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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魔君
“梵音渡世,和雅天籁,亘古轮回,红尘涅槃。神御三界,人勘昊中……”天麓魔君缓缓睁开双眼,脑中画面依旧是神魔大决战的凛冽杀伐,但耳中却徐徐地传来天际的梵唱,似近似远雄浑而悠绵。
金色的神眸在开合的瞬间变成漆黑如墨,而一些峥嵘往事却如江河灌流般涌入记忆深处;那一场神魔的大战,历经万年的杀伐让三界生灵涂炭。阿修罗他们自喻为神却好勇斗狠,生性凶残,稍有违逆便是杀戮无边。
魔界三尊带领千万魔军征战三界,即为能在人间布道保留传承,也为抵御阿修罗蛮横的挑衅和征伐。万年来天麓从初入魔界的地魔,一路征战靠着战功和境界的积累,晋级到魔君。统领十万魔军纵横三界,无数次撕破阿修罗界的界障,使得高傲的阿修罗大军流血漂橹,也获得在人界立祠建寺永享供奉的无上荣光。
天麓的记忆再次回到决战的那一刻,上千万汹涌的大军在浩瀚的古修罗战场对碰,一浪浪如风卷云舒般荡起生命收割的凯歌。天麓全身鏊魔黑铠,背后一对赤光流转的双翼,手中戮世长戟所指血浪滔天,杀戮中难分敌我,恐怖的气机笼罩着方圆百里,金色眼眸中到处都是用生命绽开的莲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同伴,同是魔族的战士开始远远避开杀神般的天麓,他们眼神惊惧而却又游移不定。密密麻麻的阿修罗战舰和一排排神俊坐骑的神将,犹如旋风般绞杀在天麓周围。天麓无所畏惧,将手中长戟幻化成万千戟影,身形因杀戮刺激地疯狂暴涨万丈。一簇簇战舰殉爆,一个个神将陨落,就在天麓畅快淋漓地几欲将魔魂透体而出时,一只从身后射来的火矢斩断光翼,炎焰划破重铠直没丹田。灼热的地狱之火将丹田内暴躁的魔魂绞杀成虚无,这是一只狱火涎矢,是魔界三尊中史督魔尊的神兵。而此时史督正在空域的上方,他头戴横天冠,衣玄羽之裘,乘紫轮龙撵,手中魔狱火龙弓正腾起耀眼的赤霞。
“万年征战,三界不休,汝杀戮尤甚,已为三界所恶。”史督魔尊缓缓开口,并将火龙弓隐入右臂。他身后万千法宝遮天蔽日激射而下,而目标只是天麓魔君。
“我不服!”战场上一缕残魂怀着惊怒,不甘地盘旋消散,最后他看见——魔与神休战了!
意识逐渐从战场中模糊直至达到空灵,轻飘飘地被某个力量缓缓拉升到天际……金光普照,遍地生莲,一个浑厚悠扬的声音在宣讲生命的奥义……似懂非懂,却产生强烈的悲伤,抑制不住的委屈和悲愤,就想向面前的万丈金光倾述……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一直在痛哭,那浑厚的声音带着慈悲和怜悯,在耳边说着:“舍此蕴已复趣他蕴……”。
天麓的眼睛完全睁开时,眼前簇拥着大大小小的脑袋,是活人的脑袋,表情惊诧和惊喜令他心跳加剧。渐渐接收到大脑里那只有十几年鲜活的记忆……娘亲、父亲、兄长、姐姐,都是凡人啊!魔君何时有了族亲?
“幺儿、幺儿……”一个中年美妇凑近面前,她双颊托泪喃喃轻呼。
这一刻两个截然不同的记忆开始争斗和融合,看似强大暴烈的记忆却在幼小而鲜活记忆中逐渐沉淀,就像清水中的杂质,一点点一片片滑向记忆的深处……。
“我的幺儿啊!”中年美妇迅速将床上的少年搂入怀中,精致的脸庞紧紧贴着少年的脸颊,轻轻地摩挲轻轻地说:“终于醒了,吓死娘亲啦,这天杀的天魔神寺。”
天魔神寺?这里是魔界还是人界?天麓的困惑才起一瞬间,鲜活的记忆再次清晰起来;是人界,但不是天麓原来熟悉的人界。姜云,这是他现在的名字,13岁,嗯!这是个猫嫌狗不爱的年纪。智力低下,犹如三岁幼儿?这……这该死的身体!因为某种原因,这具身体浑浑噩噩了十几年,直到今天其父姜定远带着一家人到了幕县西北郊的一座寺院,寺院名为天魔神寺。
幕县百姓传言天魔神寺新来一个神秘地大师,这个大师能腾云驾雾斩妖除魔,能施法救人,能知一个人前世今生……这使得往日香火凋敝的天魔神寺如今人流如织。今日正是十月初八,为天魔神寺的祭祀大典,姜定远带着一家人前来烧香祈福,其实也希望能让高僧看看姜云的痴痹之症。
姜云刚随家人走进寺院,随后就被一名赤足偏袒右肩的老僧叫住,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然后神态严肃地对其父母低语良久。之后将姜云等人领进寺院的一个独立小院,老僧自称法号元慧,他让姜云父母和兄姐在禅房暂避,然后将姜云带到一处四面经文的房间。姜云跟着元慧念诵了一段经文。姜云不知为什么刚才门外还晴空万里,当他口诵经文后,转眼间天突然漆黑如墨并伴有雷声滚滚。原本表情木讷的姜云忽然仰天长啸,声音凄厉而悲壮,他双目金光闪耀,嘴里蹦出难以听清的语言。之后,他迅速窜出大殿,双足用力登起,瞬间腾空数丈,骤然一道闪电击下,姜云浑身颤抖着昏迷过去……。
中年美妇就是姜云的母亲姜秦嫣然。母亲见姜云醒来后,就放下紧张的心情,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天魔神寺的僧人,对着姜云心肝啊,幺儿啊一通念叨,让从未有过亲情经历的姜云浑身难受,心里念叨着;虽然我现在是你的儿子,但你这样抱着屠戮三界威名赫赫的魔君,真的合适吗?
“元慧大师说云儿是三魂不全……”面前一个虬须长髯的中年汉子诺诺地说,这就是姜云的父亲姜定远。他似乎很想过来看看这个幺儿,但又非常担心触怒自己妻子,同时又有些自责的样子,欲言又止、似语还休的表情很……很懦弱。
“胡言!”美妇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妖僧居然引天雷劈我儿!……天哪。那可是天雷啊!这都是我们造的孽啊!”母亲开始磅礴的泪水,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幺儿。
母亲那种后怕的表情让姜云突然间很熟悉……在那稚嫩记忆中,伴随了十多年的呵护。这个身体记忆不多,大多数来自父母和哥姐。幼时生病中母亲的焦急、吵闹不休时父亲背着自己在小院中转圈,兄长和姐姐对自己谦让和爱护,这就是传说中的家,而家里的人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爱。
“幸好我儿无碍。”母亲继续哽咽地说:“我对不起他,让他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受更多的罪,他应该是那种聪慧伶俐的孩子,当他在我肚子里时我就知道。”
“我知道,我也知道。”父亲连忙附和。
“今天就不应该答应那老僧拿我幺儿作法!”母亲恨恨的说道。
“是、是,这是那元慧大师,呃,那老僧说我儿天生缺了三魂中的一魂,叫什么爽灵,而这爽灵又是和天地沟通的本领,是智是能,主判断推研。反正很有道理的样子……”父亲姜定远一脸颓然,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望向姜云露出温柔的关切。
“我儿被雷劈啦!”母亲努力提醒父亲自己儿子的遭遇,哪怕就是掉了那什么魂魄,也不应该被雷劈吧!有这个待遇好像都不是什么好鸟。
雷劈?!想到这里母亲惊醒般迅速将躺在床上的姜云衣衫解开,里里外外地看个究竟。
“没道理啊,没黑没糊,白白嫩嫩地。”而一旁的父亲和兄长也是满脸的关切,姐姐在一旁垂泪,模样戚戚焉。
姜云乘机装作半死不活的样子,低头观察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体;瘦!非常瘦!骨瘦如柴令人伤感。四肢如麻杆,胸前肋骨根根必现,但十指修长白皙,好像个头也不算矮……。
“阿弥陀佛……”一声唱诵佛号,让屋里的气温骤然降低。
姜云看见一个身形佝偻的僧人,身着赤衣偏袒右肩,面润而须白正缓缓而来。他眼神烁烁地盯着姜云,似嗔似喜,似悲似怜,又带着点疑问随之而释然,总之表情丰富到诡谲多变。
母亲迅速将姜云挡在身后,目露寒霜,死死地盯着老僧,随时准备和来人拼命的架势。
僧人继续向前走来,父亲此时立刻挡在他的前面,双手合十口诵“光寿无量,大师止步,我儿此时尚未完全醒转”。
此后,房间的气氛极为紧张。僧人仿若未觉笑容满面,退后一步对着面前的姜父姜母略略合十施礼,然后说道:“二位檀越勿忧,贫僧看来你们幼子已无大碍,请看……”说着将目光盯着母亲怀中的脑袋,姜云也正悄悄地看过来。
“此子现在眼眸清亮,说明灵智已归,他面色紧张,应该已通世事,知晓贫僧前来正是找他寻得一个大机缘。”
姜云父母顿时欢喜,母亲连忙拉着姜云不住地打量,好像眼神不再是原来那种木讷,没有流口水,没有尿裤子……众人欣喜地对比之际接着又听到:
“二位檀越请到隔壁禅房稍待,我还需要和令郎私语几句。”
“啊”母亲戒备地说:“有什么事,我们可是他的父母。”
“即便是父母也需回避,这关系到令郎今后是否会再失去爽灵之魂。”
这太严重了,母亲犹豫不决,小心地问:“可还有天雷?”
“女檀越安心,灵智已归就不再有天雷了,贫僧只想确定令郎神智是否稳固,另外再看看他是否符合我说的那个大机缘。”
姜云父母在犹犹豫豫中退出房间,老僧起身关上房门,看着站立的姜云,缓缓吟唱道:
“舍此蕴已复趣他蕴……”
此言一出如当头棒喝,前世今生的画面,如梦如幻却又梦幻相连。那些杀戮和背叛,那些仁慈和悲悯,梵音在虚无间缥缈,如晨钟暮鼓飘荡在深山古刹之间……。
世事无常,白云苍狗,转瞬历经两世。姜云此时浑身无力,望着眼前的老僧,艰难地问询道:
“我何以如此?”
老僧闭目曰:“一业多果、多业一果。”
姜云闻言无比困惑,继续问道:
“此刻是生是死?”
老僧将眼半开半闭:“若能了知色非生灭,即知受、想、行、识亦非生灭。善男子!色、受、想、行、识本非生灭,无去无来,若能如实了知本非生灭,无去无来,亦复不住非生非灭,无去无来。”
姜云内心一荡,此身皆是生死假象,但我却真真切切地来到这个世界,还有簇拥在身边的诸多亲人。但当思及前世恩怨情仇,那一箭透体的恶果,皆因前世飞扬跋扈直至涂炭生灵。魔界虽然为魔,但也遵循世间大道,也需要再入轮回。魔尊曾经多次对他说起罢兵休战,谈及魔界众生之苦。但自己都难以控制内心汹涌的杀意主动挑起战争……但万年披肝沥胆护得魔界众生,每战争先,伤痕累累却得到个身陨道消,此恨每念及就锥心刺骨。
他思绪良久,继续问询:“何时可得了结?”
老僧怒目曰:“得善果!”
姜云陷入沉思;种善因方得善果,上世杀伐凌冽恶因深种。一缕残魂在极乐世界悲喜由心,未经轮回以残魂入体,此生未经母体孕育,记忆犹在道心未失,原来却是要在这个世间寻找因果,但此果若何,需先种何因方得善果?
“我应何去何从?”
老僧目光柔和道:“入我佛宗,修行大道,化上世恶因做不定业,深得无上妙法,可证菩提。”
姜云闻言大怒,让我当和尚,开玩笑。此身深负血仇,如若能在人间从新开始修炼,总有希望再次踏上魔界,定让史督老魔痛悔三生。
他断然道:“不行!”
老僧默然,半晌才说道:“小檀越如若入得我佛宗,当得佛子亲传,此大机缘,前途将不可限量。”
姜云摇头道:“此段因果需我自己去了结,大道既然不许我轮回,那么善也好恶也罢,我自事事随心以求顺应天意。”
老僧颇为遗憾,却也知道此乃循环大道不可逆转,转而轻声说道:
“因以化形,果业难改……贫僧希望小檀越能早日放下心中执念,切莫因恶念而铸成更大的恶因,切记切记……。”
“大师之言,谨记于心”姜云感觉到老僧的善意,但心念仇怨难以平静。
元慧自觉此行已无任何收获,转身开门离开,对着还在门口徘徊的姜云夫妇行礼说:“二位可安心了,令郎已无恙,只是与大机缘无缘,甚憾甚憾……。”
屋外传来一阵欢呼,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让尚在屋内气闷的姜云心神一荡。立刻,屋外四人都进屋来,一个个看着姜云,想要说话却又有了些陌生之感。
“云儿”在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姜父率先打破沉默,思索着措辞道:“你……你是那个……我儿子……云儿”语调似相问询,又似确定与不肯定。
姜云也颇为惭愧,在万年修炼中他十分不习惯家人这个概念,但从身体的记忆中,这些血脉亲情却又让姜云颇为动情。自己到底还是来自魔界的魔君,这具身体反馈给自己的除了记忆,好像还有深深的眷恋,还有一丝期盼,期盼自己继续他未尽的人子之道。
“阿爹”姜云面部血涌,此刻开始他将以姜家幼子姜云的身份,开始自己的人间历练。
第二章 家人和世界
姜云转身看着姜母,轻柔地叫声:“母亲”“哎,乖幺儿”
“阿兄”——兄长姜风:“哎”
“阿姐”——大姐姜琓:“哎”
对屋内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亲人们更关心姜云目前的状况,什么是灵智恢复,恢复了多少,恢复的过程是怎样的……。
姜云对着他们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这一关必须度过,天生痴呆的人,突然有了灵智。乐观的人会视为灵智回归,而悲观的人甚至心理阴暗的人,会猜测这是鬼魂附体。虽然事情的本质证明,阴暗悲观的人才更能揣度出诡异事件的真相,但亲人们一定是喜欢美好而圆满的结局。
事实上,这具身体真的有一个魂魄被禁锢在身体内,自从天麓的一缕残魂进入后,两个魂魄进行了记忆和情感的融合。最终,融合后的魂魄进入灵海深处,三魂七魄首次完整无缺。这两个魂魄彻底融合也发生了变化,那就是新的魂魄变得更加鲜活而少了些许阴霾。那原本阴柔带着怨念和恨意的天麓残魂,从此消失踪迹难寻。
“我一直在身体内感知外面的世界,母亲在我生病时焦急地掉泪,在我越来越显得痴傻时深深的自责,在我从院外大树上掉下来,摔断胳膊,第一次打阿兄板子。呵呵,其实当时阿兄并没有和我一起爬树,他只是刚好看见我掉下大树,连忙将我抱起……母亲当时错怪阿兄了。”
“呜呜呜呜……”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兄长在旁边高兴地看着姜云,一脸冤情得雪的欣慰。他当时并没有和母亲解释原委,事实上,他看见幼弟摔断手臂也是无比地愧疚,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
“我从来没有看见父亲抱过阿兄和阿姐,但我知道我几乎是在父亲的手臂中长大的,父亲抱着我杀猪,抱着我杀羊,抱着我在店铺卖肉,抱着我去乡下收猪羊……。”好吧,这情景破坏了和谐的骨肉团聚,就连姜云自己都不下去了,一旁的姜父也连连皱眉,表情多了些许尴尬。
“我看得见阿兄从入学堂以后,每当高兴时就教我识字念书,虽然我完全记不住,甚至调皮捣蛋,他依然不厌其烦,甚至有时候还打我手心……”
兄长顿时笑容不见,母亲的怒意从身后蔓延。
“我当时实验先生说的有教无类,温习先生教的玉不琢不成器……”
耳朵顿时被揪住,母亲咬牙切齿准备亲自琢玉。
“阿姐不断地学习诗词歌赋,不断地练习女红刺绣,给我感觉总是那么文雅恬静。但当我被铁匠铺的高二胖子欺负后,大哥去了学堂,我就告诉阿姐,阿姐立刻带着我将二胖子一顿奚落,然后又将他脑袋打个大包……”
父亲闻言立刻瞪着眼阿姐说:“你不是说以你温柔贤淑性格,不可能像那些乡间俗妇般撒泼打诨,更不会动手动脚!”
“我没有动手动脚,我只是拿石头敲了他的头……”大姐哀怨地看了看我,对着父亲无力的辩解。
“可我最后将他爹高大胖子也胖揍了一顿!”父亲连连顿足:“都是因为你说他们冤枉你诬陷你,我的暴脾气一来,那一顿揍啊!真是太轻了!原来是他儿子先打我儿,早知道我扒了他父子的皮!”
这样的父亲?我真的是很欣赏啊!
“我知道阿爹每次赶集后,都会喝两杯,但喝了都不敢先回家,怕母亲怪罪,就会先去如意赌坊……”
“好了!”父亲及时拉住还在滔滔不绝地揭短的姜云,郑重地向众人说:“我的小儿子,灵智终于回来啦!”
众人欣喜,他们通过自己一桩桩难以启齿的秘密,证明了这个长期潜伏在那颗纯洁心灵的魂魄,终于回归本体了,这就是他们的亲人,哪怕是一个个记仇不记恩的亲人。
一辆无蓬的牛车缓慢地在山林间穿梭。不久前,牛车中的一家人愉快地迎来了他们灵智回归的亲人。整件事都显得灵异而玄幻,可家人却如寻回丢失的隗宝,那种失而复得的激动,让牛车里欢声笑语不断;
“小弟你说,你当时真的就像是一个魂一样,就这样看着我们,听我们说话,看我们做事情,而你的身体也在你的意识之外行动。”
大姐是个好奇宝宝,对这种超出常人理解范畴的事情爆发出令人发指的热情,一路上喋喋不休追问细节。如若不是之前完美的记忆融合,姜云几乎快被问崩溃了。
“是啊”姜云很无奈地点点头。
“那你当时看见旁边还有人吗?或者是其他地方有和你一样的……魂。”大姐本来想说鬼,但怕母亲怪罪,她越说越小声,如听鬼故事般刺激地两眼放光。
“有!就在这儿啊,他一直在听我们说话……”姜云指着自己的头顶,那里有两个魂,一个是姜文一个是天麓。
“啊!”大姐直接抱着旁边的母亲大叫。
“子不语怪力乱神。”兄长正襟危坐,义正言辞。
子?这里有子?!姜文猛然想起自己应该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虽然融合了记忆,但以前谁会和一个傻子说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所学所知不过都是些常识的东西,而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原来天麓魔君熟知的界域,还有没有三界,三界还有没有战争。
天麓的残魂带着几乎完整的记忆逃脱,此时这些尘封多年的记忆犹如星海般繁杂而清晰。天麓在成为魔将时曾经获准到人界历练百年,那时的人界历史已经进入南宋,他从金戈铁马到山河破碎,整个历练的百年几乎都是血泪史。后来晋升为魔君时又在人间历练百年,当时是清朝末年。他经历了王朝时代的终结,军阀混战,小鬼子侵略神州,神州大地几十年都民不聊生,最后直至共和国崛起直到走向世界的顶峰。
儒家文化在运动中消亡,又在繁荣中复兴,作为道德缺失后的弥补,孔子再次响遍神州大地……。
“阿兄说的子是谁啊?”姜云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子当然是圣人,儒宗圣人。”兄长姜风回答得理所当然,眼神炽烈闪烁着崇拜光芒。他已经十六岁了,身材已经开始有些伟岸,却不似父亲般魁梧健硕,一袭书院的儒巾襕衫,配合他青涩顾盼作出的成熟,居然有了几分儒雅风流。
他徐徐以古音咏道:“天下仕子慕至圣先师。圣人不出万古如长夜……。”
“圣人姓孔?孔子?孔丘孔仲尼?”姜云追问。
“圣人怎么可能有姓氏,如果姓孔那孔家还不得号令天下。”兄长不屑地回答道,对小弟这个问题觉得非常荒谬。
“乖幺儿,自古的大能都是抹灭了姓氏的,他们通过大神通,脱离肉身成仙作圣,他们早就脱离了姓氏宗族,超然于这个世俗之外。”母亲见姜云一脸困惑,连忙解释。
成仙?这个世界有仙,还作圣!姜云震撼。原来的世界只有神、魔、人三界生灵。
“那有成魔的吗?”姜云紧张地看着母亲,他很期待这个世界的同类。
“魔?”姐姐在旁边夸张地大叫:“有谁愿意成魔的!魔鬼都是魑魅魍魉。”
什么魔鬼!魔就是魔,鬼就是鬼,这必须区分开!一个是高等种族的存在,一个是低级精神体,鬼随时可能消亡,脆弱得一谈糊涂。
姜云很不满姐姐的措辞,作为高等种族中君王般存在的神君,姜云或者说是天麓,必须捍卫自己的尊严。
“魔可是很高贵的,他们主宰人间刑罚,为世人所敬畏。”
“啊?”马车上三人连连惊呼,就连赶车的父亲都回过头来,将浓密的剑眉皱在一起,表示不满。
“不是吗?”姜文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对魔满满的恶意。
没人回答,他们的表情像是在端详一个罕见的生物。
姜云也有些惴惴不安,嗫喏地说:“那我们去的那个什么天魔神寺呢,不是也有魔吗?”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母亲释然地说道:
“天魔神寺的魔可不是魔,天魔神本名波结,他不喜欢出家人更不喜欢布施,经常在佛宗圣人讲经布道时捣乱,还经常用言语诋毁圣人,阻止善信徒的听经学法。后来圣人在得证大道后,立宏愿要教化波结,最终波结放下恶念皈依佛宗,做了一个护法大神。人们为了颂扬佛宗圣人的教化,而波结的得道证明了众生平等,就建立了这个天魔神寺。”
这样也可以啊?这就是天魔,也太逊了。没有大神通,没有魔力无边,就是捣捣乱,最后还被人收服了。居然还建立寺院,还那个永享香火。说好的魔的血性呢,魔的不灭誓言呢。
姜云在风中凌乱,他殚精竭虑奋斗不息的魔界事业,在这个世界居然无限等同于一个流氓。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神寺还魂,难道自己原来的魔界和这个世界的魔还是有联系的,但这个联系真的靠谱吗?
“那有神吗?”这个问题也很重要,万年敌对已经在精神上刻下烙印。
“当然有!”姐姐再次抢答,她现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对襟红衫配鹅黄襦裙,衬着灵动的表情,显得青春俏皮。
“神创造了世界,创造了人类和世间万物.盘古开天辟地……”
“停!”姜云忙叫住的大姐,他试探地问道:“有盘古,有女娲吗?有伏羲吗?”
“有啊!”
收到!这个世界没有神!太好了,敌对万年,一朝醒来灰飞烟灭。怎么感觉到有些寂寞呢?
可是这个仙是怎么回事,还有圣人。整个世界的感觉有些熟悉的感觉,有上世人间的影子。姜云陷入沉默,大道循环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就预示着自己应该要完成一些事情。人世间的发展其实都是按着既有的轨迹运行的,自己前世是魔界强者,那么今生附着在这个身体,作为魔界的魔尊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呢?和这个世界的仙或者圣人有什么关系呢?
“娘亲,那些大能是怎么成仙的?”
母亲闻言看着这个刚刚恢复灵智的儿子,对于儿子问这些问题有些无奈,但还是将自己所知徐徐道来:
“修真才能成仙,各大门阀和朝廷的强大势力都在寻找修真成仙的机缘。连当今官家都拜道宗玉幽门掌门清灵子为护国法师,其实就是想得到修真之法。可是古往今来,在这个昊天大地上,能够被世人知道羽化成仙的不足寥寥百人。各大宗门和一些大势力都宣称他们有人成仙,但却又难以拿出明证。”
“那圣人呢”
“圣人就更加复杂,首先圣人一定是出自一个得到大道规则认可的宗派,这些宗派都掌握了大道的运行法则,而这些宗派的老祖或是说创建者,几乎都成世人膜拜的圣人。诸如;道宗的玉幽子是一个圣人,佛宗的即明大法师也是一个圣人,儒宗的济世圣人、阳宗的道奇圣人、法宗的守度圣人。这些人在千年前就证道而成仙,后将自己的道法弘扬世间,经过几百上千年的淬炼,修道之路远比其他宗派精纯。”
“各宗又分了很多的门派吗?”
“家大业大,人口也庞大。宗门就像个大家庭,到了开枝散叶时,分家就是必然结果。”父亲雄厚的嗓音接道。
母亲温柔地对姜云说:“我儿刚刚恢复灵智,这些世间的事情可以慢慢了解,世间百业都可养人,不要琢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姜云闻言不解,这不是有前人成功了吗?算不上虚无缥缈吧,最多是大道难行,成功者寡而已。可世间成功登顶的人不也是那么寥寥几人而已,还谈不上畏道如虎的境地吧。
父亲仿佛从背后看出了姜云的疑惑,出言说道:“云儿记住此言。”
“哦,记住了。”姜云勉强答道。
牛车逐渐走出山林蜿蜒的道路,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山川和平原,这里就是梁国的鱼米之乡西京平原。从牛车经过来看,稀京平原沃土千里,其间水路纵横,往来商贾不断,大道上偶尔有一队队披甲持锐的军卒设卡盘查,个个神色严峻警惕地观察来往行人。
姜云对这些情景不太在意,他看着不远处一个城墙高大的城池,这就是他们居住的县城“幕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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