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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沧流城
天下熙攘,利来利往。财富总是能让人忘却一些烦恼,财富又总是能让人增加一些烦恼。
沧流城位于吴国南部,为贯穿国内的沧流交汇之处,再加上数条水陆干道从此城穿过,因此交通极为发达,虽非吴国都城,但论富足与人口,可称的上吴国的第一大城。
水运枢纽与商贸要道吸引了无数搏财运的商人,也被众多旅人选为走南闯北的歇息之地。而真正让沧流城名动天下的却是沧流上那一条条靠岸而停的奢华花船,美人美酒,销金销魂。只不过若来此没带够银子,那就只能去河底跟鱼儿做做伴了。
此时的天色虽然已暗,但沧流上的艳火却更加明晃,沿着沧流通往城郊,几座茅草和烂泥糊成的屋子孤零零的矗立在艳火之末,为沧流的繁华点上句号。
黑愣子摸了摸盖在身上的茅草,睁着眼睛从屋顶的破洞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在白日里瞥到的花船阁窗上的那丝倩影,心里便一阵莫名的燥热,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如何,但总想着哪一天能上去看看究竟。又想到老乞头的日银越来越高,最近的日子是愈发难过,明日该怎么完成日银才能躲过一番毒打,黑愣子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烦躁,只好强迫着自己闭上双眼去进入睡梦,他心里清楚,明日大早得去码头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一个好的运气。
黑愣子只知道自己姓苏,但名什么就不知道了,因为长的黑黑瘦瘦,又不爱说话,所以被同伴叫做黑愣子,至于苏这个姓是老乞头捡到他时随身携带的玉牌之上所写,老乞头还经常向黑愣子描述玉牌的精美,至于玉牌的下落自然是被老乞头拿去换吃喝了,但让黑愣子纳闷的是老乞头并不识字,为何知道玉牌上写的是苏,不过有个名总好过没有,黑愣子也就不太在意了。
老乞头说是八年前捡到的黑愣子,那时他约莫只有三、四岁,被老乞头捡进乞丐窝当了乞丐,而这一晃就是八年。八年的行乞自然给了黑愣子瘦弱的身躯,明明已有十一、二岁,却长的像八岁的娃娃。当乞丐三餐不济自是家常便饭,日银交不足时,老乞头的一顿毒打自是逃不过去。
但近两年,老乞头好像也打不动了,动手的次数越来也少,平日里的教训都改让三个大些的孩子代劳了,这三个孩子也不用去行乞,每日跟着老乞头转悠,日子竟然过的看起来有滋有味。当了打手自然觉的高人一等,对黑愣子这些小一点的孩子便会欺负一二,黑愣子这个外号就是其中一人所起。
日银要不足时,虽会被毒打,但皮肉之伤总能有痊愈的一天,若日银始终难已足全,那便不是皮肉之伤这么简简单单了。老乞头会砍掉乞儿的手脚再让他们去行乞,若还不足,便再砍,从手指砍到手脚,用老乞头的话说是不残点怎么去讨钱。
乞丐窝里一共有二十多个孩子,手脚被残缺的占了多数,黑愣子运气好点,手脚还在,不过手指只剩下了五个,左手两只,右手三只,左手缺了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右手缺了无名指和小指。老乞头还算有点良心,先砍小指,从下往上,拇指留着还能抓着要饭碗向人讨要,更好要钱。
清晨鸡未鸣,黑愣子将吃饭的破碗塞进怀里,哼着小曲披星而出,此间时辰,正是城内大多数人熟睡之时,但沧流城的码头却已隐约呈现出繁忙之色。
选了个旅人商贩出入的必经之路,黑愣子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破碗置于身前,露出左手二指搭于破碗之上,清凉的眼睛透出可怜之色。
约莫一个时辰后,往来之人愈来愈多,黑愣子也收获了一些乞钱,虽然不多,但估摸着照这样下去,今日的日银应该不用发愁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黑愣子的肚子呱呱直叫起来,摸出昨日剩下的糟馒头慢嚼细咽的吃了起来,米壳碾碎而制成的糟馒头,味道自然是难以下咽,但黑愣子却吃的很香,呱呱的肚子也稍得安慰。看着三指之间的糟馒头,黑愣子仿佛陷入了沉思,记事以来就在乞窝里,每日行乞的日子对自己而言何时是个头。
年龄越长,黑愣子越知道行乞在他人眼中有多么下贱,当然下贱这个词一开始黑愣子也不太明白是啥意思,只是老乞头每次打骂他们时都会说他们下贱,日子久了,下贱两个字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难道自己天生就是下贱之人吗,自己的父母又为什么弃自己而去,自己一辈子都要行乞吗。
这三个问题时常会让黑愣子痛苦,因为他没有答案,他跑过,想去寻找这些答案,但结果不出半日就会被老乞头寻到,后果也说不上严重,两根手指而已。
老乞头这种恶人,其他的乞儿自然也跑过不少,但不出半日,总会被老乞头寻回来,断指之祸自然无可避免,久而久之,就无人再逃了。
“哎呦,黑愣子,地方选的不错啊。”一声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望去,黑愣子知道麻烦来了。
“码头这地就是不错,钱拿出来吧。”尖利的声音继续传来,声音的主人矗立在黑愣子身前,精瘦的身体一看也是瘦弱不堪,身上的衣物也算的上破烂齐聚,面容虽然饥黄,但眼睛里透出的得意却难以掩饰,随即一声轻笑:“别藏了,平日到是没发现你这么狡猾,要来的钱立马就放在身上不同的地方,这一上午你身上藏了三处,还有一处在这。”说着踢了踢黑愣子身边的草堆。
来人名为张狗,也是年岁大一些的乞儿,平日一心想当老乞头的打手,对老乞头总是殷勤不断,示好不绝。
张狗仗着自己年岁大,身体比其他乞儿壮硕一些,经常对其他乞儿干这种抢劫之事,乞儿被抢就意味着老乞头的毒打,向老乞头辩解也毫无用处,反而会换来一句废物和更重的鞭子。
听张狗的口气他是一路跟着前来,更是观察了两个时辰,黑愣子不经有些纳闷,这只狗怎么会咬上自己。
第二章 反抗
抬头看了看张狗戏谑的眼神,黑愣子面露惧怕之色,身体都略微抖动起来,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是好。
哆嗦着站起身子,黑愣子小声问到:“张哥,我,我。。。。”
一阵的我我还没我出什么,张狗厉声打断到:“我什么我,钱拿来,否则今天我就打断你的腿。”凶狠之色布满了张狗的面部。
“好好,张哥你别动手,我这就给你。”说罢黑楞子便在全身摸索起来,一枚枚铜钱从残破的布衣里掏出,哆嗦的手和黄澄澄的铜钱让张狗看的很是满意。
铜钱落碗,霹啦作响。随着黑愣子掏完身上的铜钱,原本只有几枚铜钱的破碗也被装满了小半碗。
“张哥,就这些了。”
看着小半碗的铜钱,张狗轻蔑的笑了笑,淡淡说到:“草堆里,别想糊弄过去,这一上午你往这草堆里摸索了好几次,肯定藏了不少吧。”
闻言黑愣子面露囧色,哆嗦的更加厉害,怯怯回道:“张哥,草堆里真没有,里面只有剩下的糟馒头。”
“我说黑愣子是非要我动手不成。”闻言的张狗脸色由轻蔑变成了愤怒,狠狠说到。
“真的,张哥,我真没骗你。”见张狗不信,黑愣子都快哭出来了,眼睛里已隐隐打起了水珠。
“张哥,你拿了这些钱,今日的日银我都还不知道怎么办,那些糟馒头你就留给我吧。”话还未说完,泪水就顺着黑愣子的脸颊留下,让人看起来好生可怜。
看着黑愣子的模样,张狗可没觉的丝毫可怜,自从学会了抢比自己小的乞儿,尝到了甜头,张狗便欲罢不能起来,尤其一开始还担心老乞头会责罚,但自从另一个小乞儿被老乞头赏了一顿打后,张狗也就无所顾忌了。
自从靠着抢劫凑日银,张狗便越来越讨厌行乞,行乞这种下贱活怎么能是他干的。这是张狗第一次抢劫黑愣子,平日里这个黑黑瘦瘦的愣子日钱从没有少过,但几次撞上都在破碗里看不几个钱,今日终于逮到机会跟着出来,才发现这小子的狡猾,不过还是自己技高一着,小半碗的钱已是大收获,若这草堆下再翻出一堆,自己可就赚大了,一股美滋滋的感觉瞬间从张狗的心里升起。
一把推开还在哭泣的黑愣子,张狗双腿半蹲,低腰向草堆寻去,同时喃喃道:
“黑愣子你以后得每日上交我十五枚铜钱,胆敢不交,我就见你一次打一次。”说话的同时张狗的手一刻也没有闲着,飞快的翻着破乱的草堆。
站在张狗身后的黑愣子早已停止了哭泣,原本水润发红的眼睛闪过了一抹厉色。一脚向前抽去,方向正是张狗的双腿之间。
“啊!”一声惨叫从张狗嘴里迸发而出,他是万万没想到刚刚还吓得哭了的黑愣子竟然敢偷袭他。
捂着双腿之间的东西,张狗在地上疼的直打转,惨叫也不断从张狗嘴里发出。
这一脚黑愣子使出的是全身的力气,至于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但看着地上的张狗,他知道应该很疼。
“我不抢你了,黑愣子,我不抢你了。”看来这种疼痛的确让张狗难以忍受,已经主动求饶起来。
黑愣子并没有理会张狗,而是转身去寻了一根木棒。
看着黑愣子转身,张狗本以为黑愣子会就此离去,心底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报复,但看到黑愣子拿起木棒的瞬间,他的全身都涌现了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
“黑愣子,你要干什么,别,啊!”张狗的话说了一半,惨叫声又响了起来,黑愣子没等张狗多话,木棒已经疾风骤雨般落到了张狗的身上。
这一顿打让黑愣子全身都被汗水浸透,默默的看着地上一口气进半口气出的张狗。
“饶了我,饶。。。饶。”地上的张狗话已经说不清楚,但一个饶字不断从他嘴里吐出,
“你记的老乞头的话吗,就你第一次抢小莫儿的时候。”黑楞子并没有回答张狗,而是莫名的问出了这句话。
小莫是张狗第一个抢劫的乞儿,之所以选小莫,是因为小莫没有腿。有了第一次后,张狗就时常光顾小莫,直到有一天,小莫在乞窝再也没醒来,被老乞头草草埋到了土里了事,为此张狗还大感心痛了好久,当然他心痛的是他的钱。
但老乞头说过什么张狗是完全记不起来了,此时看着眼前冷冷盯着他的黑愣子,张狗惧怕之下又开始了求饶。
“愣子哥,我记不起来了,你饶了我吧。”趴在地上的张狗仿佛用尽了一切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老乞头骂小莫是废物,还打了小莫很久,他是打给我们看的。”黑愣子陷入了回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小莫一直哭,但老乞头没有心软哪怕一鞭子,小莫越哭老乞头打的越狠,打累了才放过小莫,而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最后老乞头打完了对小莫说了句废物。”
“废物?”张狗听到这倍感纳闷,这句话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跟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关系。
黑愣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举起手中的木棒朝张狗的小腿打去,咔嚓的声响伴随着木棒的断裂,当然断裂的应该还有张狗的腿。
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张狗,黑愣子内心毫无波动,他只希望此刻的张狗能换成老乞头该多好,张狗是个恶人,但比起老乞头,张狗又算的了什么。
黑愣子将破碗里的铜钱重新藏在身上,破碗也收到了怀里,低下身子向草堆摸去,很快,两个糟馒头被他摸了出来,也藏进了怀里。
又看了眼地上的张狗,黑愣子慢慢说到:“草堆里真的只有糟馒头,而我不是废物。”此刻的张狗已经听不见了,不过这句话也不是对张狗说的。
“精彩,精彩。想不到刚到这沧流城就能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黑愣子发现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俊美异常的男子,一袭白衣更显得飘逸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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