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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章(上):从零开始?
让我们从永恒中偷几个小时过来,一起分享那些我们没谈过的事。正因为如此,我才从另一个世界回来。
——马克.李维
不知道曾经多少人有过这样的感触:明明咫尺之遥的事物,在某个时刻,你会突然发觉它离你远了。尽管距离不曾变化,却恍隔一个世界。
或许正因如此,此刻应展锋半坐在地板上,呆呆的,腿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本。
跨越时空的长河,那曾经的一切都被娓娓道来,应展锋放慢脚步,侧耳细听,似乎能听清了什么。
但最终听到的,唯独只有生命的旋律罢了。
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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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周末,天气尚好。每逢这个时候,应展锋都喜欢一个人跑到顶楼来摆弄那堆从父母故居搬来的旧物。
顶楼不大,小小的房间被各式各样的物品堆满,笨重且残破不堪的不在少数,有的甚至连使用方法都不详。
应展锋一件件翻弄着,若有所思。
待整理一堆破旧却又整齐的书堆时,应展锋刚探出手准备搬到一边,中间那本厚实的书里就掉出一本笔记本。
应该是原本就夹在书里的,应展锋也没当回事,顺手和那堆书放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把这一小片区域的东西翻了个遍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好奇心促使应展锋翻开那本笔记本。
这便是开头的一幕。
毕竟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动物,常常回忆往事却很少瞻仰未来。
应展锋自嘲般地摆摆手,像在宽慰自己。
他又仔细搜寻了下,略感失望。其他部分应该都已经遗失了。毕竟在旁人看来,这些还真算不得上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
就数目而言,这本笔记本就记载了不足全部内容的十分之一。不知是否偶然,这是记载了最后的内容的那本。
这一堆厚厚的书籍应展锋也仔细地翻阅了,都是当年那个自己最爱看的。
书页的边角都有着摩挲的痕迹,包在外面的书皮也破破烂烂的。旁边摆放着的小箱子,里面收着不少明信片,立牌,还有海报之类的东西,也都是当初自己收集来的。
海报的背后仍残留着粘贴过的印痕,但可以看出撕的人非常小心翼翼。小小的破损都被多次精心保养过。图案颜色因岁月而暗淡了不少,但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盛貌。
漫漫岁月,父母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保管了他的“遗物们”,辗转多地,留存至今。
应展锋渴望了解,可是,他已经错过了。
三年前,他回归这个世界时,只来得及见到他老爸的最后一面,在某地一二流医院的ICU。
明明已经见证了那么多的离别了,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来。真是奇怪呢,应展锋揉了揉眼睛。
内心深处的那个衰小孩,又复苏了。
病因,胃穿孔复发。
小的时候应展锋就知道老爸的胃就很不好,凉的辛的难消化的都应付不来。就这样,因为这个病,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被整成了这副模样,直至死亡。
握着皮包骨头的双手,应展锋回忆起当初,自己因为不听话没少挨过这双手的打呢。
“爸,我回来了。”
我来晚了,这四个字应展锋怎么也不敢再提。
老人喉咙“呼噜”一声,似乎是一点回应,又似乎仅仅是个结束的讯号,所有的仪器的指数都趋于平静,整个房间只剩下仪器的滴滴声。
但应展锋确信着,仅靠本能,如此确信着:他听到了,他知道我回来了。
随即病房里冲进了一个人。两三位年轻的女护士在后面拉扯着的对象,仅仅是一位迟暮的老妇人。
应展锋咧开嘴,蚊子般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妈。”
随即,几位主治医生进来,应展锋被当成无关人士给清场了。
负责人员相当纳闷,这个人是谁放进来的?他们面面相觑,得不到答案。毕竟这对老夫妇唯一一个儿子三十年前就跳楼自杀了,哪里还会凭空无故地又跳出一个儿子?就算为了抢所谓遗产,狗血剧也不会这么演吧?
额,还真不好说。
老妇人闹腾了好一阵子,终究瘫坐在地上。她目光呆滞,眼神空无一物,应该是累了。苍老的脸上残留着一道道泪痕,直到如今也哭不出来了。
有人把她扶起来坐到门旁边的长椅上,随即一个年轻的医生拿着个大本子,询问老人相关信息,其他人员忙着处理最后的工作。
这位登记信息的大概是个新人,问的问题很多都没请没重的。这是我的老妈啊,拜托你换种委婉的说法行不?应展锋远远地看着,想冲上去对着那个医生咆哮,脚却挪不开步子。
最后应展锋仅仅是沉默地掉头,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暗地里应展锋筹备了不少,支付给殡仪馆不少额外费用。葬礼办的虽匆忙却不失体面。父母这一辈的人多已不在人世,仍有几位出场了。
碍于身份,应展锋只是远远观望着,戴着一副墨镜,头顶一顶黑帽。
到场的还有应展锋的几位侄女和外甥,他们小时候都曾被应展锋的老妈照料过,他们神情肃穆一丝不苟地完成葬礼流程。
这一点打心底头,应展锋感到高兴。
葬礼临近结束时,一直保持安静的老妈情绪突然失常了。应展锋远远地看着,心隐隐作痛。
从那之后,应展锋一直关注着老妈,无意间发现她已经有了轻微的阿尔茨海默症状。
开始只是认不得谁是谁,没过多久就开始说胡话,逮到谁就说上一大通,其中不少是应展锋小时的黑历史,把远远偷听的当事人羞得无地自容。
葬礼过后,应展锋的侄女和外甥们对之后日子该如何照顾他们的小姑的问题进行了多次讨论。最终应展锋借着一位刚失去母亲,想要赡养一位老人“孝子”的身份,成功获得他们的信任。
本来他们商议的结果也就是找一家好的养老院,每个人每年都出点钱就算了,有人担当责任何乐而不为之?
把一些琐碎的事情解决完后,应展锋办理了出院手续,运用了些特殊手段,“借用”了一处郊外的住所,把老妈接到那里。
虽然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但是如今,应展锋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老妈说上一句话了。她只是坐在摇椅上抱着老爸的遗像,默默地在院口发呆。
应展锋叹了口气,轻轻拭去封面的尘埃。翻开扉页,摩挲着上面大大的四个字,应展锋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发黄的纸张已经变得又脆又硬,誊写在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
时过境迁,这么多的人和事早已湮没在时间深处,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可却在不经意间,某人用了某个特殊的渠道,在这本笔记本上留下关于它们的些微痕迹,以待后来者窥视当年的一切。
已是金秋时节,白天与黑夜已趋于平衡,不再像夏日那样白昼之长。当应展锋意犹未尽地合上了手中的本子时,太阳已经落到山头,室内显得有些昏暗。
今天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应展锋起身简单收拾下,想了想,把笔记本夹在腋下,轻轻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这栋已有了不小年份的别墅,是这个世纪初某富豪的休闲场所。国有化政策实施后它作为第一批对象被国家收回,如今它是应展锋的居所。
别墅建在一座无名小山的半山腰,一片不小的樱花树林环绕在这周围。名义上,整座小山连同周围的樱花树林仍然属于国家,甚至对外宣称也是让应展锋暂居此地。
实际情况嘛,就是秘密喽。
“美是需要眼睛来观赏的。”
出于某方面的考虑,这片樱花树林对外还是开放的。但考虑到人多会给生活带来不少不便之处,为此应展锋立下了不少的规矩。
其中这条“禁止游客进入靠近别墅50米的范围”规定得尤为死板,绝不动摇。
所以每逢旅游盛季,应展锋会特意请大量警察来维持纪律。因为每天结束后有丰厚的报酬拿,据说不跟局长搞好关系是弄不到名额的。
尽管所谓的旅游盛季也就仅指春季,但每年前来玩耍的游客仍以十万计。人一旦多起来,八卦之魂就容易熊熊燃起,不少人都猜想过别墅主人的身份。
有人说是某位国防部的年轻部长,有人说是某个大官的私生子,也有人说是一位名声不显的大科学家。
而别墅主人对此微微一笑,不予任何答复。
当然在人们眼中看来最奇怪的是,莫过于这么大一个别墅,竟然看不见一个保安人员,甚至连机器人都只是最普通的保洁版,除了偶尔在外围巡逻的警察,可以说是毫无设防呢。
这就吸引了不少不法分子铤而走险,妄图从中牟利的心态暴露无遗。然而无论是怎么的手段,就其结果而言,全部失败。
倒不是手段的问题,而是作案者往往在实施其作战的几分钟之内,会被各种不明的奇葩事情骚扰。逼得去警察局自首。托此在人生中留下阴影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过都是些前话了。
春夏匆匆,秋风已至,树梢上叶子已落得七七八八了。虽有些残留,只要一起风,便三片两片成群飘落下来,装点在林中的小径上。
别墅虽附带着一个院子,两棵大枫树和一片郁金香花圃便占据了所有。在这个奇形异状植物盛行的时代,这样的奇葩庭院,也就只有应展锋能摆弄出来了。
当初设计庭院的时候,应展锋想起某段时间和一伙人走在一条枫叶满路的情形,还有对某些植物的执念。于是乎,就这么干了。
作祟的个人情操。
其中较小的那棵枫树下,一位老人独自坐在轮椅上,抱着一个大相框对着院口出神。一头银发被风吹的东倒西歪,飘扬在空中的落叶也有些许粘在她的身上。
“妈,风大,凉,进屋吧。”
刚下楼,看到这情形,应展锋疾步走了出来,心疼得拍去了她身上的落叶并顺了顺她的头发。
风夹着丝丝寒意迎面吹来,应展锋看着老人身上单薄的衣服,想这么把轮椅推进屋,却又瞟到了老人直愣愣盯着院子外景色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想想距离晚饭还有一小段时间,便停下手上的动作,抽走老人手中的相框,转身回屋取了件外套,披在老人身上。
“妈,天色还早,陪我出去走走吧。”
慢慢把轮椅推出别墅,应展锋一边观察着老人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沿着树林里的小径行进。没有反抗,老人保持着僵坐的姿势,一声不吭,干瘪的嘴角不住颤动,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转过一个拐角,看见不少保洁机器人在处理落叶,它们麻利的将扫好的落叶装进大麻袋,“嘟嘟嘟”地运走,不远处是一个集装箱大小的垃圾箱。
几个扶梯架在树下,约摸五个人在树上熟练地修剪着枝丫,他们看上去年纪都不小了,最年轻的都是50来岁。
“方伯,辛苦了!”应展锋向一位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老人问候。
“哦!小应啊,又带你母亲出来散步啦?”
“嗯嗯,让老人一直待在屋里也不好,最近我也闷的慌,正好让老妈陪陪我……要修剪枝条了?”
“是啊,修剪完后就可以施秋肥了,今年的虫灾还是很厉害啊,趁这个时间让它们好好休养休养,来年才能开出更漂亮的话啊。”
“多亏了你们,今年的樱花盛开的也是格外灿烂呢。”
“在这智能化的年头了,像我们这样的老骨头已经没有活动的必要了,原先的技艺都快生疏了,哈哈!小应能赏识我们真的太好了。”方叔发出爽朗的笑声。“也就小应还会雇我们这些人来干活了。”
应展锋回报以微笑,推着轮椅正准备离开,另一位忙活的老人停下了手中的活,颇为踌躇地叫住了应展锋:“小应,我们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也没看见过你家里有什么亲戚朋友出入。一个人照顾母亲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肯定是辛苦的,但我妈交给那些机器人来照料我怎么也不放心呢。”
忖度下,那个老人开口:“小应今年四十多了吧?还没结婚?”
“老男人了,反正在这里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也就没想这么多了。”
“……我外孙女今年27、28了,至今单身,如果小应不介意的话,要不撮合一下?”
应展锋刚想拒绝,方叔狠狠地盯了那位老人:“我说老赵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像话。工作的时候适合谈这个吗?这个是别人的私事,我看你越过越活回去了!还想不想继续在这里干了?”
“方叔,不必如此的。”应展锋出手制止了:“这也是赵叔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现在的我真的没有这个打算。”
应展锋搔了搔头,像是嘟哝一样说了句:“毕竟,女人是一种麻烦的动物啊。”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什么,他尴尬地笑了笑,推着轮椅离开。
望着一人一轮椅渐行渐远,方叔一伙人沉默了好久,最后赵叔小心翼翼地说:“老方,小应他,不会是同性恋吧?”
“同性恋又怎么了?这年头还少么?别愣着,都干活去!”方叔回过神来,呵斥其他出神的人去干活,随即也叹息起来,这年头的年轻人一个个都不想成家,全靠老人操心。方叔本来想替自家不懂事的外甥女钓一个钻老五的,已经瞅准了应展锋。现在看来,应该是不成了。
不过三妹家的二儿子貌似也还是单身的,人长得也不赖,不如凑合他俩?
幸好应展锋推着他母亲走远了,不然一定会哭笑不得。
但的确啊,女人这么麻烦的动物,已经招惹这么多了,怎敢再犯?欠了这么多的,总得要还嘛。
等处理完这里的事,一定会再去那里的。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三十年前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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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
中国,xx市xx学院。
新的一周如约而至,蒙蒙亮的天空,洁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淡淡的颜色就这么延伸出来,蔓延了整个天空。薄薄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安静的校园,偶有微风,带有着丝丝寒意,却也十分清爽。
此刻,在该学院的一号教学楼,位于四楼的某个窗口,一个男生的身影在那里伫立良久。他倚着护栏,眺望着远方,风吹拂着他的许久未曾修理的头发,眼神里满是落寞。
他的嘴唇一直在蠕动,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少顷,那个身影攀上了窗边的护栏。风不大,但他却摇晃不止。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怀抱天空。身体逐渐向外倾斜,最后直直的从楼上坠落下来。
“砰”!声音就是这么产生的。
几只恰巧路过的飞鸟被惊的四处乱窜,而除此之外并没有造成其他的恶劣影响。没过一会儿,校园就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一号教学楼是该学院最北端的教学楼,也是距离学生寝室最远的教学楼。
临近期末,按照惯例,学校已经取消了早晚自习。学生们喜闻乐见,把多出来的时间用来娱乐或者补充睡眠。
能有如此雅致这么早来教学楼的,怕是还没出生吧?
无人能够知道一号教学楼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一团火球开始在地平线上跃动。因为距离海边不远,几乎是火球升起的同一时刻,光辉也挥洒进了校园。
以一个极度张扬的姿势躺在地上的某人有幸被其照射到,身躯在微微颤动。
此刻在他的眼里,世界已化作一片红色,阳光像泡泡一样漂动不定。事物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像幻境般的那样不真实。
红色的液体慢慢地流淌出来,围绕着他的身体,越积越多,形成了一个不大的血泊。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因寒冷而麻木的身体也有点暖和起来。有这么一束阳光来到身边,算得上是不赖的死法吧?骨头大概碎了不少,疼痛遍布了全身,折磨得他想要吼出来,而喉咙早已被粘稠的物质堵塞住,只能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或许当初没选择五楼跳真是个错误呢,像是自嘲,他不由得流露出这样一个念头。
疲倦感涌上心头,微微侧身就仿佛耗尽全身力气,眼皮不由得耷拉下来。并没有刻意去想,可那些过去看到的、听到的、做过的事却开始自己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可惜的是,在这绝大多数的事情里,他,连一个路人都算不上。
这么一想来,他这区区只有十九年长度的人生,真的是一无是处啊。
年少时的他曾非常喜欢一位作家,长大后看到这位作家曾说过的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生命以无限循环的形式在宇宙中生存。有神论者管这叫轮回转世,无神论者管这叫物质不灭。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的话,应该是希望没有来生吧?此生如此,来生又当如何?好也罢,坏也罢,反正什么不曾带来,什么也无法带走。
可今世亏欠如此,若无来生,当如何偿还?
还是本来就没有偿还不偿还之说?
黑暗席卷过来,开始吞噬了他世界仅剩的光,他静静的等候,直到最后一丝光消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黑漆漆的一片,又是那么的寂静,让人发慌,真正的死亡迟迟不肯到来,也是在等候什么么?远远地,似乎有什么声音飘来,在他脑海里盘旋,并开始逐渐清晰: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
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生人无能相惜者,曰悲;
再无可许之誓言,曰哀。
孤独是与生俱来的种子,
萌发于爱上一个人的瞬间;
但既然相逢,纵无携手,
总好过一生陌路。
死亡就像是酒后的别辞,
从此置身事外,
我可以看透这光阴,
但光阴的尽头没有你,
又有什么好?
你将沉睡在一泓湖泊里,
等待多年之后的访客;
还要一些年,
等我席卷这一天下;
我们将重逢在水清沙幼白鸟飞翔的岸边。
那时的我会死在席卷天下的战场上,
你教我种的那些花,
都已枯萎。”
陌生的旋律,又似曾相识。虽说一时无法回忆起来,但那种强烈的心悸,他不由自主感觉到了害怕。就像是命运附在身上的枷锁,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开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按照它原本的轨迹发展,无所作为。
“不甘乎,流离之人?”
就是那种随处可闻的中年男子的嗓音,平淡地似乎不掺任何感情色彩。一股神奇的力量从中孕育而出。混沌般的黑暗被打破,分解,光线开始聚拢。待意识重新回归的时候,应展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仅仅这么短的时间内,光线感觉格外刺眼。应展锋眯着眼睛,猛然发现一个人半蹲在他身旁俯视着他。这就是那个说话的人?什么时候过来的?那个人脸上半带着个仿古式金色面具,看不清面貌。
“你,你是谁?”
“名为耶尔库,一观世者耳。”那个人冷冷地说:“汝为何许人也?”
“我是谁?额嘛,名字倒有一堆……称呼的话,叫我哈维就可以了。”
耶尔库审视着应展锋,金色的眼瞳闪着金属般的光泽:“然则,哈维先生,汝未应我也?”
“……哈?”
“汝未对我也。”
“……咳咳,那按照你回答我的格式来说,我,应该就是个看故事的人吧。”应展锋尴尬地回答,感觉两人之间充满着中二气息,不过另一个看起来更严重就对了。
“视事之人也……”耶尔库若有所思,语调有了些微变化:“莫非此生,汝一举之经皆无?”
“没有。”应展锋回答得倒也干脆利落:“这个世界充满着故事,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它们应该存在于这个宇宙的某处,不过在这个世界,只是由人用手,用口传述出来罢了。”
“当然。”像是自嘲般,应展锋加上这么一句:“这个世界还是有属于它自己的好故事们,不过就不是像我这样的人所能拥有的了。”
“是乎?”耶尔库伸出一指,抵在应展锋的额头前:“则使吾一探。”
手指很冰,不过也就一瞬之间耶尔库把手指缩了回去。
额头感觉麻麻的,像是被窥探了什么似的,应展锋略微觉得不舒服,不由地搓了搓额头,抬头发现耶尔库愣在原地。
“原来如此……”耶尔库喃喃自语,看口型应展锋只能辨别出这最开始的四个字,后面的似乎不是中文。
耶尔库站起身来,应展锋连忙往后缩了缩。他迎着灿烂的阳光大踏步向前,约摸走了十步,他停了下来,他回转身来,那一轮红日恰巧从他身后升起。
像是错觉般,应展锋似乎看到一对巨大地翅膀在他背后缓缓张开。金色的流光在他的眼里不停转动着,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其子欲改此一切?但是汝愿,吾可供汝万事以观!”
应展锋思索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让这一切就这么结束就好了。”
“奈何?”耶尔库挑了挑眉。“你既如此恶今者,何不改?则此死汝不得不甘心乎??此君卒之间。”
“真的不用了。话说摆着这腔调你说话不累么?听得都累,我语文水平很一般的啊。”应展锋撇撇嘴:“先前是你救我回来的吧?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么?天使?还是什么神?之前我活着如此憋屈的时候什么也不表示。现在我跳楼自杀了又出现然后冠冕堂皇地让我给你们跑腿办事?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啊,MD。”
他仰望着天空,淡淡地继续说:“活的这么累,如果真的有轮回转世地话,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会义无反顾地堕入轮回。明明像我这样的懦夫,一直在躲避,害怕失去,只想一味拥有,不想难受只想着快乐。”
“所以既然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结束不好么。”
“这就是你的理由么,对此我感到抱歉,毕竟‘我们’一次性能搜索的地方也有限。”耶尔库透露出淡淡地忧伤:“那我换个方式再问一遍好了,你愿不愿意,再欣赏一个故事然后终于此?”
“男主这种事情我可做不来,也不想做。”
“旁观或者参与其中,都是你的选择。”耶尔库从怀中取出一份东西,手一扬,应展锋双手接过,是一份请帖。
“如果你愿意的话,拿着这个,它会带你去那个地方。”
请帖呈红色,封面上熨烫这一朵金色的郁金香,有一股力量封锁着这本请帖,应展锋无法把它打开。
他孤疑地盯着耶尔库,耶尔库没有作任何解释,他抬头看了看天:“时间差不多了呢。”
“嗯?”
“要不要在这个世界再停留会?再过段时间就会有一群人过来围着你吧?”耶尔库瞅着应展锋,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场景应该,很有意思。”
应展锋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人群中最大的力量,莫过于言语,他们会把他们所认为正确的,错误的一系列都强加给他人。他们往往会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对其他做了不符合他们观点的人大放厥词。
人言可畏。
“嘛,逗你的。”耶尔库拍了拍手,世界在应展锋眼里逐渐扭曲起来,身体又逐渐失去控制。
在意识即将被混沌吞没时,听到了耶尔库的最后一句话:
“……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命运什么的,随他吧。
应展锋梦呓似的说了这么句。
第零章(中):影之国
朦胧中,耳旁有风吹过,心砰砰直跳,微妙的难受感充斥着整个身体,有着贪睡习惯的应展锋被折腾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待看清楚周围景象时,整个人猛的清醒了。
他终于明白那种奇怪的漂浮感从哪来的,现在的他正处于几万米高的空中。
身子下是辽阔的云层,放眼望去不着边。被光发射出雪白模样的云朵,此刻看起来格外可怕。本就有着略微恐高的应展锋摸遍自己全身身上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降落的外物时,脸瞬间垮了。
“GG了啊~~~~”
鬼哭狼嚎般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开来。应展锋闭上眼已经准备等死时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已经死过了么?
死了的人还怕死?应展锋有点想锤自己。
既然耶尔库把自己送到这里来,也就是说,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了吧。
应展锋强迫自己冷静,开始尝试着操纵自己的身体,既然已经不是活人,应该有着独特法门。嘿还真被他摸索出一些门路,勉强悬浮在空中,没有了往下掉的趋势。
应展锋长吁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环视了四周的景色,还是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先,先落到地面再说吧。”他尽可能地平视着景色,朝着地面慢慢落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应展锋才穿过了厚厚的云层。一片广袤的大地在身下展开,应展锋不由地往下瞟了一眼:呈绿色的大地被一条条黄色的带子分割成无数的块状,除此之外,似乎有一大块灰状的在远处耸立着。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扑通一下,应展锋把地面砸了个坑,带他起身后,那个坑竟自己复原了。
毕竟是死后的世界,应展锋打量了下四周,除了眼前的是一条道路,周围都种满了植物,想必先前在天上看到的绿色便是这些,种的这么多?
就品种而言,学过植物学的应展锋怎么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品种的,也是,死人世界里的花怎么可能是凡品。
应展锋摇了摇头,径直往前走。不远处的道路旁有个小木屋,应展锋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不好意思,打扰下。”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没锁。应展锋探头看看,没人。应展锋小心翼翼进屋,屋内仅摆设着一桌一床一椅,显得有些空荡,床头挂着一副字画,应展锋凑上去看,怎么也琢磨不出来写的是什么,感觉有点扫兴。
回头却见一道士模样之人立于桌子前,应展锋急忙道歉:“不好意思,以为房主不在,冒昧闯入,实在抱歉。”
那人充耳不闻,抚摸着桌子,轻声道:“人生几十载,如梦又似幻。”
“看不透,思不清,理不出,道不得。徒劳一生,仍就空空二字。”
他仰天长叹,竟就此缓缓消失,不见踪影。应展锋目瞪口呆,还未做出反应,又一人影凭空出现,他站在刚才道人的位置,表情肃穆:“一生求道,难脱其命,道号空空,确真属实。吾等穷尽一生,亦不过踏上前人之路。盖绝一世,天下无敌又如何,只残一缕不甘之魂于此,了却点遗憾罢了。”
身影逐渐消失。
随后又有几波人过来,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两三个,服饰大多不相同,口音亦有很大差异,大部分话应展锋还是能听的懂得,虽然晦涩。
依此,应展锋猜测这些都是以前某个时间段的人留下来的痕迹。
自己的痕迹也会被这样留下来么?“噗嗤”,想了想刚才自己的表现,应展锋不由地笑了。
应展锋正准备离开这栋屋子,一女子模样的身影迎面走来,应展锋本能地一躲,完了之后才意识到这名女子也只不过是一段痕迹罢了。
这么一想,应展锋便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虽然面纱遮住了她的外貌,但不得不说是应展锋生前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超过了那些所谓的演艺界的女星,若要说出个美所以其然的话,就像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一样,非常赏心悦目。
她围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驻留在那幅字画前,应展锋以为她是在欣赏字画,不料她取出一幅跟墙上一模一样的字画挂了上去,幻影和实物重叠。
“如果他见到这幅字画,会不会知道我来过这里。”悦耳的声音幽幽地说道,她抚摸着字画,随即走出屋去。
应展锋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后面。一段痕迹而已,竟能保存如此完整,应展锋在心里揣测道,如果不是因为她只比自己早来一小段时间,那么就是她生前拥有足够的实力。
她在很多地方都驻留过,并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物品,有时是字画,有时是个同心结。而最后一个是一个风铃。
她长吁一口气,笑了。应展锋刚想继续追寻她的足迹,一人挡在了他与她之间。
“缘聚缘散,莫可强求。”那人双手合一,认真地对应展锋说,应展锋透过这人的身影,她已经远去,追寻不到了。
“莫非阁下手中有着邀请帖?”
应展锋想起了耶尔库交给自己的物品,连忙掏了出来。
“原来国主说的就是是您啊。”看到邀请帖上的金色郁金香,来者愈加恭敬:“内么请,国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国主?”
“是的,这一片空间都属于我们这一国家管理。”来者颇为自豪。
“你们国家……”这时,一匹天马般的生物拉动着一辆超超超豪华的马车稳稳地停在应展锋的身边,应展锋被唬得一愣一愣地。
“这是我们初代国主妹妹的御座,留存至今,以迎贵客。”应展锋战战兢兢地上了马车,高端大气上档次!眼中都是亮灿灿的宝石。
马车很稳,而且速度一流,透过窗外应展锋看不到一丝前人留下的痕迹,约摸一刻钟,马车停了下来。应展锋下了马车,又是被震惊到了,高高的城墙,足足有着七面,九道近乎一半城墙高的木栅栏围绕在周围。
“欢迎来到影之国,贵客。”来人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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