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天涯路》——浮尘三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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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渡寺中小和尚

清晨的微光慢慢的从云层中透了过来，渐渐的照亮了微暗的大地，在一座座被云雾所笼罩的巍然高峰之上，一座巨大的寺院屹立在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雕栏池亭，莲湖竹林，规模之大，也可谓罕见。

“天渡山上天渡寺，不问凡尘世俗事。”天都山周边的郡县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虽然人们都听说过天渡山上有这么一座寺庙，但见过者却几乎没有，毕竟如此高山，能攀上去者又有哪个是凡尘之人。

也许是天渡寺的建寺之人不愿被世俗之事所扰，故将此寺建在高山之上，抑或是有什么其它原因，又有谁知道呢？

此时，天渡山之上萦绕着浓浓的雾气，一座寺庙在其中山巅之上若隐若现，泉水叮咚，泠然其间，一道由大理石筑成的山门上渡着三个大字——天渡寺。

即便太阳才刚从天边爬起，但寺中的僧人却早已爬了起来，纷纷在大殿上做着早课。木鱼的咚咚声伴随着佛经的声音在殿中环绕。不多不少二十位和尚坐在蒲团之上，沉浸在佛理之中。

但却有一个人例外，只见一个半大的小和尚坐在蒲团上，虽然与其他师兄们一样闭上了双眼，但却听不到诵经的声音，竟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随着木鱼声的停歇，早课结束了，三三两两的和尚从殿门走了出去，小和尚没听见木鱼声，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微微睁开了双眼，发现老住持没有发现自己，便想偷偷的顺着人群从殿门溜出去。

“沐然留下来，老衲有些话要说。”老住持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上响起。

小和尚停下了步子，摸了摸光溜溜的头，心虚的看了看老主持的背影。师父一直没转身，应该没发现我在睡觉吧。

小和尚走到了住持的面前，老住持依旧在念诵经文，于是小和尚在旁边等候。

约摸一盏茶之后，大殿中就只剩下了小和尚和老住持两个人。老住持睁开了双眼，用深邃的眼眸看向小和尚。

“十二年了，沐然，你在我寺中已经待了十二年了，有些事也到了告诉你的时候了。”老和尚站了起来，拂了拂袈裟，看着远方逐渐升起的朝阳，似乎在回忆着些什么。小和尚沐然也好奇的看着老住持，清秀的小园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师父难道要告诉我我的身世吗？

“十二年前，老衲在帝都的大明寺闲住，一日清晨，小雪从天空中纷纷的落下，我在禅房打坐竟听见门外有婴儿的啼哭声，我走出门，果然在台阶上发现了一个小婴儿，被红布包裹着，冻得面色发紫，我连忙将他抱入禅房，待我将他照顾好后，问遍了寺中的僧人，却无一人知道这孩子从何而来。孩子的身旁也没什么线索，只有写着生辰的一方丝帕，还有一块刻着沐字的玉佩。”

“在多次询问无果之后，我将他带回了天渡寺，取名沐然，希望他一世安然，于是他便成为了天渡寺中最小的一个弟子。”

老住持将往事娓娓道来，并从怀中将玉佩与丝帕取出，放在沐然的面前。

其实沐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不知道为何，看着丝帕上急促断续的娟秀字迹，觉得心中一痛，眼泪不禁流了出来。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的父母，也想过自己被抛弃的事实，但是当真正的事实来临之际，他还是承受不了这份现实，眼泪流出，何以停止。

老住持看着眼前正在哭泣的沐然，心中也不禁颤动。他想起那个曾经天还未亮便爬起来练功，那个不断摔倒却始终未留下眼泪的小小身影。

男儿不是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老住持定了定心神，待沐然逐渐平静之后，将玉佩和丝帕递给了他。

“这是你亲人留给你的，现在交还于你。自我将你抱来之时，我便知道，你虽有佛性，却无佛缘，留你在这，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也是我为什么收你当俗家弟子而不让你入我佛门的原因。”

“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修炼的明心决一点进境都没有，所以我将你唤来，告诉你一切，你的未来不止于此，你的心也不会一直停留在这里。”

“师父……”沐然想说些什么，老和尚却挥了挥手。

“沐然，师父知道你要说些什么，师父依旧是你师父，天渡寺依旧是你的家，但你父母终究是你的父母，难道你不想去寻找真相吗？”老住持摸了摸沐然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沐然顿了顿，眼神逐渐变得坚毅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知道了，师父。”

“明天就出发吧。”

沐然惊了下：“这么快？我还想和师父和师兄多待几天呢。”

“不必了，明日便去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封信，等你到了帝都，便交给云仙学院的秦院长，一切他会替你安排的。”

见师父神色坚决，沐然只好作罢。

“好的，师父。”

“去收拾东西吧。”

沐然将玉佩和丝帕贴身放好，从大殿退了出去。

看着大殿外冉冉升起的朝阳，沐然用衣袖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微光散落在他的身上。

拉长的影子，越来越远。

老住持看着沐然离去的身影，心中的万般不忍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你便那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吗？”少女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但大殿内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老和尚笑了笑，说道：“我不放心，不是还有你和他一起去吗？有你去，我也放心些了。”

“你个老和尚，我几时说过要和他一起去了？我才不去呢，哼！”气急的少女跺了跺脚，仿佛被发现了心事一般。说完这句话，便再无任何声音响起。

老住持笑着摇了摇头，便再次静坐在蒲团之上，闭上了双眼。

木鱼声依旧在大殿上飘扬……

“小师弟，来吃早斋咯！”

“来了，园真师兄。”沐然连忙应着，虽然明天就要走了，但他不想让师兄他们担心。

十八个大和尚和一个小和尚一起坐在大方桌旁，一点也不拥挤，大家都开心的啃着馒头和斋菜，虽然菜色简单，但大家都吃的很开心，这或许是和其它的寺庙不同的地方吧，住持对他们的自由时间从来不做要求，除了必要的早课和一些特殊的日子外，都对他们十分宽松。

“谁偷吃了厨房的萝卜？”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和尚喊道，顺便在自己的大馒头上咬了口。

“圆球球，还用问？肯定是木头家的那个偷吃的呗！”

“都说了不要叫老子圆球球，老子叫园秋！”大汉一边啃着馒头一边不服气的说道。

木头，也就是沐然。沐然虽然挺机灵的，但从小有个爱好，喜欢看书。就此住持还给了他个任务——背书。将这偌大的天渡寺中各类藏书阁的书都背完，虽然这个任务十分艰巨，但沐然却欣然的接受了。

不会认为这偌大的天渡寺中只有佛经吧。要知道，这寺庙一共二十人，除了他们的禅房和摆放佛像的大殿之外，大部分装的都是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佛经、道书、正史、野史、琴棋书画尽皆在这些楼阁之中。所以说，自懂事以来，除了练功、吃饭、睡觉、早课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背书，所以沐然便多了这么个外号。

“话说木头，你家那个天天吃素真的没关系吗？”那个叫园秋的大和尚笑着说道。他是三师兄，一直负责寺院的斋饭，所以对厨房少了些什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也不知道，吃素不挺好的吗？我们也吃素啊。”沐然笑了笑，继续开始啃馒头的历程。

“都不知道谁是和尚了，那家伙吃素吃的比我们都欢！”

“哈哈哈……”

“大师兄，我吃饱了，回去背书咯，还有最后一本书没背完呢！”沐然吃下了最后一口馒头，喝了口水，然后起身说道。

“去吧，小心变成书呆子，哈哈哈……”园真笑着说道。

“各位师兄，你们继续吃，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各位师兄说道。

沐然转身离开了，小小的背影中却带着一丝沉重，他狠狠地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眼泪不至于落下……

第二章 十三岁生日

黄昏时分，天渡寺的后林中，晚风吹起，树叶婆娑的声音经久不绝。太阳悬挂在天际，释放着残余的微热，天渡寺的落日总是如此的惹人心动，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在空中游荡。几只飞鸟在空中盘旋飞舞，高亢的歌声响彻在山林之中，绘成了一副美丽的图画。

“……道者，自然之法，故心所在，道本存。众皆为本，本皆为心，自然之本，自然之心也。”

沐然合上了手中的《自然经注》，长吁了一口气。这是要背的最后一本书，也是我在天渡寺待的最后一天了吧。

沐然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躺在草地上，看着渐渐昏暗的天空，心中有着将要离去的不舍和对未来的迷茫。

突然，沐然手中一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手臂。沐然微微一笑，将手臂抬了起来。

“小玦，你说我父母为什么要抛弃我啊？”

沐然看着手中纤长的身影，喃喃说道。

“嘶～”

微光的照拂下，纤长的身影逐渐显露。那是一条小蛇，如玉脂般的身子盘绕在沐然的手臂上，正用宝石般动人的双眼盯着沐然，微吐着信子。

“哈哈，忘了你听不懂我说什么了。”

沐然笑了会，心中的愁绪也消散了些。他摸了摸小玦的头，小蛇微闭着双眼，似是在享受一般。虽然蛇是冷血动物，但却无法阻碍它对温暖的喜爱。

“小玦，我明天便要走了。小木头不想和师父、师兄他们分开。”沐然看着天空上渐渐爬起的月亮，喃喃说道。小蛇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从沐然的手中滑了下来，用小小的头轻轻碰触沐然的脸颊，似是在安慰着他。

“帝都是什么样子的呢？我的父母又在哪里呢？”

“小玦，园秋师兄虽然看起来挺凶，但人挺好的。等我走后，他肯定会来给你送吃的，如果饿的话就自己去厨房吃。不过别吃太多哦，长太胖就不好了。”

“小玦，其实我也想带你去，但师兄他们说过，山下很危险，所以还是让你留在这比较好吧。”

“小玦……”

沐然如倒豆子般将心中的话都吐露了出来，小蛇也趴在沐然的身上静静地听着。

几年来，这样的场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天渡寺中，最了解他的，就是小玦了吧。

他说着，它便听着。

一人一蛇，便在月光的拂照下，渐渐地陷入了沉睡当中……

阵阵地脚步声在耳旁响起，沐然渐渐地从沉睡中醒来，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不禁颤动。

“生辰快乐，祝我们的小木头开开心心的长大，祝小木头早日找到父母！”

沐然看着眼前师兄们露出的笑脸，两行热泪无法遏制的流出。

“师兄……”沐然哽咽的喊道。

“别说了，快来吃东西，老子好不容易从山下弄来的冰糖葫芦。”园秋师兄咧开嘴笑道。

那张大方桌也不知道何时被搬了过来，上面摆满了水果斋菜，看来为了帮沐然办生辰宴，他们也忙活了许久。

沐然被大师兄拉着，坐到了桌旁。

“小白蛇，别吃了，我们都不急。”园空师兄看着正在狂吃的小白蛇，不禁笑道。

“谢谢师兄们！”沐然用衣袖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感激地说道。

“说这劳什子干啥，真当你早上的愁眉苦脸我们没看到是吧。”园球拍了拍沐然的头说道。

十几年的照顾让他们早已将沐然看做了自己的亲弟弟，他们虽无法陪他下山，但却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表达对他的关爱。

“真是的，要走了还不告诉师兄们，要不是师兄们去找师父，还不知道你要走的事。啥都别说了，放开了吃，今天是你的生日，要过得开开心心。”大师兄园真将手中的苹果递给了沐然。

“嗯！”沐然接过了苹果，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苹果是甜的，心，也是甜的。

有你们，真好！

……

“咯咯咯！”嘹亮的鸡鸣声响彻于天渡寺，清晨又一次来临，太阳刚刚从天边爬起，云雾在山间围绕，稀疏的露水从叶间轻轻的滑落，留下点点的水花。

一间屋子里，沐然睁开了双眼，想起昨晚的生辰宴，脸上不禁洋溢了幸福的笑容。

他从桌子旁拿起了昨日便收拾好的行李，将一柄重剑背在背上，虽然重剑十分厚重，但于他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简单。

沐然走出了屋子，向寺门走去，经过了大殿，却发现往日的木鱼声并未如往日一般响起，显得十分的宁静。

原来师兄们一大早便来到了寺门口。

沐然走到了寺门口，看着十八位师兄，虽然没有师父，但沐然知道，师父一定在哪个地方看着自己。

师兄们看着沐然走了过来，一个个勉强撑起了笑容。

他们不想，也不愿在这个重要的日子将自己的难过不舍表现出来。

大师兄园真冲了上来给了沐然一个熊抱。

“小木头，加油！”

二师兄也冲了上来，紧紧的抱着沐然。

“小木头，照顾好自己！”

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

一位位师兄们都纷纷抱着沐然，并且送上了对沐然的祝福。沐然的泪水早已遏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毕竟他也只是个孩子，如今要与相处了十几年的哥哥们分别，自然十分的难过。

“快走吧，别误了时间。”园真大师兄待所有人告别之后，对沐然说道。不然等会所有人都更加难过，那就误了他们的初衷了。

“嗯。”沐然拭去了泪水，拿起了行李，走出了山门。他回头一看，那挂着的天渡寺三个大字，那住了十三年的家，如今，自己却要离开了。沐然吸了吸鼻子，看着自己的师兄们，仿佛要把他们的音容面貌尽皆刻在自己脑海中一般。

沐然转过了头，不让师兄们看见自己悄然滑落的泪珠，向下山之路走去。

看着沐然离去的背影，众师兄们一片沉寂，不知是谁先带头，伴着清风、朝阳，众人皆唱了起来。

“远方游子，且行且休。

勿忘故乡，勿忙于走。

远方游子，不忘回头。

勿失真心，勿使泪流。

远方游子，不必挽留。

心若在此，天涯何忧！

远方游子……”

豪迈的歌声在山谷之中回响，众人心中的悲伤、不舍、祝福全都于此歌，远方游子啊，祝你安好！

沐然听着耳旁的歌声，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如黄河决堤般的流出。他面朝天渡寺，深深一拜。

师父、师兄，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帝都，我来了！

……

少年意气不凡心，身后兄弟情，壮志似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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