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旌烽火朝天阙》——致良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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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忆往事泪水流

崇祯三年八月六日，养心殿北湖花园。

小船沿着狭长的河道缓缓前行。

迎春花临水而栽，袅娜地垂下细长的花枝，鹅黄色的花瓣腼腆地开满枝条，随着微风拂过水面，宛如少女揽镜自照，欲语还羞。

明媚的阳光透过盛开的樱花树，洒下碎金般的亲吻，斑驳的树影荡漾在河面上。

一缕淡淡的春风带起似雪的樱花，飘飞，旋转……漫天飞舞，最后依依不舍地飘向远方。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两两归鸿欲破群，依依还似北归人。遥知朔漠多风雪，更待江南半月春。好，苏轼写的这首诗是真不错啊！”

他身穿一件黄色雨丝锦裰衣，腰间绑着一根佛头青连勾雷纹金缕带，一头乌黑的发丝，有着一双深不可测凤眼，体型结实有力，当真是貌似潘安玉树临风。

凋零的黄叶瞬间遮蔽了清澈冰冷的眸，滑过挺直的鼻，抚过弧度完美的，淡色的唇，又恋恋不舍地随风荡开。

崇祯帝站在游船上，悠闲地品尝着江南的茶，遥想着江南的亭台楼阁，还有那温婉迷人的江南美景。

“皇上英明神武，四海宾服，有哪儿不知道咱们华夏大地，那些蹩脚的蛮夷都得服从咱们。在皇上的励精图治之下，咱们大明到处都是诗中这样美的美景啊！”

太监张老三的面庞滚圆肥大，一脸苍斑皱纹，重重叠叠，像只晒得干硬的柚子壳。

他时不时的在旁边时不时地点头哈腰，然后上前用拳头敲打敲打崇祯帝的后背。

“按日子来算，明天是袁崇焕行刑的日子。”崇祯帝用手指头数了数。

“这等奸臣就应该将他碎尸万段，以泄皇上心头之愤。”张老三的脸突然紧绷起来，并且说话的声音变得非常短促且急躁。

“这样，你马上传旨，念袁崇焕多年的为国功勋，批准他回家看望家人。”崇祯帝当即挥过大手，昭示着天地云间。

“皇上……”

“你不必多言，朕自有圣断。”崇祯帝眼神坚毅地看向前方，看着那些远去的柳树和亭台楼阁。

刑部大牢。

这牢房味道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关在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原来，这里不光是潮湿和血的味道，还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几缕残阳照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那里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这偏僻的角落，充满着死亡的压抑和无休止的痛苦。

他晒得如赤铜一般的脸只见一个尖尖的下巴锁着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憔悴地看着地板上的稻草，深深地思考着。额头上面刻着深沟似的皱纹，这是岁月留下的印记。

以前威风八面，闪耀着每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将士们的脸，现在只剩下镣铐和自己相依为命了。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弩灰飞烟灭。”

此时他的眼里只见子弹嗖嗖嗖地在耳边飞过，一个面宽鼻圆，身材高大魁梧，肌肉硕实，手执衔着佩刀的丈八矛枪，腰挎着印有皇族象征的蟠龙徽标的长剑，身着有鎏金镶嵌着的长龙斗虎图，浓黑威武十足的元帅坚硬盔甲，头戴着镶有精美蟠龙的金色钢盔，穿着黄色，布满鳞甲片，闪亮光滑的长筒军靴，骑着有大明赤兔的黑色重甲战马，在营中指挥着千军万马战斗中的将军，意气风发，运筹帷握间方显大将义气。

骑上战马，挥着长枪，在敌人的重重围困中，长枪生力，一连刺死好几名敌军士兵。更是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画面转到当今天下，大旱不断，瘟疫扩散，饿殍遍地，生灵涂炭，再加上内忧外患，皇帝昏庸，官场腐败，阉患横行，扰乱宫廷，想到这里，中年人不禁低头哀叹，觉得自己空有一番救国救民的一腔热血，却无奈当今国家被奸人所误。

“现有多地官员弹劾蓟辽总督袁崇焕通敌误国之证，经由辽东大将军转呈皇帝陛下奏，将袁崇焕解赴京城，交刑部论处审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叛国谋逆之臣罪已定立，现着刑部实凌迟处死，钦此。”

画面上的那个中年男子跪在地上，久久低着头不起。

想起这些场面这些话，袁崇焕不禁伤感处满怀，种种辛酸滋味涌上心头，伤感化作早已溢出的泪水涌泄而出。

在这牢里，自从进来之后，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每天除了严刑还是拷打，袁崇焕凭借顽强的意志，不向权贵者折腰，不向那些奸臣投降，但他绝不会埋怨皇上。

他在这里见识到了权贵们为了救那些身犯大罪的人，大批大批的黄金装进了官员的口袋，两人笑呵呵地前往牢房里提人，然后那些获赦的人在官员面前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场面。

袁崇焕不禁气得跺脚，同时又觉得有心无力，无奈地低下了头。

“我袁崇焕不是奸臣，而且也没有背叛国家，我做事光明磊落，竟然会被那些奸臣所误，我不服，我不服啊。”袁崇焕悲愤地握紧拳头，硬硬地砸在厚厚的墙壁上。

“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一死能唤起更多人觉醒起身报效国家，袁某死得其所。”

袁崇焕双手握紧拳头，眼神坚毅地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亮光，祈祷着大明能够国泰民安，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安国吾儿，为父平生膝下无子，你是我从辽东老兵带来的仔，明天为父就要奔赴刑场，为国捐躯了，你要快高长大，将来杀敌报国，知唔知啊？”

袁崇焕双手合十，虔诚地向上天祈祷着……

想起这里，这位中年人眼睛里含着热泪，面对透着微微亮光的监狱窗口，欣慰地微笑起来。

忽然，一个挺直着腰，趾高气昂地迈入这深幽的刑部大牢，然后站到袁崇焕跟前，说道：

“袁崇焕，接旨。”

“罪臣袁崇焕叩见皇上！”

“朕念你前期为国家做的贡献，准你回家见家人最后一面，并且洗净身子，将你凌迟处死。”

崇祯帝抬起龙臂，伸起食指，指着袁崇焕说道。

“罪臣叩谢皇上！”

第2章 怕他上刀山下油锅

“罪臣叩谢皇恩，叩谢皇恩……”

袁崇焕猛地磕头，额头上撞出了大大的包，直至崇祯皇帝离开为止。

这个决定使袁崇焕开心不已，坐在牢里他整理着自己的着装和发型，非常急切地想见到自己的义子。

直到衙吏来到大牢门前，解开门锁，招呼袁崇焕出狱探家。

袁崇焕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站起身来，瞪了收了钱办了事的衙吏。“哼！”然后拂袖走出牢门。

“嘿，你个死老头，信不信我拿了你。”衙吏恼羞成怒，挥起手中鞭子正要鞭笞过去。

“老莫头，念在你多年是我府管家的份上，我饶了你今天收了人家钱了，但是你小子要是不小心把这鞭抽下去了，我九泉之下，我饶不了你。”

隔壁关押的犯人是正直的，打心眼里佩服袁崇焕的，正三品翰林院行走，吏部尚书，东林党人赵申颖，他因为努力地为袁崇焕辨护，不惜直言犯谏，与阉官集团作斗争，最后被崇祯帝打入死牢。

因为，这个牢里的牢头是他曾经的管家，再加上他的严明纪律，使得这个贪受贿赂的管家被逐出家门，而这个贿赂案件也被阉官作为罪状提起，并且上升到袁崇焕结党营私，为皇权的一大害。

“申颖兄，谢谢你了。”袁崇焕双手握拳，躬拜致礼。

赵申颖脸上满满的敬意，仿佛有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站在他的面前。

“申颖平生最佩服的人，除了你袁兄，就没别人了，快回去吧，安国应该等急了吧。”

“赵兄，崇焕告辞！”袁崇焕双手抱拳，退后三步，然后转身离去。

“袁兄，申颖我在阴间等你，我们两人一定要好好地坐下来，笑谈天下事，一定要喝得酣畅淋漓，不醉不归！”

随后官员传来圣旨，要将赵申颖提前斩首。

“老莫头，叫你的手下不要给我手软，使劲地打我吧！”

“老爷这怎么能行，您是老爷啊！”这老莫头也好像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愧疚了。

“哦？现在知道我是你老爷了你收别人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老爷，啊！”赵申颖一个巴掌就掴过去，打得这老莫头人仰马翻。

“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谁让那该死的阉货拿了俺们的一家老小啊。”老莫头哭丧着脸，趴在地上，装做无辜的样子。

“时辰已到！把犯人拉上来！”

由于这个法场位于菜市的门口，所以人们就给了一个贴合地气的名字，叫菜市口。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但有所不同的是风特别大，非常凛厉。

菜市口人头攒动，大家都是官府公布的皇榜前来看这热闹的。

赵申颖一身正气，面无惧色，走赴刑场，连声骂道：“当今天下，阉祸扰乱朝廷政纲，袁崇焕不是反贼，是忠臣啊，袁崇焕不是反贼，是忠臣啊！”

“时辰已到！斩！”判官抛出令牌，刽子手手起刀落，顿时血肉模糊，非常惨烈。

中午，日上杆头，袁府。

袁崇焕一行人来到了袁府，袁府周围一片寂静。

“真可谓三日柴门拥不开，阶平庭满白皑皑啊。”袁崇焕只能无声哀叹。

“袁大帅，你进去吧，兄弟们在这给你守着。”

“我袁崇焕谢谢列位弟兄了！”

这些送袁崇焕来的衙吏都是知道袁崇焕威名的士兵，每每听到将军们讲起那些彪炳千秋的战役，他们不禁佩服袁崇焕的英勇战绩，所以他们不相信这个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会叛闫投敌。

袁崇焕入门便唤安国的名字，安国应声而出。

“爹！爹！你回来了。孩儿好想你呀！呜～”小安国哭丧着脸，向他爹走了过去。

这个身高还不及他爹一条腿的小个子，在阳光照耀下，那鸭蛋儿脸罩着一层茸毛，仿佛刚长成个儿的小冬瓜。

“安国，爹明天就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爹，你要去哪，儿子也要跟你去。”袁安国幼稚地回答他爹的话。

“孩子，你是爹现在唯一的亲人了，其实你不是爹的亲生儿子，你是爹军营中老兵的儿子。”

画面回到五年前，这时袁崇焕手中经略着上千把人的军队，在一次战斗中，安国的父亲为了掩护部队撤退，尤其是身负重伤的袁崇焕急需救治，在他身旁的老兵侍卫独自冲向敌营，以一当十，最终被敌人多箭中伤，战死殉国。

当袁崇焕醒来后，发现身边最好的兄弟被敌人杀了，他悲痛欲绝，当他回到这个最初招募这名老兵的家时候，正看见他的家正被劫匪劫掠，劫匪迫害了他的妻子，袁崇焕救下了兄弟的儿子。

“爹这辈子膝下无子，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安国，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姓杨的原因，因为你的生父不是我，而是我的兄弟，杨希山。”

杨安国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眼睛里泛着点点泪水。

“你记住，勿怨国家，勿怨皇上，勿怨生父，勿怨生母，练好杀敌本领，将来无论做什么，都要效忠国家，记住了吗？”袁崇焕眼神坚毅地看着小安国。

“我记住了，爹！”

“重复一遍给爹听。”

“勿怨国家，勿怨皇上，勿怒生父，勿怨生母，长大报效国家，决不叛国！”

“好！黄妈，安国我就交给你们俩了。”

“呜呜呜呜，放心吧，老爷，孩子从小就喜欢练拳，写字，我黄靖雪和老伴，袁府第一侍卫马当先，一定给少爷给培养好老爷，老奴俩给您跪下了。”黄鹅跪在地上，哭着，久久不肯起来。

袁崇焕把义子就这样托付给站在旁边侍卫着的老夫妻俩了。

“安国，爹走了，爹会在天上看着你的，爹走了……”

再怎么坚强的袁崇焕也瞒不住这早已不再是生死之间的事情了，原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因为这场乱世给了太多父子之间的悲欢离合，而变得血浓于水。他流下了这十几年来都没有流过的泪水。

“爹，爹……呜～”

袁府里留下的只有声嘶力竭的哀哭声。

哭了一阵的袁崇焕收拾心情，大义凛然地挺起胸膛，直起腰杆。

“兄弟们，我们走！不就是死吗？如果我的死能够让成千上万的人起来奋勇抗争，我们就死得值，不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么，我们不怕！”

“跟随将军！誓死抗清！跟随将军！誓死抗清！”

第二天的刑场同前天一样。

袁崇焕毫无惧色，他被五花大绑，押上刑场。

“废话少说，来割我的肉吧！”

袁崇焕在行刑前，念出了自己的遗言：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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