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仙御天魂》——云风沐雪》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龙图天书》——闾丘闻樱。
第一章 避世七仙(1)
避世山外好,名阁此足休;
小桥通绿水,穹音四散愁。
前人作过的这样一首诗,描写的地方便是丹霞宫。
在这一路上,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小童生,穿着青衣,头发倌在脑后,紧紧的跟在师傅的身后。他肩上背着竹制书箧,里面放着少许的干粮和水,几卷书画,一把油纸伞,几沓文稿,书箧上头插着一面巴掌大的粗布旗子,旗子上绣着八卦,这是说书人赶场说书的标志,见到随身插这样的旗子的人,多半是赶到大户人家说书的。
师傅脚力足,走在羊肠一般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步履矫健,脚下生风,小童生紧紧的跟着,生怕跟丢了,走上几步又跑上几步。
“师傅,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他朝着师傅喊道,一屁股瘫坐在路边,卸下背上的书箧,不停的锤着大腿,抬着头大喘着粗气。
师傅转身走了过来,板着脸抚摸着他的脑袋,声音洪亮有力,“照你这个进程,我们还得走上好几天才能到丹霞宫呢。”看着徒儿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样子,他从书箧里拿出水壶递了过去,自己从腰间掏出细长的铜制烟袋,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师傅名叫蓝如隐,辽北人氏,是一个走南闯北的说书人。听的多,见的也多。肚子里全是说不完的故事,古往今来的正史与野史,被他演绎的活灵活现。几年前一个远房的亲戚,把这个自小失去双亲的小童生托付给了蓝如隐,这个孩子还不到三岁的时候,刚刚还在牙牙学语,便扒在学堂窗户上跟着学字读典。他天赋异禀,经史子集过目不忘,从刚开始学字,不到两年的功夫,蝇头小楷誊写在宣纸上,刚劲有力,简直就如同活字印刷一般。蓝如隐喜欢的很,走到哪里,便带到哪里。小童生十分勤勉,师傅在台上说书,他在一旁快速的记,几年下来,书箧里已经装上厚厚的几大本。
这次师徒二人刚在荆州的吴王府说书完毕,从那里出发,徒步走到丹霞宫,已经耗去了足足七天的时间。途中不断的收到驿馆的私密口信,告知他务必于五月初六前赶到。
蓝如隐心里估摸着,再需要两天的时间,应该就能到了。
眼前的山越来越多,村镇越来越稀少,夜间不便赶路,稍不留神就会失足滚落到山脚下,只能在白天里,多走些路程。
“师傅,师傅,这次去丹霞宫你打算说哪段书呢?”小童生跟在师傅的身后,不停的追问。
蓝如隐说书有个习惯,天马行空的讲,不落窠臼,每场说的书从不重复,短则三两时辰,长则一天一夜。遇到热情好客的听人,一边喝茶,一边话说鼓书,兴致盎然,口若悬河,纵横捭阖,收放自如,连他自己和听的人一起,忘记了吃饭,有人戏称他说的书叫“忘饭书。”
他轻笑不语,他心里知道这次去丹霞宫非同一般,宫主柳吾泉的老母亲八十岁“朝杖”大寿,特意给他发来了邀函,这是说书这个行当里的荣幸。为此,他已经准备好内容,而且特意在心里打了无数次腹稿。
见师傅没有回答,小童生跑上前几步,“上次您在雍州道场说的《太子辩》还没有完结,这次会不会给说全了?”
话说已经是半年前,小童生在雍州的虞王府内廷的道场听师傅说的《太子辩》,记录的正起劲,止语板往桌上一敲,戛然而止,台下众人听的也正起劲,纷纷叫嚷着没有过瘾,有人骂有人喊,蓝如隐微微一笑,锣声响起,抱拳转身离开。
听到徒弟这么一提,蓝如隐这才想起上回说的这段书的情形,“不是为师上次没有说全,很多辩案是没办法说全乎的,更多的时候是把故事的结局留给听书人。”
小童生点了点头,似懂非懂。“那你能给我说说最后一段吗?我将它记录下来。”
“以后若有机会,我再详细说给你听吧。”
那个从北方逃难来南国的太子到底是真是假?这些日子里,小童生心中一直在犯嘀咕。听师傅这么一说,也就作罢了。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段书存疑,这名姓龙真假太子的内衣里绣着黄金龙纹那一段,没有说出此人高贵傲倨的神态,既然说是前朝的假冒太子,那到底他最后兴风作浪还是蓄意谋反还是被收编了?师傅在这段书里没有明说。
见徒弟脸色依旧疑虑,蓝如隐来了兴趣,反问他,“那你觉得结局应该是什么呢?”
小童生想都没想,答道,“塞外异族的新朝的皇帝会许诺他看护前朝皇陵,引诱他归朝,接着将他杀头,最后满门抄斩。”
蓝如隐一脸惊愕,“怎么会这样认为?”
“师傅,您说的《太子辩》的姓龙真假太子,后来去了嵊州,化名王玖嵊,倒过来读,‘生就王’,是不是就暗示他就是前朝真正的逃难太子?既然是真太子,那新朝皇帝杀了他,也是理所当然。”
“分析的是有那么点道理,那你这几天夜里,把这些续抄成册,下回再去哪家道场,由你来说。”蓝如隐心中一阵欢喜,徒儿小小年纪,说书的领悟能力竟然能达到如此高的水准,着实令他很欣慰。
这二十多年来,他收了无数个徒弟,三天出师的也有,三年才能出师的也有。大多都是人云亦云之辈,把说书当成谋生的手段,将他说的书段,照搬上台,无人用心的原创,更何谈续回故事了。
说书人分两种。一是蓝如隐这样的,从不提供书单,想到哪篇说哪篇,梗概说七分,尾巴留三分,让听人回味悠长、心中生恨、嘴中生骂;二者是投人所好,博人一笑,主家愿意听什么就说什么,想听什么结局就说什么解决,察言观色,多挣赏钱。
小童生一脸激动,“我.....我从来没有上过讲台,再说小小年纪,听人很难相认,生怕说不好。”
蓝如隐鼓励道,“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上了讲台,你若能在书中停留三五个时辰信马由缰、斗转千回,听的人自然会接纳。”
听到此处,小童生眉目紧锁,既然师傅博识万物,广学渊博,自是多年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功底,不禁暗自点头,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两人不知不觉,又走了一天。
蓝如隐发现山脚下,一片浓绿的茶花树。丹霞宫盛产各种茶花,这应该是到了武隆山地界了。
山涧里深黑色的老树藤,裸露着壮实的筋骨,盘根错节的蔓延开来。即便在这炎炎夏日,依旧清凉。远处峰峦叠嶂,陡峭险峻,一座紧连着一座,在烟雾朦胧里,忽隐忽现,变化莫测,遥远的白色飞瀑,像天河倾倒,流淌在茂密的山林里,滋润着郁郁葱葱。
无需问路,绕过这座山,便是丹霞宫。
经过一座亲水石桥,蓝如隐停了下来,透凉的山泉从桥下哗哗的流淌,时不时游过去两条青色的鱼。小童生低下身子,弯腰打了一壶泉水。
走了半天,也累了,两人坐在了石桥的台阶上。稍作歇息,闭目养神。
小童生见师傅面色有了几分困倦,生怕师傅走路劳累,影响了五月初六当天讲台说书的状态就大罪过了。
“师傅,我们去寻一间客栈歇脚,明日再走也来得及。”眼见已经下午时分,日衔山脊,薄暮冥冥,百鸟归林,归鸦绕树。
蓝如隐闭目默不作答。
忽然从前面的大樟树旁走来一名女子,一身蓝色的翠竹衫,绿茵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手上提着一把赤霄剑,剑长三尺,剑鞘镶着七颗紫色的玉珠。
小童生轻轻的推了推蓝如隐,“师傅,师傅。你看来人是谁?”
蓝如隐微微的睁开眼睛,看见女子,顿时换了神色,连忙起身。
有诗云:青丝春滟长,绿鬓流苏裳;凤来绕眉梢,紫玉赤霄堂。潘安自倾倒,宋玉愧不如;一对双瞳剪水目,淡雅青衣如玉肤。且看玉手轻挑,又见弦音缓缓。
女子走上前,双手作揖道:“请问二位是丹霞宫宫主宴请的宾客吗?”
蓝如隐赶忙上前回礼,“回仙子,在下辽北说书人蓝如隐,幸得丹霞宫宫主柳吾泉先生赏识,邀至宫上。”
小童生从书箧里掏出信笺和请帖,递于仙子手中。
女子莞尔一笑,“原来是蓝先生,久仰久仰,我家宫主这些时日在正厅不时念叨,担心先生迷了路,特派我在此恭迎多时。小女子丹霞宫座下侍女赤霄,见过先生。”
听闻丹霞宫有七位侍女,每人身怀绝技,聪明绝顶,玉颜倾城。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这位提前到山下迎接的是便是赤霄,手持赤霄剑,她作的一手水墨画,尤擅长冬梅,人称‘梅影仙子’。
三人绕过樟树林,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只见一间粗毛竹搭建的独立阁院,四周树满高耸入云的毛竹,山风吹拂,哗哗作响。风中依稀有零星的竹叶飘零,足下残叶踏着哗哗作响。
赤霄向二人介绍道,“这几间竹林闲所,在我家宫主闲暇时安排搭建的,主要供上山的客人歇脚所用。先生二人可在此间歇一夜,沐浴更衣,室内准备了些许瓜果饮食。明日二位顺着眼前的天阶,步行四个时辰便可到丹霞宫,沿途有歇脚的亭阁,宫主特命侍者妥当伺候。”
蓝如隐看着阁院的门牌上写了三个字:“壹鎏斋”。苍劲有力,龙飞凤舞。赤霄介绍道,这三字是从怀素的书法中拓写而来,谐音:“易留斋”。
果真,气宇不凡。
小童生问道,“那为何不直接引领我们上山拜会宫主呢?”
蓝如隐瞥了小徒一眼,赶忙作揖,“小徒多嘴,仙子莫怪。”
赤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妨不妨,是这样的,大多上山的客人,赶路多日,周身泥尘、困倦多劳、腹中饥饿,斋内浴坛内引流了武隆山上的千年温泉,供客人沐浴解乏所用。”
小童生赶忙致歉,“小生无意多问,请仙子见谅。”
赤霄打量了小童生一番,只见他眉目清秀,衣着整洁,谈吐间,虽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必定是有教养之人。
她手指了指壹鎏斋的竹门,“二位请,我准备了一桶丹霞宫的名茶‘溪雪白茶’,请二位座上品鉴。”
三人落座在茶桌旁,赤霄熟练的煮茶。
“此茶是宫主最喜爱的一棵茶树上采摘的,每年只产两斤左右,茶树脚下是一条从山涧支流下一条溪水,冰冷异常,如腊月的冰雪,故取名‘溪雪白茶’。宫主觉得此茶寒气逼人,特命我用的是今年立春收集的露水煮泡祛除寒气,请二位品尝。”赤霄纤细的手指端过茶杯,递到他俩面前。
蓝如隐和小童生受之若宠,连忙道谢。
“蓝先生,您应该还没有见过我家宫主吧?”
蓝如隐呡了一口茶,沁香扑鼻,回味悠长,赞叹了几声。“在下一直都是听江湖上传闻,却没有机会见的真颜。”
“这次请您来丹霞宫做客,宫主告诉我,一是为了给宫主母亲祝寿,他老人家平日里喜欢听书听戏,宫主秉承孝道,多方打听您的行程,方才约到;二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京师那边的动向。明日您见了我家宫主,他自然会与您私下交流,我便不多说了。”
说罢,赤霄又交代了一番起居事项,起身告辞。
赤霄离开之后,小童生问师傅,“师傅,这位丹霞宫宫主,到底是何许人?竟然如此的神秘。”
蓝如隐在阁厅踱了几步,见厅正中挂了一幅画,山水险峻,天阶入云,重峦叠嶂,山顶金碧辉煌的阁楼,清晨的霞光照耀下,云海漫漫。落款处,一枚鲜红的柳吾泉的私章。
“徒儿,你看这幅画,正是丹霞宫宫主柳吾泉的亲作。”
小童生走了上前,左顾右盼欣赏了好一会儿,“怪小徒愚钝,只看得出这幅画画的好,如身临其境,却说不出一二三来。”
“那你应该能记得我俩有次在梁州,做客大顺府上,在道台说书的那回。我说的人便是柳吾泉。”
小童生这才想了起来,师傅说书中的柳吾泉原是前朝年轻太子身边的智囊,因塞外异族入侵,带着年轻的太子离开了京师,来到了他祖上封地——武隆山,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把丹霞宫打造成南方的一处桃花源,传闻他掌握着号令天下的秘籍,后来太子不知所踪,消失在世上。
“师傅,您说的宫主掌握着号令天下的秘籍,到底是什么?在昆明说书那次,您没有明说。”小童生好奇的问。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秘籍,只是听路人说过,是一幅藏宝地图和一段前朝皇帝的圣旨天书。”蓝如隐说的路人,是他走南闯北南来北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听闻他们说的世间传说故事,这些成为他说书的素材源泉。
“那这次我们登上丹霞宫,可以向宫主打听吗?”
“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给宫主母亲祝寿说书。其余的多余之事,还是看缘分吧。”师傅如此说,毕竟丹霞宫不比其他地方,这里行事奇异,他不愿造次。
蓝如隐从洛阳出发的时候,路过一间驿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衣着西域打扮的和尚,递给他一只绣着龙纹的锦囊,叮嘱他见到柳吾泉务必交给他。
蓝如隐叫了一壶酒、一碟牛肉,命小徒去寻找住处,他与脏和尚二人在驿馆坐聊到天将黑。
最后,和尚只留一句,“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转身拂袖而去。
这时蓝如隐从衣袖里拿出锦囊,揉捏几下,里面轻薄如也,锦囊的端口,丝线缝织,内外三道,正反手缝,很是精细。
小童生接了过来,对着光亮的地方,照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内容。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窗外夜虫的叫声此起彼伏。
师徒二人洗漱一番,用了晚斋,聊上一会。赶了一天的山路,蓝如隐正准备休息。
小童生无暇休憩,点亮了蜡烛,伏在案头,拿出纸笔。
蓝如隐问道,“你这是打算在做什么?”
“白天和师傅提到的《太子辩》的书本,结局一直没有完结,今晚我将他记录下来,省得日后忘记。”
蓝如隐知道徒儿过目不忘记忆甚好,心里知道徒儿对这段故事感兴趣。不禁点了点头,“那就按照你路上说的结局来写。如果时候允许,明日我和柳吾泉宫主说一声,给你加上一场,让你上台说上一段。如何?”
第二章 避世七仙(2)
到了第二日,东边的天方蒙蒙亮,树林的鸟鸣声,声声入耳,空灵悠长,这让山涧里更加的空旷。
蓝如隐发现小童生伏在案台上睡的正香,《太子辩》一本已经补录完稿,整齐的摆放在案台上。
他不忍心叫醒。
可是赶路要紧,他轻轻的推了推。
小童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师傅早。几时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该出发了。”
师徒二人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壹鎏斋”,沿着石阶往山上走。走了不出半个时辰,前方的石阶旁,立着一间亭阁,亭阁内,一方石桌,是桌旁坐着一位年方二八的女子,正从竹筒里倒出清澈的泉水。娴静如桃花照水,举止好比扶风绿柳。
见二人,女子连忙起身,一身群青色的衫衣,露出如洗净莲藕一般的臂膀,雪白如壁虎的肚皮。
“小女子丹霞宫侍女若菡,特奉宫主之意再次恭迎二位宾客。”
有诗云:庐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蒹葭幽思渺,梦回一声圆。一笑令人醉,朱颜寄东邻;脉脉眼中满玉帛,盈盈花开为君栽。
二人坐在石凳上,面前放着两只精致的竹杯,里面盛着晶莹的泉水。
正欲饮时,若菡抿嘴一笑,“二位不知,这清晨,需饮用百水山泉,清脑排毒,故没有给二位煮茶,请稍作休息。”
蓝如隐起身作揖,“承蒙仙子厚爱。”
“这间亭子,是我家宫主命人从泰山采来的石材建制,这方石桌,也是泰山十八阶中的一块石板,光运到武隆山,就花了半年的时间。”
小童生抬头看了亭子的匾额,见上面写着“虫二亭”,摸着脑袋,有些不解。
若菡笑着说道,“这亭子是有典故来历的,想必蓝先生应该知道。”
蓝如隐对着徒弟说道,“这本叫‘风月亭’,但‘风月’二字显得过于轻浮,故去掉外皮,又寓意风月无边之意。”
“先生博学多才,小女子佩服。”
“岂敢岂敢,献丑而已。”
饮罢清泉,闲聊几句。
蓝如隐起身说道,“时辰不多,在下不再停留,感谢若菡仙子招待。再会。”、
“再会。”若菡抱剑为礼。
告辞了若菡的“风月亭”,沿着石阶,不出一会,来到一个歇脚的地方。
这是一间茅草搭的瓜棚一般的憩所,棚外坐着一名女子,戴着斗笠,抱着一把东洋长剑,微微闭着眼睛小憩。女子一身黑色的着装,腰间系着红色的腰带,听见有人的声音,耳垂轻轻一动,赶忙起身。
“小女子瑜萧,在此恭迎蓝先生。”
有诗云:罗衣何飘飘,轻裾空若若;满庭蔷薇,半世寻梅。游侠似胜情,蓬莱一仙阁;锦衫如月,朱门断魂。
蓝如隐观察瑜萧,纤细的腰段,板实有力,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如缎一般的秀发,扎成三段,拖至腰间。
瑜萧引领二人入座草棚中,床笫中间,摆放了新鲜洗净的瓜果。
“这是今天一早,宫主命我从山脚瓜农家中,买来的新鲜瓜果,请二位享用。”瑜萧一边收拾。
蓝如隐拱手表示感谢,
小童生拿起一片西瓜,一边问道,“冒昧的问瑜萧仙子一句,我昨日在‘壹鎏斋’中见得画中全是精美亭台楼阁,为何此地却有如此平常的草棚用作歇脚?”
瑜萧莞尔一笑,“小兄弟有所不知,此座草棚可是很有来历的。”
蓝如隐脸上的兴趣顿时浓厚了几分,问道,“但凭仙子详解。”
“两百多年前,前朝开国皇帝微服私访到此地,正逢大雨,无处躲避。正巧路遇这间看管瓜果的草棚,守护的老农见皇上浑身湿透,拿来炉灶烤火和瓜果充饥,又将自己的粗布衣服相赠。后来皇上再路过此地,得知老农已经去世,此草棚被人命名为‘龙衣馆’。这一百多年,几经风雨,一直有专人修缮维护。有一位前朝被废皇帝,化身和尚,在此隐居至善终,想必二位也略有耳闻。”
师徒二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瑜萧仙子继续说道,“后来我家宫主接管了此棚,数次拨款修缮,梁木更换成海南黄花梨木,更加扎实,不再受风雨侵扰。为了供上山的宾客歇歇脚,尝尝山下的新鲜瓜果。”
“感谢仙子盛情款待,歇息少刻,我师徒二人需继续赶路,今日有幸来到‘龙衣馆’,三生有幸。”
“粗茶淡食,毋需挂念。二位请。”
天光已经破晓,一道道霞光从树林里穿过来,像一道道利剑,从薄薄的山雾中穿刺而过。
从林间传来一阵古筝和箫的合奏,万籁俱寂,惟有泉水淙淙的声音随着奏曲流淌。时而急促,跌宕起伏,绵延不绝,余音隽永,迂回间跌跌撞撞,如细丝一般,润物无声。
眼前一名女子坐在古琴前,另一名女子在一旁以箫声合奏。
其中一人身着淡绿色的长裙,银丝勾勒的祥云图案,袖上绣着凤凰,脸如凝脂,指若削竹;另一人身着竹绿色的披肩,随着身形散落下来,不食人间烟火,淘气无瑕。
有诗云二人:面似芙蓉眉如柳叶,肌如冬雪身若烟纱。妙手抚琴弄穹音,箫声一曲对谁吟。三尺瑶琴不复弹,历经天涯为君亡;醉后曲肱林下卧,此生荣辱不须扬。
待二人合奏完一曲之后,起身拜会。
“小女子七弦、寻融,演绎一曲《丹霞散》赠予蓝先生。”
《丹霞散》为宫主柳吾泉亲手谱曲,其延曲取自《广陵散》副本,经过他整理和打谱之后,将这首逍遥之曲现身人间。世人多是听口耳传唱,却难得亲耳听得。原曲分为十九段,刚刚七弦与寻融两位仙子弹奏的是其中第八段《北堂弦音》。
蓝如隐受宠若惊,“二位仙子能将此仙曲亲赠我和徒儿,感激备至。”
七弦轻声一笑,从石凳上坐了起来,“能将此曲弹奏,除了我二人受了宫主真传之外,这座董小宛生前弹奏的古琴台,是此曲演绎的精髓。”
小童生走上前,左顾右看,问道,“二位仙子,这古琴台看似平常,与我曾见过的琴台并无二他,还请仙子面授解疑。”
寻融将竹箫插在腰间,说道,“小兄弟不知,此琴台乃张骞出使西域所得,后辗转到了董白之处。台面看似平滑,实则凹凸不平,‘宫、商、角、徵、羽’五音正好从左至右因声排列。置于水中一种音、阴天一种音、男人弹奏一种音、女人弹奏一种音,回声的音阶五度相生,又合为一。加之台面上的古琴为前朝太仲皇帝亲赠,据说上古舜帝亲手造制,三音交错,更是上品。”
蓝如隐二人听完寻融一番话,更加赞叹佩服不止。
“可否将《丹霞散》曲谱借与在下一观?”蓝如隐略懂音律,他知道此曲谱乃世间罕物,根本没有面世过。
七弦莞尔一笑,雪白的指尖滑动了一下琴弦,“此曲我们均是宫主口授,我们均是强心记忆,若蓝先生感兴趣,可相与我家宫主借来一阅。”
“那是更好。”蓝如隐感激不已。
告别了二人,两人继续沿着石阶上山,山林间仿佛持续不断的响彻《丹霞散》的旋律,凡高山流水、万壑松风、水光云影、虫鸣鸟语,均都在耳边缠绕。
行至晌午,日头见人,山势越来越陡峭,二人走几步停几步。不一会感觉腹中饥饿和焦渴。
小童生独自咕咕直叫,师傅在一旁听的真切。
蓝如隐额头上全是汗珠,轻声的说,“徒儿忍上一忍,约摸还有一个半时辰就到了。你的书箧里还有食物吗?”
“没有了,水壶里剩下的一点水,被我刚喝光了。”
昨夜至今,两人吃的是水果凉食,并无半点荤腥进腹,这又走了一整个上午的山路,体力不免透支。
石阶突然斗转千回,像蛇形一般。转了几圈,前面一间酒肆。一面硕大的旗帜飘扬,上面写着隶体的“酒”字。
一名体态丰腴的女子,站在酒肆前,穿着粗布的衣衫,整洁干练,腰间系着银灰色的布带,左肩搭着一条白净的毛布。
有诗云:山泉水暖洗凝脂,明眸皓齿深宫施;粉黛雪衣羞花舞,三千宠爱在一池。却胜太真一斛酒,天生丽质情难测,平日马上作豪饮,更叫酒仙不丈夫。
女子见到蓝如隐和小童生,连忙引路,“蓝先生路途辛苦,快进来吃杯水酒。”
原来这就是江湖中传说的酒量大如牛、性情豪如男的湛卢仙子,她数次下山替柳吾泉仗义疏财、行侠仗义、广揽民心,出入时脸上蒙上一块红布,很少露出真面容,世间人称“红脸宋江”。
小童生悄悄的在师傅耳边说道,“这柳宫主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我二人腹中饥渴,在这设一酒庄。”
蓝如隐没有理会他,走向前去。
“蓝先生二人长途跋涉,辛苦了。”湛卢引着二人坐下,端来了一盆牛肉、两碟小菜。“先生可否饮酒?”
“在下可略饮几杯。”蓝如隐知道推辞不过。“这是我身边小徒,尚未饮过水酒,这次由我代劳。”
湛卢端着一只碗口粗半尺长的毛竹筒,用食指捅开筒顶,然后在师徒二人面前放下两只碗,一大一小,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哪有师傅替徒弟喝酒之礼,我看这小兄弟年方约十五岁,饮些不妨事。况且我一女流之辈,八岁便开始饮酒,如果每天不喝上半坛酒,走路睡觉都感觉无力。”
小童生努了努嘴,端起酒碗,说道,“姐姐莫要小看。”仰脖一饮而尽。顿时脸色发红,双眼睁大,不停的咳嗽,嗓间一阵辛辣。
湛卢拍着胸口哈哈大笑,“小兄弟好酒量,练就时日,定能与我不醉不归,这酒名叫‘汗叶青’,是小女子独家酿制。春日的时候,我从山脚农户家买来上等冬日里产的高度米酒,我们这里的毛竹又称作:‘破崖竹’,从岩石里破石而出,在它们还是竹笋的之时,将‘汗叶青’慢慢从笋缝中注入其内,连续注入七七四十九天,待到‘破崖竹’长成碗口粗细的时候,这天然酿制的竹酒也就成形了,每一节毛竹筒里便生满了新鲜的酒,我们这里又把它叫作‘活竹酒’,意思是随竹子一同成活,和世间万事万物一样,道法自然,皆是有生命的。”
蓝如隐端起饮上一口,果真酒内含有一丝竹香,入口怦然即化,不伤舌尖,直接入喉。
“这酒乃我丹霞宫招待贵宾所用,平日里老太太也喜欢饮此酒,它不上头,活血通络。二位吃完酒食之后,少歇息半刻,酒意挥洒,即可上路。”湛卢端起酒杯,又与二人对饮起来。
看着湛卢豪爽的样子,小童生突然想起,“姐姐,去年我师父一次在青州府,说书提到的江湖侠女,豪气霸天,仗义疏财,是不是就是姐姐您?”
湛卢放下酒碗,“我何德何能,哪能成为蓝师傅书中人物?”
蓝如隐这才想起,说道,“那年我在山东的远郊行走,路遇一个挚友,听他提起湛卢仙子的世间传闻,说您肩膀上可立人,腰背上可跑马,浑身虎狼之力,泰山压顶,在下钦佩不已,命小徒整理成册。”
湛卢满脸一阵红润,“哪里有传的这么邪乎。”
小童生从书箧中取出书册,递与湛卢,“姐姐,您看书中记载的内容如何。这本书先就赠与您,改日我抽时间再记录一册。”
湛卢打开书册,一行行蝇头小楷,工整如印刷一般,不由暗自赞叹。“再撰写一册?这书中内容你全能记住?”
蓝如隐笑答,“小徒不才,自小天赋异禀,练就了一身过目不忘的本事。”
她端起酒碗,说道,“那就先谢谢二位,小女子先干为敬。”
不一会儿,桌上牛肉、凉食如风卷残云入肚,一扫而空。两人在酒肆内歇息片刻,醒了酒气,便告辞了湛卢。
临走的时候,湛卢交给蓝如隐一件‘文王罗盘’,叮嘱他如果寻不到脚下的路,将天池针对准卯午正中方位,坤巽属木,朝这个方向行走,就不会错。
上山的道路越来越险峻,石阶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海翻滚,稍不注意便会摔下去,粉身碎骨。似乎进入了仙境,云海里山峰若隐若现。不时有大鸟从云中飞出,展翅高飞,忽上忽下,这是丹霞宫特有的鸟,臂展三尺,通身绿色,又叫“鸣笙鸟”,叫的声音像吹笙。
窄的地方,石阶仅有两尺多宽,小童生吓得面如白色,一阵阵眩晕,两腿发抖。遥远看见山巅上,密密的山林像是扣在绝壁上一般,岩石缝隙中,一簇簇不知道名字的野花,发出一阵阵幽香。
这时,云海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师徒二人莫慌,盯住脚下石阶,按照湛卢教你们的方法,往前行走便可。”
蓝如隐拿出文王罗盘,朝着巽东南方,走了好一会儿,爬上了一片硕大的平台,旁边一块巨石,上面苍劲有力的刻着“望海观潮台”,顿时微风阵阵,薄雾渐消,雾气中,走来一名女子,正是刚刚与师徒二人说话的女子。一身道士装扮,眉目清秀,清瘦高挑,额头系着细细的黑色绳,青蓝色的袍衣,头戴五岳冠巾,脚蹬青云鞋,仙气十足。身旁跟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童女,打扮清素,笑靥可人,手上端着一沓绵帛。
有诗云:大道至简勘星辰,来世今生枉为神;花开花谢为谁来,紫阳羽衣一相逢。凭栏依,只无绪,人何处,望归来。
蓝如隐上前赶紧作揖拜会,“原来是紫阳仙子。”
小童生这才想起听师傅说过,这位紫阳仙子乃前朝皇子的流落民间的女儿,后幸得柳吾泉父亲收留,从小隐居在西南一座道馆,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地理兵略。柳吾泉父亲去世前,将毕生所学的奇门术数倾囊传授,也被世间称为“丹霞宫第一智囊”。
紫阳仙子笑不作答,伸手接过蓝如隐手中的“文王罗盘”,摊放在手掌中间。
小童生问道,“仙姑姐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凡进丹霞宫的宾客,都要学会一句口诀,按照此口诀在此丹霞行路与洞悉世事,断然不会坏了本宫的规矩。‘一数坎来二数坤,三震四巽是中分,五数中宫六乾是,七兑八艮九离门。’”
师徒二人面露不解。
紫阳转脸点头示意身边的女孩。
小童女在一旁,领会紫阳仙子旨意,轻声轻气的说道,“二位有所不知,我丹霞宫以八卦布局,路路想通,各宫相联,有坎北、离南、震东、兑西四个方位。从中心向外,共四条环宫路。一环宫八条道,二环宫十六条道,三环宫三十二条道,四环宫六十四条道,按八卦方位形成了六十四卦,每一条通道镶装不同磁力的磁石。湛卢姐姐给您的‘文王罗盘’翻转观看,请看上面红色铁珠的滚动,即可找到本人所在的位置。”
蓝如隐二人佩服不已,“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精通五行八卦,难得难得。”
小童女低头扑哧一笑,“凡丹霞宫的人,都要懂的这些内容,我从小就跟紫阳姐姐学习五行八卦。”又拿出手中的锦帛说道,“二位宾客,这是丹霞宫的‘五行地图’,请收好。以后离开丹霞宫,请归还与我便可。”
蓝如隐接过连忙感谢,但仍有不解,“刚仙子所说,行路和世事与此口诀相关。那洞悉世事如何从此中寻到真谛呢?”
紫阳引二人在“望海观潮台”的石桌旁就坐品茶。一一道来。
“五行,相生相克,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凡是有高低、内外、正反、大小、长短、远近、新旧之分,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周而复始,无终无始,相互消长,此起彼伏,阴阳动静,缓速显隐。这茫茫宇宙也是融为一体,无极与太极。前朝自京师断送之后,南国此消彼长,吉凶善恶,又生生不息。局内常迷局外清,只因心在此局中。接下来的整整二十四年,南国北国将各有三大案待我家宫主来断,皆与北国京师的末世之势相关,变化之中,凶险皆有,但不会失序,其中自有规律。我这丹霞宫里的龙图与天书,自盘古之时演化得来,公私、正邪、顺逆、是非、明暗、亲疏、信疑、利害、连断,均与此相关,掌握着世间大道,无妄与大蓄,若合理合情,即可太极有无无极无,易行无有有无通。”
蓝如隐道,“愿闻其详。请紫阳仙姑指点一二。”
紫阳起身,“先生二人请随我入宫,数日之内宫主自会与先生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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