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龙雀》——小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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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翻涌，英雄不尽。

天目山，天目寺的遗址，天机阁的废墟，新建的一个小木屋，屋外大雪飘羽，清冽的山泉却没有丝毫冻结的迹象，泉边一颗桃树开得正盛，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屋里一红泥小火炉，炉上一壶滚烫的热酒，围着炉子的是一名老人，一名少年。

少年问道：“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兵器是什么？是小萧公子的浩然剑吗？”

老人道：“二十年前是，但现在却不是了。”

少年道：“为什么？”

老人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自宁浩然开创，君七传承并建立剑阁，小萧公子一代便达到了顶峰。可惜啊，那上天一战，浩然剑已经折断。二十年不见浩然气，恐怕这一剑的传承已经断绝了。”

少年叹惋道：“当真可惜啊。”

老人咧嘴笑道：“从古至今，有多少强大的传承震铄天下，可又有多少能够历经百年而不灭。”

少年问道：“那是不是南燕前太子的那双肉掌？”

老人道：“南燕前太子啊，那是跟小萧公子一个时代的人。他的那一双肉掌是靠着南燕三百八十寺九万八千僧众的加持下才有着我佛抚仙人的威力，所以不能算。”

少年接着问道：“那是不是楚项的霸王枪？”

老人道：“一枪在手，可杀千百宗师。霸气绝伦，不可一世，的确很强。但，不是它。”

少年道：“为什么？”

老人道：“楚项靠的是一股信念，那种天下无敌的信念。一旦有人击败他的信念，那他的枪便脆弱如朽木，难以再拾起来。”

少年苦闷地皱着眉头，突然叫道：“那肯定是离别先生的情人箭！箭如情人，落似亲吻，含笑而去，不觉离别。对，一定是它！”

可是老人还是摇头，道：“这天下挡得住这一箭的人不多，但是还是有的。一箭未得手，便会将自己暴露于敌人眼下，那便是死路一条。他那两条断掉的腿便是证明。”

少年无奈地喊道：“那是什么吗？”

老人笑眯眯地吸溜喝了口热酒，满意地呼了口气，道：“那是一把刀。一把浩然不出，无可争锋的刀。”

第一章及笄

大夏长宁十九年，长陵皇宫里最得意风光的那位莞贵妃，她所生的溶月小公主，也是宫里最受宠爱的公主，终于到了及笄的年纪。

偌大的皇宫罕见地披上一层红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无一缺席，看着这场面只得暗自庆幸这溶月是一位公主而非皇子，否则这太子之位哪里容得人们生出其他心思。

随着长陵十三乐坊的弹奏，厚重浩大的国乐在响起的那一刹便惊动了无数人。公主及笄竟要以国乐伴奏，这便是寻常皇子束发成童都没有的待遇，算哪门子的道理？国乐响彻皇宫，大夏皇帝身着朱色龙衮出现在九尺高台之上，身旁陪伴着的是皇后温氏，身后紧跟着花枝招展一笑百媚生的莞贵妃。那莞贵妃的前脚跟着皇后的后脚，几乎要贴上去而代之了。若要问哪门子的道理，这便是道理。

在皇帝事先的示意下，众人并没有行跪拜大礼，只是微微弯腰一福。

台下三百六十一名端庄女子颔首而立，中间是一条一百二十丈长的红锦，从宫门口一直延伸到台上，上面绣着蝙蝠，佛手，喜鹊，桂花等吉祥花纹，洒满了溶月公主最爱的梨花花瓣，与那红锦相映，好红红白白。

在两名乳娘的搀扶下，不，准确点来说是被两名乳娘架着往前走着。这不安分的女娃娃若不被人按着，还不指着搞出什么幺蛾子。女娃娃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张俏脸宛如中秋银月，美眸懵懂纯净恰似潭水，端的是个美人胚子，料想在长开来些，要比那宠冠六宫的莞贵妃还要祸乱众生。

眼看溶月小公主就要走到台前，侍候太后的三位嬷嬷恰到好处地将太后挑选的三件物什捧了上来。

太后不喜莞贵妃，但对这个小公主却喜爱得紧，所以权衡之下，并没有亲自出席，而是派了几个年长的嬷嬷来。

第一件是根千树万树梨花簪，七寸长的羊脂玉簪上雕刻着大大小小十五朵梨花，工艺之精细让人咂舌，仿佛轻轻触碰一下那梨花便要随风而逝。众位嫔妃早就听闻宫里进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被皇帝献给了太后，没想到今日得见，已然变了模样。

那第二件却不是什么女儿家的饰品，寒光四射倒是对匕首，一把赤若桃花，灼灼其华，艳丽得夺目。另一把清似梨花，体态纤弱，温柔之间又多了三分傲骨。竟是百十年前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千娇照水，曾在百兵榜上排行第五，最是锋利难当。

皇帝看到这两把匕首，不由对着皇后与莞贵妃笑道：“瞧瞧太后，竟是要咱们的小溶月做秦王王妃那般人物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秦王王妃是何等人物？昔日大夏与北齐一战，秦王秦越任飞将军，与北齐上将军黄萧养相战大散关。因为军机延误，秦越率领的一万人马被围于千石阵。或许夫妻之间真的有一点灵犀之妙，怀胎十月的秦王王妃林青黛向世间显露大宗师修为，施展昔日剑阁神通咫尺天涯，呼吸之间便赶到大散关。女子一怒，可以撒泼打滚，亦可伏尸百万，天子胆寒。

可惜红颜薄命，这大宗师的人间奇女子也无法逃脱这个命数。在救得秦越出得生天后，便芳华刹那而逝。弥留之际，留下了那秦家小少爷。想来，今时光景也是束发的年纪了。

那第三件却是看得皇帝都忍不住拿起来细细瞧了两眼，虽然只是只手镯子，但却是以一整块琥珀打磨雕刻出来的，那琥珀镯子里却也不是些小虫子之类的腌臜东西，竟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梨花骨朵。

皇帝不禁向那嬷嬷问道：“这镯子倒是稀罕，朕却也没在额娘宫里见过，何时得来的？”

那嬷嬷恭敬道：“这镯子是今天一大早从秦王王府送进宫的。听那秦王府里的奴才说，倒不是秦王送的，而是那秦王的小世子听闻今日公主行及笄大礼，背着秦王送来的。”

皇帝先是怔了片刻，旋即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从秦王府送出来的东西能瞒得过秦王？不过皇额娘既然收了下来，朕便知晓她的心意了。”

不知薡蕫的蠢笨之人自然晓不得这其中意思，心有七窍玲珑的妃子却暗自对这秦王更起几分惧意。这镯子哪里是来祝公主及笄的，分明是聘礼啊！

皇后温氏人如其姓，温顺婉尔，只是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做言语。那莞贵妃不由轻声道：“陛下，这镯子实在贵重，溶月她还小，实在担不起。”

皇帝将镯子放入盘中，伸手拍了拍莞贵妃，说道：“太后既然赐了下来，那便说明当得起。再说，过了今日，溶月也便不再是小孩子了，在民间，这般岁数都可以嫁人了。”

莞贵妃能在六宫众多嫔妃之中走到贵妃之位，心思自然伶俐，皇帝这一开口，便已是定了主意，再多说也无效益，还会失了圣心。

在各人暗自揣测之时，那身在局中不自知的溶月小公主已经翩然来到台下。

随着小公主一声甜糯的皇阿玛，众人心里的那点心思立刻收了起来，脸上笑容真挚得不能再真了。

皇后，莞贵妃从两侧下台，将那梨花簪和千娇照水佩戴在公主身上，一人牵着小公主一只小手从台阶正中央向上走去。

溶月蹦蹦跳跳的，使得皇后莞贵妃二人不得不一步紧接着一步走着，到了最后一个台阶时，那溶月竟一个箭步扑到皇帝怀中，让皇帝轻呼一声，笑呵呵地将她揽住。

溶月一看到皇帝手中的琥珀镯子，两颗大眼睛顿时成了月牙，开心地叫道：“宝哥哥最好了！”

皇帝惊奇道：“你怎知是宝哥儿送的？”

溶月一脸憨笑却不告诉皇帝，只是心道，这是我跟宝哥哥的秘密，才不说给你们听呢。

皓腕如雪，冰肌玉骨，配上梨花骨朵点缀的琥珀，流光婉转，醇厚温润，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中细细把玩。

皇帝对着身边的皇后道：“剩下的仪式流程就由你来主持了，一切结束后带溶月到我的书房。”

皇后微微颔首，举止礼仪挑不出任何瑕疵，让皇帝因为太后的决定而浮躁的心平静几分。

最重要的加笄已经过了，剩下的便是繁琐却必不可少的流程，最后还要到太后居住的仁寿宫参拜，由太后赐下公主封号。因为太后不喜，在皇帝的旨意下，莞贵妃便不能陪着公主走剩下的流程，跟各个嫔妃回宫去了。据说，那莞贵妃居住的永乐宫，传出来了好几声脆响，也不知道砸碎了几个名贵珍玩。

一晃便是半日过去，也不知道那好动的溶月公主是怎么忍受的。到了那太后宫里，也不知太后费了多少甜食点心才让嘴角翘得可以挂油瓶的小公主消停下来。

不消片刻，太后的寿康宫便传来旨意，赐公主封号，名——“娴”。

众人苦笑不得，这泼动得不安停的公主竟得了个这么个名号，这太后真的是耍起孩子心性来了。

刚得了封号的娴公主到了皇帝的书房便拽了他几根胡须，还打翻了砚台，将一本奏章浸染了个透。

只依稀看得出来，那是秦王的奏章。

秦王十年不上朝，十年不上奏，这一本奏章到底写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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