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孽》——五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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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酒馆

大周永业二十四年，边境的官道上，一人一马奔驰其上。当将近一段峡谷边缘时，骑手勒住了马。看其面貌打扮，却是个胡人壮汉。

自几年前草原之战后，边境地区日渐安宁，颇多汉胡客商往来，可这汉子的模样看上去不像个客商，倒是一副马贼模样，身形彪健，却面露疲惫之色，不但携着刀，身上更是隐隐带有血腥之气。若在内地，这等汉子必会被当做奸细，报了官逮去都有可能。然而这是边境，胡汉交界之处，民人早已习惯。

自百年前胡人入寇中原，边境汉人被迫南迁起，边境汉胡混杂便是常态。哪怕大周龙兴，将鞑虏驱回草原至今已有近八十年，可这边境仍是不安宁之所，边民长期处于动荡环境，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这几年还算安泰，可明里暗里血腥之事仍时有发生，谁能管得了？

这胡汉下了马，找个地方栓好。便信步迈入附近一家小酒馆。酒馆不大，略显昏暗，客人三三两两的。角落却坐着一个气质过人的中年文士，一人独酌，倒是有些奇怪。胡汉也不去管他，径直走到柜台前甩下几枚大钱，一个肥汉正趴在上面，听见声音眼睛也不睁，转身进了内门。不一会儿，酒肉便扔在柜台上。肥汉重新趴了上去呼呼大睡，完全不管客人做什么，也是心大的紧。

胡汉也没在意，掏出小刀开始割肉，一块肉一口酒大啖了起来，很快便吃完了。他也不逗留，反身离开了酒馆。这一路他已感到有人在后紧跟，也没有时间浪费在这儿了。

他走后一盏茶的功夫，一个黑衣汉子闪进酒馆对那文士耳语了几句，文士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奇异的光，很快离开了这里。不久酒馆外忽然传来了大段马嘶声，似有大队人马经过。

另一头，那胡汉骑着马在峡谷里奔驰，一股本能使他猛然停下并调转马头，果不其然数十步外一人一马立于该处。待他看清来人面目，不由露出苦笑，马上那人却也是个胡人大汉，正是他的往日故友，也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

“格尔，很久没见了，想不到来的是你。”危险的气息迎面而来，他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虽然明知今日凶险，但看着眼前熟悉身影，他还是产生莫名的亲切感。

格尔面露坚毅之色，但还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草原上的雄鹰也难逃自相残杀的一天吗？”

他发出一声讪笑：“雄鹰？就我现在？如今的我不过是仓皇出逃的野兔罢了。不要污没那些高傲的生灵了。”笑声中透着浓浓的凄凉。

格尔闻言心神激荡，只得抡起刀，大声吼道：“不必多说，早做了断吧！你是我尊敬的勇者，只要你不逃走，我便不用弓，让你我用刀一战。”

胡汉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用刀？”

格尔一咬牙：“是的，让我看看当年草原第一勇士的刀是否还那么快，看看现在的你是否还配得上你曾经的名号，塔可步！”

山谷的风吹的更劲了，塔可步渐渐蹙起了眉头，草原第一勇士啊，这个曾经他为之骄傲的称号，如今却只能让他更为难过罢了。

从他做出那个选择开始，便注定没有退路了，从浚然山一路逃亡至这边境，支撑他的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罢了。

第二章 厮杀

其实塔可步挺佩服格尔，他从浚然山一路杀到这里，固然是疲惫不堪，状态比不上全盛之时，但毕竟实力摆在这里，与他做生死决战想必格尔也已做好战死的心理准备了。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回去，就说追丢了也足够交差了。

更何况此时他箭囊已空，手上的弓也丢了，若格尔选择用箭，在这山谷之中他绝无生机，可他却选择最符合他的勇士身份，也最傻的方式拦他。

塔可步抽出刀，阳光照在刀身上发出幽幽的寒芒，这柄刀是他儿子出生时大汗送他的礼物，在缺铁的草原上这么一柄百炼成钢的宝刀充分说明了大汗对他的看重。可惜最后还是……

耳边的风仍在呼啸，隐隐传来一些空寂山谷中不该有的声音。

不管他再怎么佩服格尔，今天他要活下去就必须杀了眼前之人闯出这片峡谷。如果直接死在这里，他将永远只是个室韦的罪人，他的牺牲也没有太大意义了……

只有打败那个人才行啊，哪怕希望渺茫，也只能全力去做！

塔可步下定决心，刀身一荡，策马而出。格尔同样挥舞着钢刀策马向前。直到冲近了塔可步才发现格尔手中钢刀同样也是百炼成钢、吹毛断发的利刃。也对，格尔的本主，当年燕山边上的小当户，如今手握大权的拔都济农，与汉人是什么关系。他为手下勇士提供一把宝刀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武器上没有优势了呢。这么想着眼前人已到近前。刀，几乎刹那间斩出，格尔出刀稍慢，只得反刀格击。刀口交错，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凭着无数次生死搏斗和战阵冲杀获得的本能，两人在电光火石间接连交手了十余招。不仅出刀的速度越来越快，更是愈发的刀沉势猛，似乎要蹦出火花。

室韦胡族确实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与胯下之马配合极为默契，二人在马上来回过招、身体全力腾挪以便发力，却不曾有丝毫不稳，竟象生了根一般。

格尔强忍着虎口不断传来的麻意。其实论臂力，塔可步即使强过他也强不了太多，可这家伙对力量的控制，千锤百炼磨砺出来的刀术，还有一身精气神凝练的程度都超过了格尔自己。确实是厉害啊！

逋一交手格尔便发觉自己处于下风。塔可步乘胜追击刀刀攻向他的要害，他不敢有一点分心，收敛心神专心应对，不断挥刀挡住塔可步的进攻，同时寻机反击。

塔可步不为所动，不仅出刀愈发流畅，身体与出刀方向也更加协调。突然，塔可步闷喝一声，出刀速度竟猛然加快，一时四处皆被刀光笼罩。格尔一时反应不及，露出了破绽；塔可步一见机会难得，一刀刺向他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格尔爆发全力倒向马背一边，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同时御马向前，与塔可步错身而过。

错失了个大好机会啊，塔可步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调转马头。刚刚若是在全盛状态，他自信那一击能割断格尔的喉咙，可惜当初他杀出浚然山，面对胡骑追杀时曾受过些伤，到底是影响了状态。

山谷间奇怪的声音越发清晰，隐约可以听到马鸣声。极端丰富的经验告诉塔可步，今天怕是难以活着离开这片山谷了。

经过刚刚的交手，格尔已经感受到二人间的差距。要战胜眼前之人，唯有……拿命去拼！

格尔驾着马再一次攻向塔可步，这一次，他决定以命搏命。奋勇冲上，他一改方才谨慎的打法，刀刀狠辣直向要害，并且完全放弃自身防御，竟是同归于尽的战法。或许塔可步出刀快于他，但他不可能躲过随之而来的致命一击。

塔可步见他突然使出以命搏命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格尔心存死志，却没想到他会拼命若斯。高手间的交锋就是如此，强者或许不比弱者强多少，但正常交手弱者就是打不过，唯有将生死彻底置之度外，才有一线生机。

杀了塔可步是本主的命令，本主对他格尔可谓恩重如山。草原上的引弓之民本不重恩义，在那环境险恶的地方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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