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故》——先种一颗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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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一把伞

G市，下午6:20，地铁某号线。

方亦右手抓着扶手，耳朵里塞着耳机，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今年第十八号台风的新闻。据说这个台风可能是今年第一个超强台风，将在东南部沿海登陆。

这时地铁到站停下。

感觉到有人往自己这个方向挤过来，方亦抬起了头。前后左右都是人，高高矮矮，男男女女挤成一堆。望了望车门处想下跟想上的人挤成一团，不时有人叫道：先下后上。嘈杂的车厢里，没有人听到方亦嘴里喃喃自语的声音：要是台风能吹走一些人就好了。

往里再挪了挪，他又低下头玩弄手机。

方亦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是地铁到了终点站。这个时候，车厢里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了。虽然是终点站，下车的人还是争着挤着下车。

这是个生活节奏极快的城市。

人群很快走光，方亦习惯性地走在最后，沿着车厢往前走了几节车厢，避开走道外拥堵的人群。低着的头，仿佛要把手机屏幕看出朵花来。忽而瞥见地上的某样东西，自然又不带一丝犹豫地弯下腰去，将那东西抓在手里。

他起身时，手里抓着一把白色八骨伞。

沿着自动扶梯往上，周围的空气渐渐烧了起来。虽然已是傍晚七点，天空还是亮着的，像是夜幕来临时的余热被点着。

这就是出地铁了。

方亦不再盯着手机看，离家只有10分钟的脚程，他就这样走着，褐色的瞳孔里装的只有淡漠。从他身边走过的人，还有从他身后把他超过的人，他的眼睛没有一刻的停留，甚至到了真正的目中无人的地步。

他走路很慢，是那种你看到会以为这个人脑子有问题的类型。但是走多一会，你就会觉得他是在散步，旁若无人。

方亦走路一直很慢，相对于一个20来岁的年轻人，是极其不正常的，更不要说是在一个生活节奏如此之快的城市。

随手把伞往床头一挂，把门一关，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方亦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租的单间，坐西朝东，清晨的阳光，总是最先拜访这个小地方。房子只有10个平方不到，摆的东西却不少。

一张床，一个书架，一台冰箱，一张书桌，一台洗衣机，一块仰卧板，全部靠着墙，围成了一圈，只把这个小地方留下中间一小块，供人腾挪。

回到家，方亦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人总是要回到家，才能卸下伪装，成为原来的自己，特别是对于一个长期独自生活的人。

淘米，煮饭。今晚的下饭菜是莴笋炒肉，莴笋是昨天的，肉也是昨天的。一般他都是两天买一次菜，说是冰箱得有它的用处，其实是一个人生活的正常现象。

一边吃饭，一边看纪录片是他的一个习惯。纪录片是很早以前下载在电脑里的，电脑是上大学后爸妈给买的笔记本电脑，硬盘里装满了纪录片，可以说应有尽有了。

所以，他住的地方，是没有网的。但凡有朋友来拜访，他都要请房东临时把网连上，朋友一走，网也就断了。他也没有使用任何社交软件的习惯，除了跟家人保持联系。大家当他脑子有问题，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很少联系罢了。

“2年了。”

方亦突然自语道。

原来是纪录片里讲到X市。

方亦原是有过一段异地恋的，断断续续维持了2年，后来不了了之。他以前以为的谈恋爱，只要自己专一忠诚，做好自己作为男朋友的本分，就一定可以白头偕老。事实证明，爱情是一件更复杂的事情，甚至于什么是本分，他压根也不懂。一开始，方亦很难过，然后变得更难过。现在好多了，只是每每想起，还是很怀念。

嘣，嘣，嘣。

房间用的铁门，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

“是我，房东。”

方亦起身打开房门。

门外走道上站着的是房东聪哥，三十岁出头，白色T恤上衣，搭着蓝色短裤，踩着人字拖，一脸笑意地看着方亦，一副老实人模样。

“小方啊，最近比较热，住得还好吧？”

“挺好的，多谢聪哥关心。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是这样的，过来跟你说一声，明天这一片要停水停电一天，你要尽早蓄好水做好准备啊。”

“嗯，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啊。”

说完，方亦已经打算关门。这时候却注意到房东聪哥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脸踌躇。

方亦心想，难道还有什么后文？

果然，聪哥似是深思熟虑过了，脸上陡然迸出更灿烂的笑容，盯着方亦的脸，干脆而直接地说道：

“小方啊，下个月开始房租要加多100块，物价上涨得快，实在没办法，希望你能谅解啊。”

说完，打个哈哈，一转身，也不看方亦如何反应，便就下楼去了。

方亦呆了呆，转身回了屋，顺手把门带上，一脸木然。

走到床边，往床上那么一倒，仰头望着天花板，怔怔地望出了神，屋子一下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好一会，才听到方亦低低的自语声：

是时候去抢银行了。

生活很难。

这是方亦拿到自己第一份工作的第一份工资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读书的时候虽然有勤工俭学的奖学金，有偶尔兼职获得的钱，但也有一部分的生活费是来自爸妈。那个时候对于钱财的概念并不深刻，因为知道真要没生活费了，没钱了，开个口就行了，爸妈一定会给的。

进入社会，工作了，各种各样的开销，没钱了，才发现，那个口，有如千金，怎么也开不了。那个时候才明白，真的要独立生活，像个成年人一样，是多么的不容易。

熬过最初的一两个月，直到拿到第一份工资，回想起这中间咸菜馒头送白粥的艰辛，才对生活有了一点点深刻的认识：生活很难。

所幸的是，生活并不是只有艰苦，家人好友时常的陪伴与鼓励，总会让人愈加积极向上。特别是看到生活在自己的努力下变得越来越好，又会觉得生活有了盼头，也就更加的有干劲。

方亦因为性子相较偏于清高自负，虽有知交好友，终究落得孤僻寡居的下场。好友每回碰面，总是说不得要数落他几句，他也用心听得，然顽石岂能轻易点化？但说到底，他是极珍惜这几个好友的。

但亲人好友终究不能时刻相伴，人总得找些乐趣，有些追求，方亦自觉无法成为一个多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也乐得做一个小小的普通人。

只是这个想做小小普通人的人，却也实在向往那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有智慧的人，所以，他也这么做了。

赚的钱不多，能用来买书的也不多，但赶上促销打折，怎么也要买上几本。工作2年，所购书籍，也够摆满一书架，虽新旧不一，但皆有时常翻阅。加之如今网络发达，很多书籍买不到，也可在网上阅读。若是周六日休息，也有不少图书馆可供选择。

除此以外，一年他总是要出两三次远门，祖国河山大好，不去游赏实在有些可惜。

方亦突然嘴角一撇，嗤笑出声来。真是思绪翻飞，莫名其妙就又想到出去玩了。

不过说起来，距离上次出远门，也有四个月了。下个月有个长假日，不如把年假一起休了，出趟远门。方亦想着想着，越想越是觉得不错，也不含糊，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手机打开网页就开始搜索起来：S月去哪玩。

折腾了一会，最终选定了1000公里外的某个城市。然后就是规划路线，必备品清单。

“好像刚好那个时候是那的雨季，看来得备几件雨具。雨具，最好是雨衣跟雨伞都带上，小雨撑伞，大雨雨衣嘛。雨伞已经有了，就不用买，雨衣倒是得去买件好点的。”方亦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所以他喜欢谋定而后动。要么别谋划，既然花时间谋划一件事了，就该认真动手去执行。

雨季去也没关系，因为这个季节，G市每天也是说下雨就下雨的，阴晴不定，方亦都习惯了。事实上，他还很喜欢下雨，下雨天撑把伞出去到处逛，他是极乐意的。

想到这，方亦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伞。他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今天在地铁就捡了一把伞，一把奇怪的伞，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也没注意看。

方亦挪了挪，一伸手，把挂在床尾的那把白色八骨伞抓在手里。拿到身前仔细端详，这么一看，确实是有几个奇怪的地方。

首先，这伞伞面很滑，摸起来像丝绸，虽然方亦根本没摸过丝绸。不是塑胶伞，也不像布伞。其次，这伞的手柄很长，粗略一试，手柄用双手握还绰绰有余，直柄，占了这伞三分之一长。最后，也是当初他觉得这伞奇怪的地方。现在近距离这么看，他才发现，这伞的八根伞骨，居然是彩色的。不，应该说，是每一根伞骨，都有两种颜色。八根摆在一起，才显得像彩色。当时看之所以没那么显眼，那是因为这八根伞骨，居然全部都是镶嵌在伞布上，姑且就叫布吧，两者融为一体，平整无比，可是摸着又的的确确是伞骨。倒是整支伞柄，黑似墨。

真是一把怪伞，不过也不管了，反正捡都捡了，现在它姓方了。说完，自顾自躺在床上，笑得淫荡。

一转眼，就到了方亦出发的日子。照例，跟方爸方妈通过电话，告知出行计划，让他们一切放心。方爸方妈虽然习惯了自己这个孩子经常出远门的习惯，内心深处也希望孩子能更常回家来，但到底还是支持孩子多出去长见识，所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一通电话，竟是他们最后一通电话，若是早知道，怕是千方百计也要阻止，只是世上本没有早知道。

“观众朋友大家好，记者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本市五星级景区XXX特大山洪暴发的受灾现场。由于正处雨季，连日来暴雨不止，造成山洪暴发。大家可以看到，现场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倒伏在地的大树，记者过来的这一路上，多处道路塌方，路基也多处被冲毁，我们的车辆只能行进到这里。记者在现场找到一个钱包，钱包里夹着一张纸，写着行程计划。透过这张纸还有身份证上的讯息我们了解到，这是一个20岁出头的小伙，G市人，应该是趁着假日过来游玩，不幸遇到这次特大山洪暴发。我们也了解到，当天有人见过这个年轻人，打着伞，冒着雨就进山了。随后雨越下越大，到后来山洪爆发，就没有人再见过这个年轻人。在此，我们衷心希望，希望这个年轻人吉人自有天相，平安归来。此外，我们也提醒电视机前的广大观众朋友们，在灾难面前，不要拿生命开玩笑......”

电视机屏幕上，一个三十来岁的男性记者，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前，面带严肃地做着现场报道。

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远行，哪知变成一场非凡的远足？

再回首时，已是三千年，沧海桑田。

第一章、圣人言，往事顾

天有三阳，一阳一重天。

最下金阳天，其上玄阳天，最上天阳天，也即仙界。

金阳天有一百零五域，每域相去不知几亿亿里，各有域主，互不相干。

金阳天下第五域玄天域，形成虽晚，域主却是众域里极为强大的一个。

玄天域分六界，其中又以元灵界最先诞生生灵，陆陆续续诞生了上万个种族，人族却是最晚诞生的一族。

生灵吞吐天地灵气，炼化天地灵气，强大自身，与天争命，搏一丝得道成仙之气运。

于太古前万族并起，互相攻伐，那时人族是最弱小的一支，妖族，魔族也只在中游徘徊。但这三族的学习能力却是最强的，妖族擅变化，魔族擅强化，人族擅演化。

万族的争斗持续了数百万年，魔族与妖族迅速成长为最强大的九个种族之一，人族也成为万族里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又百万年，妖魔两族已经强大到开始攻略其他界面，人族也后来居上，成为元灵界五大族群之一，自此人，魔，妖，神，灵五族鼎立。

神族与灵族，虽战力无双，终究人数较少，无力向外开拓，是以庇护万族退守万灵界，成立万灵同盟。

魔族占据古魔界，人族占据弗宁界，妖族占据离龙界。

一百五十万年前，为争夺元灵界，三族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最终魔族打退人妖两族，占据元灵界。

人妖两族退往睚渊界，并结成同盟，共同抵御魔族入侵。至此，玄天域六界悉数有了归属。

据说，在六界之外，还有一界，生活着太古万灵遗裔。但也只是传说，三族虽曾寻找过，都一无所获。

睚渊界有四大修仙门派，七大妖族势力，

元道山便是其中之一

掌门陆压真人，一身玄门正宗修为，功力深不可测，在这一界也是威名赫赫。

太上长老方圣，修为更是冠绝一界，除了妖族一位始祖人物，烛龙妖圣可与之抗衡外，再无人能出其左右。

但就是这样两个大人物，如今却心绪惶惶，乱如麻。

元道山后山，太上长老平时修行闭关的一处洞府内，陆掌门，与太上长老方圣端坐蒲团，相对而坐，对坐无言。

方圣端坐主位，闭目养神不语。方圣不语，陆掌门自然也是闭口打坐，洞中一片静。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陆掌门先从打坐的状态中退出来，几次抬头望向方圣，欲言又止。

就在陆掌门已经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唤醒方圣时，方圣的声音适时响起了。

“掌门，你心乱了。”

声音尽显沧桑，还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暮气。不知何时，方圣那紧闭着的双眼已经睁开，略带浑浊的双眼，微带笑意地望着陆掌门。

陆掌门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喜意，瞬间又黯淡下来。微微坐直身子，对着方圣一拱手，答道:“圣老教训得是。”

只是，一想到山外魔族大举入侵睚渊界，又有谁能做到心如止水呢？圣人吗？陆掌门心中也是一片苦涩。

虽说他的修为已是极高，但终究没到圣境。不是圣人，在这种两界大战中，作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加上魔族这次来势汹汹，谋划数千年，一朝发狠，打了人妖两族一个措手不及。

靠着安插了上千年的内应提前打开的五处魔穴，在人妖两族反应过来前，已经让魔气灌染了近乎两成的睚渊界。

魔族修魔气，人族修灵气，两者水火不相容。灵气相对包容，魔气则要霸道些，一界灵气一旦被魔气污染，基本再不可逆转回灵气。所以魔族侵略他界时，都是先用魔气灌染开路。

两界大战才开始，睚渊界就已经有两成的地方被魔气污染，形势已经万分危急。更不要说开战到现在才三百多年，魔气污染的地方更是达到惊人的整整六成。睚渊界彻底沦为魔界，已经是不可避免的。

事实上，人妖两族高层，早已进行撤退计划。妖族已有五支退回主界离龙界，人族也在四大修仙门派中的青空府和尺海望天楼的带领下，组织了一大批修士退往主界弗宁界。

元道山作为殿后的宗门，陆掌门面临的压力自是极大。

睚渊界魔气超过六成，本界修士修行都成问题，吞吐天地灵气都得格外小心。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面对魔族大军，掩护其他宗门修士撤退，可以说在睚渊界多待一秒钟，就多一分危险。

单单稳定人心，都让陆掌门心力交瘁。凡此种种，陆掌门一时心乱，也是正常不过的了。

定了定神，重恢复一派掌门人的气度，缓缓说道:“圣老，魔族此次大举入侵，睚渊界怕已难逃此劫，不知今后宗门该当何去何从？”

方圣修道至今三千年，而陆掌门在掌门这个位子上也是三千年，在方圣刚踏上修道之路时，陆掌门就已经是陆掌门了。

严格来讲，方圣还是小辈。

也是因缘际会，方圣六岁时便踏上修行之路。虽身份卑微，资质也是极其普通，本该默默无闻。谁知一朝才名显，一飞冲天，以旷世奇才之姿，只不到千岁便蜕凡称圣。方圣一生充满神奇色彩，没有人不相信，如果不是在睚渊界，他早已渡劫成仙。

因为进阶得快，当他称圣时，容貌尚是俊郎青年。但现如今，坐在陆掌门对面的方圣，却是面容苍老，脸上沟壑纵横，须发苍白，哪里还剩几分圣人之姿？

“圣老，身体可是有恙？”见方圣许久未语，陆掌门轻声问道。

端坐主位的方圣，不知思绪何去，一时想到入了神，陆掌门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微微摇了摇头，忽而叹道。

“魔族入侵，我跟烛龙那个老不死，总是得跟魔族那几位魔主做过一场，好在结果倒也不坏。”

“这次跨界而来的只是古魔界第一魔主耶罗图，第四魔主摩克巴斯和第八魔主八目，想来其他五位魔主或是坐镇魔界，或是巡查外域。”

“这些魔族倒的确是有些门道，我与那耶罗图，对战了三天三夜，也未占到一丝上风。据说在元灵界，似他这般厉害的魔头也有不少，更强大者也大有人在。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想去见识见识啊。”

看着方圣说话时那极尽落寞的神情，陆掌门心神一震，眼睛一酸，又强忍下来。半晌，身子颓废一坐，似有万般言语，如鲠在喉，又不知如何开口，便就沉默了下来。

千年圣人，这是一个多么尊贵的称号，一个只存在太古时期的称号。在太古不再，古修的辉煌沉寂了百万年之久的现在，这就是一个活着的堪比古之天骄的人物。

这样的人，本该破界登仙，成就仙人伟业，却因为界面法则的缺失，困在一个圣人为巅的残缺界面。

不到千年称圣，然后在这个境界生生困了两千余年，再未寸进，对于方圣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悲哀，对于睚渊界来说，更是一个巨大的悲哀。

这样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也打破不了圣人便是尽头的法则，还有什么人可以？绝望，无奈，悲哀。

“哈哈。”

“与天争命，本就多磨难，我辈自当披荆斩棘，锐意前行，莫作这女儿姿态。再者，我既能千年称圣，也定能踏破这狗屁的束缚，掌门，莫不是信不过我有这能耐？”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方圣忽然仰头大笑，旋即双眼直视陆掌门，眼里绽放着逼人精光，这一刻，圣人再临！

眼前陡然爆发的圣人气势，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陆掌门心头再次一酸，依稀记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刚刚蜕凡称圣时的意气风发，睥睨天下。那些的场景，历历在目，只是昨日。

这两千余年，他只是静静的在这后山石洞中潜修。默默地将来犯强敌打退，若是再过些年，怕是再没有人记得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年轻圣人了吧？

陆掌门再忍不住，往前一扑，失声痛哭。

“小方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天道何其不公啊？！既给了你强绝天下的天赋才情，偏又让你降生在这大道残缺的世界”。

“两千年来，你默默守护着睚渊界，默默承受着。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元神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当初我只是分了一丝，闭关了百年才恢复过来。”

“现如今睚渊界也将沦陷，你坚守的这个世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沦为过去，成为历史，数千上万年后，再没有人记得。”

“魔劫又如何？大不了一战，就算战死又如何？死，也要狠狠咬下它一块肉，不能战胜，也要重创它一次，我人族太古前不曾退缩，如今更加不会退缩！”

陆掌门越说越激动，起初只是痛哭，末了声音愈来愈加慷慨激昂。

说到魔劫时，更是站起身来，转身大步向洞府外走去，立身站在洞口，他的脊梁笔挺，一手指天，对着天空大喊，声音浩荡，在群山中穿梭流转开去。

群山中，无数或闭关打坐，或与妖兽打斗，或炼丹炼器，或修习法术的身影，这一刻，整齐地停下手中的事，抬头聆听。

声音在群山里荡了一圈，很快便沉静下去。那些身影，又埋头继续正在做的事，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每个人的眼里，多了一点别的东西，若是认真去看，你就会明白，那是一种不屈的尊严！那是一种不敢忘的荣誉！那是一种掩盖不住的渴望！杀敌的欲望！

后山那处洞府，陆掌门望着方圣，方圣也望着陆掌门。两人中间，圣人气势与一派掌门气势，相互对抗。圣人威严虽不可冒犯，陆掌门此刻也是顶天立地。

良久，二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已全在这对抗里。

“圣老，虽独行，且高歌。我必为你，将这睚渊界守住，等侯你的归来。且将这天，捅出条路来吧！”

“哈哈......”

“好！”

迎着陆掌门那殷切的目光，方圣大笑，点头道。得到方圣肯定的回答，陆掌门躬身微拜行礼，便自洞中退去。

洞府中，方圣已平复下心绪，身上圣人气势彻底收敛。喃喃道:天道又如何？就让我来会会你。

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右手一扬，一把白色骨伞凭空而现，像另一把白伞，可是变了些模样。

方圣枯黄的手指从骨伞轻轻抚过，轻轻地，像抚摸爱人的三千青丝。

他的眼里含着泪水，声音略带沙哑:“苦？我的苦，又哪里有你们那般苦......”

“三千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了吗？我都已经称圣，一界最强了，你们又在哪呢？”

“尚记得，那年，我才九岁，只是沧澜宗里一个小小的采药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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