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打开的门》： 小霍治庭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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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霍治庭逃学

“小治，小治……小王八羔子们，又逃学！赶紧滚下来，离那房檐远点儿”，婶娘远远地看到小治领着一帮娃娃蛋子在楼顶上胡闹，一边骂嚷着，一边趔趔趄趄的跑了回来，进大门便抄起靠在门口的大扫把，径直爬上楼房顶，喘着粗气挥舞着扫把，拍着，骂着，赶着，把小治连带几个娃娃蛋子轰了下来。

“三月三，百花鲜，门内摆着一口棺；三月三，百花鲜，门内摆着一口棺，哈哈哈……”，小治率领着小伙伴们齐唱着村谣嘻嘻哈哈的跑下楼。

“瞎唱什么！都赶紧下去！”

咕噔噔…咕噔噔…一阵踩踏楼板的响声过去，嘻哈声跑出了宅子，村谣声就在大街上响起，越来越远。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婶娘搓着手中的念珠念叨着，闭上眼，定定神，环视四周，转身扫了一遍房顶上的那座阁楼，瞄了一眼门上悬着的那把大铁锁，确定没有移动的痕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头饰妆容，扶着墙下了楼。

小治的父亲霍震霟早年可谓名噪四方，在晋城一带闯过马帮，做茶叶生意，也就在晋城认识了林海升的千金林月娥，两人一见钟情，并在霍家寨经营了一家茶楼——雨辰茗楼，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得很！只可惜霍震霟命舛，不幸染上肺痨，被折磨的几近枯竭终于在小治出生后的第二年走了。小治的母亲林月娥极度的心痛，每天面对丈夫被病魔折磨的狰狞表情，煎熬的日子，看不到出路的生活，她觉得死亡倒是一种解脱。也就是这一天，她把小治的名字由原来的霍治改成了霍治廷，本打算寄希望自己儿子的名字为丈夫冲喜，现在丈夫死了，倒不如更希望他为国效力。谁料想三天后小治的母亲失踪了。

先是丧婿，接着失女，林海升怎么也没想到人祸会降到自己头上，自己的掌上明珠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命手下的马帮也搁下茶道生意，被派去各个省打听小姐的下落，急的自己在客堂里乱晃，派出去的人回来也是再被骂了出去。

这年头，丈夫死了，女人在世上真的会无关紧要。后来，有人传疯掉后跑丢了，称在某个村沟里见到过，确实是疯了；也有人议论曾看见过，死在了沟里，全身爬满了苍蝇蛆虫。没几年聚在茶楼的人群不谈论这些死人的事情了，高雅之地总觉得晦气，那个年少轻狂名噪一时的霍震霟也不被人们提起了，名声鹊起的是他的弟弟霍震霈，也就是小治的叔父。

霍震霈和他哥哥一样，年少有为，待人友善，哥哥死后由他接管了马帮的茶叶生意和雨辰茗楼，正因为自己成为了霍宅的新主人，赢得了药材商夏三江老板的欣赏，并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夏蝉许配给了他。从此，茶楼生意比往日更加兴隆，吸引了来自各地的名流。

两人很快就有了一个女儿，生得一俊俏的好模样，将来也定是亭亭玉立的美人坯子，取名霍婷婷。夏三江十分疼爱，便打算在小婷婷刚断奶的初月接来，留在了自己身边照顾。夏蝉爱女不舍，夏三江因霍家变故，还有多事未清，恐祸及小婷婷，父女俩争论了一番，夏蝉拗不过，作罢。

四年过去，六岁的小治进了学堂。小治和他父亲一样有志气，是个聪明伶俐，鬼点子特多的小滑头，也是霍家寨的孩子王，带领着小伙伴在学堂上也经常刁难先生，问一些刁钻的问题，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集体逃学那是经常的事情，这些个娃娃们也学着各地搞自由独立解放游行示威的口号自创了一个口号，叫啥子“肃清主义”，因为他们实在难以理解老师讲述的知乎者也。与其在课堂上打哈睡觉，不如逃课去外边耍来的自在。

生父母这么狠心的就丢下自己，小治却从来没有向叔父婶娘问及过关于父母生前的事情，也从未在别人面前流泪，含着，忍着！

几次深夜，小治曾被叔父和婶娘隐隐约约谈论父母的声音吵醒，声音忽大忽小的，隔着门板听不太清，每次谈话却总变成激烈的争吵，声音压低着，“要不是…你…大火”，声音就戛然而止了，门另一侧传来“呜呜呜”的哭声，每争吵一次，婶娘就大哭一次，接着就是几天的斋戒念佛。小治不懂，现在也不想懂，想是母亲烧了叔父婶娘家的重要东西，所以才走掉了。现在有婶娘疼，眼一闭，小治又着了。

第二章 小治生病

“小治，小治，赶紧起来吃饭，念书快要迟到了，小治……”，婶娘敲着门板，催促着，片刻没见回应，推门进屋，见小治蜷缩在床上发抖，双眉紧促，表情痛苦。夏蝉慌了，拿手背敷小治的额头，“呀，咋这么烫，星儿赶紧唤个大夫来瞧瞧，开几服药”，边命自己的贴身丫鬟边摆手示意。

“是，夫人。”一名清秀的丫鬟习惯性的应道，匆忙跑出门去。这名星儿原本是小治母亲的陪嫁丫鬟，进霍宅也有些年头了，林月娥走后就跟随了小治的婶娘夏蝉。寡言少语，眼力劲儿却机灵，十分明白夫人们的喜好，甚讨前后两位夫人欢心。

“夫人，大夫来了！来，这屋请。”星儿，紧领着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一人，戴了眼镜，袭一身白大褂，挎着个白色药箱，恭恭敬敬地紧跟着。

见大夫进门，夏蝉紧迎上前，说道：“大夫，您快来瞧瞧，我儿这是怎么了啊，昨晚还好好的。”

“夫人您别着急，我先瞧瞧少爷的病。”

戴眼镜的“白大褂”将白色药箱轻放在桌上，从兜里取出一副洁白的手套，套在手上；从白色药箱中取出一洁白的口罩，熟练的戴上，转身来到小治床前，吓得小治往床内缩。

“别怕，小少爷最勇敢了，是吧”，白大褂笑着安慰小治，顺手拉住小治的小手，“张开口，把舌头吐出来，我看看”。小治照做了。

“好，非常好！再来，跟我一起念，啊……”。

“啊……”小治也照做了，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生了病的小治没有了学堂上的刁钻淘气，而是柔弱的顺从。

“夫人，少爷只是发烧了，没有其他病症，”“白大褂”边说边打开随身的白色箱子，取出两张黄色的宣纸，摊在桌子上，又从白色箱子里翻出一个白色塑料瓶，打开从里面倒出几粒黄色药丸，分与两张黄色宣纸上，又取出一个白色塑料瓶，比刚才的小一些，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再分与两张黄色宣纸上。将药丸包好，“我开几服药应该就没事了，早晚各服一包，现在让少爷先服一包，睡上一觉，等醒了再用另一包，明儿如不见好您再唤我来。”星儿上前接了药。

“最好最好，多谢啊大夫。星儿，去茶楼取十个银元来，给大夫送去。”

“是，夫人。我这就去。”星儿应了，转身出去。

“夫人，少爷并无大碍，我就不多留了。”将药箱关好，挎在肩上出门。

夏蝉送大夫至大堂，低语道：“小治的父母就是被病魔带走的，打小跟了我们，孩子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向他们交代。”话语间，泪已盈眶。

“夫人莫着急，小小感冒，小孩子常得，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差遣就行。”

“是是，大夫，您贵姓？”

“免贵姓李，夫人留步，我先告辞了。”

“唉，大夫慢走。”目送大夫走出宅门，转过身，眨眼淡去泪痕，缓神返回小治房间给小治喂药去了。

星儿送完医药钱后正往回走着，刚到宅子门口就遇到了从茶楼急匆匆赶回来的霍震霈，连忙站定，向老爷行了礼。霍震霈摆了个手势就急忙跑进门去，穿过前花园，跨上大堂的门阶，顺着走廊来到后花园，又顺着走廊穿过后花园直奔小治的房间。

推开门，前脚刚进门，赶忙问道：“孩子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夏蝉紧忙做了个闭口的动作，低声回道，“小点儿声，刚吃了药，才又睡下”，压压被角儿轻轻的起身，摆摆手，意思是让霍震霈出去说话。霍震霈把跨进门槛的脚收了回来，夏蝉轻声轻脚跟了出来，掂起手把门关好。

“大夫瞧过了，说没有大碍，就是发烧，没有其他病症，开了药，吃过了。”

“那就好。明天让大夫再来复诊一次。”

“唉，今天茶楼生意怎么样？”

“客已满了，听星儿取钱来说小治病了，我就赶忙回来了，现在让来福盯着哩”，霍震霈边解开脖颈的扣子边说，话说完也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两人正说着，星儿也走了过来，回道：“夫人，诊钱已经送过去了。”

“好，你在门外守着，等少爷醒了后，多喂他些水喝。如果饿了就给他做点吃的，他不愿吃也别勉强他。”

“知道了，夫人。”

午夜，小治醒来，只觉喉咙干渴，爬起，走下床。星儿趴在桌角朦朦胧胧听到声响，想是少爷醒了。

“少爷，你醒啦，觉得怎么样了？”

小治回了一句，只觉喉咙似火烧似的，发不出声来。

星儿只倒了一碗清水，手背挨了一下茶杯壁，水温刚刚好，“少爷，你病了一场，可把老爷夫人吓坏了，都睡一天了，渴了吧，先喝点水，再把剩下的那包药也吃了吧。”小治接过茶杯，又接过那黑色黄色掺在一起的药丸，犹豫了一下下还是勇敢的放进了嘴里，只觉满口一阵苦涩，赶紧猛喝了一大口水仰了一下头把药咽下，又连着喝了好几大口，嘴里才不那么干涩了，嗓子也湿润了，再想要喝，茶杯中却没水了，咂咂口。递出空茶杯，星儿接住又搁在桌子上了。

“星儿姐姐，我睡了一天吗？”

“是啊少爷，老爷夫人忙了一天呢！请了大夫来瞧了，说没事。这才放了心。少爷饿了吧？夫人还让我熬好了粥温着哩，我这就给你端来。”星儿出了房门，剩小治一个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躺着。不一会儿星儿端粥过来，喂小治吃，小治吃了没几口就又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夏蝉没披外衣就起床了，出门瞧见星儿在打扫院落，便没出声，直接进到小治的房间，见还在睡着，敷额头，烧退了，盖了盖被子出来了。

“夫人早！”星儿见夫人比平时起的早，忽的瞧见竟惊了一下。

“嗯，今天少爷也不用去学堂了，去跟学堂先生请个假，就说昨儿病了，还没好利索，先在家养养。”

“是。”

清晨的庭院温度降了一夜，还没经过阳光的沐浴，空气透着一丝凉，夏蝉不觉打了个激灵，转身又回屋了。

霍震霈还没醒，夏蝉抬高脚迈进了床内，倒头又要睡，可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是外头着了凉精神了，还是想着小治，眼睛眯着脑袋却清醒得很，就一个劲儿的往霍震霈的暖肩膀上靠。只觉到一股凉飕飕的风从衣服外侵到衣服内，霍震霈也醒了。

“你去哪了？身子这么凉！”霍震霈翻了个身，背对着夏蝉，继续眯着补充精力。

“孩子不是发烧了嘛，我去瞧了瞧退了没。”说着话，又靠过来从后面抱住了霍震霈。

全身的暖气都被夏蝉吸走了，霍震霈彻底没了困意，两人都醒着，就开始悄悄的说耳旁话。最亲人之间的话题，却总是要回忆往事。

“你说，小治这孩子长大了，能跟咱们亲吗？”

霍震霈没有回答，伸手握住夏蝉的手。

“我想咱们的婷婷了，你说她在她外公家过得好不好？要是像小治一样生了病可怎么办！我想把她接回来。”

霍震霈没有回答，两个人的手紧扣成一个十字。

“楼房顶上的阁楼你赶紧叫人拆了吧，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想起……”还没等夏蝉说完，霍震霈松开了紧扣的十指，转过身面对着夏蝉，用手指挡在了夏蝉的嘴边，又将她深深的揽入怀里。房间里安静了，两个人都眯着不做声，霍震霈却不这么平静，脑海里闪现出楼顶的阁楼，阁楼的门、窗、大铁锁，阁楼的窗内仿佛挂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两眼交汇的瞬间又闪现出女儿婷婷的笑脸，看到自己背着女儿在马背上奔跑，满山遍野开满了山花，婷婷的笑脸比花儿还美，笑脸又突然变成了哭脸，两张脸突然变成了一张脸，朝自己袭来，霍震霈一下子被一阵挣脱给惊醒了，原来是一个梦，紧搂在怀里的夏蝉正在使劲挣脱着。

喔喔喔……天亮了。

街上朦胧响起：

三月三，百花鲜，门内摆着一口棺；

三月三，百花鲜，门内摆着一口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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