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主》——夏千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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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前尘

阴冷，黑暗。

一成不变的腐朽味道，潮湿，逼仄的令人窒息。昏暗的光晕下，怪诞扭曲的影子，难以平静的呼吸。

还有，支离破碎的记忆。

……

“烈子，世道就是这样。有些时候，你得信命，然后认命。出人头地，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也不想走这条路。”

男人猛吸一口烟，还未熄灭的烟头被扔在地上，用擦的锃亮的皮鞋使劲踩灭，移开脚吐了口唾沫。

“你看，套上一层光鲜亮丽的行头，什么都可以随意践踏。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我们光着脚玩玩泥巴，就可以开开心心的时代了。”

“光脚的永远比不上穿鞋的，这，就是所谓世道。”

……

“烈子，你不能杀他！杀了他整个国内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师傅已经死了！”

男人西装革履，头发向上梳的一丝不苟，拦出的手腕上，银色表链泛着光华，刺的人眼睛生疼。

“收手吧，烈子！”

……

“早就奉劝过你，余烈，咱们也这么多年交情了，你要明白，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斗不过他们的。不如成全了我。”

“想要不被人踩，只能拼了命的踩着别人往上爬。我不想被人当一只蚂蚁随便就踩死了，真的，别恨我，也别怨我。”

男人理了理领带，语气很稳，比他握着枪的那只手更稳，冰冷的枪支也不如他的目光冷冽，透入心里，刺骨。

……

“放过我，烈子，求求你放过我！”

“都是他们逼的！我也不想啊，烈子，我一直把你当兄弟，我不想害你的啊！”

“你仔细想想，上次要不是我故意放你一马，你怎么可能轻易就能逃掉！”

“烈子，你信我啊！”

男人痛哭流涕，额头磕破一大块，鲜血横流，搅着眼泪和雨水，浸满了撕裂的衬衫，紧紧地贴着血淋淋的伤口。

……

“杀人者人恒杀之，嘿！早该想到有这一天！你要杀我？好！”

“来啊，捅进来，杀了我！”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不也是满手血腥？余烈，你是个什么东西，没人比我更清楚！”

男人半跪在水洼里，试着挣扎站起来，剧烈的喘息着，脸上挂满了嘲讽的笑容，渐渐被雨水模糊。

……

“你他妈不得好死！我在地狱等着你！”

“我只是走在你前面，哈哈哈，余烈，那一天不会太远！”

流血的雨夜，男人癫狂大笑，撑开布满血丝的猩红双眼，用最后一点气力绝望的呐喊出恶毒的诅咒。

……

“呼……”

余烈猛然坐了起来，双眼赤红，攥紧着拳头，脖子上爬满了狰狞的青筋，胸膛剧烈地起伏。

过去的记忆一瞬间全部涌来，狂躁的情绪冲没了脑海。心中五味杂陈，仿佛突兀地走过了整个前半生。

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让钻心的痛楚使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后悔吗？余烈深吸一口腥臭的空气，抬头扫了一眼，入目一片冰冷的金属，心中的答案没有丝毫动摇。

从不。

第一章 开端

大雨。

伴着狂风，闪电，汹涌的浪潮，压满了集装箱的货轮，排开黑沉沉望不到底的海水。

“嘟——嘟——”

货轮被紧急叫停，一轮轮探照灯来回扫过，不放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低空两架黑漆漆的直升机，隐没在乌沉沉的夜空里，更加狂躁的风雨席卷而来。

“这里是Z国海警！例行检查！前方船只注意！请立即停船！请立即停船！”

高亢的广播不知道响了几遍，被风雨声模糊，传到货轮上，已经难以听清。

“啊？说什么？”

甲板上几个身影披着雨衣，伸手掩着雨水交头接耳，也正好遮住晃眼的探照灯。

“好像是海警例行检查！”

“啊？什么检查？谁？”

“海警！”

“海——”

高声喊叫的人突然一哆嗦，咸湿的海水被风雨卷进嘴里，喉头一咽，立马说不出话来，声音戛然而止。

好在其他人这下算是听懂了，不过学到了刚才吃亏那人的教训，统统闭上了嘴，冷着眼看着。

海警很快登船。

“很快就ok啦，例行检查而已。”

有老水手忍不住出声安慰，也不知是和别人说的还是和自己说的，声音在寒风里时隐时现，听起来像有些颤抖。

事实上，吃着这口饭，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到这种突袭检查，也不知道自己日复一日来来往往运的是什么，难免会紧张。

会是什么？

一系列可笑的只在电影里出现的字眼浮现在这些人心头，笼罩了一团又一团的阴霾。

这不是夸张滑稽的电影，却是血淋淋的现实。有时候，现实比剧本会更加可怕。

“阿Sir啊，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看出不对劲，壮着胆子上前打招呼，看这情况不像空穴来风，怕是真有个什么事。

“老实点！”

警官不吃这套，反而有几名警员持枪厉喝，吓的另外几人连忙将话头咽回了肚子里。

警员各自散下去，很快便将一名名船务人员带到甲板上来，人人都淋着雨，丝毫都没有留情的余地。

看到这一幕的老水手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恐怕这趟船真的祸事了。

“现在开始核对人员！李德彪！”

“杨广财！”

……

身份一一核对，每个念过名字的人心都提了起来，没有因为一时的安稳有所松懈，毕竟真正的源头还没弄清楚。

“搜查货舱！”

各种证件都还没出示，有人想借此发难，却被身旁的同伴死死拉住，这波海警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有理有据，强行作对只会碰上一鼻子的灰。

再看那名带队警官，气息沉稳，视线即使藏在雨水中，也锐利的令人难以直视，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等的就是那个先按捺不住的出头鸟。

大雨滂沱。

一个个集装箱被蛮横的撬开，雨水不停地往里头猛灌，货物几乎全部都被打湿，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随着时间的流逝，各船员也慢慢放下心来，只要没有什么违禁品，一切都好说。

就算货物全部损毁，也不关他们的事，老板想要找麻烦，也找不到他们头上来。

“砰！”

突然一声枪响，虽然有重重阻挡，但仍然有如寂静夜空下的爆竹一样清晰，在所有人心里都不异于一道雷鸣。

“去看看。”

队长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的目标，一招手，就带着大部分警员赶过去，留下一众船员腹诽不已。

船员们打了个寒颤，看了看周围个位数的警员，心头反而更加恐慌，这要是火拼起来，他们这帮普通人还不得死的最快？

……

不得不说，这队海警的素质很高，以极快的速度就排查了现场。

撬开的集装箱，淡红的血水，滚烫的澄黄色子弹头，边上躺着一个披着海警标志性雨衣的身体，脸覆在血水里，淋漓的鲜血从脖子上淌下，昭示着敌人的手段之酷烈。

“小心！”

“队长！”

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队长正准备蹲下查看，队伍里不约而同的响起几声警示，可惜为时已晚。

一抹冰冷，已经牢牢的抵死在队长的后脑勺，死亡的阴影令他全身的肌肉猛然一僵。

“放下枪！”

“千万别冲动！”

“我叫你放下枪！”

所有人纷纷持枪指着从队长眼前爬起来的“尸体”，语气里满是怒火与震惊，似乎时刻准备将人当场射杀。

“我兄弟呢？”

队长很冷静，扫了一眼血水的痕迹，眼神瞬间变得冷冽下来，咬牙切齿，“你把他扔海里了？”

“死不了。别乱动，会走火。”余烈紧了紧勒住队长脖子的手臂，往上猛的提了提，示意他不要起什么小心思，“两个要求，首先——”

“你他妈想都别想！”警员中有人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扯下雨衣头顶的帽子，激动地瞪大着眼开口。

“你在妄想。”队长也嗤笑一声，脖子扭了扭，显然丝毫都不在意，双眼微眯，语气里都是骄傲。

“我这条生命，早就准备付出给国家，你犯下罪恶无数，证据确凿，绝不能让你逃出境外！”

“佩服。”

余烈只吐出两个字，没有再多废话，也没有松手，食指在板机上轻轻压下一些。

这种人他很清楚，为了心中的理念确实是无所畏惧。没关系，其他人会怕他死，就足够了。

“我他妈让你放下枪啊！”

那个一直没有停下的疯狂声音突然变大起来，余烈眼神一闪，不动声色，架着队长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到了货舱边缘。

“砰！砰！砰！”

“放下枪！放下枪！放下枪！我让你放下枪！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

枪声连续响起，一个身影自言自语，直接推开其他人冲出来，不顾一切的将子弹打空。

“他死了吗？去哪了？”

“快救人！立刻对罪犯实施打捞抓捕！还有张扬，一定要赶快找到他进行抢救！”

起初是愕然，震惊，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立即和其他警员制服了精神失常的开枪者，将其双手反绑。

“抓人！”

队长咬牙使劲吐出两个字，瘫倒在地，被警员扶住，胸口一大片黑红的血迹，从雨衣里不住地漏出来。

“张扬在渔网兜里！快来人帮忙！”

在余烈最后消失的位置，一名警员扒着船檐，高声大吼，几道身影毫不犹豫鱼贯而出，直接跃进海里，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探照灯不停闪过。

海下，一抹黑红逐渐扩散开来，引起嗜血的鱼类疯狂争食。

恍惚间，黑红的血液仿佛化成张牙舞爪的厉鬼，一张狰狞恐怖的鬼脸在血水中浮浮沉沉，桀桀怪笑。

“我在地狱，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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