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玄戗天记》免费试读_条件致病菌

发表时间:2019-02-17 11:07:10 作者:条件致病菌 来源:qidian.com 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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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荣一世到头来百相空 强挣扎终究成嫁衣裳

东天刚翻上鱼肚白,城里的公鸡就啼成了响亮的一片,此起彼伏叫的人烦躁。木诏府这地界虽然也有田地,但是毕竟在城内还是以买卖营生为主,所以凡是闻鸡起床的不是小贩就是店家,当然还有那些伺候主子们的侍从奴才们。

这啼叫吵得廖二有些烦,所以便撩起被子把头捂了进去。这彩绸棉绒被还是自己主子上次替换下来的,要不是主子身边的大丫头彩屏和自己关系亲近,也不会有这等好事落在自己身上,刚盖上那晚,满床铺的熏香味儿,和主子身上的一个模子样儿,那晚才是真个睡不着。这时日虽有点久了,那味儿也淡到闻不着星点儿了,但是每日夜里还是美滋滋的钻进去,这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每次想到这,把个廖二舒畅到筋骨都能笑出声儿来。

“廖二,起床,起床,啼罢了都,等着你二门候爷呢。”这窗棱子外头的嗓门儿每天都在鸡叫之后喊廖二起床,廖二也习惯了,所以才会安心的等过鸡啼。“知了、知了……”廖二的回答也是惯了的,得了这句,这窗外的小厮也就可以安心了。

廖二一溜儿钻出被子,趿拉了百纳鞋,绑了裤腿儿,然后把那棉绒被整齐的叠了放到床铺的最里边儿,抬手平了平褥子,赶紧下地洗漱,然后把头上的鬏儿紧了紧,穿整了衫子,戴了帽子,赶紧撩了门帘子沿着檐廊一直拐到吃饭的地方。几个人叽呱了一会儿,廖二赶紧丢下碗筷朝二门奔去。看气象大爷快起来了,少不得候着听着,防止有事儿找不到人影儿,挨骂是轻,耽误了轻重可就该杀该刮了。

没等半个时辰,大门开了,出来的是红蓼,端着个锃亮的挂耳铜盆,招呼了小丫头去打热水,看到廖二站在二门里,招手叫到:“大爷刚起来,等着洗漱用饭,你先这等会儿。”刚说完就转身拐了进去,紧接着就看到人来人往,倒恭桶的,打水的,送食的,一个个儿来来去去形色匆忙。

看着刚才进去那些丫头都陆续出来,廖二知道差不多可以进去了。拍了拍前襟正经的走到大爷院儿前,穿过案板大青石铺的地砖,正好看到右手檐廊下站着红蓼,正朝自己送了个斜飞的眉眼。这姑奶奶的话儿一向都准,廖二知道大爷晨起的琐细事情应该是都已经毕了,去的慢了仔细自己主子等的不耐烦。

廖二一进屋,就看到自己的主子廖辉正抖擞的坐在正面的黄梨木靠椅上,一手正端着玲珑碗茶,一手压着盖子,细细的呷了一口。这廖二对面坐着的正是个形容健硕,星光满目,双脸下削的二八少年,虽算不上俊逸如潘安,却也绝不是那扎到人堆儿里找不到的主儿,加上那举手投足间的老成样儿,恁是谁落上一眼也必能断出这不是个等闲的主儿。

“爷早,听爷的示下。”廖二一如往常的半垂着脸等着廖辉发话。“今儿有什么必去的安排没?打紧的往前。”廖辉拨着茶沫子,抬头问了句。“您前儿个计划着昨儿个去易福昌收账,因为打个岔子没去成,今儿当紧得去,老爷等着银子使。第二件是卜少爷月中请人送了帖子来,说是今儿是吉日,有个请石会,昨儿和您讲过,您说今儿过去瞅瞅。就这两件,再没别的。”廖二一边回话儿一边瞧了下里屋的门帘子。“备马去吧,正门下等着。”廖辉抬了下眼,示意廖二下去。

廖二刚出到院子,里屋的帘子就掀了起来,一张长的极其标致的俏脸,鬓发乌亮,黛眉杏眼,鹅腮薄唇,头上是个抛家髻,别着一根绿玉双鸾簪,双耳垂着累金翡翠吊坠儿,嫩绿的颜色衬着本来就水灵的小脸儿,越发白净。廖辉看着这温柔的人儿莲步移了过来,一颗硬朗的心却再也不能够了。正是英雄不畏虎狼恶,只怕香腮耳鬓磨。廖辉放下茶碗立起身子轻拉了纤手,也不说话,只是四目看着。这女子正是刚进府没半年的夫人,家籍也是木诏府内一个世家,世代与廖家交好,几代姻亲不断,这二人正是两家长房配亲,门当户对,更何况是两小无猜,所以两个人并无半点推就,就成了这门婚事。

这廖辉的夫人本是李姓,别名凌兰,嫁了过来后就随成了廖李氏,屋内自然被廖辉叫做兰儿,凌兰入府时带了个陪嫁丫头,也是和凌兰一小儿长大,就是刚才廊下的红蓼,也是生的不凡。平日里只这主仆二人相守针黹,只有廖辉回来了才三人说一会子情话儿,毕竟年华正盛,所以有时也打闹一阵子,每次都惹得红蓼双颊飞红的跑了出去。虽是通房丫头,凌兰也从未下看了红蓼,可是红蓼也疼着小姐姑爷的,所以也愿意腾个地儿让这一对儿璧人打个情骂个俏,自个儿也得着偷个闲,岂不两全。

凌兰抬手压了压廖辉的衣领扣子,嘱咐道:“出去办事紧着些安全,万事让小子们做去,别由着他们偷奸耍滑累着了你。”这凌兰虽是轻言细语,却有那大家的细致,句句都透着入骨的体察和关切。廖辉正要在凌兰的香腮上啄一下,却斜瞄到红蓼端着个针黹匣子走了进来,也没再说什么,只轻捋了下凌兰的发梢儿,就转身出去了。

出了二门转个游廊,过了那绿柳假山,也就到了廖老爷的住处,此处不同廖辉那里,这部分建筑屋瓦青灰,规整严肃,一进来就让人有种生敬的精神。廖老爷全名廖宗男,正是廖家这代的家主,自廖宗男接手家族以来,十多年把传承下来的供香生意也做的越发兴盛,也算是守得住家业了。这廖宗男生有一女两子,女儿廖兰已与前年出嫁,次子廖鹏年纪尚小,安排了继续宗学里读书,至于廖辉正是长子,去年开始接手部分生意,也正是廖宗男着力培养的继承人,这廖宗男相信长男为继,更何况这廖辉出类拔萃,小小的苗子就已经是青出于蓝,不仅供香的手艺数一数二,头脑也是灵活,也难怪廖宗男心里欢喜。

看到几个小厮正在门廊前候者,问了老爷正和夫人在屋里吃茶,拐进门廊穿过中院,看到几个丫头正拿着针黹盒子在挑拣丝线颜色,也有的正拿着水壶扫帚洒扫砖板,进了正堂,看到自己父亲正在饮茶,右手边则是母亲拿着烟斗正在磕烟灰,旁边立着管家廖安伯。廖辉站定一一问了安,报了今天的日程,见父亲只是随口问了几句家常,没什么别话发,就起身准备拜别。“你今儿出去给我去瑞呈祥带个白玉烟斗儿来,要那稍微阔些的,这个是前儿你舅舅家表兄弟特意带过来孝敬我的,且不好用,你要是回来的晚就让廖二家来送一趟。”廖辉起身后没敢行动,只等着母亲嘱咐,就听到让买个白玉烟斗儿。廖辉称了诺就退了出来。

“辉儿长大了,又能干,也让人放心,否则你哪能坐在这吃茶,搁在往前,这时候儿你早就出去了。”廖辉母亲放下烟斗儿,端起茶来呷了一口,看着右手边的老爷眉眼间隐着笑意夸着自己的儿子。这廖宗男虽已经是一家之主,其实年纪并未老迈,才刚入而立不过六七年,只不过营生累赘显得有些头发斑白而已,可是双眼精神抖擞,额宽鼻挺,一看就知道年青时必是个龙凤般的人物儿。“辉儿年纪还小,外头不过是看着旧存的面子,好在辉儿办事还算应理,又好学,所以我也放下半个心来。这家业要想撑起来,也必是栽过几个跟头的才能交出去,否则但凡出点个挫折就非得趴下,乘着我还能动,也好让他出去历练历练。”这廖宗男的一席话算是把这家族继承以及廖辉的聪明乖觉看的透透儿,所以廖辉母亲坐在近旁也乐的听着,虽是对廖辉没有十二分的肯定,也已经是有个七八分了,自然是满心欢喜。

刚出二门就看见自家兄弟正跟着几个小厮准备去学里,廖辉和这小弟感情是极好的,忙走过去问:“可用了早饭了?有什么玩意儿要带回来不,正好今儿出去,晚点让廖二送家来。”这廖鹏却也是个十成十的出息坯子,不爱花柳、也不爱痞着满城的惹事,只是一味的读书知理,待下人也必是敬了满满的,所以可见这廖宗男不仅门第好,教子养女也是顶样儿的好。“吃了的,正要去学里,我这儿什么都不缺,先出去了,晚了恐太爷等着,哥哥也早些回来,晚上好一起用饭。”廖鹏自是出类拔萃的苗子,虽不似廖辉那样的挺拔硕朗,毕竟年纪还尚小,但是眼眉间却也现了那廖宗男旧时的英气劲儿。

出了鎏金门钉桐油朱漆的铁刀大门,廖二早已牵了百里驹等在那里,这马自是膘肥壮健,两排牙齿也森森的齐整有力,看到自个儿主人穿了五彩锦靴流星般的大步出来,自是高兴的等着抚摸亲昵,身上的油光皮毛也是一抖一抖的兴奋不已。廖辉跨上马鞍双手勒了一副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那马儿得了令自是哒哒的慢跑了起来,廖二骑了一匹棕色大马也跟在后面,同时还有两三个小厮,也骑着各色的马匹,一行几人向西去了。

约末行了两三刻钟,穿街走巷,虽是大早上,路边却也已经摆放了许多的生意,一行走至一间高大的二层廊檐下,上面挂了六七尺长的一块杉木牌匾,朱红大漆上是三个银钩大字,上书“易福昌”,正是木诏府有名的供香铺子,这廖辉这次来也正是每月例行收账,早就和这里的老板惯熟,所以还未下马就有眼尖的伙计接了下来。“爷这边儿请,我们老爷想着您定是这几日过来,早就把银子备了一边,就等着您接了去。”这说话的正是易福昌里的伙计阿卯,专门负责对外迎客待客的营生,一嘴的油光,人话鬼话到他嘴里都定是蜜一般的受用。“你们老爷呢?”廖二先是问了一句。“老爷在后面候着爷呢,正备着茶水呢。”凡是言语,一旦到了他嘴里就都成了奉承。谁还不喜欢听好话儿,这廖辉自然也不例外,免不得多待见这伙计几下子。

转过前堂,后面是个宽阔的客厅,摆着清一色的旧年红木,远处还放了个雕花书架子,其实这易福昌的主人并不是什么诗书家庭,只不过人总是要些噱头来补一补缺省,所以就请了几本诗书杂经放在里头,也算是个摆设。正面茶案上放了两个冰裂纹青瓷瓶子,也算是古色古香有些个韵味儿。这易福昌的主事人朱三古,因为排行老三,所以就取了个巧儿,正好。因为是家族经营,这朱三古又伶俐之极,所以老爷子退下来后就顺理接了过来。因为底子也厚,所以经营的也有声有色,这朱三古和廖辉的父亲两家是供香上的老伙伴了,所以也都不是什么生份的,说起话来也自然是不拘不束的。“世伯近来可好,侄儿少的来看,在这儿告罪请安了。”这廖辉说着就稍稍矮了身子做了一揖,再毕恭毕敬的站着。“托着几个老兄弟的福,好着呢,你父亲最近可好,也是忙着,几个月没见着他了,每次必是下了帖子才肯请出来一起吃个茶喝个酒。我也是忙,平日里也怪想到的,你快坐下。阿卯,快叫人看茶,顺便把前儿个备好的银子拿来。”这朱三古也是个经了几十年盐坷垃的主儿,加上本身就和廖家世代交好,所以话里也净是让人听了舒服的声儿。

“这茶可是白浪山今年的雨后新?”刚端起杯子,廖辉就嗅到了一缕熟悉的清香荡了过来,忍不住说了一句,一出口就有些个悔了,可是还是装作无恙的品了一口。“对贤侄的品茶之道早已有所耳闻,岂不知到了如此境地,这正是新近的白浪山雨后新茶,果然是青出于蓝啊。”这朱三古刚顺着杆子上来,便有个伙计用个朱漆托盘端了一包银子上来。“打开让贤侄看下。”朱三古轻描淡写道。“不必了,世伯这里是一万个信得过的,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改天再登门看望您,这好茶我就喝了,叨扰了。”这两人毕竟不是一辈儿人,聊起来虽不拘谨,却也不能长久对坐,所以廖辉赶紧找个空子领了银子告辞。

“阿卯,去吧几日前新得的那一盒子新茶给大爷带上。”朱三古刚点了阿卯,廖辉就赶紧说:“不敢不敢,哪有尝了鲜临末了儿还兜着走的……”余下的话还没到嘴边儿,便听到朱三古笑着说:“这好东西自然是给那懂的人用,一得了我就寻思着等你来呢,这茶也是早就等不及了,你就带了去罢,也好圆了它一片心意。我就不多送了,顺便给你父亲捎个好儿,让他得空了来家里吃酒。”廖辉赶紧应承了:“那我就不多客气,呈了世伯的福了,家去定把话儿带到,世伯止步,侄儿告辞了。”

刚出店门,廖二已经在那里等着,更有伙计已经牵了那溜光水滑的百里驹在那里候着,还未上马就看到阿卯手里端着个整木刓的金柒盒子小跑的立住在马下给了廖二,知道那是刚才嘱咐带走的新茶,所以也没说什么,牵了缰绳调转马头就朝着城南去了。

这自然是去那城南的瑞呈祥给自个儿老娘采买烟斗儿,要说这整个木诏府的烟嘴儿烟斗儿,自然是瑞呈祥的最是货色,凡是有些身份的人也必是用那里的,加上这木诏府又是那喷香的金绒烟丝的产地,这瑞呈祥也就越发的鼎盛着。

行了有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城南,栓了马进了店里,细细的挑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终于敲定了两个,一个是个南边进来的玲珑白玉烟斗儿,还有一个是打西边过来的轻袅白玉烟嘴儿,虽不是一个产地却正好能凑成一对儿,无论成色质地都配的很。廖二交了银子就赶紧服侍自己爷出来上马。“你先送家去,给夫人弄上,别耽误夫人的时候儿,送完了就赶紧回来,直接去卜少爷那里。”廖辉嘱咐了几句就踏马往东头奔去,廖二也从另外一条街朝着东边飞驰,他可不敢太久时间离开自个儿这大爷,没事还好,但凡出点事,不是他的过错也是他的。大家里当差虽说荣耀,为奴为仆也是人上的生活,只要出一点子事打死了也是有的,论不论过失那都是主子的自由,自己平日里也只能仔细着。

剩下几个随从跟着廖辉一路奔驰着,进了东城就朝着卜家赶去。这卜家不是别人,正是廖辉姐姐廖兰的婆家,这下了请帖的卜少爷正是廖兰婆家二房家的小叔子,比廖辉大一岁,虽也是大家出生,却不似长房那廖兰的丈夫般知理近忠,却更近宵小之辈,为人性情乖张,一派富家子弟的模样,也该是这样了,否则一家子都是耿率忠正之辈也就可以世代以继了。虽是如此,可是毕竟是有姻亲的,所以这廖辉虽不和他胡羼却也还时不时一起吃个酒混个局,到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家姐姐在他宗里,少不得多来往,有个事情也好照应,免得一概不知蒙在鼓里。

卜家是世代从事药材生意,这木诏府本就盛产药材,而这地界儿上一半的药材都是出自卜家,所以也算是大富大贵之家了,加上供香本就离不开药材,所以廖兰嫁了过来也算是门当户对,谁也没辱没了谁。

廖辉骑马到了这卜宗巷,循着那红瓦高墙骑了一路才到了卜家的大门上,虽说供香比肩药材,可是毕竟还是药草来的利大,这卜家也是气派,门首两头威武的石狮眦目雄壮,也正映衬了这大富大贵堆金馕银的气派,门下的小厮看着是廖辉,也殷勤的凑了出来牵马,堆着笑的引了廖辉进去:“大爷这边请,我们小爷正在别院儿里候着各位爷呢,现在西边的柳大爷,北边的工小爷和邹大爷都是刚到,我们小爷正陪着进茶呢,这回大爷来了也就齐全了,我们小爷说一起进了中饭,乐呵儿乐呵儿再一起办那正经事。”说话的正是刚才在门首等着客来的那个小厮,说话机灵,脸面也秀气,自然也是主子面前有些头脸的。“你们东边的兰大奶奶最近可好?”一边跟着这小厮进了大门,绕过影壁一边问那小厮话。“我们东府大奶奶近来害喜呢正,本来说是稍等几日就去爷府上报喜,这不爷就来了,这也是该着外甥和舅舅的情分,迟个一两日都嫌着慢呢。”廖辉自是喜出望外,心里高兴的什么也似的,立刻打发了随从赶快家去报喜,并随手拿了一锭银子赏了这引路的小厮。念他一个下人也只是知道个梗概,所以也就没有再多问。随沿着边廊穿了二门,一直过了游廊才到了卜府上时常待客的别院里,这院子里种了些个竹兰之类的雅木幽草,中间是个简单的木诏石桌,边上正坐着几个和廖辉年纪不相上下的青年,都是桂冠华服,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仁兄可真是人尊压轴啊,我们吃茶都吃了三趟儿了,就等着大爷您出场了,要不是我这点子家底还吃得起这些个茶,这几位爷早就舍了家去了,人都已经饿死几车了。”这说话的正是卜少爷,大名卜世友,长得及其俊朗,一双星眸上横着剑眉,要不是酷爱男风,否则早就成了这木诏府的女儿英雄,家里虽有个婆娘,长得也淑惠,只是管不住这卜少爷的行动,成日里只在那戏馆厮混,就是回了家也总是有俊秀的小厮左右相逢,刚才那个引客的小厮相必就是得脸的一个,否则也不会那般的巧嘴得意。

“让各位等着这许久的时候,这可是我的罪过了,别的不说,先和各位道个歉了,刚才正是西边南边的跑着有些个事处理,否则也早就打发了来了,这不紧赶慢赶还是落了几车的不是,原是我迟了,一会儿多吃几杯酒给各位陪个不是。”这廖辉人虽正直,却极其聪慧,见了这些个人物儿自然也是嘴上多抹了些香油。

“快别饿着渴着站在这儿了,倒叫我这个地主不是个人了,都进去一起吃些酒菜,也好有力气说咱们的事。一早就让厨房备了好酒,就等着齐全了入席呢。”听了这话几个人都笑了一回,赶紧跟着让了进去。五个人按照宾主坐定,酒菜也早已完备,正是一边吃喝一边用那山趣野闻打牙祭,神鬼陆离的讲个不停。酒过三巡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就见一个小厮领了一班人马进来,其中一个娥眉鸾目,身材纤俏的姑娘站在中间,也不进来正堂,只是在院子里那桌子边上站定,随就吹吹打打的舞了起来,不一会就看那姑娘手里冲出道火光,唬的几个人都定睛仔细等着,刚等那火光没了就出来一道匹练也似的绸子,转着花的舞了起来,把个人竟围了个上下不透,这看的几个正是着急时候那绸子也舞的慢了下来,然后往天上一抛,出来的却是个小子,一副只应天上有的样貌,倒把几个看客都直了眼,多是难以置信,也有那被美貌浇上心头的。这小子手里却是一把扇子,还未走了几步一转身却又变了回来,这回确是真真儿个傻了眼,这大活人的来来去去愣是没看出来缘故。最后看着舞也慢了,吹打的也将近停了,那一伙人才想起来鼓掌封赏,余的都请了下去,只剩下那主位上的姑娘,被带至跟前施了一礼,然后就退了下去。

原来是卜家新近得的一个班子,不仅会唱会舞,更是还精于魔术,也算是难得一见,所以刚才吃了酒正都瞌睡,就排布了这班子上来表演,倒勾起来大家的兴致,赞了一会子这姑娘的功力。吃完了酒,看过了表演,这卜世友就遣了人去牵马,准备请在座的换个地方营生今天的正事,就是这次下帖的正因,原来是卜世友前些日子得了块石头,说是一块原石,是从南边运过来的,只是还没有开了看,虽是叫做赌石会却其早已买了只待验明正身的而已,所以就下了帖子,叫了这几个平日里交好的亲故朋友来助个场景儿,好大家一起寻个乐子,也显得热闹。前后缘故自是明了,大家也就跟了这卜世友一路拐出了大门,各人上了各人的马,后面是一票的随从,那廖二也在里面,正是从家里刚赶回来没一会儿。剩下的一个小厮回去报喜,正巧遇见廖二,廖二就吩咐他在家伺候奶奶夫人吧,万一有事也好来寻了大爷,免得不好找。这消息传到家里自然是满府的喜气盈天,巴不得现在就生了抱了来,金锁银锁的挂个满脖子的宠着。这话自是不提,言归正传继续说廖辉这边。

这一道人马沸沸扬扬的朝着城南行去,卜世友骑在前面,一路带至出了城,又往南奔了将近四五里才停了下来,前面正是一条蜿蜒的河道,河的旁边是个村庄,看样子虽未废弃也已经住户不多,大多数房子已经十分破旧,这卜世友的栗色雌马似乎熟路一般拐进了巷子,在正当街的一一面高墙下停了下来,这院子一看就是长期有人居住的,窗纸砖瓦都一应周全,就连大门都是朱红满柒,倒是在这村子里显得有些个突兀。

大概是听到了院子外面的嘈杂,那大门吱呀的打了开来,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妪,也不讲话,开了门只侧了身站着。卜世友下了骑驾交给边上的随从,也没搭理那老妪就招呼大家进去:“诸位仁兄先请就座,虽为地主,但大家都是相熟之人,我也不多做客套,我已安排了下人准备请宝,乘着这天净日高,正是时候。”廖辉刚进院子时候就看到一块棉纺红布盖着一块米缸大小的东西放在那当中,大家刚刚坐定,早有小厮用银盆端了那无根水上来,卜世友净了手,拜了香案,随后亲手撤了那红布,方露出那石头的真容,竟是一块梨型大石,表面坑坑洼洼,却泛着黝黑的光芒,黑峻峻的看了让人生畏,只一眼就知道不是一块凡石。卜家的随从递上前一架绑着红绸子的双龙含珠榆木锯,卜世友左右看了方位,挑选了个位置方开了第一锯,然后就交给随从,约莫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快要定出个截面来,大家也都屏着呼吸,似乎每一锯都是千斤一般。侍从停了锯子,轻轻的拿下那分离下来的截面,却仍然是与表面相差无几的颜色,只是看着涩一些,并无什么新奇的景象,这次卜世友重新选了个位置,却正是从那最顶端的部分下落了将近半尺的地方横着起了锯,没一会功夫就入了一小半,出来的泥沫子已经不再是黑色,却是有些发着灰暗带着隐隐的红。

因为廖辉一众与那现场离得有些距离,所以看不分明,只是瞅着那执锯的下人有些不安的样子,当最后一锯撤了之后,那下人并不敢贸然去取,只是退了一旁候着,只等着卜世友近前。随着这仁兄的一双嫩白纤手落下起来,却看到那界面上正是一圈暗黑顽石围着一个碗口大的暗红色截面,似乎有些光色,又似乎还是涩涩的。大家都新奇的看着,却又不做声,只是在心里啧啧不已,似乎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就在大家怔怔的站着的时候,却看到廖辉用左手食指轻轻的触碰了下内圈的截面,入手微凉,却再没别的迹象。廖辉因为近距离观察了下,心里想着倒像是块血玉,并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如果往下凿开都是这般成色,倒算得上是一件宝贝,可以随意雕琢,就从大小上也算得上是个噱头了。还记得前几年听安伯讲,城南的赵家有块足月小孩儿大小的玛瑙,要只是玛瑙也就不算什么奇特,只是这玛瑙随着时日的增多竟不时的长出血丝在内里,竟似个活物一般,只是不吃不喝也不言不语,更不能行动自如,后来人们讲了一阵子也就成了旧谈资而已,甚少提起。这次这块暗红色的石头要是入深也能有那般大,似乎也是个新闻了。

这正是诡相至,百事来。要知以后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癫婆子散铜币藏机缘 真山人呵一气凝七玄

经这一开锯,卜世友自然是心里乐开了花,似乎得了天大的宝贝,随命下人继续各处锯出截面,以定位了整块玉石的大小,大概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果然定了出来,初步判断应该有两三岁小孩大小,而且成色又均匀,可见这次卜世友果真是得了宝。这下确是在场的各位都忙不迭的祝贺道喜,随后便邀了在场的公子小爷找个去处小聚,以表得宝之喜。

这接下来春风无限自是不表,几个人一路欢笑的到了醉霄楼,一上楼就由当值的小二带了到包房里,几个人自是喜贺不绝,再往后更是勾出那附近流传的各色新奇故事,几个人是边聊边吃,边吃边醉,真是个“意得山河不知醉,春夏秋冬总一轮”。

正是酒气灌首,心燥水满之时,廖辉踉跄起身,让边上侍座的小厮扶着去茅厕解手,这小厮看自己的爷醉成这东倒西歪,走路虚浮一片,自是不敢让廖辉自己进去,随跟在身旁从后揽着腰让廖辉自个儿解宽,详细不表,等到系那赤松碧叶软丝汗巾子的时候廖辉却两手无力,要不是那小厮手快眼疾一条刚上的汗巾子就掉到了茅厕里。可见这酒醉之后最是不能走动,一走动再一停下,那酒便行的最快,也就更加的醉了三分。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了,正要搀扶着廖辉出去,却发现自家大爷已经双眼垂垂,似乎睡去了一般,这小厮自是无法,本想硬拖出去,先离了这熏臭之处,奈何廖辉双脚如钟,扣着死活不动,生拉硬拽也无效用,这时这小厮却觉不对劲,摇叫了几声“大爷”,却不见搭理反应,自是吓得不轻。这廖辉作为廖家长子,自幼张弛有度,加上酒量不错,从未在酒上栽了跟头,何况近日虽多贪了几杯,按照往常却并未量过,这却有些蹊跷,这小厮自然吓得不轻,早已哭着嗓子喊人。这几位爷的随从下人因在近旁的屋里散座着拉家常,正东来西去时候听到有人隐隐喊叫,耳朵尖的已经听出是那廖家小厮的声音,自是知道有事发生,尤其是廖二,几个箭步冲了过去,一看自家主子已经僵如呆木了无生气,要不是仍有微弱鼻息却以为廖辉已夭。几个人七手八脚抬了出去,放在隔壁房间里间的藤椅上,廖二更是打发人去找大夫的找大夫,去家里报信的报信,这隔壁吃酒的几个公子也早就醒了几分,急得团团转。

正当所有人不知何所的时候,廖辉却从椅子上不怎么出溜了下来,开始在地上挣命,在场的除了廖二没人敢上前,因为廖辉正双拳紧握,四肢僵硬,牙齿咯咯作响,面皮狰狞的颤抖着,这廖二跟着廖辉时日也不算短,从未见过主子这幅情形,赶快不顾一切的上前摆弄,却不知如何下手。这样约莫一刻钟时候,就近的大夫提了诊箱匆匆的被小厮引了进来,看到这个情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取了银针却无从下手,左抖右颤却只在周围团团转,早把个廖二气的直想一拳打死个再说。好不容易下了针却见了血,这下更是了不得,把个大夫吓得坐在地上脸色土灰的动也不动,竟然再无举措。

统共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这廖辉才慢慢的静了下来,复被扶上了藤椅,只是脸色煞白,好在胸口起伏,四肢也变的柔些,看来暂无他事,此时早已另请了大夫,瞧了脉象,说是无事,只是吃酒多了走了经脉,迷了心窍,这话虽让人听了与往日所见有些相左,但在场的几个人却是不懂医道,自然无甚怀疑,只好打发了小厮赶紧去药铺抓药,又就近找了解酒石给廖辉含着,总算是过了这场。

这廖家是木诏的世家,自然是朱门石狮阔户玉台,样样都是齐整。廖辉跨了半尺高的门槛儿,把马交给随从,廖二扶着径进直朝父母所在的景德厅走去,廖二也打发了小子们将买来的吃食送去两处。一进门就看到自己母亲正在眼泪淋淋的用绢子拭擦着,看到廖辉进来竟然又哭了起来:“廖二,你怎么服侍的大爷,怎么就出事了,你腔子上挂了几个脑袋,竟这般粗心,往日看你还靠实,竟也是这样的着三不着四,大爷吃了多少酒,还能差点吃出事来,要是你爷有半点……,你也别想活着回来。”这廖夫人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直接把个廖二唬的扑腾一下就膝盖撞了地板,只听着廖夫人哭骂,自己不住的磕头喊着不敢不敢。廖辉抬首示意廖二起来,一边接话到:“怨不得他,我也是一时高兴,竟吃多了几杯,又吃的有点急性,就一下灌懵了,与他不相干的,母亲也不必迁怒与廖二,这回自是我的不小心。下次不敢了”廖辉也是个优待下人的主子,自然替廖二澄清起来,就又指着廖二去自己住处先回自己屋里报声平安。“虽着不全是你的错过,但是你主子出事了你也少脱不得干系,总不是罪全在你,也是有的,所以你以后仍然给我照看好了,大爷出一丁点事儿我唯你是问。”这廖夫人依然是不依不饶的叮了几句。廖老爷倒是看廖辉完肤健体的回来,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说下次注意,这大丈夫最紧要的就是知进退、守本心,哪能一时糊涂了心思没个度量,虽出不了什么大事,却声名狼藉,再者也露了自己的弱处,让人有迹可循了,至此切记切记,如是尔尔。

“母亲可使了那烟斗,可还称心?”廖辉赶紧岔开了话。“这大家子人里就你是个知冷知热、知全知周的人,廖二一回来就装上了杆子才寻你去,这都过了小半袋烟丝了,吸起来也爽气。你父亲刚还说我,儿子的都是好的。”廖辉把母亲引到这烟嘴上之后又聊了几句,就退了出来,到了二门打发了下人,一径往自己的住处去了。看到廖辉回来了,凌兰正急的什么似的,肿着眼圈赶忙出了中厅问道:“好些了么?我听丫头们说你吃多了……”话还未完就哽咽了起来,泪珠子就像沸了一般,廖辉顿了顿上前握住凌兰的手,一齐进了中厅坐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回来了,今天只是吃的猛了些,没要紧的,你别担心着,我下次注意着些。”一边握着凌兰的手一边接过绢子帮她拭着泪,廖辉就是有百般的硬铁男子心也早就心疼的化成了水。“去把我刚煮的保肝汤拿来,服侍大爷吃下,要用那个瓷汤匙。”凌兰嘴里吩咐给红蓼,手也抽了出来,自己接过绢子,坐了下来。“你这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着,我一个人跟了你去也不是不能的事,可是这……”说着说着就又泪珠子滚成了线。这廖辉一听不得了,把个人震在了那里,竟好一会才脱了出来:“你有身孕了,几时的事?”早上出去时候其实就想告诉廖辉,只是凌兰想着等他晚上回来,用了饭再说不迟,免得高兴过头,又要出去办事,精神不在事上可就不好了,所以就又藏了一天,哪里知道中间竟出了这一档子事,这让凌兰哪里还顾得这些,一回来没等吃饭就说脱了口,一说完自己就低着头抽噎着,也不看廖辉。“已有一个月了”凌兰一边拭着眼泪一边回答。正巧红蓼端着酒药进来,“你奶奶有了身孕你也帮着藏着掖着,还不赶紧去告诉夫人老爷,另外再去遣个人,把太爷用软轿接来瞧瞧胎气。”廖辉有些责怪的对着红蓼说了一句。“看你急的,这就去,你先把这汤水吃了。”红蓼放下那汤水,看凌兰没什么指示就转出二门不提。

这时正是刚传了饭,杯箸未动,就听的红蓼报喜,这廖宗男夫妇哪里还有吃饭的兴致,听了自是高兴百般,早就把个廖辉刚刚出事的事情也抛了脑后,只是眉开眼笑的就差请戏了,没一刻钟廖辉携了凌兰就转至廖老爷夫妇所居处的一处旁厅。见了廖辉两口子,这廖桂氏更是把着个凌兰问长问短,五个人也就正好一起用了饭,餐毕又讲了些个闲话才放了廖辉二人回去。

各位看官,机巧从不俗落,因缘哪会乱栖。也正是万千事态总有因,因果循环天道清。

三月二十,正是奶奶庙上香的日子,因为凌兰已经有了身孕,自然是要去还愿的。廖桂氏亲自带了廖辉和一行随从乘轿到了那奶奶庙。

那掌庙的姑子看着这二位来了,自然是眉笑颜开,一口一句的太太,又是称颂功德,说是好德善行的人家,福报自然是有奶奶庇佑,子孙福绵。廖桂氏自然是满心欢喜,把自家带了来的如意十子续脉香拜上,跪在那镶黄软垫上亲自三拜九叩,谢奶奶赐子,求廖家后代绵延,廖辉自然在下手跟拜,以示心诚。

拜完后又与那姑子许了三年的香油烛纸,啰唆了一会,就摆裙出了大殿。

这木诏府的人自然对这奶奶庙熟悉至极,甚至是传说在口。若是有人第一次来此却定然会被这庙里的神像吸引——大敞的庙门内是三丈三高的内堂,中间是一个高大的善目正神,双眼微张,目视下苍,双手握一块紫玉芴板,大红的斗篷遮盖了大半的身子,正坐庙堂,静观这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那种气势让人不敢直视,即使抬头也只是虔诚的祷告。

因是开庙,周围大街小巷全是男女老少簇簇拥拥,这母子二人拜赐完毕,自然是出来逛逛,没一会儿这廖桂氏就体力乏困,要先一步回去,只留了廖二跟着廖辉在此闲逛,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众人围着个大圈子,远处看去以为是杂耍摆地,凑近才看到是个满身污垢,头发散乱的疯癫婆子,腰上夸了个油光的袋子,跳来跳去一嘴的胡诌,也听不清个真切,只大概几句:“荣华富贵你看不清,金银紫禄更跳不出,痴傻笑怒世人心,哪知到头终成空……”只听的这几句,廖辉就转身准备离开,这世上神棍太多,能重视几个又。刚要转身就听到哗啦啦的一阵响亮,原是这婆子一手㨄起那袋子就往上兜了去,散了一地的铜币,把个廖二乐的混在众人中拾捡不停,这廖辉感到无聊,喊了声就转身退了出去,那廖二自是不情不愿,可是也难得违拗,只能跟着离去。

这一日本是天如水洗,云似镜出,怎奈何刚过了晌午那些云就扯絮般的汇成了一片,紧接着就伴着丝丝的凉风扫了过来,廖辉觉的有些清冷,就吩咐廖二牵马准备回去,廖二刚走开就看到个人佝偻着身子朝这边走来,原是刚才散钱的那婆子,廖辉并不言语,看着那婆子一跌一撞的由远走近又由近走远,至始至终却不像刚才那样的疯癫也没有抬头瞧看廖辉一眼,真正是个怪人。回到家中却有些乏困,胡乱和凌兰吃了些晚饭果子,聊了会天,就不知不觉的有些睡眼朦胧。还未躺下就被红蓼叫了起来:“爷也是不珍惜咱们娘儿们的勤劳,这一天的在外头劳动着就这么的躺在了床被上,也不心疼这洗的白净的缎子,奶奶素日里不说爷就惯常了,真是个不疼人的。”廖辉痴痴的笑着正准备先换衣服,就听到红蓼继续到:“爷也是个没心的,这钱也是胡乱摆放的,何况是外头多少人使了的,这小少爷没降生还好,这要是降生了再如此这般,岂是腌臜也不腌臜。”红蓼是个喜欢在廖辉跟前儿打闲嘴儿的,也是知道廖辉对她主仆两个性好,所以也不避讳什么,只看着这丫头手里托着个铜钱,细看并不是现朝现代使用的,那丫头没注意,倒混了过去。廖辉接过手看了看,想起正是上午那婆子散出来的一样儿,虽有些疑惑却只放在了桌子上。红蓼取了干净的衣物给廖辉换了,就走了出去,和他主子一并剪那花样子去了。廖辉也没在意,就躺在床上朦胧着。至晚起来吃了一碗茶,凌兰也做了一天的针织,看时辰不早,也洗了面换了衣裳准备歇着,红蓼吹了灯退到侧边的暖阁炕上,三个人就一室睡着。

第二日一早起来刚用了饭,廖辉就被廖宗男叫了去,原来是要他明日出城一趟,去临近的红江府走一遭儿,要运一批新香,并着把那边赊下的银两带回来。这一走就是将近半月有余,所以廖辉自要先安顿好家里事情,并备下出行的物拾儿。翌日一早廖二跟在廖辉后头并一众伙计将近二十人骑着高头大马,十几头牲口驮着麻袋,出了东门朝红江府地界儿而去。

这一行就是七八天,连日的赶路让那些人都疲惫不不堪,每日里总要几次的下马停骑在那里休息吃食。其实廖辉本不用跟着去的,只不过这廖宗男怕他不经事难以掌舵,所以就担险让他跟着走一遭儿,以后也知道个轻重,免得往后是个纸糊的家当,中看不中用。又行了半日终于到了红江府的香商——徐二印府上,交了香,取了两遭儿的银子,歇了半日就往回返。

恰巧行至第三日晚上,无处投栈,只能在那官道边的树林子里歇息。一众人围了篝火,烤了带着的肉食,因这次银子较多,所以也不敢饮酒,只是胡乱吃了些烤食就各自靠在一处打盹儿。第二日天刚擦亮,大家就整装行李上马赶路,刚行至岔路,却看到一个花子,单肩个破烂褡裢朝大家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根榆木杖,上面被他握的油光锃亮,也不拄着,只是一路晃荡。

“那少年,你可身上有水,舍我些解渴。”那花子立定了马下丈许处,不再近前,只是问到。“廖二,快给老伯些水喝。”廖辉没有回答那花子,而是冲着廖二讲。“别人的水我是不喝的,只要你那葫芦里的,可行也不行。”这花子竟然还挑剔。这廖二有些忍不住了:“你这花子,谁的水不是水,非要我家大爷的做甚,你是想喝还是不想,挑三拣四。”廖辉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眼那花子,还是解下来扔了过去,那花子当着众人抬袖饮了一口。等他饮毕却向着廖辉抬首言道:“你舍我一口水也算是你我有缘,我就回你个礼,也算是报了你这舍水之恩,你看可好。”这花子的话越说越是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众人都在想,他一个花子,水本都没一口喝,哪里来的回报之礼。只见那花子喝完水盖上盖子,摇了摇,就扔给了廖辉。大家自然是不知回礼为何,只道是花子疯癫。然后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就癫疯的自行前去了,并着隐隐飘来几句话:“莫怪红尘一游,自是洗炼万千,任他斗转星移,定将返本归元。”虽听不真切,廖辉却也捉到了几个要紧的字。“我看这花子竟是个痴人,求喝个水还这般多怪道褶儿,真是让人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大爷还是快些赶路吧,天黑前还要赶到下一个歇脚的客栈,要不又得宿在荒野了。”廖二鄙夷的瞅了一眼那花子,又冲着廖辉说道。

廖辉自是不甚在意,虽有些疑惑却也无甚值得思考,就跟着继续前行。一路也无谈资,自然是一路行去了无兴趣,刚到午时正是口干舌燥,那太阳似乎也比平日里大了许多,散出来的光辉更是跳来跳去,廖辉也早已把刚才花子向自己索水一事抛置脑后,停下马来拎起葫芦就饮了个干净,那葫芦还未放下,饮进去的水就如那阳春融雪般的蔓延了下去,然后一股热息贯通四肢百骸,好不舒畅,要不是极力克制,竟要呻吟了出来。紧接着廖辉的脑中百千信息狂涌而至,充塞的有些胀痛,虽难尽数明白,但那种开窍的感觉还是让他忘记了不适,只是身体难以控制的从马上摔了下来,左右翻滚。正在此间却感觉地动山摇,廖辉忽觉眼前一张面孔砸来,吓个魂飞天外,再驻睛确是廖二。此时廖辉才知自己原是做梦,吵醒了大家,再看看天才刚刚翻了鱼肚白。

还未等一众伙计反应过来,廖辉已转了过来,接过自己的葫芦,看了一眼,本想喝口水,却发现空空如也。

虽是一梦刚却,但只是记得一些影子般的东西,抓不到个究竟,一片一片似那大雪初飞,一落地就融个了无踪迹,也就一片儿的湿晕。想来思去更是头晕脑胀,反正一路上有的是时间,赶路要紧,后头再作计较也不迟。还未等一众伙计反应过来,廖辉已转了过来,大喊一声:“赶路。”

这一路上随行随想的又过了三几日,终于看到了木诏府的东大门,远望去,好一个青濛濛、黑峻峻的沉铁大木门,青濛濛如那东来华光敛重瑞,黑峻峻似那崇山立相压囟顶,让人立下顿觉威严万分,哪敢不下马待查。立下的守卫照例行了公事,即刻放行入城。因为城里不准策鞭狂奔,所以一行人只能慢步行去,而廖宅本就落于城东,所以不到一炷香就行至府门前。廖辉自然是吩咐两个管事的拿了银子去交给账房交对,自己则去了廖宗男所居的地方,后面跟着廖二,手里提着几个麻线扎起来的精致木盒儿。

廖夫人的丫鬟看到廖辉回来,问了好之后就赶紧进屋报与夫人,紧接着就看到廖辉风尘仆仆的跨了进来。“我的儿,可算回来了,这死老头子非要为难我儿跑这一遭儿。快去给大少爷倒茶,再拿些馃子上来。”这廖夫人一边握着廖辉的手一边心疼的上下打瞧,生怕哪里少了些什么一般。“我这不是回来了,母亲也不必责怪父亲。再说了,我父亲也是为了我好,母亲不必担心的。”廖辉自是个聪慧之人,况且现今更是不同,哪能不知廖宗男的用意,说将出来自然是给自己母亲宽心,也算是孝道。紧接着又道:“这次出去真是见识了,这红江府虽与咱们木诏府相隔不远,景象却委实不同,风土民俗也是不尽相同,可见这国家之大定是个百貌千奇……”廖辉这次出去算是他人生头一次外出远门,年纪本就不大,所以一回来也就开始和自己的母亲兴高采烈的絮叨,这廖夫人听了自然是高兴万分。

母子二人边聊边吃茶,大半个时辰之后廖辉留下路上买来的几匣子礼物,就起身辞了母亲,过了游廊直接兴高采烈的朝自己的住处大步流星的走去。刚进院门就看到凌兰和红蓼并几个小丫头在那里绣花,看到廖辉回来,早就各个儿喜的什么似的,忙不迭的起身。“快去给大爷斟茶,拿我早上刚做的豆面馃子来,把那去年秋天新割的花蜜滚些来,蘸着吃。”凌兰看了一眼红蓼,一边吩咐下人一边放下手上的针线。红蓼是个知心的人儿,早就会意,随亲自去了小厨房。

廖辉正南坐定,怀里掏出一个鸽子蛋大的珠子,这正是前几天在路上得了来的明珠,虽然品相一般,但是也算是个玩意儿,给凌兰开心耍去。凌兰自是欢喜,物不在贵,在心在意,喜欢的什么似的,摩挲着观来看去。“你瞧瞧,这心里可全是咱们夫人。”这红蓼速度也是快,没一会儿就端着个红木盘子赶了进来,上面是两盅上好的茶汤,一碟子炸的焦脆的馃子,旁边是一小碟酿了桂花的新蜜,香气喷的蔓延到鼻子里,幽幽郁郁。廖辉看着贤妻美妾,更比那桂蜜甜暖,心里腾起了无数的念头。

这一日剩下的时光不消说,自然是云鬓香腮凝玉色,星眸微抬映佳人,郎情妾意密如梭,牛郎织女满绫罗,织布耕田云水欢,岂知前路雁门关。多日劳累,廖辉也是心中疲惫,好不容易得了轻松,这一夜自然是酣畅到天光。

第二日一早,廖辉便遣了随从,独自一人钻了书房,也不铺纸,也不动笔,只是静静的杵在那里似乎入定一般,表里如一。差路上那一梦正是点破三观七世的引子,到底是谁所为廖辉已经不在心上,更多的是琢磨着那星星点点的印记,因为他发现,今日一早竟然不约而同的多了些无端的想法——要去东南方,而且是必须去。

星眸凝霜,鼻息窸窣,一个人的房间,空出了整个宇宙,碎片,散布了整个空间。

情绪从来都无需去收拾,因为可以藏起来的本就不会溢出,而那些早已无法包藏的则自然是遇纸则焚。

——

藏红花、雪莲、麝香、红景天、丁香、甘松、冰片、沉香、檀香、没药、肉桂……,戥子像是个沽世的老者,称着量着,把那些名字都变成一个个密码,变成一组组无法参透的配方,佛前祖上,燃烧成一团朦胧的虔诚,渡着世人,也读着世人。

这是一间密室,是供香配料的地方,也是廖家得以传承的保证。这次不再是廖宗男一个人,旁边站着的还有廖辉。这里没有原型的草药,有的是早已由工人碾碎的粉末,而秘密就在家主的脑子里。廖辉用心的记着每一种粉末的用量,没有纸笔,只有记忆。这些核心的配方才是彰显廖家地位的唯一标尺。

六岁那年,廖宗男把廖辉送进了宗学,除了书经,更重要的还有医道,十年的锻炼让廖辉对每一种草药都无比熟悉,十年后的今天,廖辉才真正的领悟到那些配方中的每一味都是一位疆者,他们守着一方,牵着全局,调和成沉静、内敛、虔诚、温暖、亦或霸道。

三个月,廖辉把大小十几个核心配方熟记于心,这是责任,也是命运。而每次完成一个配方,廖宗男也总是会默默的站在远处,望着,等着,那种交接没有仪式,却内心波澜。

廖辉知道,自己是廖家香的继承人。

十一月二十五,廖氏宗祠每年的祭祀之日,本应该在这天给祖上一个交代,也算是传承延续的交接,但因为接艺未接衣,所以廖宗男就想着再等三年,正好是宗族的五年大祭,那个时候廖辉应该也可以衣钵相授,重托不负了。

一家子刚从宗庙出来,就看到凌兰身边的一个丫鬟在祠外急的团团转,看到廖辉出来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原来是凌兰生了,生了一个胖小子,七斤二两。廖宗男喜上眉梢,飞起来也不为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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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点评

条评论
金欧诺出行
金欧诺出行 四川省泸州市 发表于:2019-02-17 11:35:43
《七玄戗天记》免费试读_条件致病菌《七玄戗天记》免费试读_条件致病菌为作者冲了一杯咖啡。作者赶稿一定困死了,冲杯咖啡吧,我的一片心意。
程坤
程坤 广东省广州市 发表于:2019-02-17 11:33:22
偶尔在更新榜上看到的,觉得很合我胃口,就来看了。十分非常好看呢,亲~加油,要记得更新哦,好像看到男女主感情的发展呢,最喜欢这种男主一开始喜欢别人然后虐女主的文了,作者加快进度吧!期待ing~
星星
星星 上海市 发表于:2019-02-17 11:29:27
为作者冲了一杯咖啡。作者赶稿一定困死了,冲杯咖啡吧,我的一片心意。
最佳ス情人
最佳ス情人 新疆伊犁州伊宁市 发表于:2019-02-17 11:24:26
作者写的不错哦,一口气读完,很喜欢女主呢,只是文章更新少了一些,慢热了一些,至今都不太了解男主是什么样的人呢。很期待第二次花魁大赛呢,女主又会有怎样的惊人表现呢?还有选妃宴,选妃宴后期待男女主的对手戏。悦快点更吧,好想看。【爱你】
ss
ss 河南省郑州市 发表于:2019-02-17 11:21:19
《始知你倾城:弃妃》,欢迎各位亲爱的们给力的支持,好看就收!!不过文章慢热了一些,怕前面看不过瘾的筒子们可以先收!!了,等养肥一下再看!不过话说前面的剧情也是很有看头的,虽然男女主正面交锋很少,但女主一步步成长的过程也是很好看滴!情节很好看哦!!PS,本文不喜欢打广告的,勿打广告!
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上海市 发表于:2019-02-17 11:15:07
为作者冲了一杯咖啡。作者赶稿一定困死了,冲杯咖啡吧,我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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