开始转移话题时，他简单粗暴地打断了蒋允的废话，盯着面前人躲闪回避的眼睛，撂下了几句话：“朕要的只是你的安排。或者说，朕只是通知你一下，因为这件事，朕将交与你全权负责。”

蒋允一下子吓呆了。国教？那可是修道者的教院，集中了当时九州大陆上百分之四十以上的修道者。要知道，自己虽然是个武将，但只要任何修至开阳境以上的修道者——哪怕是一个孩子，都能轻易的抹杀自己。不必提北辰境的圣人陆离和五大主教，以及学院里多至六万的学生们了。

厉帝看蒋允面色惨白，眼神怔怔，便心知他犯了怂。厉帝轻笑一下，伸手抚上蒋允的肩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茫然的眼睛，以及鼻梁上不断流下的汗珠，郑重道：“朕知道，国教学院不好对付。但是你是谁？你可是朝廷一品武将，大司马大将军蒋允，统帅着着我大周朝三十万禁军和十万御林军。这次征讨国教的战争，朕特赐你武符，允许你动用你掌管下的一切兵力。另外，朕再拨给你七十万两白银，用来你雇佣外援或者贿赂国教内人。反正无论如何，只要你需要，朕和大周都将是你最有力的支持……”

“陛，陛下，国教讨，讨伐不得啊！修道者乃国家之本，压制内部动乱，征战外番蛮夷都离不开修道者啊！而今国教学院集中了六万以上的修道者，若是成功摧毁之，却是会让我大周损失六万的强者，内部空虚，加上各处人民起义的战火，大周危难啊；而如果处置不当，将六万修道者逼急了，那很有可能是鱼死网破啊！长安就在天子您的脚下，若是出了什么乱子，那陛下您——大周可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啊！所以陛下，这国教学院攻不得啊！”蒋允像是魂魄才回到身体，眼中突然放出异样的光，急切切地打断了厉帝的话，不顾厉帝眼中的冷若寒冰，坚持拒绝讨伐国教。

“说完了？”厉帝等蒋允闭嘴后良久，才缓缓问道。

“说，说完了。”蒋允战战兢兢地答道。

“那好，朕还没说完。刚才说了，如果你同意去讨伐国教，那么，五十万军队和七十万两白银任你调用，而且成功完事后朕还会再赏你三十万两白银。但如果你拒绝朕，坚决不去为朕效力讨伐国教逆贼，那么朕不仅会失去对你的信任，而且，朕将会剥夺你的一切官职，抄走你的一切家产，诛你九族，最后凌迟送你上路。你要记得，拒绝朕，你的下场会比国教逆贼和前一任大司马王朗还要惨。你，还记得王朗是怎么死的吗？”厉帝阴森森地笑了，松开了蒋允的肩膀，转过身，给他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怎么会不记得呢。蒋允仿佛再一次失去了意识，只觉得一具僵硬的尸体，逐渐在自己的脑海了浮现，清晰起来。那是王朗。当年王朗因为得罪过厉帝，便被厉帝硬盖上了一个玩忽职守小的不能再小的罪名，当即被送进了死狱。第二天，便被拉到了刑场上，处刑凌迟。一个最小的罪名，用上了最黑暗残忍的刑罚。

蒋允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年自己和厉帝在看台上观看了整个行刑过程。听着王朗的惨叫声逐渐微弱，厉帝竟心满意足地笑了。他对着蒋允一字一顿地说：“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他自己当时还恭恭敬敬地回答厉帝说：“是，陛下。这样不听话不识时务的人，罪当处以极刑。”

呵，多么的讽刺啊。历史如今又重现，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换了成了他自己。黑暗的道路又到了分叉口，他，是应该一路走下去，还是及时住脚，迎接黑暗对自己的惩罚呢？

“陛下，讨伐国教，臣愿全权负责，为您效力！”

很好！厉帝淡淡地勾起了嘴角，给蒋允留下一个森冷的侧脸。

当天晚上，蒋允便熬夜策划了整个讨伐计划的全部过程。又经过他与厉帝手下十四位亲信谋士的策划与修改后，整个计划最终于厉帝四年初修改完成。其中，最重要的一步便是，调离陆离和五大主教等的三十四位国教强者，以巡视的借口游至天南，防止他们中途回学院碍事。

随后，蒋允和十四位谋士又从九州各处请来大量的炼金术师和修道强者，参与这次讨伐。三月，蒋允调动十万御林军，模拟练习了整整整整一个月，只为四月份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做准备。

厉帝四年，四月，二十三日，长安之夜，无眠。

十万御林军黑压压地将国教学院无声地包围起来，数以千计的炼金术师和修道者安静地埋伏在自己的位置上，众人只待大将军一声令下，便当即轰破学院大门，横扫国教学院。而此刻，蒋允正站在三军中队的最前列。他身着最名贵的玄铁铠甲——这是厉帝在南下巡视前亲自赠与他的，手持炼金·龙泉长剑——这是注明炼金术师左徒亲自为厉帝花七七四十九天打造的，也被厉帝与铠甲一同赠与蒋允，却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面对国教学院，他即使拥有着近乎两倍的兵力，却仍然恐惧的不能自已。

须臾，一片诡异的安静。蒋允竭力将自己从窒息的状态中振作出来，并努力地瞪大眼睛妄图看穿国教学院那扇紧闭着的大门，以减轻自己心中的恐惧。

他捏紧宝剑，汗如雨下，紧张激动地颤动不止——成王败寇，荣华富贵，身家性命，身前生后，在此一搏！

只在一瞬间，他重重地挥起宝剑：“杀——”

随机，脆弱的宁静被撕成了碎片，过十万的将士，修道者和炼金术师们从嗓子深处咆哮出这个令人颤栗惊恐的字眼：“杀——杀——杀！”

修道者们运用魂力，配合着炼金术师们的炼金法阵，直接轰破了国教学院的四扇大门。十万御林军如黑色潮水一般从四个开口处涌进，高举着闪烁着凄冷寒光的锋利宝剑，毫不留情地向他们所看到的任何一个修道者看去。夜色正浓，国教学院的学生们大多已经睡深，就连为数不多的警卫也都依靠着岗位恹恹地打着瞌睡。当他们被迎面扑来的叫喊声与煞气所惊醒时，往往带着血的刚到就已经送至他们颈上，下一秒，便是飞旋着的头颅带着浓稠的鲜血落下，于夜色中隐去踪迹。在这片表面祥和的夜色里，大多数的学生们都是在睡梦中未曾反抗便失去了性命。即使有少数警觉灵敏的能迅速做出反应，但面对人数远胜于自己的御林军和境界更加高深的修道者们，他们至多也就能撑上几个回合。屠杀过半，一片大火撕开了夜色，照亮了这片人间地狱。埋伏在学院外的炼金术师们一同释放了火阵，将国教学院埋葬在熊熊的火焰中。御林军和修道者们逐渐退出，把守在国教学院外，一旦有匆忙逃窜者，便当即处决之。

大火一直烧到了第二天正午。当整片辉煌庞大的国教学院化为灰烬后，十万御林军们又再次冲入国教学院，进行地毯式的搜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活口。这场屠杀，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夜里。当御林军们退去时，就在昨天还是繁华昌盛的国教学院，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灰烬。

与此同时，远在天南的厉帝得知消息，便立即改乘轻便马车，带上一众侍卫与亲信大臣，匆忙离开天南，而又命令天南城城主，带上一万士卒，妄图围杀陆离与国教三十四位强者。

然而，他却是远远低估了陆离等修道强者的实力。一万士卒虽然在数量上远胜于三十五名修道者，但个体实力的差距却是让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又是折兵又是损将，却始终不曾完全追杀到每个修道者。到了第二天黄昏，当天南城城主宣布放弃追捕国教强者时，清点兵力，却发现折损竟达到了三千人！而他们确认杀死或追捕囚禁了的国教强者，却仅仅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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