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邈归途》免费试读_四海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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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陆平

纷纷扬扬的大雪如扯絮般连绵不绝，无休止的飘落着，抹去了一切颜色，唯留下冷冽的洁白无垠，抬眼处天空灰蒙蒙的，四野白茫茫一片，模糊了山川河流，天地万物.......

一阵嘎吱吱的压雪之声似乎给这片山林带来了一丝生气，远处，如水墨画般缓缓浮现出一个黑点，逐渐凝实清晰，化做一辆灰色覆篷牛车的模样。

牛是老牛，瘦骨嶙峋，皮毛暗淡，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都可能倒下。

车是旧车，黑漆斑驳，几处破补，数道狭长的裂缝显示着它的时光和陈旧。

车顶的覆篷上厚厚的一层积雪，随着车子的行进，摇摇欲坠。

“阿平，坐稳了，前面就是二道岩了！”

“哎”一个少年脆生生的应答道，“爹爹，您也进来暖和一下，让我来替您赶车吧！”

“好嘞，过了二道岩再说！”

一个少年趴在车窗边，掀开布帘的一角，直直的望着外面蜿蜒的山岭出神。

少年名叫陆平，今年十二岁，消瘦的小脸有点微黑，倒也眉目清秀，让人喜爱，名字是父亲给取的，寓意相当的简单，平平安安一生就好，祖辈居住在这茫茫群山之中，因为村前这座大山苍茫高耸，绵延数百里，形似一条蜿蜒游动的蟒蛇，所以得名巨莽岭。

大哥陆贵，寄托了深山小民初为父母时的殷殷期盼，已经年满十六，在临镇当木匠学徒，一年后就可以出师单干了，家里也迫切需要翻盖东厢房，到时手艺房子都齐备，也好说房媳妇，早点成家立业。

怀陆平时的心态就平和了许多，只希望他一生平安顺利就好，三妹本已准备好的名字陆安，见是个女孩，便改名为陆英，寓意英气勃发之意。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少年陆平就跟随着父亲早出晚归，帮着上山打柴捕猎，设卡下套，采药修补等活计摸的门清，已经是一个趁手的小劳力了。三妹陆英，今年十岁，长得娇憨可爱，平时帮着母亲屋里屋外，缝补洗涮，也是相当勤快。

三兄妹深知父母的辛劳，体贴懂事，相互照顾，虽然清贫了一些，但日子也过得相当的顺心满意。

临近过年，家里的粮食已经不多，油盐醋茶等也快见了底，大人小孩也该添置几件新衣，而家里的山货兽皮，和一些在深山里采来的草药等也需要趁着节前行情赶紧卖掉。

堂伯家有辆覆篷马车经常四处走动拉货，趁着今日空闲借了出来，套上自家的老牛去趟镇上，否则这漫天风雪不知何时能停，没有这辆篷车赶路，当真是寸步难行。

少年从来没走出过这巨蟒岭，平时都是在这山林附近转悠，偶尔随父亲去趟镇上便算是出趟远门了，不知这襄城何在，更不用说那青州城在何方了！

绵绵的大雪对于山里人来说，并没有书上写的那般诗情画意，作物的防护，家畜的圈养，最主要的是土坯房屋的加固和采暖，都是让人头疼的大事。

深山更是进不去了，也断了很多收入的来源，本来紧巴巴的生活，更加是捉襟见肘！

连见雪撒欢的孩子们也纷纷躲进了家里，单薄的衣物更本扛不住这般无休无尽的冰寒！

车往前行，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因大雪覆盖，趟雪而行难辨虚实，渐渐山势开始起伏，道路也愈发的崎岖不平，车辆颠簸的厉害，一侧是嶙峋的岩壁，另一侧便是陡峭的崖坡，放眼望去一片混白，竟看不出深有几许。

陆平一手抓着车帮，一手揽着捆绑货物的绳子，紧紧的靠着那几个大筐和包裹上，以防它们散开或者跌落，那可是全家半年的辛劳，急需用它们换取过冬的食物，还有哥哥的新刀具，妈妈的油盐醋茶，针头线脑，还有妹妹的红棉袄和做梦都想要的漂亮头花.......

“咣当”的一声，车子猛的晃了一下，好像硌着了什么，陆平也被甩的弹起老高，一头撞到篷顶的木梁之上，隐隐生疼。

车内物品一片散乱，一个土灰色的长条包裹也被甩了出来。

“哎”陆平一把没抓住，顾不得停车，也跟着跳出了车篷。

那可是几株难得的上好草药，能卖个好价钱，明年盖东厢房可全靠它了。

“噗”的一声，陆平跌落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倒也不怎么疼。

一咕噜爬起来，车也停了，陆父蹚着雪跑了过来，一脸焦急的喊着：“阿平，阿平，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个包掉了，我去捡回来！”

雪已漠过陆平的小腿，行走艰难，看前面有一个雪堆，中间有一个深深的凹坑，应该是包裹掉下来砸的，陆平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近前。

伸手抓去，触手冰冷坚硬，不觉一愣，那包裹可是内用薄木板做的匣子，外边用几层粗布缠绕，最外再用油布反复包裹好，防止损坏和出现什么意外，不似这般的冰凉？

用手左右划拉了一下，似是一块铁物，捏着一个边用力上拉，颇为沉重，便伸出另一只手，却抓到了一个铁环状的东西，双手抓住，用力上提，那东西慢慢露了出来，原来是一柄乌沉沉的大刀，刀背上串着五个铁环，刀锋雪亮，挂着一抹残红，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无比妖艳刺目。

陆平“啊”的一声，双手扔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心头砰砰乱跳。

陆父已经赶到，弯腰仔细看了看那柄刀，又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个雪堆，父子相视一眼，心头俱是雪亮！

作为山民，经常上山采摘狩猎，光野猪都捕获过两次，不是没见过血腥，而这次却不同.......

陆父用手轻轻擦了一下刀锋上的那抹残红，“没多久，血虽凝实却未发暗！”陆父沉声自语道，抬那张刻满皱纹的略显方正的老脸，双眉紧锁，紧咬下唇，沉吟了起来。

现在的世道并不太平，虽还未波及到他们那个偏远荒凉的山村，但上个月，村里二癞子跟镇上的东家去了一趟城里后，就再也不敢出去了，甚至连镇上好好的布匹行学徒都辞掉了。

据说城里天天火并，砍来砍去的，很多有钱的人都往乡下跑！别说是往前凑，躲都躲不及，那些事，怎是他们这些草头百姓能够沾惹的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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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金面男子

“咳，什么世道，这么冷的天，造孽呀！”犹豫了一下，陆父一边说着，一边用鞭子向雪堆上轻轻扫去。

渐渐露出一个外罩白色披风，身穿锦袍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似淡金，俊眉朗目，只是面色惨白，身上有四五处伤口，鲜血已经濡透全身并且结冰，四肢都已有些僵直。

陆父四下看了看，风吹雪卷，杳无人烟！

走进一步，伸手探入男子的胸口摸了摸，然后翻了翻男子的眼皮，一脸的无奈道：“瞳孔都有些发散，也仅剩下胸口微弱的跳动，希望还不到两成！”

陆平搓着手，两只脚在雪地上来回的跺着，等着父亲拿主意。

男孩子就是费鞋，棉鞋已经补过数次，都快看不出本色了，在车上还行，踩到雪地里，凉嗖嗖的有点咬脚。

陆父看着陆平冷哈哈的样子，又看了看雪堆里的男子，咬了咬牙，沉声道：“算了，阿平，你去整理一下车子，先把他放到车上再说！”

陆平急忙上车将货物胡乱归整了一下，腾出一处空地，下车和陆父一起将中年男子抬上了车。

陆父已经将药材的包裹找到并用力塞进货物夹缝，双手握住刀柄，顺着山坡横着用力甩出，白晃晃的一闪，遥遥的横飞着并跌落入雪中，被溅起的乱雪一盖，消失了踪迹。

陆父用脚将地下的乱雪胡乱的处理了一下，跳上牛车，圈回牛头，往回赶去。

大雪仍在纷纷扬扬的飘落着，渐渐的覆盖住了一切，生的，死的，美好的，丑陋的。

一切又重归于起点。

车到二道岩口，陆父牵转牛头，走向另一条岔路。

虽然也能到镇上，不过，要多走上半个时辰，且路况也不是很好。

也就是说，还没到镇上，天就会黑下来，他们可能要走上一段夜路了！

行了一阵，转过一个山头，是一片采石场，早已荒弃不用，到处都是残石断壁，几处用土墙草苫盖的窝棚已经坍塌。

牛车停在一个用采石凿出的山凹前，陆父跳下了车，陆平也跟着下来，简单扫了扫里面的雪，将中年男子抬了下来！

经常跟着父亲进山打猎，露宿山林，一切都熟门熟路，取出小铁锅，四处找了些枯柴生火，用雪烧了小半锅的热水。

陆父已经将那人的伤口用雪水擦拭了一遍，伤口的红肉翻卷着，狰狞扭曲，幸好伤口鲜红，并未有中毒症状，抹上自家配置的止血生肌药膏，将外面被血水浸透的衣服脱掉，换上了一件半旧的粗布棉衣。

陆父将那个油布包裹从车上取了下来，小心的打开，里面是四株草药。

一株青色带小黄花的金澄菊，那可是解毒的珍宝，对一般的毒蛇和花草毒素都有奇效，还有两株乌黑细小的千丝梅，那可是生肌止血，治疗各种咳血内伤的良药，最后一颗是赤红的九里果，主要是守护心脏气脉，吊命用的神药。

陆父捏起一株千丝梅和那颗九里果，仔细看了看，放入小铁锅内，盖上锅盖，盯着那袅袅升腾起的热气微微出神！

长叹了一声，又将另一株千丝梅也放了进去！

这些都是生肌活血，强心益气的难得良药，都是几经波折危险才采摘到的，能值近十两银子！

对于一个山村人家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尤其是那颗九里果，已经保存了近两年，以做不时之需，如不是现在急着用钱，真舍不得拿出来卖掉！

火苗舔着锅底，温暖而静谧，不一会儿，药香飘散开来。

陆平将药用小碗盛了，放在一旁，等稍微放凉一下再给大汉灌下。

过来将金面男子扶起，一个强壮的中年男子对于年仅十二岁的陆平来说，还是太重了些，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当啷一声，一块玉佩从大汉的领口掉了出来，上面用一根金色丝线挂在大汉的脖颈处。

少年心性好奇，陆平便捡起玉佩，借着跳动的火光仔细观看：幼儿手掌大小，玉佩呈暗青色，毫无纹饰和图案，似乎是个残破的，呈不规则的形状，年代似乎相当的久远，用手轻轻摩挲，毫无美玉应有的温润质感，显得颇为怪异！

陆平诧异，看那大汉服侍，应该不是一般的人家，怎么佩戴如此粗俗之物，还不如自己那几个铜板换来的玉石好，低头细看，玉佩暗青古朴，似一汪深潭般幽邃，直陷人心神！

突然，陆平只觉得一阵晕眩，无数青烟如鬼爪般扭曲着向他抓来！

陆平骇然的想要躲开，身子却仿佛被定住般，不能移动分毫，被无数的鬼爪撕扯着，扭曲着，侵入到了四肢百骸，陆平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头脑轰鸣！

蓦然一道亮光划过，一切烟消云散，恢复了清明！

陆平霍然惊醒，已是一身的冷汗，急忙甩手扔掉玉佩，不敢再看。

闭了闭眼，定了定神，只见玉佩仍摇摇晃晃的挂在大汉的脖颈上，深青淡绿，古朴无光！

陆平惊疑不定，急忙用树枝挑起玉佩顺入到那人的领口内。

陆父正在将那血衣放入火中烧掉，烟雾弥漫，有些呛人，陆平张了张嘴，没敢将刚才的一幕告诉父亲！

此事来的蹊跷，他不想让父亲担心，也可能是自己弯腰生火有点久了，一时的眼花，陆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只是陆平没有看到，那块玉佩上面已经显现出了一道细不可查的裂纹。

身上再无其他的物品和线索，这可能是唯一的一个了，除了那把刚刚扔掉的大环刀！

陆平将药端起，一点点的给大汉灌了下去。

柴火有些潮湿，偶尔发出劈啪的炸裂声，但山洞里却也暖意融融。

陆父默默的看着外面，只见外面已声黑云翻腾，风声尖啸刺耳，不知何时已经变天了！

陆平用小棍子划拉着地面，不做一声，有些着急的看着父亲。

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机还有两成！带上他在车里颠簸，生机便会跌落到不足一成！

现在这个状况，山路难行，颠也会被颠死！

一时三刻没有答案，等待苏醒的机会也是渺茫，似乎风险也更加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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