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日以年》免费试读_v知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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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东墙

   常年往返于宿豫和长安之间的商旅，应该都不止一次在官道旁的酒馆里听掌柜讲过那个游荡在宿豫到长安官道上的那个瘸腿流浪汉的故事。

   掌柜的口才很好，讲起故事来保管你三天三夜也听不够。可遗憾的是尽管酒馆里每天人来人往，天南海北的人讲过来自天南海北的故事，但掌柜就是不讲别人告诉他的天南海北，挂在他嘴边的永远都是那件已经被他讲烂了了的破事——那个瘸腿又疯癫的流浪汉。

  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是显庆四年，整个唐朝还沐浴在贞观之治的余晖里。掌柜的时间记得很清楚，我却有些记不大清了。那时候流浪汉还不瘸，也不疯，还是宿豫镇上最年轻的秀才，而且他家里也开酒馆。这不是稀奇的事，宿豫是有名的江南酒乡，镇上的酒馆多如牛毛。也正是因为酒馆多，秀才家的光景并不太好。所谓的酒馆，其实也不过两间土坯房，大的作为酒馆揽客，小的便承载着秀才和他爹的住行。

  秀才中秀才的时候刚刚十八岁，意气风发。既中了秀才，父子便商量着让秀才去省城参加乡试，万一中个功名回来做个一官半职也算光宗耀祖了。次年秀才参加乡试，不曾想落了第。这也正常，乡试考了十次八次的人还不大有人在?正当秀才回镇子上准备苦读三年参加下次考试的时候，秀才老爹却得急病死了。他家本就不富裕，父亲下葬花了一大把银子，酒馆也因为没人打理只能歇业，留下秀才和他的一大摞经书在两间土坯房里揭不开锅。

   这天晚上秀才搬个梯子爬上房顶，望着满天的星星想了一个晚上。无可奈何，他只能暂时放下学业，半生不熟地把家里的小破酒馆重新张罗起来。

   酒馆算是又开起来了，可自从他接手家里的酒馆之后，这宿豫镇上的乡亲见了他再也不叫秀才了，都叫掌柜的，这让他很不舒服。

   一晃三四年过去。秀才毕竟也是个秀才，这三四年间将酒馆打理的是有模有样，自己也存下不少积蓄。可他并没有像常人一样，用这些银子将酒馆翻修一遍，或者另寻铺子再开一家分店。在他看来开酒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他才二十出头，正是要谋取功名的好时候。秀才打算再过个小半年存够了银子便把酒馆关了，专心读书。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这一年恰逢有家人搬到宿豫，在秀才的酒馆对面开胭脂铺。这家人有个女儿就叫胭脂，美到秀才第一眼看到便神情恍惚，不能自已。于是秀才咬咬牙拿出这几年积攒的银子，又到处走亲访友借了不少，腆着脸找了个媒人上胭脂家提亲。

   胭脂父母听说对门破酒馆里的穷酸掌柜要娶自己的女儿，起初是打死也不同意的。直到愚钝的媒婆向他们说明秀才丰厚异常的彩礼，两人才沉吟着，勉勉强强同意了。

  两人的婚事定下来，秀才兴奋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可转念一想，这么些年的积蓄没了，自己的功名又一下子没了着落。

   到了春末夏初，正是乡试揭榜的时候。秀才和胭脂选择在这时候完婚，婚宴上两千响的鞭炮淹没在近来镇子上彻夜响彻云霄的礼花声里。原是今年镇西一个曾经和秀才在同一个先生手下受过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秀才今年中了举。

   当老举人进城任职的仪仗经过酒馆门前的时候，秀才的婚典已经结束了好几天，大街上的鞭炮礼花声却一直没有断过。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跑出去凑个热闹，只是托着腮坐在酒馆里，望着街上黑压压的人群怔怔出神。

   次年秋天，胭脂为秀才添了个儿子，这可把秀才高兴坏了，拿出店里最上等的酒大宴乡亲，当着众人的面给怀里的大胖小子取名‘功名’。

   有了妻子又添了儿子，秀才经营起酒馆来不得不更加卖力了。堆放在小坯房里的一卷卷经书常年没有人翻阅，已经上了一层厚厚的青霉。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仅酒馆的生意蒸蒸日上，妻儿的体态也一天比一天丰润。

   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等到功名已经到了上学堂的年纪的时候，镇子上突然来了个阴阳先生，硬指着秀才的两间土坯房说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衙门先是正正经经派差人找秀才商讨，说是愿意以一平米八吊钱的价格把秀才家的两间土坯房买下来造个知县府。好说歹说秀才就是不同意，知县只好作罢。

   哪知没过多久后的一个早上，秀才刚刚起来开张，便有几个镇子上有名的地痞流氓拿着撅头冲进来把酒馆里一坛坛上好的酒全给砸了，秀才拦不住，只能站在一旁干嚎。

   不只秀才，就是邻里乡亲也知道这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于是也就没人敢站出来为秀才打抱不平。

   秀才只是个无用的秀才，官府他也惹不起。只能暂时让酒馆歇业，关上大门躲在家里思考应对的办法。

   可躲着终究不是个事儿，没过几天，那几个地痞便又找上门来。他们不走正门，直接用撅头在酒馆东面的墙上撅了个洞爬进来，进来之后也不砸也不抢，就是围坐在一桌喝旁边摆着的原本是用来买的酒。

   秀才把里屋的门栓上，三口人躲在小坯房里大气也不敢出。待那群地痞吃饱喝足了，便又拿起撅头一把把里屋连门带栓一起敲开，这群丧失人性的流氓早就觊觎秀才妻子胭脂的美貌，以前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现在不仅后面有大人物给他们撑腰，还喝了一大坛酒壮了贼胆，也就毫无顾忌了。

   见有人要欺负自己的妻子，秀才自然要冲上去拦，那群畜生喝多了酒，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撅头打在秀才腿上，秀才倒地不起。

   那群地痞以为出了人命，早就把胭脂的美貌忘在了九霄云外，一个个吓得跌跌撞撞地从东墙上的洞里又爬了出去。

   胭脂赶紧去请大夫，可镇子上的人都知道秀才得罪了了不起的大人物，哪还有大夫敢来给他治伤。

   于是胭脂只好自己动手给秀才敷药包扎，结果秀才的命虽然能保住，那条腿却好不干净了。秀才成了瘸子。

   也许是因为秀才受了伤的缘故，那些地痞几个月也没有再来酒馆找麻烦。但秀才知道他们迟早是要来的，所以他打算去京城找一找如今已经高升那个老举人。

   动身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深夜，为了掩人耳目，他只身一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在宿豫到长安的官道上，去寻求生存的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来年春天。去年冬天下了好几场大雪，雪落在秀才头上，把他原本乌黑的头发染的斑白。

   老举人的面自然是没有见到，连他那座在京城并不多气派的府邸的门都没有进去。

   秀才拖着略微佝偻的身躯走到镇口，又是乡试揭榜的时节，镇子里热闹非凡。有几个熟识的乡亲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走进漫天欢喜的鞭炮声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又远远躲开。

   秀才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酒馆，眼睛里模模糊糊的一片麻木和茫然。等到他终于穿过街上热闹的人群，艰难地走到自己酒馆前的时候，秀才眼里模糊的茫然骤然消失，取代的是充满血色、分外刺眼的惊恐。

   哪还有什么酒馆，两间土坯房被拆的只剩下了墙根。

   这时才有心疼他的人走过来解释情况。原来秀才前脚刚走，他的怕事的丈人便扯着胭脂和功名回老家潼关避难去了。那些个地痞流氓又来过一次，没见着人又走了。第二天便有官府的人过来把这两间土坯房拆了个干净。

   秀才颤抖的手握不住拐杖，一屁股跌坐在地下。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却不住的喷涌出浑浊的眼泪。

   众人合力想把他扶起，哪知他刚站起来，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昏死在地上。

   秀才醒来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疯疯癫癫，神智不清，嘴里终日浑念着那句‘兴也苦，亡也苦。’

   后来，疯秀才便常年在宿豫到长安的官道上游荡，嘴里那句大逆不道的疯话也越念越大声。听掌柜的说，他最后一次见到疯秀才的时候，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那句像针一样刺痛人心的疯话的。

    而我最后一次见掌柜，是在前些年的梅雨时节。我随着商队前往长安，路过掌柜的酒馆。

   早些年我经过这儿的时候，掌柜的酒馆生意还是很兴隆的。可是那次我路过的时候，远远看见酒馆里好像很冷清，掌柜一个人坐在酒馆的屋檐下，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我和头领打个招呼，想自己去酒馆里喝杯酒。可当我走进的时候，才看见酒馆里一片狼藉，桌子板凳残破不堪。

    不用想，这是遭了强盗了。

   我把油伞挂在已经褪色的、写着‘功名酒馆’四个大字的杏帘下。掌柜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过几年没见，他脸上分明多了很多皱纹。

  “已经没有酒了。”掌柜说。

   “我不喝酒。”我抬眼望了一眼狼狈的酒馆。掌柜也回过头望了一眼，他站起身来，一只手提起方才坐着的小板凳，一手捶着一下雨就会酸痛的腰走进屋里。

  “唉，世道难，人心乱。”

   这是我听掌柜讲过的最后一个故事。

      

           

   

      

     

    

    

伴虎

1：

公元前一九三年秋风吹进长安城的时候，六十四岁的萧何已经病入膏肓。

秋天，又是秋天。从三年前韩信死在长乐宫时起，每到秋天这位年迈的相国总要告假罢朝，等到北风刮起才肯再次进宫。但是这次，他知道他已经等不到北风了。

“报应，都是报应！”在无数次推翻送到他嘴边的药后，萧相国吼出了这句听起来没有任何根据的话，伴随着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和从胸腔涌进喉咙里的鲜血。

鲜血，像是三年前那个黄昏时分照在韩信脸上的夕阳，又像长乐宫中韩信望向他时的眼神。如梦如幻。

“大人，留侯来了。”情绪被安抚好，萧何身边才有人低声说道。

“张良…”萧何示意旁人把自己扶坐起来，门前已有人把张良引进居室。

“这是怎么了?”张良进门，看到下人在撤换沾血的被褥。

“唉，吐血。已经好几次了。”回答他的

是相国夫人同氏。

萧何仰起惨白的脸，示意旁人都出去。

同氏把手里刚端来的药放在床头，带着下人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萧何与张良两人。

“最近啊，我老是梦见韩信。”萧何闭着眼，虚弱地说道，“他才三十五岁，他为汉室立下那么多功劳，他怎么能死？”

“他太年轻了，正是因为他年轻，所以他才非死不可。”张良坐下来，这几年他一心悟道炼丹，却愈发衰老的厉害，“你看看我们，我们能活到现在，活的比陛下还久，不就是因为我们老了，没用处没威胁了吗?”

2：

公元前一九六年的秋天，那时萧何六十一岁，身体还算硬朗。

萧何记得那天他是在他的相国府里，站在窗边。血红的夕阳打在他花白的须发上，也照在他身后淮阴侯韩信的身上。

“有人说，陈豨谋反前最后见的人是你。”萧何皱着眉头，缓缓开口。

“是。”韩信端坐在案前，低垂着眼眉。

刚刚三十五岁的韩信，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像现在这样与人交谈，总是这副淡漠的样子。

“陈豨见了你，回去便反了，他们说这是你指使的。”萧何转过身望着韩信。

这不经意的一眼，这个沐浴在夕阳里浑身散发着祥和光芒的韩信，成了萧何之后三年的梦魇。

他望着韩信徐徐抬头，目光和他的目光对接，仍是那副他熟悉的淡漠表情。

“是吗?”韩信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已经被软禁六年了，六年的时间还没让你看清现状?”萧何疾步走到韩信面前，言语激动，“王侯将相，你一人做了个遍，还不满足吗?”

萧何对年轻的韩信总有种特殊的感情，起源于在南郑时他连夜将决心离开刘邦的韩信追回来。那个晚上，他成就了韩信，却也将他一步步推向了万丈深渊。

“回淮阴去吧，安安静静做你的淮阴侯。”他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

“哼哼哼！”韩信并不领情，冷笑道，“出陈仓、定三秦、破魏、灭赵、降燕、伐齐，亡楚。我韩信为他刘家做了这么多，他是怎么对我的？”

韩信站起来，走到窗边。最后一缕残阳射在他脸上，像血一样鲜红。

“我不过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韩信说道。

1：

“唉，”萧何睁眼，老泪纵横，“悔不该当初把他追回来。要是他就那么走了，现在可能还活在这世上，种桑耕田，过着平民百姓的安乐生活。”

张良握住萧何沟壑纵横的老手，摇头苦笑，“他甘心吗？他天生属于战场，注定是个纵横捭阖的将军。就像你，天生属于朝堂，注定是个青史留名的贤相。”

秋风吹开内室里虚掩着的窗子，几片落叶随风飘进来。

“你呢?你甘心吗？萧何勉强探出身子，靠着张良问道。

甘心?曾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帝者师，最后落得一个不得不装疯卖傻炼丹求仙才能自保的下场，怎么能甘心?

“天下已定，恩宠难回。你我甘不甘心，有谁会在乎呢？”张良望向风吹来的地方，喃喃自语。

3：

长乐宫钟楼，位于群臣进宫朝见的必经之地，是吕后特意吩咐萧何主持修建的，刚刚竣工不久。

这里是王宫，王宫里流过的血，怕是比宫城外护城河里的水都要多。只是萧何没想到，这王宫里最鲜艳、最炙热的血，竟是在他眼前喷涌出来。

那是韩信的血。

公元前一九六年，就在萧何与韩信那天黄昏谈话后的几天，宫中传来消息：陛下亲征大捷，叛贼陈豨已定，传文武百官进宫赴庆功宴。

萧何知道，陛下并没有大捷，陈豨也没有被平定。他管着前线的粮草供应，前线战事如何长安城里没人比他更清楚。可他还是按照吕后的旨意，去留侯府请了淮阴侯韩信。

当他的车马停在留侯府门前的时候，深秋的凉风不停吹进他宽大的衣袖里，他有些打颤。

他知道这是韩信的最后一个秋天了，可是他别无选择。

2：

“你知道已经有人上书污蔑你是陈豨的同谋甚至幕后的指使者了吗？你知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萧何刻意压低声音，向背对着他的韩信说道。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韩信像是没听见萧何的话，眼里带着悲怆的笑意。

萧何又走到韩信跟前，语气急切起来：“韩信！你知道陛下生性多疑，就算没有人弹劾，凭你的功劳你的处境也相当危险。咱能不能不犟了，好好去跟陛下服个软，事情还有转机。”

韩信目送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脸上笑意愈浓：“悔不听蒯通之言。”

1：

“世人说我萧何智有余而仁不足，说韩信的死是我一手谋划。”萧何面对张良，说道。

“这也是事实，不是吗？”张良回答。

“是，长乐宫诛杀韩信的主意是我向太后出的。可杀的是韩信，我们两个护了他六年，他却还是死在了我手里。”

张良默然。

在帝王的眼里，他们这些人的才能就是他们身上背负的罪孽，是一把随时会威胁他统治的利刃。韩信这把刀他没把握掌控，所以他选择毁灭，在毁灭的同时，再以此试探萧何这把刀他掌不掌控的了。

萧何不杀韩信，那长乐宫中就不会只有韩信一具尸体。也许他可以像张良一样，用沉迷炼丹的假象来证明他的衰老无害，可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国事总要有人主持。他别无选择。

3：

韩信的死是在一个特殊的日子，文武百官除了萧何韩信张良悉数到场，围站在长乐宫钟楼上。

这当然是吕雉的旨意。

萧何带着韩信，由正阳门进宫，向长乐宫钟楼走去，两人一路无话。

韩信能预感到他的结局，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他仍低垂着眼眉，没有丝毫异样。可他身前的萧何早已经冷汗涔涔。

长乐宫钟楼四扇大门此刻关了三扇，四面埋伏着刀斧手。

当韩信走到唯一开着的那扇大门门前的时候，战场上练就的机敏已经使他明白了一切。

他开始大笑起来，望着萧何。

他视萧何为伯乐，现在却被他亲手送进了刑场。

萧何也转过头望他，那张年轻而倔强的脸，在这钟楼前变得尤为醒目。

“我就送到这了，淮阴侯。”萧何低下头，避开韩信悲怆又锐利的眼神。

韩信停下笑声，低垂着眼眉，大步走进长乐宫，看也不看萧何一眼。

钟楼上围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韩信抬头望去，不少是当年曾经一起浴血奋战过的旧将，如今他们也像门外的萧何一样，都低着头躲避他的眼神。

“淮阴侯韩信，串通陈豨等叛将谋反，聚集囚徒家奴欲夜袭皇后及太子，罪不可赦。陛下与皇后念其战功卓著，恩赐全尸，夷三族。”长乐宫中最后一扇大门怦然关闭，吕后身边的宫人走上前宣诏。

韩信抬头看着天空，一片落叶随着秋风飘进四面封闭的长乐宫钟楼，飘到他的眼前。

韩信站在那，一动不动，任由刽子手把绞刑具套在自己脖子上，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意。

前一九六年的秋天，淮阴侯韩信以谋反罪服诛于长乐宫，年仅三十五岁。

三年后，相国萧何病逝。

尾声：

张良站在久违的金銮殿上，站在萧何曾经的位置。

他望着龙椅上坐着的少年皇帝，有些恍然。原来龙椅上坐着的早已经不是那个他们拼死扶持的刘邦。

小皇帝尽力在维持他帝王的威严，以刘邦为效仿对象。

他已经很像了，端坐在龙椅上的样子和他父亲几乎一摸一样。

只是他父亲的眼神，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怎么也模仿不好。他看向群臣时，眼睛里没有感激，也没有仇恨。

“丞相萧何，为我大汉劳心劳力十余载，镇国家，抚百姓，功在千秋。兹，赐萧何侯爵，荫其子孙，谥为‘文终侯’。”皇帝身边，有宫人上前宣诏。

宣罢，老态龙钟的张良率先跪下叩首，群臣跟着跪下，山呼：

“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殿外北风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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