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尘剑仙》——梦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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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尘篇: 泪若疏 自流零

一草一木，一尘一沙，一星一界，一缘一念，一因一果，一生一世！

从粒尘风烟到上界万辰，从蝼蚁卑躯到至尊神袛，从浴灵诞生到枯暮老矣，从爱恨别离到泪血浸尘，一切的一切…………

遗失在尘埃里的泪水，生之若何，死亦如何？

神战，万界黄昏。

神海之上，八千万丈云重月，万座仙山林立傲世！

残阳如血，苟延残喘。天风暴怒，万般星火坠穹，血尸百万，神邸殒命！

寒冰神锁束缚万界众神，无比巨大的链条呈黑玄之色，穿透万界诸神的神体。

万万神兽争相逃窜，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不甘含愤而亡，遂恨天太小，以身破神禁，灰飞烟灭于锁神渊底。

神海之上，四处漂浮着仙神的尸体，一道道神体化作一颗颗神源，葬覆在神海之中。

一道道不甘的神念抓狂般吼撼天山，却是无济于事。神尸曝日万万年，化作腐朽尘土，随风而逝…………

仙山之颠，久经沧桑的山石却是伫立万古，永不腐朽。

山石之上有一座宫殿，并没有战后的残垣断壁、污浊不堪。相反，这里很宏伟壮观。不仅如此，宫殿内更有曲曲仙乐传出，颇有清新素雅的味道，动听而缥缈。

“神亡则亡，逃则逃，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你……还不走吗？”

一道黑衣身影静之若素，声音中和，很淡然的看着宫殿。

不多时，宫殿内的仙乐已然停止，一道铺天盖地的碧藤伸展而出，天泓冥泉自空中倾撒而下，仿佛延续着残阳的命数。

“不……”声音冰冷孤寂的响起，一道白衣身影出现，步步凌虚，都有一阵阵的波荡浮现。

“你都没有走，我去哪儿……”

“星宙破了，万界崩散，古今的时空已经无法逆转，天与地——被封印了！”

黑衣人影对视着白衣人影，目光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

白衣人影踏步虚空，身体上的神华内敛，看不出任何一丝威严。但他却沉静自若，一步一步地向黑衣人影走去。

“这些，和我有关系吗？”

有些事情经历过了，傻过了，冲动过了，伤心过了，失望过了，后悔过了，他还会去做。

但那是以前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黑衣人影神采奕奕，眸子微冷，若有若无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他一指点破万界虚空，双指恍若岁月的笔，书写永恒。

一幅徘徊在时空古今的画卷浮现在两人眼前。从很久很久以前，到今日落寞悲殇，都有！

“那是在雨竹轩，你在爬山；那是在沧月国，挥血沙场；那是在沙林，残阳如血；那是在九冥之巅，欲坠堕渊；那是在冰台，相见彼时已忘言；那是在……”

回忆的画卷展开，一点一点扯出白衣身影的记忆，扯出他的痛苦与快乐，扯出他自己……

“天地棋局，日月为迷，人生如棋，万象法盘，纵使成神，你……走出棋局了吗？”黑衣人影和煦的笑了，笑的相当洒脱。

黑衣人影似乎并不在意白衣人影的神情，哪怕他的内心已经震荡不休，他仍旧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

“神，又能如何？呵呵呵……当年，以无情成神，证无情天道。”

“今时，何来的几许情注？放下了，还是没放下……无情？何尝不是情？”

“而今一切都毁了，你，还不走吗？”

“你……想毁了我？”白衣人影体内神心不稳，气息起伏不定，青丝狂舞。

黑衣人影淡然道:“过往种种，云烟也，却真真切切的发生过……万事万物，非黑即白，真是如此吗？”

“生如浮尘，定落即此，吹几许尘起尘落，都是一样的吗？”

“当年，泪水极为奢侈，而今心中何时不落点波澜？过去，不代表现在和未来，是在这万古寂寞中甘之如饴，还是……”

黑衣人影摇了摇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神情沧桑而复杂，他却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留下神海上的风波依旧。

他转过了身，飞扬的长发遮住了残阳的光辉。他向远方而去，身影越变越发的单薄，直至化作一粒尘土消失于神海之上！

白衣人影嘲讽的笑了笑，几世几修，神亦如何？还不是活得这般狼狈。神海之上，真得，无情，是他么？

骨子里冷傲的他，是冰冷到让人发指的他么？

仙曲轮回，万世不断，在神海上撩拨着仙云潮水，亘古的依旧。

宫殿之内，一排青灯点燃，左边的剑阁中央立着一柄剑尖三色莲瓣的剑，静静的立着。

在右壁山岚，一卷书画悬挂其上。千年孤雪之颠的银狐依旧饮雪啸天，冰山亘古，宾白依旧。

白衣人影盘膝而坐，两只手浮在空中。双手一指拈一棋子，一黑一白，落子至终，余一，竟无可下落，却发现棋盘中心残缺处嵌着一枚半黑半白的棋子。

他孤独的披着残阳的光辉，听着一壶清茶煮熟，沁人心脾的清香还是她的味道。万世万生，他或许习惯了吧！

腰间仍挂着一撮断成残丝的流苏，这么长时间了，它为什么还是那样一如昨夜。陪他永恒么？

他要的或许不是它，而是另一个身影吧！

“天下万般皆尘土，天上万般皆泪念。我是后悔了么？”

白衣身影盘膝而坐，时光依旧，他孤寂了这么多年，为何在今日心中的波荡总是不停啊！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么，让一切的泪水融进尘土，天上天下，一场梦罢了。遗失在这片天地里——徒流遗尘泪！”

风尘炊烟，骤雨惊雷，败菊残霜，铺野鹅毛。轮回交替，神界，不存在的，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吗？

当年的是是非非，到底还是他………

他们，可曾安好？

一点泪光自白衣人影的黑瞳中闪烁，谁能想得到，他已成神，竟还会如此。

“不……还有机会……”一点泪水浸润过他干渴的肌肤，划过干裂的唇角。

终于，它缓缓落下，尘埃落定。

第一章 只生恐梦

岁月易逝，觅影难寻。

世说生如一梦，泡沫聚散，怎一个悲苦了得，而我却生不如梦，悲寐难梦，那该是如何？岂是几字了得。

所以，我盼着，希望做一场春秋大梦，梦断凡尘，管他天荒地老，孤坟野岗。

――白泪疏

…………

难恐今宵梦前尘，万事皆空欲何求？

深冬临夜，大片的雪花在空中扑闪几下翅膀，迈过昏黄的迷冷长灯覆灭了灯下孤零零的人影。

白，清辉灿灿，映得影子的主人脸色愈加苍白，似乎血气方刚的万里早已离她他远去，只剩下张白的透明的纸。

铺就冰层的路面不是一般的滑，而他的脚步却比之更诡密，更沉重。

万籁俱寂，沿着一条雪道，一路走过，一路轻慢的脚步声不绝于耳，每一步都沉重的压抑，无以附加的寂冷！

他，白泪疏，少年老成的白泪疏。很多人都不解他一个男子汉为什么会取这么婉约殇愁的名字，但他总是抱以淡漠的一笑。

不可置否他的父母绝不会这般起名，而有这般怪异的名字，也是因为……他只叫白泪疏！

名字是他自己取的，自他诞生于这个世界以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白泪疏！

十六年了，他总是一贯的冷漠，超然，孤寂……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总会酝酿出一种无形的气场，与他交谈，首先得禁得住那一双侵略灵魂且肆无忌惮的冷眸。

再者，得压下心中所有的躁虑，用慢半拍的语调缓和气定神闲的神色。

在同窗好友面也是如此，老师们也领教颇深，泰岳崩陷面不改色，一双清冷的眼眸里演绎着孤寂的灵魂。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呵呵呵……二八流年不成梦凄，何人与我解孤愁。”

修长的身体微微前仰，肩头上的背包紧紧地咬住他的半面胳膊，通体云白的紧身运动衣更显他的高俊挺拔，眉宇紧缩，莫名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忧伤，转眼便冰面尘封。

步伐不觉加快了几分，脚尖上轻微扬起雪花的粉尘，迎面一棵通体青黑的雪松。

视线渐渐凝伫在那一点，一刹那的迷离将他的思绪拉向了另一幅画面。

也是在这棵被雪包裹的黑松，松下的长椅边坐着一道倩影。

一位安静文秀的清雅少女，金色的阳光透过松针将她的秀发晕染的愈发清亮，让她显的更加活力飞扬，身上的饱含着生命活力的青春气息。

她的嘴角略带一丝淡淡的微笑，陶醉在那一本被双手紧捏的文学书里，尖尖的下巴倚在半空很不自然，然而那满眼的炽热，似乎让她将一切都忘记，思绪飘飞在高贵的灵魂里。

白泪疏眉头不禁皱了一下，嘴角微微抿起，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他冰冷的心似乎变的柔软。

少女沉迷于书海中享受心灵的奔放，而就在此时，突然跑过一道不合时宜的身影。

被雪压得极低的松枝被这炫丽的一击“撞车”勾起了跳舞的念头。

只见松下漫天的雪雾倾散而落，霎时间“哐”得一声书掉在了地上，愣时四目隔着斜撒下的雪雾交接在了一起。

冷到寂静，狂舞的松枝一瞬间消停了些许，浑身炸起的松针更是惊得战战兢兢，只留下暴风雪来临之前的短暂压抑。

始料未及的是，少女怔怔的看着脚边裂了半页裹泥半身的书，眼圈不觉间红了。

要不要这么脆弱？白泪疏不禁无言。

白泪疏连忙赶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本书，并用衣袖轻轻的拭去边角上的污泥，小心翼翼的抖抖书页上的雪粒，默默地递了过去。

良久，书页被两只白玉似的手用力拽过，颤抖地抱在怀里，随即转身向远方跑去，直至那淡青色的背影远远消失白泪疏才叹了口气。

似有鹅毛刮过脸庞，不觉一痒，白泪疏这才回过神来，余光扫过那个长椅，心里竟有些淡淡的失落，转身，大步向前方走去。

半小时后，一栋极为朴素的房屋闯入了白泪疏的眼帘。敲了敲门，良久，无人回应。白泪疏在衣服内侧找了一阵，快速扭开房门，回到他的房间里。

淡淡的木檀清香萦绕于口，怔怔的看着窗外雪夜霓虹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过身躺在床上发呆。

屋子里寂静到针落可闻，竟有些可怖而冷清。不多时，他的肚子里传出“咕咕咕”的叫声，伴随着一阵连绵的脚步声，一桶泡面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渐渐变热。

琐碎的生活让他有些厌倦，都说人生如一梦，这足足半个月的“泡面浴”真够他受的了。

饭后，午夜零点，这座熟睡的小城进入了美妙的梦乡。而深夜里却还有一双冰冷而明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天上躲无可躲的冰月。

自然是白泪疏，望着那千古纵横诗酒不可或缺的角色，清澈的眼神闪出一丝冷厉，眸子间聚着一股深沉的怨念。

白泪疏此刻最无言，却也最恐怖，恍惚中冰月似乎涂上了一抹血色。

夜云幽残，渡上几分冰月妖艳的血红，更像是天上无声燃起的鬼火。

白泪疏眯住了眼睛仔细的看着，再度摇了摇头，瞪大那平时古井无波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

他似乎是被下了定身咒，在那一刹那，仿佛呼吸、心跳及生命都已经停止了，眼珠在规律的漂游，与眼皮一起长息。

昏昏沉沉间，白泪疏无措的拍了拍脑门，竟发现，此刻他的左手穿过了脑壳。

霎时间，惊讶与恐惧无以复加。看着自己缓缓流逝淡青色光华的虚幻身影，白泪疏唯一能做的只有瞠目结舌。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白泪疏心凉了半截，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

他深吸着一口冷气，眨着眼睛，一脸苦相道：“一梦销魂么？”

“难道这么快我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摇头叹息着：“今生难做梦，怨念太深重，穿越惊魂梦，难保丧了命。”

突然，一道碧光闪逝，冥绿的六道轮回漩涡在这一刻被大开，依稀可见一书黄红纸文当头飞来，竟有一团黑气萦绕其上。

白泪疏疾手接住，展开后画着几幅怪异的鬼图迷案，书文的右下角有题字：

万古难遇，红月开轮回，生魂入六界。

千秋之溃，怨世悯天人，神魔衍混沌。

——冥狱阎罗笔书

“灵魂在散尽之前，争取换回你的凄魄，早入轮回。”朦胧间判官桌上了一个黑衣执笔官吏粗声长吼道。

“我……已经死了？”白泪疏嘲讽的笑了笑。

那黑衣执笔判官大笔一挥，血墨四溅，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冷声肃立道：“何止是死了，连半点骨头渣子都没剩。”

“还有，老子没时间治你死啊活啊的伤心病，这一天来这里的鬼是千千万万，每到苍明夕暮，老子这儿可是挤得满满的，哪有闲工夫陪你在这儿聊几句？”

白泪疏内心苦道：我难道就想陪你聊吗？

白泪疏正欲说话，却听那执笔判官又道:“还有，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早死晚死非要现在死，你知不知道我们这群鬼灵也是很辛苦的。”

“我……”

“一天天把你们这群没良心的鬼送入轮回，自己每天连觉都睡不好，而且我们的老大还抠门的要死……”

“算了算了，我就勉为其难的不怪罪你了。说说吧，犯什么事儿了，非得要现在打扰我？”

白泪疏欲哭无泪，这……一把辛酸泪啊！

“我也不知是何故，昏头昏脑的就来了这里……”白泪疏摇头道。

“不请自来？这……怎么可能？”

“喏，这不是你写给我的么？”

白泪疏说着便将那一页纸给了执笔判官，执笔判官一看，乌黑的脸瞬间变的煞白。他瞧向白泪疏的眼神里，带着怨怒以及对未知的恐惧。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是冥皇亲笔写的？”

“不是你递给我的么？更何况那什么冥皇不是一直都在那儿坐着呢？”白泪疏不明其意。

“什么？”执笔判官径直跌坐在地上，刚才他对白泪疏说了什么……顿时他感到浑身冰冷。

“咳咳……”一道威严的咳嗽之音传来，执笔判官心凉若死。

“你是说，你是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来到此地？”冥皇的声音很低沉，却极有气势。

白泪疏眉头一皱，道：“确实如此。”

“嗯。”冥皇似是在沉思着什么，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良久，这个充满黑暗的空间内愈显死气沉沉，冥皇终于挥了挥手，这让白泪疏有些不明所以。

但那个黑衣执笔判官却是浑身冰冷，冥皇是什么脾气他会不知道？所以，现在该轮到他头上了。

黑衣执笔判官再也没有说半句言语，一个人，沉默着走向了远方的黑暗……

“这……我……”白泪疏心中有些不淡定了。

“你不必惊慌，去吧！”

冥皇的声音刚刚落下，便有两道黑影飘来，一个牛头人和一个马面人。

他们恭敬的向冥皇单膝下跪，后而默不作色走向了白泪疏，一人一条胳膊。伴随着阴冷的触感自地面滑动，白泪疏大声叫了起来。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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