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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平山
惨白的月光落在光秃秃的山上,两只乌鸦在一个枯树上不安的叫着。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坟茔或者说土堆,在月光与叫声的交织中显得分外阴森。这座山有个很“平和”的名字——太平山。大概是生者对于亡者的另类祝福吧,毕竟“太平”对于这个时间,这个世间的大多数人来说,实在是个奢侈品。也许死了能太平呢,人们乐观的想道——如果这称的上是乐观的话。
忽然,乌鸦好像听到什么,扑着翅膀向远处飞去。“范兄啊,咱们的苦日子应该快到头了吧”。两个身影缓缓漂来,两人都穿着一身麻衣,不过是一黑一白。黑衣男子满脸煞气,身材略显矮胖;白衣男子满脸笑容,身材高瘦。两男子都腰间系着麻绳,左手执哭丧棒,右手执锁链。黑白高尖帽子上血红的字“天下太平”跟“一见发财”在月光下仿佛要变成血水缓缓流下。恩,不夜天,黑白无常跟太平山很配。
听到白无常的话,黑无常那张满含煞气的脸,硬生生的勾起了一个嘴角,配上那根血红的长舌,实在是很难让人辨认他在笑还是在哭。
白无常接着长叹一声说道:“唉,自仙魔第三次大战起,不知多少仙魔陨落。不过也讽刺,前两次大战都是仙魔对战,这次居然是仙魔自己内部打的一团糟,我都奇怪这也算得上仙魔大战?我看叫仙魔内战倒是更应景。不过也难怪,第一次仙魔大战以后,众多仙门仙尊,魔道巨擎陨落,仙帝跟魔帝又两败俱伤,对下面的控制当真弱到极限。加之仙魔的大宗巨派对大战的不满又烧到那两位身上。那两位羽化以后,仙魔两道便四分五裂。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啊。谁曾想仙魔两道居然同时出现季仁,殷广朝这等修行天分、机缘、心机手腕都万年难遇的绝世天才。更妙的是仙魔的巨头们都发现难以压制内部的冲突,想通过发动第三次仙魔大战来延命。嘿嘿,这不是正好给了那两位机会。以后就要称仙帝魔帝了。”
听完白无常的话,黑无常脸上多了一分怪异,接着说道:“那两位往后能不能成就帝位,倒是不好说啊。毕竟季仁头上还有个好哥哥,仙门长幼有序的规矩不知道会不会限制他。至于殷广朝,他头上还有一位少主和魔妃,虽说帝袍加身是魔道的常事,终究也是麻烦。”
白无常默然点头,随后笑道:“仙魔两道的大事儿,哪是你我能干预的,操这心何必呢?只要仙魔两道能暂缓争斗,人间想必也会太平些,生死簿安定下来,你我也不用到处勾魂。这段时间魑魅魍魉到处祸害人间,也累坏了你我兄弟。好在大战将停,你我兄弟也能清闲些。”黑无常听到这,也是勾着嘴角点头。
两个无常一边交谈一边向着远方飘去。就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身材弱小的身影,步履蹒跚的在太平山道上前进。白无常轻咦一声,与黑无常对视一眼,两道鬼影瞬间消失。在前行的弱小身影后方,两道鬼影慢慢浮现、凝实。
白无常将锁链放到左手上,右手掐算起来,随后说道:“这么年轻的少年,倒是可惜了,看他的命数今晚就结束了。有趣的是知道自己要来太平山,自己就过来,也省的别人把他搬过来的功夫,不过…谁让这是乱世呢。”黑无常轻点下头,心想也算你好运了,直接碰上鬼差,成鬼后也省的被孤魂野鬼欺负——直接被鬼差欺负,一步到位。
白无常看了一眼月亮,然后与黑无常对视一眼,同时点头。两无常动作像是彼此的影子,同时双手松开哭丧棒与锁链,任其缓慢飞起,浮在空中。双手缓缓打起印诀,嘴中也吟起法决。随着两位无常手中印诀越来越快,法决越来越紧凑,黑无常的锁链与白无常的哭丧棒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忽然到了某个瞬间,哭丧棒与锁链高高飞起,仿佛由冰化水变成两道黑白色液体。黑白无常见状,停下极速的手印与吟唱,两人双手合十,中指无名指微屈,指向液体,嘴中同时喊到:合!白色液体慢慢展开,随后变成一面白色招魂幡;黑色液体慢慢凝成了一个黑棍。随后白色招魂幡与黑棍极速靠近,光芒一闪,黑白无常中间的地上,插了一个近三丈高的招魂幡,随后两个无常两手食指中指指向自己的高尖帽,轻念一声:去!帽子上的字迹发出红光,照向招魂幡。虽然此时无风,招魂幡却诡异的摇摆起来,随着红光的照射,幡面慢慢浮现出一个几乎占据整个幡面的繁琐的红色令符。待整个令符显现完整,招魂幡静止下来,随后发出一道道灰色光圈。看到成功,无常收起法术,漂到幡下看起周围。
随着灰色光圈的慢慢扩大,一道道或浅或深的鬼影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幡下。众多的鬼影中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一应俱全。鬼影的眼中光芒暗淡,没有了自己的思维,只是听着招魂幡的召唤,无意识的聚来。随着来的鬼影越来越多,招魂幡发出的光圈越来越淡,终于招魂幡不再发出光圈,随后光芒一闪招魂幡又变成哭丧棒与锁链飞向黑白无常。
随着招魂幡消失,众鬼眼中的光芒慢慢亮起,而后便是一声声惊呼与嘈杂的说话声。黑无常适时上前,满脸煞气说道肃静,声音虽然不大却传到每个鬼影耳中,声音中更暗含难以言明的威势。众鬼看到黑无常,又是惊呼,随即安静下来。见众鬼安静下来,白无常满脸笑容上前说道:“我俩便是黑白无常,想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天道好轮回,诸位,请吧!”黑白无常举起哭丧棒,交叉向前方挥去。一个十字的白色斩击向前方飞去,而后慢慢消失,而前方出现了一条小路,小路的前方仿佛看不到尽头,直通地狱。众鬼不知所措,更有脸上闪过挣扎狰狞,转身飞去想要逃跑。
白无常看着逃去的鬼影,笑声越来越大,声音却冰冷至极:“敬酒不吃吃罚酒!”右手锁链飞出,锁链犹如一条蟒蛇弯曲向前,将飞出的身影一一捆绑带回。黑无常满脸煞气,朝捆落在地的鬼虚空挥下哭丧棒,哭丧棒分出几股黑雾飞去。被黑雾击中的鬼浑身犹如中了电击,不停的颤抖,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众鬼看到逃走的下场,顿时瑟瑟发抖,稍微机灵的急忙走上了阴路。有了带头的,众鬼便有序的走上阴路。黑雾慢慢消散,白无常手一挥,锁链将捉住的鬼甩入阴路。看到聚集的众鬼都上了阴路,黑白无常化成两道光,一前一后插入队伍的首尾。阴路慢慢消失……
第二章 重生
地府中,黑白无常望着众鬼排入犹如长龙队伍,松了一口气。忽然黑无常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白无常好奇问道:“范兄可是有事?”
黑无常慢条斯理的说道:“谢兄,可曾看到咱们见过的那个少年的魂魄?”
白无常心头闪过那步履蹒跚的身影,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没有,太过奇怪了,我算过那个少年明明命数无几,加上当时招魂幡的作用,应该会有他才对。我再算上一算。”说完白无常便算掐指算起,算了一会脸上便生出恍然的表情说道:“命数将绝,怎料却有了自己的机缘,虽不至于改命,却延绵了命数,倒是好运。”
黑无常的脸上生出更大的疑惑:“你我当时就在附近,有如此机缘,你我应该生出感应才是。”
“范兄啊,你我在鬼界法力虽尚可,但在人间的感应、算数俱是借助生死簿、黄泉、轮回等圣物由阎王大人赐下,难免有所疏漏。再者说对于少年的机缘,对你我之辈而言未必放在眼中,自然也就生不出感应。”白无常摇头叹道。
黑无常勾起嘴角笑道:“谢兄说的在理,是我多疑了。”
爷爷、奶奶我来找你们了……少年的心中不停地回荡。少年叫做张小松,因为家门口的小松树得名。从小被父母遗弃,说是遗弃倒不如说无奈,战乱数年世事艰难,活着已是极难,易子而食也不是书上白纸黑字,早已被那些流血的刀、淌血的心、锅下的火演绎的生动活泼。好在张小松被一对老夫妻收养,带到偏僻的张家村抚养起来。张家村是个极其偏僻的村落,封闭、贫穷自它出现好像就变成深入骨髓的特征。战乱年间,这些也变成了屏障守护着村子里世代生存的村民们。张小松很瘦小,毕竟从小食不果腹是常态。好在善良村民即使自己生活困苦,对于村中老人小孩还是贡献出自己的努力,张小松与爷爷奶奶得以艰难生活。在张小松十岁的时候,爷爷奶奶由于年事过大,相继离去。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以为会像其他的村民一样,种地、打猎,娶妻生子然后在村子里度过余生,到时间就由子孙送来太平山。在十一岁时,患上了重病,不停地咳嗽、体弱。在大城市有钱的大老爷们都无法医治痊愈,可想而知在张家村的张小松又能如何?察觉自己的现状,想到爷爷奶奶在村民的帮助下送往太平山,张小松长叹一声:“我自己去吧,大家都不容易。”
张小松缓缓张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面。这是地狱吗?貌似还不错,还没来得及欣喜,肺部传来剧烈的不适感,疑惑的捂住嘴,开始剧烈地咳嗽。什么情况?难道成为鬼魂还要咳嗽?
“你醒了?睡了挺久了,感觉还是不太好啊。”一位黑色粗布打扮满头白发的老人轻笑地说道,老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精神很好,眼睛中流露出的善意更让人不知觉得亲近。
“咳咳…老爷爷,这是哪啊?我还没死吗?”张小松疑惑地问道。
“这是我家。我到处游历,寻找木材,路过的时候,发现你倒在路边,正好我略通医术,就把你救起了,感觉如何?你叫什么名字?”老人善意的回答道。
“我叫张小松,多谢老爷爷相救,我谢谢你…”说着便要起身跪下,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又倒在床上。
“你身体还虚弱,好好休息吧。不过小哥你身体如此虚弱,又倒在那里。希望你不要怪我多事才好。”老人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露出了洞察世情的目光。
张小松从复活的喜悦中醒来,头渐渐低下去,目光也渐渐暗淡,“咳咳咳,给老爷爷添麻烦了。谁不想好好活着啊?咳咳,爷爷奶奶总跟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临走的时候也是交代我好好活下去,咳咳咳…这不是活不下去了。”说着不由想起辛辛苦苦拉扯自己长大的颤颤巍巍的两位老人家,一滴滴眼泪落在被子上。
老人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轻轻地替张小松擦去眼泪,“孩子放心,好好睡吧。我看你的病并不严重,我医术有限,虽然没办法治愈,保住命还是可以的。好好睡…”老人轻柔的说道。
张小松听着,心中狂喜起来,可是听着老人的话,眼皮不由得沉重起来,巨大的喜悦还没来得及释放便要睡着了。“谢谢…爷…”还未说完,便陷入沉睡。
望着陷入沉睡的张小松,老人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随即陷入了沉思,这算什么?赎罪?恻隐之心?修道时光匆匆而过,自以为超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沉沦?天道?难言啊。更难言的就是人心了吧。随即轻笑,洒脱的气质油然而生。“好死不如赖活着?说的好!”老者说完便闭上眼睛。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仿佛亘古以来就未曾变化的那座深渊。
张小松睡得很香,好像回到儿时依偎在爷爷奶奶身边那样温暖。梦里,爷爷奶奶挥着手向他告别,满脸笑容,“爷爷…奶奶…”睡梦中张小松眼泪流下,不过好像不再那么苦涩。
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床上,回忆慢慢恢复。熟悉的感觉袭来,然后便是咳嗽。虽然还是咳嗽,并没有以前那种深入肺部的痛感。应该是老爷爷帮我医治得吧,可以活下去了。张小松轻松的想到。
“你醒了,正好喝药。有点苦,喝完有点痛忍耐一下吧。”老人走进来说道。
“谢谢爷爷。”在老人的帮助下,张小松喝下了药。“爷爷不知道该怎么谢你,等我能动了,给您砍柴、做饭、挑水、照顾您报答您。”张小松感激地说道,又来一次的命让他分外珍惜,也更加感激这位给予他命的老人。
看着张小松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老人轻柔的说道:“孩子睡吧,这个药会让你头疼,睡着了会好受不少。”老人说完,张小松便又陷入沉睡。
张小松不知道自己一直断断续续睡了多久,也忘了自己喝了多少药。每次醒来,老人都会让他喝药,喝完便会陷入沉睡,不过每次醒来他都会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上次好一些。对于老者的感激之情也越发浓厚。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沉睡后,张小松醒来不再喝药与沉睡。
“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你的病虽然没有根治,但是除了有时候要咳嗽,也不再影响你的身体。”老人依旧挂着柔和的笑容,“你再躺一会儿,然后就起来恢复身体吧。”
“谢谢爷爷,我感觉差不多了,在床上躺着这么久了。”说完张小松慢慢用胳膊支撑自己起来,出乎意料的是身体没有像以前那样睡久了,身体的沉重,只有长时间不活动的无力。
“你先坐起来吧,身体慢慢适应,我先去忙我的了。别太操之过急了,万一摔倒了,可就麻烦了。”老人很满意的嘱咐道。
“多谢爷爷,我会小心的,不过我也想早点能帮您做什么,来报答您,爷爷奶奶跟我说过,接受别人的帮助,要去报答,您这么对我,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张小松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哈哈,老头子我也是一个人,年纪大了,有些事做着没有那么力不从心了,正好以后你帮我。放心吧,以后有你做的,先把身体养好。”老人笑着答道。
张小松先是坐在床上慢慢地习惯小幅度四肢,尝试各种动作,然后慢慢下床慢慢开始练习走,虽然磕磕绊绊,好在没有出现摔倒的糗事。终于,张小松第一次从这个让他重生的屋子里走出。
“好久没有见过阳光了,好在有时候醒来是白天,屋子里采光也不错,眼睛经过短暂的适应就行了。阳光真好啊”张小松在阳光里自言自语。
“小松,今天的阳光不错吧?”老人看到张小松出门,笑着问道。
“是啊,爷爷…阳光很好呢。”看着阳光里的老者,张小松重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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