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使徒》： 冲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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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冲击（1）

巨大的陨石在天上飞翔，将极夜的南极洲照的发白。陨石的直径大概有50公里，但是从船上看过去似乎只有一颗黄豆大小。计算机发出哔哔的报警音，不停警告着陨石将在南极点附近坠落。“警报！警报！距离地面……”正当机器不停重复着距离的时候，克鲁特快速关掉了计算机。克鲁特抬起身，转过头去看着船舱中的其他人们，他们都沉默着，如同一块块穿着厚厚外套的的木头。他们和克鲁特一样，都明白现在所有的抵抗都毫无意义。陨石最多还要两分钟就会砸在南极大陆上，而他们的船就停在南极点附近的科学实验站里。就算开足马力，勉强逃出陨石的直径范围，陨石落地时巨大的冲击波也会摧毁几百公里内所有的东西——活的，还是死的。现在，对于克鲁特和这些南极科学家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写好遗书，点一根烟，坐着等死。

如果地球一直维持二十一世纪初期的发展速度，到现在可能早就研究出了对抗陨石的预警和反制手段。然而，随着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一场蓄谋已久的吞并战争，某个超级大国迅速征服了南美和北美洲，将整个美洲统一成了美洲联邦。美洲联邦太过庞大，引起了所有国家的警惕和戒心。紧随其后的是欧洲联盟对于美洲联邦的宣战。美洲联邦地大物博，欧洲人在与美洲联邦的冷战与热战中都节节败退，最终在美洲联邦反攻欧洲大陆后被迫在布鲁塞尔签订耻辱的协议。这次战争过后，美洲联邦成为了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彻底甩开了其他所有发达国家。而当战争终于停止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二十一世纪末了。

今年是停战的第四年，美洲联邦在一年前恢复了对南极洲的科考。克鲁特和其他人作为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南极实地考察团送到了南极点的科考站。而现在，这一切将不再富有任何意义。陨石在船里的看来已经很大了，而且随着变得越来越大，变化得越来越快。克鲁特挑了一个最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从怀里掏出了最后一根烟，在按下打火机之后，眼前的不是火机青蓝色的火焰，而是一阵阵炫目的闪烁。一阵死寂之后，他听到了一声他这一生从未听过的低沉而巨大的咆哮声。紧接着是一阵红光，转而变为白光……

……

“克鲁特！”

“克鲁特！”

一阵呼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当克鲁特再一次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地面由某种无法描述的材料铺制而成，很凉而且很硬。克鲁特试图从地面爬起来，但是身体的回应只是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克鲁特骂了一句脏话，然后继续躺下。没人会指责一个将死之人的不礼貌的。但是这现在又是什么呢？有人说人死前会看到幻灯片一样的画面，但是克鲁特眼前的东西既不是以前的经历，也异常的的连贯。这究竟是什么呢？克里特不明白。

“你好，克鲁特。”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让克鲁特吓了一跳。他抬起头，一个穿着白袍子的陌生男人正在他旁边死死地盯着他。他突然想起之前有人一直在呼喊他的名字，那个人莫非也是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谁呢？克鲁特并不认识他。即使没有人会指责一个将死之人的不礼貌，但是他用尽全身力量，支撑着坐了起来。

“我还活着？”克鲁特问那个男人。他并不相信，但是眼前的一切却真实的无法言表。“我一定是疯了。”他喃喃道。

“你已经死了。尸体差一点就成了灰烬。”男人说道。男人说着标准的英语，但是机械地毫无情感，甚至令人不能相信这是一个人类。

身体的疼痛让克鲁特暗暗地骂了一句。“这里是天堂？”克鲁特抬头问，“还是地狱？”

“不是。”男人摇摇头，突然笑了一下，但是笑容也是同样的机械呆板，仿佛那种宣传画上模板式的笑容。“你是科学家，却相信神。”

克鲁特点点头，也笑了。“我不相信。”克鲁特把手伸向怀中——打火机还在。“但是现在不得不信了。”

“我不是地球人。”

克鲁特抬起头，盯着面前的男人。“上帝原来不是地球人。”克鲁特暗暗地念着。“我现在确信我疯了。”

“我不是上帝，克鲁特。”男人坐下来说道。“我是人。我是来自半人马α星座的人。”

“距离地球最近的恒星星系。”克鲁特点点头。“我疯狂的幻象居然还很符合科学逻辑。”克鲁特暗暗想道。这可能是一个科学家的职业素养吧——连死前的发疯都合情合理。

“你来地球做什么？”他从怀里摸出另一包烟，抽出一根后问道。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伸出纤细的手，打了一个响指。霎时间，白色的房间突然变成了飞雪的冰川。到处都是坚冰和冰冻的大地，巨大的冰刺可能有几百米高，巍峨的冰山蜿蜒曲折。克鲁特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但他随即很快接受了眼前的景象。“嗯，我在南极呆了一年。”他大声地对自己说，“临死前幻想出冰川也蛮合理的嘛。”

“克鲁特，你看。”男人似乎没有听到克鲁特的自言自语，用手指向远方。

克鲁特顺着男人的手指望向远处，在地平线的尽头，有一座黑色的要塞矗立在冰山的山顶。

“那里是你们的科考站吗？”克鲁特抽了一口烟，开玩笑地说。

克鲁特的发问还没有问完，突然，一阵闪光在要塞中凭空出现，紧接着是一声爆鸣声，声音一开始很小，但是随着巨大的气浪向克鲁特推进，那爆鸣声越来越响，甚至响过那声陨石撞击地球的声音。克鲁特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要震破了，连忙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声音没有丝毫的减弱。大约十秒钟过后，声音终于小了很多，克鲁特直起腰来，看向那座要塞，眼前的景象令克鲁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巨大的蘑菇云穿过了云层，克鲁特甚至看不到蘑菇云的顶端。紧接着，绿色的火焰从蘑菇云的低端喷涌而出，如同龙卷风一般跟随着蘑菇云一起直冲云霄。

“这是地球吗…”克鲁特转过头，惊恐地问男人。

男人沉默了一会。他盯着克鲁特的眼睛，盯得克鲁特毛骨悚然。

“那是我的家乡，克鲁特。”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我的星球，被一个外星文明毁于一旦。”

第二章 冲击（2）

克鲁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人又打了一个响指。房间中又出现了几个人，他们和面前的男人一样都穿着厚厚的白袍，只是他们的表情充满着坚毅与绝望。克鲁特爬过去，用手伸向这几个人，但是当克鲁特的手触碰到他们的瞬间，克鲁特的手穿过了那个人的身体。

“只是全息影像。”男人依旧是机械呆板的嗓音，“看你身后。“

克鲁特转过头去。在他的身后，是一只庞大的军队。他们身穿统一的盔甲，样式很像中世纪骑士的黑色板甲，但是看起来比板甲轻巧且强硬不少。这些士兵的腿上，穿着一双体积很大的黑色金属靴子，靴子两侧似乎各外挂了一只油箱一样的容器。这些士兵沉重的黑色金属头盔将他们的头部完全包裹住，黑漆漆的头盔上只有一道长长的缝隙发着幽幽的绿光。“斯特兰人。“男人轻轻地说道。

士兵们端起了自己手中类似于霰弹枪的武器。站在最前面的士兵按住了扳机。慢慢地，一股巨大的绿色电流在枪口汇聚，像一颗绿色的球状闪电稳稳地附着在枪械的枪口上。克鲁特转过头，重新看着那些穿着白袍子的人。那些人们咆哮着，其中一个人用拳头奋力向地上一锤。突然，那些士兵的脚下的地面开始蠕动，紧接着，庞大的冰刺突然凭空升起，将几百名士兵刺到空中。惨叫声在斯特林人的阵中此起彼伏。

“太疯狂了…“克鲁特喃喃地说道。

“你没有在做梦，克鲁特。“男人转向克鲁特说道。”砸向地球的那颗所谓的陨石是我的宇宙飞船。我在太阳系的小行星带附近被斯特林的战舰击中，飞船的制动系统被摧毁，我只能看着我的战舰砸在你的星球上。“克鲁特张开嘴，抽动着想说什么，男人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安静。”在飞船砸向地球的瞬间，很多人都被飞溅起的破碎的残片击中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但是，由于你坐在船只的角落里，在船只破碎之前，那些飞溅的碎片没有把你扯得四分五裂。我很幸运地及时拿到了你完整的尸体。“

“那你可真他妈的幸运。“克鲁特淬了一口，骂道。

男人没有理睬克鲁特，而是将手指向远处的冰刺。“我们的力量不是科技，而是与寒冷星球共生后进化的本能。我们能够控制寒冷，寒冷和坚冰就是我们的武器。我的宇宙飞船就是由我星球上的一种复合冰为材料，通过我们的力量——按照你们人类的传统应该叫魔法——制造而成的。“男人慢慢地将手垂下来，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克鲁特，慢慢地说：”但是和斯特林人的科技武器相比较，我们这些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简直不值得一提。“

士兵们按住扳机的手松开了，巨大的绿色闪电喷涌而出，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后，全息影像消失了，房间重新变回来最开始白色。

“其实我也是一个将死之人了，克鲁特。”男人仍然死死地盯着克鲁特。“我在这个星球仍然拥有我的能力，但是我的身体也在这场陨石撞地球的冲击中被毁灭殆尽。而你，”男人慢慢走向克鲁特。“我需要你。”

“和我共享一个身体？”克鲁特看着男人。

“没错。我需要你的身体作为我力量的容器。这样我才能生存下去，而不是飘荡的水蒸气，最后化作一缕白烟。”男人笑了笑，继续说道，“而你，也需要我的力量维持你的生命。作为交换，我的能力将被你所用。”

男人伸出他的手。在男人的手掌心中，一朵坚冰做的花缓缓地绽放了，旋转着，像冬天的精灵。

“拥有控制寒冷的力量。”男人喃喃地低语道。

......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19岁的克鲁特跟随教授前往前线测试新型装备。那是一种特殊的中子弹，按照一定特殊的节律引爆，释放强大的共振脉冲，威力堪比一颗轻量级原子弹——只是这种中子弹的冲击力更小，而且没有核辐射。中子弹部署的地点是法国境内的一座城市，这座城市在战前毫不引人注目，但是在战争爆发之后，由于其特殊的军事地位，这座城市成为了法国后勤补给的输送重镇。事实上，当教授、克鲁特和中子弹正式抵达前线的时候，欧洲联军已经从这座城市撤军了。军队和中子弹缓缓开进城市，克鲁特坐在卡车上，看着街边面无表情的妇女和孩子们。

克鲁特和他所属的中队一间民房里住下。在那个时候，所有的军人都在民房里驻扎。克鲁特一直记得，他第一次看见那间民房女主人的女儿的情景。那是一个干净的姑娘，仿佛是一朵一尘不染的荷花。她有着一头法国人不会拥有的长长的金发。她母亲说，女孩的父亲是个德国人，现在跟随着欧洲联军撤退了。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眸子。当然，克鲁特也一直记得，当欧洲联军的制导导弹精准地击中中子弹后，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在废墟和瓦砾之间来回挖掘，企图找到那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眸子......可惜太迟了。他找到的只是一具压在破烂钢琴下的尸体。出人意料的是，尸体没有沾上任何污渍和泥土，只有已经凝固的血在脸上还试图缓缓流淌，仿佛是一朵一尘不染的荷花......

战争必须要停止，克鲁特那时暗暗地发誓，和平必须要维护下去......

......

克鲁特用尽全身力气从冰水中爬了出来。他的衣物吸收了大量的水分，变得坚硬，沉重。但是，即使在冰水中泡了这么久，克鲁特并没有任何寒冷的的感觉。在最开始，克鲁特认为是自己的冷觉感受器出了问题。但是很快他就想起刚刚眼前那个无比真实的场景：那个外星的男人，所谓控制寒冷的力量......这难道是真实的？

克鲁特伸出自己的手，盯着它们。克鲁特的双手在寒冷之中已经没有任何血色。紧接着，克鲁特看到，他的掌心开始迅速结冰。紧接着，冰柱似乎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在他的手掌中飞速生长，像缠绕在老树上的藤曼一样蜿蜒曲折。

“控制寒冷的力量。”男人的话在他的耳边游荡。

克鲁特瘫坐在地上，望向四周。南极......倒不如说是一片疮痍。曾经巨大的冰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的大海，看不到尽头。他看着自己的所坐的地方。那是他视力可及范围内唯一的一块浮冰。克鲁特爬向浮冰的边缘，伸出他的手，用手掌轻轻地贴在没有任何变化的海面上。克鲁特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手上。

或许，像这样......

突然，海面开始震动，克鲁特发现，自己手掌所处位置的海面开始结冰。紧接着，冰开始像水波一样向周围蔓延开去伴随着卡拉卡拉的巨响，巨大的冰面开始在克鲁特的眼前成型。克鲁特抬起自己的手，又将它重新审视了一遍。

“这种强大的力量......”克鲁特现在相信自己没有发疯，也没有在做梦。他确实活过来了，也确实获得了那个外星人的特殊能力。但是在这一瞬间，一种莫名的绝望感袭击了克鲁特。克鲁特垂下头，漫无目的地在广阔的冰面上搜寻着什么。我究竟能那这种能力做些什么呢？

猛然间，克鲁特想到了十年前的法国。

克鲁特一阵发抖，紧接着，滚烫的眼泪从克鲁特的眼眶流下。那是克鲁特身上唯一带着温度的东西。

维护和平。

泪水模糊了克鲁特的双眼。

直升飞机从克鲁特头顶掠过，之后又在克鲁特头顶停下。克鲁特的大脑越来越沉。恍惚之中，他听到了人们的呼喊。他感受到有什么人在他身边来回跑动，说着什么幸存者，感谢上帝之类的话。克鲁特得救了，从任何意义上都是，包括身体，生命，和他的精神。

拥有寒冷的力量，在地球广袤无垠的大陆上游荡，终止战争与罪恶，维和人类来之不易的和平。这是他所想要做的，也是他长久以来无力实现的梦想。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冬日使徒。”克鲁特梦话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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