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弹刀》——甜酒似风柔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悲剧向南，喜剧向西》：一：相聚相知，梦一场》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煮酒弹刀》——甜酒似风柔。

第一章 酒馆

第一章酒馆

“好辣！好酒！好痛快！”

满脸胡茬，裹着一身麻衣的汉子此刻眼睛放光，盯着手中质地粗糙至极的土瓷碗里余下的半碗浊酒，竟然会有些舍不得入口了。

对于这一幕，这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小酒馆里的其余十几个客人甚至没有瞟过来一眼，依旧自顾自的品起了酒来，看那样子，估计是由于眼前这种情形，已经不是发生一两回，早就见怪不怪。不过他们那陶醉的模样，显然不比这糙汉子现在的神色要优雅上多少。

“嘿！奶奶的！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的漠北还有这般美酒。呵呵！元一破秃驴偏说老子天生命薄，终生霉运相随。放他奶奶的屁！老子命里的好，那种不知人间真滋味的臭和尚又怎么能明白！”

这大汉碎碎念一般，一边缓缓抿一口酒，一边脸上神色十分阴晴不定，时而气的脸红，时而又开始傻笑，仿佛变成了失心疯。

当然，若是让人知道他把名传天下的枯山寺的主持元一和尚叫成破秃驴，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真的疯了。

毕竟，他口中的破秃驴，年轻的时候曾经打穿了云天上一片高高在上的仙山古迹，逼得那座山上的玄冰黑龙王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送出龙族嫡子，皈依我佛，化作当今佛门降龙罗汉坐下神兽。这才解开因果，结下善缘。

“奶奶的！这酒！可比老子在狗道士那里喝过的千年醉，桃花仙也不逞多让！只是材料不如而已，不然以这酿酒人的手法与技艺，绝对能更胜一筹。”

慢慢的吸干那最后一点的碗底残余，这粗犷大汉犹自不觉得过瘾。于是他一拍桌子，对着那个站在柜台里，正在一丝不苟的数着铜板的青衣少年喊道：“小二！再来十碗酒！。”

此话一出，周围那些酒客竟然依旧自顾自的喝酒，对于大汉的大声喧哗充耳不闻，倒是让这糙汉子心中反而有些疑惑。

此时，那个专心致志数着钱的少年停下自己手中数钱的活计，抬起头，露出清秀的脸庞。看着这个仿佛是山野乡村出来的泥腿子，少年的眼神却很清澈温和，丝毫没有掺杂着任何一丝异样的情绪。

“抱歉，这位客官，我家酒馆有个规矩，每日只有五十碗酒，每人每日只能喝一碗酒。您正好是今日最后一碗，若还想喝酒，须得，有缘再来。”

这糙汉子听到这话倒是突然一怔，没有注意到青衣少年口中的有缘二字，他脸上浮现一抹不悦，那静静横躺在长木板凳上，被麻布裹起来的长刀竟然在微微颤动。

“奶奶的!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头一次知道喝个痛快酒还有这么多破规矩？小子!你可知道老子的名号？今天莫说是这第五十一碗，就是第一百碗酒!老子也是喝定了！赶紧给老子上酒，不然一会等老子拆了你这破酒馆，可别在老子面前哭。”

说着，那糙汉子忽的站起，左手提起能有成人大腿那么长的刀，右手一拍桌子，震得那早已快朽烂的烂木头‘吱呀’作响。

面对这一切，少年眼中却依旧如初，温文如玉，既不恼火这糙汉子的胡搅蛮缠，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惧意。

青衣少年摇了摇头，语气波澜不惊：“客官的名号有多响，拳头有多大，能吃多少肉，能喝多少酒，也许在外面很重要。但是在这间有缘酒馆里，就不是这么重要。这里的规矩，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您要是想多喝一碗，莫不说已经没有酒了，就算是有，也不可能给您。这碗酒，一文钱，请您先结账。”

听到这话，糙汉子一挑眉毛，冷笑一声：“哟呵，还向老子要钱？笑话？老子还多少年都没拿过钱!看你这打扮人模狗样的，说起话来果然酸不拉几，简直比那狗道士还酸。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耍嘴皮子功夫的书生。在老子这里，拳头大，可比嘴皮子利索要重要，今天这酒，喝不喝，你说了不算。老子说了算！”

“我数到三，给老子抬出十坛酒来！不然老子立刻拆了你这破酒馆！”

“三！”

“二！”

“一！”

数到一时，那大汉看了一眼面前不为所动的青衣少年。他刚要教训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蓦的，那脸上将将泛起的狞笑，硬生生的停下来，一瞬间转变为了一抹憨厚老实的干笑。一如乡下来的汉子，带着局促不安。

“哈哈，小兄弟见笑了，刚刚只是老……额，老哥在与你开玩笑呢。像我这种偷看女人洗澡都会脸红的老实人，怎么会是那些无法无天，为所欲为的混球一样。酒我不喝了，不喝了。哈哈，有缘再会，再会！”

糙汉子假装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那不知何时只剩下自己与青衣少年的酒馆，脸上带着干涩僵硬的笑容，向着那敞开的木门缓缓移动。

然而，“嘎吱”一声，那木门竟然自动关闭。一瞬间，仿佛隔绝了一切。

糙汉子的脚步骤停，脸上本来就僵硬的笑容更是凝固。

“客官，你还没付钱。”

艰难的转过头，糙汉子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欲言又止的看着青衣少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钱？

上一次带钱，糙汉子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时候自己的手，还握不住刀。

从糙汉子的眼神，青衣少年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对于这个答案，少年一点都不在意。因为这样的结果，这么多年他听到看到过了无数回。所以，现在处理起来就尤为的轻车熟路。

尤其，这是这间酒馆这辈子的最后一碗酒。

然而，他正要像往常所做的那样，让这糙汉子在自己这个写满了密密麻麻名字的账簿上，留下自己的大名，以此抵债时。

这时候，那扇看起来随时有可能碎成几块的小木门又一次“嘎吱”一声，响了。

不过这次，是被人推开的。

推开门的，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孩子。他探头往小酒馆里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一脸苦笑的糙汉子以及面无波澜的青衣少年。

只不过，因为他的出现，那本来仿佛对一切事情都能坦然自若的青衣少年，竟然头一次有了情绪的波动。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走进来了一个.......

突然，青衣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最后那颗不知道沉寂了多少年的心竟然激荡起来！

本该如此！

不过这其中种种变换，别人并不能感知到。

此时，那个孩子虽然眼中带着一丝丝的怯意，却还是走进了小酒馆。

这时，青衣少年才仔细看清这孩子的模样。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到处是大洞，露出青一块紫一块、脏兮兮的身体。整个身体瘦的皮包骨头，身上没有一两多余的肉，看起来比身边的糙汉子还要邋遢。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叫花子。

孩子踉踉跄跄的走到两人跟前，还发出了两声带着痛处的咳嗽。

糙汉子撇了他一眼，眉头一皱，看着孩子的心口处那片渗在皮肤里的漆黑，那眉头就更紧了。

“您……您好，请问这里有酒吗？”

孩子先是看了一眼表面上凶神恶煞的糙汉子，有些害怕。然后仰起头看着青衣少年，只觉得眼前这个带着温和笑意的大哥哥比起镇子里面卢姥爷家读过书的大少爷来说，还要有几分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竟然让他局促不安的心，都平静了几分。

此时，青衣少年终于回过神来，他盯着那孩子清澈的眼眸，许久才缓缓说道：“本来是有酒，不过今天的酒已经卖完了。小兄弟，你来晚了。”

听到青衣少年的话，孩子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有礼貌的行了一个礼，模样有些可笑，却很认真。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走，去别的地方找一找。”

看见孩子要转头离去，青衣少年连忙对他一摆手。

“小兄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买酒？”

孩子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一抹有些难为情的笑容，那眼睛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却坚强的没有落下来：“不……不是买，我身上没有钱。就是……就是我想进山里打猎，但是心口实在疼得紧，走不了太远的山路了，大夫说我这是患上不治之症，什么药都治不好，活不过两天了。可若今天再不打到猎物，我妹妹可能就要饿死了。”

“我听说喝酒，身上再多的伤口都不会疼。所以，我想赊点酒喝，看看还能不能走得动，生出点力气。要是今天进山还能打到猎物，就分一半来偿还酒钱，不过现在……”

说着，孩子连忙向青衣少年道歉，自己虽然天生命苦，还连累身边的人一起遭受磨难，心里的滋味如何，这几年过得怎样，也只有自己清楚，也只需要自己明白。

不过，就算这么艰难，但是能够靠自己的努力多活这几年，他已经很满足了，可惜两个月前突然患上了心口痛这种怪病，孩子除了夜深人静在自己妹妹看不到的时候偷偷叹口气，也没有什么办法，天灾人祸，命不可违。他只觉得自己给眼前的少年添上了什么麻烦，就不好了，还是要赶紧离开才行。

然而，孩子正要离去，这时他就听到身前青衣少年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

“酒，还有一碗！”

一瞬间，孩子定在原地，他眼睛亮晶晶的，只觉得刚刚的水汽一股脑的往眼前滴落，怎么都抑制不住。

这几年吃再多苦，受再多委屈，疼得身体蜷缩颤抖都不哭的少年，竟然在这个小酒馆，泪如雨下。

第二章 账簿

孩子哭得很急也很伤心，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断了线一般往下落。他不断耸动着肩膀，可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哭声。

就这么默默的掉泪……

也许，这只是他的习惯，连哭也不能痛痛快快、肆无忌惮。

青衣少年默默的看着孩子，眼中既有一丝怜悯，也带着一点叹息。

他没有打扰，静静的等待着孩子这不太痛快的流泪发泄。随后，抬头轻轻的往头顶的天空看了一眼，于是，少年心中念头越发坚定。

天道不公，我便公之！圣人不仁，我便仁之！

至于那糙汉子，看着眼前的孩子那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模样，则是有些不以为然。

男儿汉流血不流泪。

他想，哪怕老子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也绝不掉一滴眼泪。老子当年证道一战，一人独战天下英豪，什么陆地神仙、道门大能，什么古教宗主、才气大儒，什么绝代大妖、金身罗汉，打得纵横东西十万里的天龙山脉生生从这天玄大陆消失殆尽。还打得自己不灭剑体寸寸碎裂，那种滋味，如今回忆起来，都还是痛入骨髓。你那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与他这样的盖世剑圣相比，孩子那点痛楚在他眼中自然什么也不是。他却想不到，自己是不灭剑体，躯体寸寸碎裂的痛楚如何之于自己的不灭剑体如何？而这孩子凡体俗胎，体弱如斯。这点他眼中微不足道的痛楚之于这孩子，又当如何？

所以他这样的至强者，就更不会知道，孩子的眼泪，最大的原因，是想到了那个陪着他八年，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妹妹，假若在他死了之后，可能也会饿死。还有一个稍微大的原因。是他今天第一次没有被人赶出店铺，没有让这破衣服更破一点，没让那身上的青紫更紫一丝，没有人被人当成叫花子。只有极小一个原因，是感觉自己要死了。

是啊……死亡。他从来没有想过，当死亡要是有一天降临到自己的头上的时候，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害怕，难以置信，还是悲哀？从小他就很羡慕那些住在柳叶街的富裕人家的孩子。倒不是羡慕他们吃穿不愁，只是羡慕他们能读得起书，能够在小镇最有学问的秦先生那里学做学问。

孩子还记得稍小的时候，每次自己带着从山里抓到的猎物去镇中买卖，路过那座金门客栈，都恰巧听到镇子里卢姥爷家的大少爷在二楼窗口处与人把酒言欢，高谈阔论。什么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什么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等等这样的句子，他听不太明白，也不知道如何写，只觉得听着就有种由衷的喜欢，于是默默记在心里。

还有一句听得明白的，就变成了他每日所想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人上人？他不敢奢求，他只是小小的希望着，能不再被人看不起，能变成别人眼中真正的人。还有，能够也到秦先生那里，学学读书认字，把那几句背的熟稔无比，却还是一知半解的句子搞懂。

他觉得，自己就很满足了。他是真的，很想做学问。

好一会，孩子终于止住了自己的眼泪，心中的悲伤虽然依旧如潮澎湃，却好歹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眼里的泪花儿。他抬起头，红肿的双眼带着歉意，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年，默不作声。

那少年一直目光柔和的看着他，见到少年终于不在哭泣。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从自己的柜台里面，掏出了一个陈旧的小葫芦。

“这是给你的酒，这一葫芦，正好是一碗。”

孩子伸出手，有些犹豫不决的模样。少年直接把酒塞到他的手心里面，笑道：“放心吧，喝了，就真的不疼了。等你有力气了，打到猎物换了钱，大可以再来还我。一碗酒，一文钱。”

一文钱？

孩子明明记得赵家酒楼的酒，随便一壶都要好几十铜板的，这天底下还有这么便宜的酒？

似乎看出了孩子的不安，青年伸出手摸了一下后者的头：“我可还真不是故意这么便宜卖给你的，我这有缘酒馆，只卖酒给有缘人。既然你进了我家酒馆，就是我的有缘人。一碗酒，一文钱。这是这里的规矩。你想多给我，我不要，但要是想白喝，那也不行。”

看到孩子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少年想了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最后突然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并且有越加扩大的趋势：“这样，你把名字写在我的账簿上，这上面都是欠我酒钱的人。到时候有账簿作证，便不怕你赖账了。”

孩子这才眼睛一亮，重重一点头，在他心里总是以为白纸黑字是圣贤的留下来的宝藏，既然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就没有人能够反悔。

少年拿出那一本厚厚的泛黄账簿，放在孩子面前。却发现对方眼中的难为情。

“不会写字？”

“嗯……”

“没关系，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帮你写。”

“林明，是树林的林，明天的明。”

少年微微点头，带着笑，提笔在那写满了密密麻麻人名的账簿最后一页，写上了林明二字。

“好了，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林明轻轻点点头，看着那被写得漂漂亮亮的属于自己的名字，怔怔出神。

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写他的名字，他越瞧这两个字就越觉得喜欢得紧，虽然他看不懂，但是就是觉得这位大哥哥写的字，似乎要比他过年的时候，镇子里学问最大的秦先生家门口的春联上的字，还要好看许多。

“大哥哥，您的字写得真好。”

青年微微一笑，对于孩子眼中的渴望，看得真真切切：“我的字，是我的老师教我写的。你要是喜欢写字，以后可以常来我这里，我可以教你读书认字。”

“真的吗！”孩子一下子露出惊喜万分的神情，只不过很快他神色就灰暗下来。

可惜，他可能过两天就要死了。哪里还有机会读书认字了……

青衣少年看着林明有些灰心丧气，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很认真的点头：“嗯，真的，只要你来，我必定教你读书写字。”

林明抬起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对着青衣少年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大哥哥。”

随后，那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像个小叫花子一样的孩子，紧紧的抱着一个枯黄的小葫芦，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一样，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小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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