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之世》——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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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

凌虚是在夜里哭着醒过来的。

睁开眼睛，发觉身边仍是漆黑黑的一片。“弈叔？为什么不点蜡烛？”凌虚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向着屋内的黑暗轻声细语道。少顷，又似回过神来，两行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滑到了床单上，形成朵朵泪迹。

弈叔已经去世了。

凌虚是在一个山里的破庙里被发现的，那时的他还在一个襁褓里嚎啕大哭，嘹亮的哭声引来了狼群。但很幸运，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背着黑漆漆的猎枪及时赶到。枪响，狼群散尽。男人缓缓踱入秒钟，凝视着这个婴儿，轻叹一声，便把他抱了起来，眼内有着些许神采闪动。“这孩子是好生可怜，也不知谁是他的爹娘，竟忍心把这么小的婴儿弃置于这样的一个破庙里。如若今日我没路过，恐怕......“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先把他带走吧。“于是，带着怀中的婴儿回到了自己在海岸边的小木屋中。悉心地照料起了这个可怜的婴儿......“你的命运，真是可悲。”男人望着睡得香甜的婴儿，苦涩地笑了起来，“就如同我一样。你的命数飘渺难定，若实若虚。以后便叫你虚吧。“男人似乎又有点欣慰，轻声道：”凌虚。“

这个男人就是凌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凌虚慢慢地长大了。弈叔对他很好，每天打猎回来的野鸡，野猪等，总是把最好的肉留给他吃。小凌虚也很乖巧，很懂事，每天早早就烧好热水，等待弈叔的回来。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总也算是有滋有味。

弈叔是个为人很正直诚实的人，他没有让凌虚喊自己爸爸，即使他坚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很坚决地，一字一顿地告诉凌虚自己并非是他的亲人。但在凌虚心中，弈叔和父亲早已划上等号。

傍晚，微雨。

一个短发利落，瘦小而清秀的男孩，坐在小木屋屋檐下的竹凳上，焦急地望着森林的方向。”奇怪，照理来说弈叔应该在这个时候早就回来了啊。今天这是怎么了？”细密的汗珠渗出在他的额头上，“弈叔不会出什么事吧？我要不要去看看？”可刚站起来，便想起弈叔严厉的话语，“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私自到森林里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弈叔如何是好？”

凌虚又缓缓坐了下去。但是颤抖的双手暴露出他的紧张。

无奈，只能焦急地眺望着那个远方。弈叔，弈叔，你在哪？没打到猎物就算了，天黑下来，回家最要紧啊。你现在究竟在哪？

雨，淅沥沥地下着，远处的昏暗日光，一片一片黯淡了下去。”不行！“我要去找弈叔！”凌虚终于按耐不住，腾地站了起来，眼内似乎有着火花闪动。“弈叔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要是有危险，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匆匆带上那个掉了漆的铁皮灯笼，腰佩上一把匕首，凌虚便撑着伞，在风雨飘摇中冲入了昏暗的森林......森林犹如一张大嘴，一口便把他吞噬在了夜色当中......只有依稀灯笼的光亮，仍能微微看见......

死亡

“弈叔？弈叔？你在哪？”凌虚点着灯笼，费力地在满地泥泞中寻找着弈叔的身影。路很不好走，四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四下都挤满了黄色的泥水。

凌虚的声音在森林中扩散而开，然而却无半分回应。有的只是几只渡鸦飞过，留下的凄异叫声，在这微雨中，听起来分外诡异。

弈叔，你究竟在哪？凌虚望着远处已经降到地平线以下的残阳，恐惧和慌乱在他身上蔓延开来。一咬牙，索性把伞一扔，发疯似的奔跑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弈叔！弈叔！你听得到吗？阿虚来找你了！“

拨开杂乱的草丛，穿过尖锐的荆棘，一番折腾之后，凌虚身上已经挂满了带钩的杂草。然而，弈叔的身影，还是无法望见。

天彻底地黑了下来，无边的黑暗把他吞没。

不行，这样盲目地找下去......非但找不到弈叔，很可能也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我得先回去！凌虚借着雨水，抹了抹脸上的泥泞，快速地沿着来时的路跑回去......然而，在他走远之后，树林里的一个山洞中，发出了诡异的青光......

凌虚越跑越快，周围的景物像是倒带般褪去。在无边的黑暗森林里，一树一木都如同怪物一般对他张牙舞爪，微风拂过，草木皆兵。

凌虚终于跑出了森林。他没精打采地拖着乏力的步伐，一步步向木屋走去。突然一怔......

木屋那里，昏黄的火光旁，好像是......弈叔的身影？

凌虚有点懵，又用手大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的确是弈叔！”弈叔！弈叔！“凌虚如同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像弈叔的方向冲了过去。

弈叔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坐在木凳上，头低着.....按理来说，弈叔肯定看见了他，可是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凌虚打了个哆嗦。轻轻走上前去，拍了拍弈叔的肩膀，：“弈叔，你去哪了，怎么......“

话语还未说完，弈叔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前倒去。凌虚连忙抱住他的身躯，顿时打了个寒颤。

弈叔的身体，为什么这般冰冷？这......这绝对不应该是活人应该有的温度啊！凌虚把手指放在弈叔的鼻孔下，幸好，仍有呼吸。凌虚费力地把弈叔拖进木屋，又竭尽全力把他放在床上，在屋内生起一盆炭火，把松软的棉被盖在了弈叔身上。望着弈叔紧闭的双眼，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做什么好。

他端详着这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男人，看着他略带银丝的黑发，带着伤痕的脸庞，清瘦却又给他无限温暖的身躯，一时间热泪便流了出来。弈叔，弈叔，你可千万要醒来啊。阿虚很害怕，弈叔你知道吗？

凌虚握住了弈叔粗糙的大手。

蓦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凌虚大惊失色，惊恐地跳了起来，然而，屋内仍是只有他和弈叔两人。以及炭盆的火苗在闪动着......凌虚定了定神，又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四周......刚才，那是什么?

仍是找不到异象。

也许是我出现幻觉了吧，凌虚轻叹一声。

怎么......突然这么困......凌虚的眼皮在此刻突然显得沉重无比，他无力地闭上眼睛。趴在弈叔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他握住的弈叔的手，突然渗出丝丝黑色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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