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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BJ的风
四月的BJ,天干物燥,虽然姑娘们有的早早脱下冬装换上碎花长裙,但还是有点耐不住的冷,尤其在起风的时候。有时从地铁出来,赶上一个风口,别说裙子,整个人都会吹的灰飞烟灭。路上刚发着小绿芽儿的树,被吹的连根拔起,广告站牌底下也不怎么敢站着人,因为每次大风都有倒下来伤人的事故。
今天是10号,好像是个星期三,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是晴空万里了,我在崇文门打车,空旷崭新的路上迎着刚升起不久的朝阳,的哥心情好像很不错,放着广播哼着小曲还偶尔跟我对话。
[姑娘这大清早的,是要去哪啊?]
我没有回头,[去西直门。]
的哥看我似乎无心聊天便只接了一句,[今儿西北风,风大,你这么瘦,走路的时候可得扶着点儿,别吹跑喽。]
我没谢谢他,也没回答他,心里在想“关你屁事儿啊”,继续呆呆着看着窗外。早上5点半的二环,车很少,我们从东边往西边开,一路上看着高高低低的建筑,迎着阳光,一样崭新空旷。很快到了西直门,我付了车费匆匆下车,一阵大风,真的差点吹跑了。
的哥一边调头一边哈哈大笑的说,[你看看,我说,你别吹跑喽,得了,保重姑娘。]
我扶了下路边的栏杆儿,紧了紧鞋带,走进住院部的大楼。
临到中午,住院部的门口已经人来人往,我拎着三份麦当劳的早餐,走出大门。离开时我回头看了看,一切和20天前没有区别,那个抱着一摞沉甸甸的书站在保安厅旁的角落打电话报喜的姑娘,似乎还在那里,满脸激动和期待,久久的站在阳光下反复看着那块红色的招牌。我把早餐扔进了垃圾桶,走去了地铁站。
下午1点半,我站在另一家医院的住院部门口,面试时间是2点,但我习惯早早的来。面试的教室在4层,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每一个楼梯都走的沉重缓慢,刚到四层的转角,电梯开了。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带着口罩推着病人刚从手术室下来。
[来,让让,让让,刷卡。]那个大夫利索的从白大褂口袋中掏出门卡,滴,门开了,他们扬长而去。
我站在写着“教研室”三个字的大门外,门口除了一些闲谈的患者家属,没有什么医护人员。我找了个空椅子,坐在门口不远处,从口袋中掏出一段写好的英文自我介绍,低着头默默的背着。没几分钟,一个穿着鞋套的人站在我面前,我赶紧抬起头,发现是刚才那个“刷卡”的大夫。
他摘下口罩问我:,来面试的么?叫什么。]
我回答,[我叫冯简]
[好,等会叫名字你进来。]
2点15,冯简,也就是我,走进了那间教研室。没有女老师,7位老师只有一位穿着白衣打着领带,其余的6位都穿着墨绿色的手术服。我用中文和英文分别做了一遍自我介绍,打着领带的老师看着我的简历问我。
[你为什么学外科?]
[因为我第一次站上手术台,就很崇拜那种感觉。]
[换个理由呢?]
[因为我喜欢快节奏有刺激的工作。]
[还有么?]
[因为别人都说女生不能做外科。]
在场的老师都微微笑了,另外一位穿着手术服的老师问我。
[站过最长的台多久?]
[4个半小时。]
[什么手术?]
[肺癌加肺大泡切除。]
[这要做4个半小时?]
[嗯,不知道,但当时是。]
另外一个老师看了眼我的简历,又接着问。
[泌尿外科你愿意做吗?]
[这个,我不知道病人愿不愿意。]
所有老师哈哈大笑,这时候第四个老师问我。
[那你想学什么科?]
[骨科、普外。]
[骨科?你见过骨科的女大夫吗?]
[没有,我想做第一个。]
[挺有志向,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其余老师都摇摇头,笑而不语,我站起来,鞠了躬,把椅子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走了出去。‘刷卡’的大夫站在门口,看了看我。
[你真的准备学外科?]
我小声应了一下,[嗯。]
[手术站的住么?]
[我觉得行。]
[想学哪科?]
[骨科或者普外。]
[骨科?为什么要学骨科?]
[不知道,因为之前有个老师说我适合。]
[哈哈哈,这老师挺逗。你看这来面试的,都是外科的,一个女的都没有。]
[我知道,我面试过,请问,面试的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
[应该很快吧,我当年,第二天就知道了。]
[那,知道了,就代表确定了吗?]
[对啊,确定了啊,都通知你了,怎么可能不确定。]
[嗯,那也不一定吧,不过还是谢谢您。]
[没事,祝你好运。]
我走出出院部的大门,下午3点半的BJ,真的好热闹。医院门口络绎不绝,电话铃声,说话声,汽车的喇叭声,来往的脚步声,头顶上的天很蓝太阳很大,光灿灿的照下来,空气中飘着些杨柳絮,夹杂着一些泥土的味道,我准备打开手机却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我走到马路对面,在一个小卖部的公用电话上拨通了给我妈的电话。
[喂,妈,面完了。]
[怎么样,什么时候能知道?]
[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去哪,有同学陪着你么?]
[没有,我不知道。]
我终于止不住,对着电话放声大哭。
[孩子,你别哭了,都怪我们,怪我们无能,没有钱也没有人脉,让你受这么大磨难,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们要担心死啊。]我妈语气焦急,感觉她也马上要奔溃了。
[你别在外面晃,一定要找个安全的住处,有没有同学,找个同学来接你吧。]
[我,我手机没电了。]
[哎呀,这简直要把人急疯了,你别这样,你别胡思乱想,我让张叔叔,张叔叔去接你好不好?]
[别麻烦了,我想自己待着。]
[你自己在哪待着啊,我们没办法过去,你在BJ一个人,你有点事不是要我的命吗?我让张叔叔去找你,你不要走,你告诉我你在哪?]
[我,我在医院门口。]
[好,你别乱跑,妈求你了,我求求你,你听话,我现在给张叔叔打个电话。]
我和我妈在电话的两头,哭的泣不成声,除了小卖部里那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脸不知所措外,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我走过马路,蹲在医院门口一块广告牌下,想着如果大风来了,广告牌掉下来砸死我也挺好的。我一直哭,抽泣、大哭、默默流泪,大风中的眼泪就像雨珠,马上随风飘走丝毫不会挂在脸上,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蹲了多久,直到有个陌生女孩过来拍了拍我说。
[有你的电话。]
我跟着她过了马路,来到那个公用电话旁。是我妈,她打给公用电话让那个女孩一定找到我,叫我听电话。他说张叔叔在赶来的路上,但是很堵,让我不要乱走耐心等等,她还拜托那个女孩一定看着我过马路,注意我的安全。
原来BJ的大风真的会把人吹跑,吹的魂飞魄散。很久很久之后,张叔叔来了,他把我扶上车,从后备箱拿出一盒必胜客的披萨。我坐在车上抱着披萨大哭,只一直在重复[我完了,我该怎么办啊。]
张叔叔坐在车里,什么都没有说,车子没有开动。我们不知道在那个路边的停车位上待了多久,直到风停了,太阳也落下去了,我哭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瘫在后座上。
张叔叔说,[去年的今年,我在协和查出来,肺小细胞肺癌,医生说,回家吧,去旅旅游,吃点想吃的,最多四个月了。]
他两手扶着方向盘,[我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开着车双手都在发抖,我想我得先回家。]
我依然瘫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心里就像被人开了一枪一样。
他接着说,[现在一年了,我还活着,能开车,能说话,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我肯定是要完了,但你相信我,你没有完,你遇到的这些事都能过去。]
说完,他摇起了车窗,发动了车。晚高峰的三环车水马龙,我们用了很久才回到他家,张叔叔的妻子给我烧了碗面,我看到他分别吃下了至少四五种药片,他好像不怎么痛苦,有说有笑的,我吃了几口便进屋去了,进屋前那位阿姨过来替我关了窗,拍了拍我的肩说,[BJ风大,不好的事儿,都会吹走的。]
第二章 跳下的无名氏
[欢迎咱们科新来的两位轮转同学,来,自我介绍一下。]骨科的黄主任在晨会上指着我和身边另外一位男同学说。
[各位老师好,我叫冯简,我是普外王主任的学生,请老师们多多指教。]
[老师们好,我叫马萌萌,是神外徐主任的研究生。]旁边的那位男神紧接着我的话说。
[欢迎两位同学,第一站就来到咱们骨科,两位都要轮转6个月吧,那这样,冯简跟着大刘你们组,萌萌跟着老于组吧。]
晨会结束,我便开始跟着他们查房,这组的老师有三位,最前面人高马大的留着络腮胡的是副高,大家都叫他陈博士。接着这位中等身材穿着刷手服的是主治王远,走在最后的就是‘刷卡’哥,大刘。
我跟在大刘后面,拿出口袋里的小本,记着我们组的床位号,还有每个患者的大致诊断和情况,大刘也拿个本,记着陈博士和王远吩咐的每项操作。查房结束,陈博士和王远便不知去向,大刘坐在电脑前,我站在他身后,他一言不发,我也一言不发,他手指超速的切换在键盘和鼠标之间。大概二十分钟后,他完成了所有医嘱和明日手术的安排,他突然站起来,一转身跟我碰一块儿。
[哎,你怎么站着啊,吓死人了。]
[额,不好意思啊,刘老师。]
[病历会写吗?]
[会写。]
[那把今天的病历都写了吧。]
他走了,一上午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对着小本把每个病人之前的病历看了一遍,然后挨个去问今天的情况,开始一个个写。下午时候,大刘和王远出现过一下,然后又消失了,消失之前大刘来巡查过我的情况,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一个表情。
我的第一周,就这样教科书式的重复度过了,7点半晨会,8点查房,之后他们三就消失了,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写病历,有时候会碰到一样遭遇的马萌萌,有时候连他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第二周的晨会,黄主任突然问。
[上周来了两位轮转的同学,一周过去了,你们有哪些感受吗?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我瞬间两眼黑线,我给马萌萌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说,他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自己上周的见闻,观摩了几台手术,换了几个药,新接手了几个病人,说了快10分钟,大家对他投来赞许的眼光,能感受到几个年轻的小护士还有些许爱慕。
[不错,很充实啊,冯简呢,说说你的工作。]
[我,我写了一周病历。]
陈博士马上发言,[她刚来,不熟悉,又是女生,我们也不忍心让他上台帮忙,大刘就让他多写写病历,练习一下。]
[哦,没关系,女孩子们,你们是要怜香惜玉一些,脏活累活就别让干了。]
于是,我的第二周,依然在写病历。
第三周的早上,马萌萌独立汇报了一个膝关节病历,而我再也没有发过声,也没有人再想起我。中午吃完饭,我蹲在院子最南边一个矮楼的阴凉处哭,也没有哭的很大声,但是却很伤心。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走进这间医院的情景,想起了那天BJ的大风,想起我在医院门口哭的昏天黑地,好不容易进来了,却还是总被拒之门外。
[你蹲这儿干嘛呢?]
[啊?]
[你蹲太平间门口干嘛呢?]
[这是太平间?]
我站起来,抹了下眼泪。[没干什么,你下手术了?]
[对啊,下午还有两台,你病历写完了吗?]
[今天的写完了。]
[哦,那你回去歇着吧,大中午的蹲太平间门口哭什么。]
[我想干点儿别的,为什么马萌萌能做那么多事儿,我只能写病历。]
[哈哈,马萌萌那么结实一大小伙子,我让你去扛腿,你受的了吗?]
[我受的了,我也是医生,我来轮转是学东西的,也不能写一辈子病历啊。]
[好吧,想干活还不好说,有的是让你干的活。]
说完大刘拧开一瓶可乐,咕嘟咕嘟大口喝下去,打了一个特别响亮的饱嗝,然后朝着病房走去。我站在原地,有点气又有点想哭,但是回头看了看又觉得心惊胆战,也朝着病房走去。
下午大刘还是没出现,王远、陈博士倒是露面了,和一个家属在术前谈话,谈完又匆匆走了。快下班的时候,大刘出现了,穿着手术服带着帽子和口罩,和‘刷卡’那天一样。他在桌上扔下一个小钥匙后面带着一个牌,写着‘女28号’。
[明天查完房,上手术吧,7床,你提前看看。]
7床,无名氏。完整的说,无名氏12468803,主诉“高处坠下双足肿痛、活动受限72小时”,诊断为“双侧跟骨骨折”。无名氏,是谁?大刘早就消失了,当然即使他在,我也不会主动问他。
第二天,一切如常,查完房后我站在走廊上,不知道该去哪,我知道大刘在办公室开医嘱,也不敢过去找他。他从办公室出来,撞上了正在走廊上徘徊的我。
[病人都上去了,你在这晃悠什么呢。]
[手术室在几楼?]
[8楼,这种事儿都要我告诉你吗?]
[不好意思,谢谢。]
[3号。]
我快步上去,怕跟他同行也怕他再凶我。我在门口换好鞋,拿了一套刷手服,换好衣服整理好眼镜帽子,来到术间的走廊上。大家匆匆忙忙感觉很热闹,虽然都带着口罩但丝毫不影响他们辨认出彼此。他们说着、聊着,然后分道扬镳进入不同的术间。我用脚碰了碰门的感应,陈博士不在,只有王远和大刘,病人已经麻醉好了,器械护士在清点东西,大刘和护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的王远叉着腰笑着。好像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出现,我默默的站在手术室的一个角。大刘开始消毒了,一边消继续一边跟器护打情骂俏,王远走过我身边说,[刷手去吧。]
我用毕业考试般的标准完成了刷手,本来心中还有一丝幻想,以为王远会稍微夸我两句,当然,幻想一般都不会成真。王远刷好手,径直走进术间,大刘出来刷手,看了我一眼,[穿衣服,上台铺巾。]
我看了一眼他,深呼吸了一口进入术间。
[呦,你们组什么时候有女兵了?]器护带着一点点嘲讽,上下打量了下我,[穿衣服吧,姑娘,你带几号手套知道么?]
[六号半。]
[上过台么,不会晕吧。]
[上过,不晕。]
我穿好了衣服,站在王远对面,瞬间觉得脸上烫烫的,心里已经问候了一遍器护全家了。
王远说,[你会铺巾吗,玫玫,上中单。]
说着器护把墨绿色的中单递给了王远,王远把一头递给我,我盯着他动作的方向,希望能尽量和他打成默契。中单铺完铺大单,我和他动作基本上同步,铺完单大刘也换好了手术衣,站在我旁边,[站那边去吧。]
我和他背对背换了下位置,举着手走向二助的位置。手术开始了。
[冯简,你看病历了吗,说下患者情况。]王远问。
[患者无名氏,男,年龄不详,9月3日从BJ西站北广场的天桥上跳下去,据患者口述双脚着地,之后双足肿胀,疼痛,无法行走,患者自己爬到一小区内,与9月5日下午小区保安报警由警察送往我院急诊,行X光检查提示双侧根骨粉碎性骨折,血、尿常规及血生化无明显异常,无传染病、无药物过敏。]
[呦,这小姑娘可以啊,你们科的?]器护一改刚才的嘲讽,语气中带着一点欣赏。
[我们科哪有这个艳福,普外王主任的学生。]王远说。
[王主任就是有魅力,招来的人都是颜高活好。]器护一遍说,一遍瞟了一眼我,又瞟了一眼大刘。
[话说,这怎么又来个无名氏啊,这个月都几个了,怎么老跟西站跳啊,那来来往往的人,不得吓个半死。]器护点了点手里的钳子,嘀咕着。
[也是可怜人呗,你有饭吃,有地儿住,你能跳啊。]王远说,[哎,大刘,这人交钱了吗?]
[交了3万,救助站交的。]
[哦,那就好,别跟上回那个似的,躺了两个月一毛钱没交,最后扣了科里一个月的奖金。以后不是救助站送来的,还是尽量别收了。]王远一遍念叨一遍嘱咐大刘。
手术做完了,病人醒了,大刘让我跟着护士把他送回病房。我把无名氏安顿好,跟护士交代完医嘱,就回更衣室换衣服,下来的路上,大刘也洗好澡下来,他看看我,[明天开始给他换药。]
术后的第一次换药,大刘跟着来了,他站在旁边看着我的操作,我很小心生怕弄疼了病人,怕他喊出来或者不配合,贴上最后一条胶布的时候,病人什么都没说,我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走了不远,大刘就把我叫住。
[你不是换过药么?]
[换过,怎么了?不对么?]
[换药要求是什么?你那么软绵绵的,是做spa呢?]
[我,我怕他疼。]
[他跳下来都不怕疼,你换药怕他疼,有没有积液你挤了吗?线结上还有血痂你清了吗?]
我哑口无言,没办法辩解也来不及辩解,大刘又扬长而去,我不想在骨科轮转了,最起码不想在这个组轮转了。第二天的换药,大刘自己来了,他挤压着伤口,果然有血色的积液从伤口处缓缓的流出来,他勾着身子,消毒的很仔细,换药结束无名氏头上渗出些汗珠,可一句疼也没喊过。换好药出来,他站在走廊上跟我说。[跟部没有大的肌肉附着,没有挤压所用,术后很容易形成积液,如果不能在换药的时候积压出去,时间长了会并发炎症,缝线会因为压力而撕开,不仅要做更大面积的清创而且也容易坏疽,懂了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要接过他手中的换药碗,他说不用了,将我带进换药室,一边洗手一边很详细的给我讲了‘换药’这件事。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跟我讲这么多话,三周了。之后的每天,我都负责给无名氏换药,很多大刘和王远的手术也会安排我上台,但我通常都是在旁边看着,骨科手术没有大创口,自然也不需要拉钩、吸引什么的。我每天工作都很忙,早上查房后就开始换药、20多张床的病人挨个‘问候’下来,腰已经快要直不起来,等直起腰就已经是中午了,下午多半会安排新病人进来,除了接待问诊就是写病历,从天亮写到天黑。
无名氏的脚愈合的很快,他不怎么说话,躺在走廊上的加床上,每天查房时他也只是点头和摇头,从来不多说一个字。直到有天,我因为上午太忙没有去给他换药,下午我端着换药盘走到他的床前,一边拆开他的纱布,一边例行询问他今天的情况。
他说,[你今天很忙吧?]
[对。]
[难为你了,我这么臭,你每天还来给我换药。]
[伤口按着疼吗?]
[不疼,你和我儿子一样大。]
[什么?]
[我儿,死了,白血病,去年死的。]
我对这个回答有点无力招架,我愣了一下,没有啃声,但手中的工作也戛然而止。
[我是搞装修的,小地方没活干,带着我儿子来了BJ想挣钱点来的。你是大夫,我问问你,干装修真的会得白血病嘛?]
[有甲醛,会有诱因,可能会诱发一些血液疾病。]
[那你说,我咋没得,我干了这么多年,我咋没得,他才干了三四年,咋就得了?]
[这,每个人体制不同,对这些诱因得敏感程度也不同。]
[你说,我咋没得,要是我得了,多好,他能活命。]
我赶快贴好胶布,然后离开了他的病床,我怕他对我继续发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依然能听得到他碎碎在念,就这那几句话。又过了三天,他的伤口可以拆线了,我请大刘过来看了看,他说‘拆’。我便一根根从他脚后跟上间断线结,然后再轻轻拉出来。
我问他,[疼吗?]
[不疼。]
[在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不想出院,我没地儿去。]
[那你也不能一直待在医院里啊?]
[那我就再去跳一次。]
[你,这说的什么话。]
[医院里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还有人伺候,我干嘛不待着。]
[你这说的什么话,医院时救人的地儿,又不是收容所,你占着床位,那些真的病了等着看病的人怎么办?]
[那我不管,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就是要住在这,不走了。]
我有点生气,也懒得和这种无赖费口舌,我带上换药包离开,刚好碰到下手术的大刘,他看我气呼呼的就问是怎么回事,我把刚才的事讲给他听。
[今儿我值班,晚上一起在科里吃饭吧,我叫个冒菜。]
[好。]我爽快的答应了,这是我第一次和大刘有了工作之外的接触。
[他不是第一次跳了,去年春节就跳过一次。]大刘说。
[啊?为什么,他真的是命大啊,跳这么多次都没死。]
[他也没打算死,要么干嘛每次都从4、5米的地方跳。]大刘一边洗手,一边跟我说。
[那他到底为什么?为了有吃有喝?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吧。]
[他儿子没了,去年的事儿,跟着一个装修队,得了白血病,装修队老板跑了,工钱都没给。他没办法,想从西站跳下去能上报纸,能把警察找来把那个老板找到,谁知道警察登记了一下,也没有下文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来了我们科,上次是胫骨骨折,他没交住院费,我们也不能给钉钉子,好在也不严重就石膏固定了一下,在这趟了两个月出院了。]
[那他这次为什么跳?]
[儿子没了,钱也没有,他也不敢回家,也不敢跟他老婆说,救助站说他有行为能力不符合救助条件,然后他就跳了。]
[然后救助站就管了?]
[那怎么能不管,大BJ,有人从西站的二层跳下去也是个大事儿,警察和救助站一起送过来的,还交了几万块钱的住院费,你没看这次都有护工了。]
[我擦,哎,这,这怎么说呢?]我一边吃着冒菜,一边有点失落的望着窗外。
[人啊,哪有什么底线。]
大刘大口的嚼着冒菜,仿佛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值班护士一边跑一边喊“大刘,快,快点,啊,叫保安。”大刘和我扔下手中的筷子就冲出了办公室的门。果不其然,走廊尽头的窗户上,趴着一个人,身体有一大半已经探出去了,一条腿还在费力的准备爬上去。大刘冲上去,一把抱住他把他拉到在地,没错就是无名氏。
[你们救我干吗,不让我在这住,我就再跳一次,摔断了腿看你们管不管。]
[冯简,给保卫科打电话。]
大刘死死的盯着无名氏,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也没有做任何其他的动作,保安动作很快,几分钟就赶到了,我吓得站在一旁,双腿发软。无名氏躺在地上又哭又闹,一边踢东西一边打滚儿,三个保安才把他从地上弄起来,大刘跟一个保安说。
[大哥,帮我们护士的忙,把这哥们的手脚用安全带绑床上,小李,把护工叫来,今天整夜看护。]
大刘又站在原地看了五分钟,无名氏手脚都被束在床上,基本上没什么力气挣扎,他继续大哭大喊。
[我不活了,我想死,你们让我死,我儿子死了,我活着干啥。]
大刘嘱咐护工,人看住了,大小便都在床上解,绑带不能松开,有问题马上叫人。大刘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我跟在他后面回到办公室,他一边洗手一边看着我,。
[继续吃吧,别浪费。]
[你也不骂他?]我坐在冒菜前,没有拿起筷子。
[骂他干什么?]
[他这么胡闹,一会寻死觅活的,完全不把别人救他的情谊放在心上,就是个无赖,不要脸的无赖。]
我越说越生气,声音越来越大。大刘看看我,走过去关门,然后坐在桌旁,拿起筷子扒拉了两口米饭,就着已经凉了的冒菜。
[你救他是你的职业,他没有义务一定要放在心上。]
[可是,他这么做就是无赖的表现,他儿子的死又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无偿救了他两次,现在还要赖上我们嘛?]
[他就是个无赖,你也得救他,我们是救了他两次,但也不是无偿的。]
[那他有手有脚,消耗的不是国家的资源,纳税人的钱?]
[他有死的权利。]
[那你干嘛拦着他,他那么想死,让他死啊!]
[但他不能死在这。]
第二天,我给无名氏办了出院手续,他被救助站的护工接走了,黄主任在晨会上着重表扬了大刘、我和当班的护士小李。大刘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下午无名氏拄着拐,一瘸一瘸的走出我们科的大门,他看到了刚从换药室走出来的我,眼睛里好像突然有泪水,红红的湿湿的,他看了我一眼。
他说,[对不起,谢谢。]
然后跟着来接他的工作人员走了,我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我还是无法原谅他的行为和他的动机。马萌萌从后面拍了拍我,一脸兴致的询问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除了我和大刘在值班室里的对话,其他的我都告诉他了,他听完给我竖了下大拇指。我下班了,夜幕早就降临,我手里提着白大褂,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想起了那碗冒菜,想起了大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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