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定是空》： 三才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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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才步

第一章三才步

自富平会战后，金军虽胜，但自身伤亡也很惨重，无力追击宋军，于是屯驻富平，修整军队。反观宋军，由于宋军统帅张浚战前不听诸将劝谏，一意孤行，接连决策失误，坐失战机；且宋军各部仓促迎战，缺乏配合，最终导致宋军战败。而打了败战的张浚一时失措，竟将宋军遣散，让五路宋军各归本路，真是糊涂至极。各路宋军在分散之后或败或逃，金军到处攻城略地，整个陕西几乎尽入金人之手。

绍兴元年二月，巩州。

初春的巩州天气还是有些冷清，路上行人也是甚少，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派萧瑟景象。

从远处山道上走来一柴夫，只见他肩挑两担重柴但脚下步子却不慢。离得近了方才发觉，此人身高六尺有余，面容坚毅，虎背熊腰，好一副硬汉模样。这汉子大名唤作刘耿，原不是本地人氏，因战乱到此地避难。不多时，刘耿到了一处民舍门前，放下柴火，抬手轻扣大门，隔了一小会，又扣了一次。

屋内正在陪一孩童读书的妇人听得动静，起身对小孩说道:“千寒，你好好看书，娘去看看。”那小孩约莫八九岁年纪，模样长得倒是十分清秀，眉眼间与那妇人几乎如出一辙。闻言，小孩抬了抬头说:“娘，你小心些。”

妇人轻轻摸了摸小孩的头，出了里屋，走到大门前，透过门缝看了看人，便急忙开了门，说道:“相公，你回来了。”

这妇人便是刘耿的妻子，原是平江府人氏，大名叫做李湘湘。家中颇有资产，乃是书香门第。至于为何到了此地，咱们按下以后再表。

刘耿挑起柴火，背到堂前安置妥当，这才回道:“前一阵子富平那边不是打了场大仗么，咱们这边驻扎的金兵都去了，大伙一看金兵走了，好多人都南下逃难去了，我寻思着咱们也该收拾收拾走了，最近好像又要打仗了。”

李湘湘皱了皱眉头说:“那趁着金兵懈备，咱们要赶紧走了，今天天也不早了，我马上收拾收拾，咱们赶明早就走。去哪里你心里有打算了吗？”

“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先南下入川，然后走水路回平江府吧。出来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刘耿看着李湘湘慢慢的说道。

李湘湘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呆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要回去了么？”

“这些年咱们四处漂泊，苦了你也苦了千寒。现在千寒也到了入学堂的年纪，是时候定下来了。咱们总是要回去的，也该给家里一个交代了。”刘耿拉着李湘湘的手，看了看眼前佳人的神色，“怎么了，你心里还是有顾虑吗？”

“没有。”李湘湘定了定神色，想了想说道:“回去也好，我有时也十分挂念爹爹，也不知道现在家里怎么样了。”

刘耿回道:“那行，我先去看看千寒。”说罢，走到里屋，看到自己儿子正在聚精会神地读书，轻轻拍了拍刘千寒的头，说:“千寒，先别看书了，爹爹教你练武，好不好啊？”

刘千寒盯着刘耿可怜兮兮地说道:“娘要我把这页字要都记住了，我才学会了一半，都不让我出去玩，呜……呜……”

刘耿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笑着说:“那是你娘怕你不认真读书，故意为难你的，你能记住一半就行了。来，今天爹爹教你好玩的。”说完，便拉着刘千寒的手到了院子里。

刘耿先是找了三块鹅蛋大小的石头，在院中空地布了一个三角之阵，说道:“前些日子，爹爹教了你一套步法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刘千寒先是点头答应，然后不解地问道:“不就是在石头上用脚点来点去的嘛，有什么好玩的？”

“千寒，你用拳头来打爹爹，爹爹就站在这个石头圈里不还手，你要是打得到爹爹，爹爹就答应你一件事，你想要什么都行哦！”刘耿笑着说道。

刘千寒心想:“圈子就那么大，就算爹爹躲我拳头，我乱挥起来爹爹也难免碰到，除非爹爹能飞到天上去。”

刘千寒心中主意一定，站到刘耿对面先是出拳试探了一下。只见刘千寒出左拳时，刘耿右脚站定，左脚轻点左下的石头，身子随脚轻移便躲开了拳头；刘千寒出右拳时，刘耿左脚站定，右脚轻点右下的石头，便躲开了。这般几个来回后，刘千寒不耐烦起来，便左右开弓朝刘耿打去。刘耿也不慌不忙，在狭小的空间里左右腾移前后进退，步子始终落在石头上，刘千寒竟然一下都碰不到。

刘千寒也是人小鬼大，绕到刘耿背后，朝着刘耿左腿猛出一拳，想着刘耿必然向左边躲去，便用自己左拳封住刘耿左边去路，心想这下爹爹必然躲不了了。不料刘耿余光一瞥，便知道了自己儿子心思，右脚向前一步点到石头上，身子一转便将左右攻势都躲了。刘千寒心里也是一急，攻势不减，变拳为扑，想扑到刘耿身上。刘耿左脚不动，右脚轻挪到右边石头，便让刘千寒扑了个空。

刘千寒也不气馁，停住了身子后便又攻了上去。父子俩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刘千寒累得放弃为止。

刘千寒气喘吁吁地问道:“爹爹，你——你这是什么步法，怎么——我一下都碰不到，好厉害啊。”

刘耿神色甚为自得，“这是咱们刘家祖传的步法，名字叫做三才步，乃是躲避腾移中极为高明的步法。你爹爹我学艺不精，使得不甚精妙。要是你祖父使出来，纵然十数个武林好手合围，也犹入无人之境，再配上一手刘家快刀，那可真是杀出杀进，神勇无比。”

“啊，祖父那么厉害吗？刘家快刀是什么？”刘千寒喘了口气，又急忙问道:“爹爹，你都不曾说过祖父的事，今天给我讲讲你和祖父闯荡江湖的事呗，好不好嘛？”

“你祖父大名唤作刘长风，年轻的时候四处闯荡，为人好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又使得一手好刀法，江湖中人便起了一个诨号叫做“侠刀”。直到碰到了你祖母才定下心来，在平江府开了家武馆以此为生。此后你祖父醉心于刀，刀法一日千里，一手快刀使得是神鬼莫测。江湖中人敬重他，称他一声“快刀刘三爷”，在江南一带大有名气。”刘耿停了一停，接着说道:“至于你祖父的英勇事迹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等日后我再与你慢慢细说。”

看到刘千寒听得如痴如醉，刘耿笑了笑心想:“和自己幼时还真是一模一样啊。”刘耿亲昵得拍了拍刘千寒的头，问道:“千寒，你想不想学这步法，爹爹教你啊？”

刘千寒心想:“我要是学会了，以后和小虎他们玩摔跤的时候，那不是厉害极了。”于是便欢快地答道:“好啊好啊，爹爹教我。”

刘耿便将步法的精要之处于刘千寒一一细说了，碰到有难懂的地方时便亲自示范。直到刘千寒大致掌握了，两人便在院子里练习了起来。

到了申时，李湘湘炊好了饭，一阵阵饭菜香气传到院中。在院子里练习已久的二人早已饥肠辘辘，闻着香气进了灶房。

“你们父子俩闹了那么久饿了吧，赶紧吃吧。”李湘湘盛好了饭端给两人，接着又嗔怪地点了点刘千寒的头，说道:“你呀你，不听娘亲的话好好读书，跑去和你爹爹玩，累成这样子，有那么好玩吗？”

刘千寒笑嘻嘻地回道:“娘你别生气，我读书很认真的，读累了才和爹爹去玩的。爹爹教我的步法很厉害的，我玩的好开心。”

刘耿也在一旁接道:“千寒练武蛮有天分的，学的很快，领悟的也不错。要是以后肯勤学苦练，必能成为江湖里一等一的高手。”

李湘湘闻言轻哼了一声，刘耿便不再言语。

三人吃过饭，李湘湘嘱咐刘千寒去里屋读书，便去准备行李了，刘耿也随着一同去收拾。

不多时，天渐渐暗了下来。本就冷清的巩州更显几分寂寥，整片天地了无声息，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啼。

三人收拾收拾，便睡了。

第二章 抵达利州

第二章抵达利州

清晨的薄雾洒落在城里，带着点点凉意，略显初春的冷清。天边慢慢浮出一抹抹白光，伴随着一声声鸡鸣，方才寂静的巩州城里慢慢有了生气。随着几缕炊烟升起，天渐渐亮了，柔柔的日光抹去了薄雾，也给这冷清的小城添了几分暖意。

天蒙蒙亮就起了的李湘湘叫醒了还在熟睡的父子俩，趁着两人去洗漱收拾的功夫，便把早饭盛上了桌。这早饭也甚是丰盛，有小米粥，炊饼，腌过的萝卜干，还炒了一道小菜，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这已是难得的珍馐。

刘千寒跑到桌前，看到一大桌好吃的，欢喜地跟李湘湘说道:“娘，好丰盛啊，昨天我玩的好累，今天我要吃好多。”

李湘湘瞧见自己儿子馋兮兮的样子，摸了摸刘千寒的头，心疼地说道:“等会你爹爹，咱们就开饭。这几年四处奔波也苦了你了，等咱们安定下来了，娘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正说着，刘耿进来坐到桌前，说道:“方才顺手把牛车套好了，咱们待会收拾收拾就可以走了，先吃饭吧。”说完，刘耿便先动起了筷子。刘千寒一看开饭了，也连忙坐下吃饭了。

三人吃过早饭，李湘湘略微收拾了下便同刘耿将一应家当搬上了车。三人乘着牛车便离别了巩州，也离别了在这里搁浅过的大半年时光。

时光就像是一把锁，把我们过往的生活分割成一段一段锁上。看似蒙尘的过往，总是在往后的日子里不经意间被打开，遥远而又陌生，却又带给我们一种仿佛昨日的熟悉感，让人无比怀恋。

三人自巩州南下，途径阶州、文州，大概再有几日功夫就到利州了。这一路上，天气也渐渐变得暖和，暖暖的春风吹得人心痒，柳枝抽新绿，桃花映面红，一派暖春景象。

刘千寒坐在牛车上听着李湘湘教书，心思却一点不上书上面，眼神不住地四处乱飘。李湘湘心里生气，语气便重了些，说道:“千寒，好好读书，不然娘就生气了！”

刘千寒看到娘好像真的生气了，慌慌地答道:“娘，你别生气。我也不是不愿意好好读书，只是这《千字文》我已经熟记了，再加上这几日都在赶路有些累了，所以心思不在书本上了。娘，你不如教我些别的吧。”

“那《论语》、《孟子》之类的你想要学什么？”李湘湘问道。

“娘，这些我都不想学，我想听你讲些先贤列传，好不好嘛？”刘千寒摇了摇头，脸带希冀地说道。说完，又用小手不住地扯着李湘湘的袖子。

“你啊你，心思一点都不在读书上。也别怪娘不讲给你听，娘也没读过那些传记之类的书。”李湘湘被刘千寒小孩性子磨得没了脾气，笑着说道。

“那爹爹呢，爹爹读没读过？”刘千寒仍不死心地问道。

还不等刘耿说话，李湘湘便盯着刘耿轻笑一声说道:“你爹爹上私塾那会，逃课打架倒是好手，读书可是一窍不通。”

“你别听你娘瞎说，那时候你祖父天天督促我练武，哪有时间学习，自然功课不算太好。”刘耿又接着说道:“千寒还是个小孩子，你教他满是大道理的东西他肯定不乐意学，依我看你不如教他读读史书背些诗词之类的。”

刘千寒也在一旁应和道:“娘，爹爹说的我愿意学。”

“你当娘亲真是私塾先生了么，没有书本娘哪能教你。娘先教你背些诗句吧，等到了下个镇子，看看有没有卖书的。”李湘湘拍了拍刘千寒的头无奈道。

“哎呀，你和爹爹天天拍我的头，我要是长不高了或是变笨了，我就赖你们。”刘千寒不高兴地说道。

刘耿和李湘湘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这几日，三人匆匆赶路，所经之处俱是些小镇乡村，连个卖书的地方也找不到，刘千寒也只能跟着李湘湘念诗，倒也不算无趣。

刘耿赶着车回头看了眼李湘湘，瞧见她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神色也甚是疲惫，心里怜惜便拉着李湘湘的手，轻声说道:“这几日一直赶路乏了吧，咱们今晚就能到利州城了。到时候找间大客栈，你也清洗清洗，解解乏。咱们在利州停个几日，休整休整，我也陪你逛逛利州城的风景。”

李湘湘当下羞红了脸，喏喏地答道:“嗯，我知道了，千寒还在旁边呢。”

刘耿笑了笑，便转身继续驾车去了。

牛车不急不缓地行驶在山路上，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倒是为这烦闷的旅程增添了几分声色。随着一路南下，山路两旁的树木也是越发茂密，明媚的春光照进来洒落一地斑驳，时光静谧，岁月安好。

走过一处拐角，异变突生，从路边草丛窜出十数人，皆持手刀，不多时便围住了刘耿一行人。车停了，为首的方脸汉子提着刀走到车边，用刀背磕了磕车轸，目光冷淡地盯着刘耿缓缓道:“车留下，人走，爷今天不想杀人。”

刘耿笑了笑，拿起手边的刀，跳下车说道:“还挺唬人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口出狂言。”旁边一人神色甚是嚣张。

那方脸汉子摆了摆手，看了看刘耿手里的刀，问道:“会刀？哪条道上的？”

刘耿皱了皱眉说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出刀吧。”

眼看那汉子还要废话，刘耿手起刀落，那汉子胸前已中了一刀，血流不止。那方脸汉子抬头看了一眼刘耿，来不及说话便倒在了地上。刘耿瞅了瞅那倒地的贼人，心里也是惊奇不已。

“他杀了大哥，大伙为大哥报仇啊！”

“报什么仇啊！我连怎么出刀都没瞧见，大哥就没了，咱们上去就是送死。”

“大伙，点子扎手，咱们跑吧。”

刘耿看了看这些人，笑着道:“就你们也敢拦路劫人了，你们大哥还没死，只是吓晕过去了。你们拉着他滚吧，以后别再做什么强盗了，真不嫌丢人！”

闻言这些人互相看了看，有个身穿短褂的汉子低声说了几句，便走出两个人过来抬那方脸汉子。另有一人对着刘耿抱拳道:“多谢大侠高抬贵手，日后……”

刘耿不等说完，瞪了那人一眼说道:“赶紧滚吧，哪里来的那么多来头。”

一群人面面相觑，钻到林子里，不多久便不见了身影。

刘千寒冲过来，拉着刘耿的手说道:“爹爹你刀法好厉害啊，那么多恶人，一下子都打跑了。教我刀法好不好嘛？”

“你年纪还小，先打磨好身子，练练拳脚，再长大一点爹爹就教你。”刘耿摸着刘千寒的头笑着说道:“再说那都是些不入流的人物，打跑他们有什么厉害的。”

说完，刘耿抱着刘千寒上了车，继续驾车赶路了。车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三人便来到了利州城下。

初见此城，便油然而生一种庄重肃穆，牢不可破的感觉。城虽不算雄伟，但足以算得上高固。大大小小的防御工事随处可见，还有些尚未完成，可见饱经战火。城门口的将士对来往也检查得甚为仔细，偶尔还有巡视的军队经过，而城墙上也伫立着一排排守岗的兵士。

三人经过一番盘查，便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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