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悲勿忘》免费试读_荭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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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早会

(一)

外面微风轻起，碧绿的竹叶沙沙地响动着，好似一场繁琐的奏乐。偶尔有一两片零零散散的叶片，飘进一间淡雅的书房。书房里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捧着一卷散着墨香的书。俄而抬起白皙的脸，因而我们看见了她飘逸的黑发，明亮的眼睛——乌黑但无神。

她是月白家族二小姐——月白荭苏。

“荭苏小姐，早饭时间到喽！”荭苏放下书卷，换上一件清新的绿色汉服，拂袖而去。

(二)

桌上，大家都到齐了。荭苏坐到位置上，却往后望了望——在热闹的饭桌后面，还有一张简陋的小木桌，旁边坐着一个墨蓝色头发，深灰眸子，满脸愁容的，也是十七八岁的，一个男孩。耳朵前垂下来两缕长发，头发束得不高也不低——月白家族大少爷，月白文玉。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与家人一起吃过饭了。很少有人知晓其中的原因。荭苏轻叹一声，带着戏谑，继续吃饭。

月白家族的饭桌上，总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也不算铺张浪费，但身为“三月”家族，面子总是要有的(三月家族:清月，月白，绝月，是道人家族中的佼佼者)。毕竟，有一个巧手的厨师，把剩菜剩饭做的像宴席一样。谁叫月白家族既爱面子，又得遵从月白家族节约的祖训呢？

但，那个木桌上，却只有几根没有油星的白菜。

可，既没有人关注，又没有人同情。除了，几个弟妹。

还好，文玉似乎并不在乎，两三下刨完了饭，坐在原处等——因为每次早饭过后，是月白家家主安排一天工作的时候。

“咳″，坐在主座上的中年男子轻咳一声，所有人端坐。这个中年男子便是月白家家主——月白乾。

“现在大街小巷都在张罗节曰的事，我们月白家族也要有节曰的气氛；这段时间安排较少，大家可以在空余时间去准备过节需要的东西，像礼物之类的，大家都知晓吧。″月白乾环顾了一下。

所有人都郑重地点头，只有文玉点得心不甘，情不愿。

月白乾所说的节日，是一年一度的“道人节″，这是所有道人的节日，是道界中最宏大的节日。各大家族都佷重视，月白也不例外。

“可是，父亲，我不是很了解大家的喜好，怎么选择礼物呢？″一个黑发绿瞳的，十四五岁小女孩儿甜甜地问道——月白三小姐，月白尔雅。

“买自己喜欢的呗！要是自己送不出去，就留着自己用。”十四五岁的月白四少爷，月白昭朝(zhαo）说道。

“这样怎么行，你还把家训放在眼里吗？马上把家训抄十遍，反思改过！”说话者乃是月白乾之妻——月白萋萋。

“哦。”昭朝表面答应着，心里却想:怎么老是抄家训？

坐在一旁的文玉，虽然一副事不关己，但不知有多羡慕桌上人。评判一个道人的价值首先是品行，再来就是法力。可是，因为道人之间的法力越来越重要，道人们渐渐把法力看作一个道人的性质了。可是偏偏是这种对道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文玉却没有。

没错，一点也没有。

文玉不知有多恨自己:明明自己很弱为什么有那么强的自尊心?所有人，几乎所有人，都把自己看作月白家的废物、污点。文玉现在哪怕是从仆人面前走过，都抬不起头。

尔雅和昭朝倒经常关心文玉，可文玉从他们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怜悯和同情。

不需要！月白文玉不需要这些！

月白文玉需要的是亲人的几句话！责骂也好，批评也好，只要几句话！虽然平常看似大家都尊重他，可很少有人与他说话，他们都怕自贬身份。几乎所有人，把他当可有可无的存在，几乎没有人在意！

文玉不想待在这里了，他越看越心痛。但他又不能离开，只能干坐着，看着窗外的绿竹发呆，打发时间。

“呵，礼物。问各自喜好即可，这还在锻炼你说话的本事，哈哈，”月白乾说到，“那今天就这样吧，大家都去做自个儿的事去吧。”

文玉早已急不可耐，几乎要跳起来了，转身想要“逃走”。

“哦荭苏。今年的争雄大赛，你代表月白家族参加。”月白乾平静地说到。

荭苏有一瞬间的惊讶，但马上转入了镇静，郑重地点了点头。

争雄大赛，即每个家族的抗衡之赛。每个家族选出最强者参赛。胜者不仅有丰厚的奖励，还会为家族这一年赢得无限权威与荣耀！

只是完全没想到，比起往年，家主竟然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文玉虽然听见了，但仍只有看看的份。毕竟，荭苏跟他，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荭苏的法力，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超过家主，但无论荭苏是与家族中的谁比拼，那人就只有趴在地上的份儿——她从未输过，一直完胜。而文玉，是连比拼的资格都没有。往几年的争雄大赛都是家主参加，今年却莫名其妙是她，要么这是家里所有人偏爱她的结果，要么就是家主想做个什么事情。

文玉望着所有人的背影，怅然若失。他撇下了空荡荡的餐桌，一股脑儿冲进茂密的竹林中。

(三)

文玉看着路上飘下的竹叶，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只有愁眉苦脸的人，才容易多愁善感。

那些竹叶，看上去还生机勃勃啊，怎么会飘下来？是没有认真培养的结果吗？或者是，园丁们为了故意制造气氛？还是，为了暗示文玉，他会在道人强烈的竞争中，过早夭折？文玉不愿想了，直冲进了自己的庭院——文玉苑。

文玉面前，是一个只有几个简陋房子的院子。枯黄的竹叶落满了庭院。

像他一样，泪，淹没了悲伤的心。

为了培养子女独立自强的品质，月白家族从来都是——按月白家的少爷小姐为家族的贡献，为他们分发“俸禄”。

而文玉呢？能有什么贡献，不添乱就不错了！这就导致文玉他得到的钱，不过是家主念及他好歹也是月白家的人，给他发的“退休补贴”。所以他一年的钱，比他最小的弟弟昭朝一个月的还少。

他们，明摆着欺负我嘛！文玉愤愤不平。但转念一想，自己本身就不配，这是自己活该。他轻轻地叹息一声。

文玉没有仆人，他也用不起仆人。

文玉跨过铺成地毯的竹叶，轻轻地推开虚掩着的门……

第二章 集市

(一)

屋子，小，但很整洁。屋子里破破烂烂的地方已经修理的妥妥帖帖。

文玉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文玉他想着今天早会上的事:礼物？钱都没有！那就算了，不管它……可是，我昨年……问谁呢？……只能是她了。文玉纠结着，她好歹也是妹妹啊！文玉想。他提起笔，用毛笔两三下在纸上挥舞了什么，随即放出来一只鸽子。

“去吧，早去早回哦！”文玉拍了拍鸽子的头，绑上了信件。那鸽子展开雪白的翅膀，翻卷成了一个白色漩涡。

尽管文玉离收信人很近，但他还是要使用信鸽。他可不是不想动，他是羞于见人……

(二)

荭苏，又窝在她的书房里，捧着书看。不知大家发现没有，荭苏，从早上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不知她是不屑，还是不想浪费口水。反正，外人说，月白家一个个都是奇葩。

“荭苏小姐，文玉少爷有信给你。”服侍荭苏的小奴七月初七说到。荭苏接过信，瞥了瞥那上面爽朗飘逸的字迹，冷笑了一声。天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荭苏小姐，文玉少爷在信里说了什么啊？”初七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

“明天早上，我去趟集市。”这是荭苏今天说的第一句话。低沉，冷清。

(三)

隔天早上，荭苏早早地就收拾好了，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空洞无神，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她甚至认不得自己是谁了。

荭苏走进碧绿的竹林，跑过开满荷花的池塘，从不为所动。她走进马厩，牵出来两匹骏马。荭苏拍拍两匹马儿的头，两匹马儿很温顺地摇摇尾巴。忽然，两匹马儿抬起两条前腿，嘶鸣了起来。

躲在竹林后的文玉偷偷地探出了脑袋。他不明白:为什么荭苏苑的马儿都与他过意不去。荭苏把缰绳递给他，文玉和荭苏一下就跨上了马，消失在滚滚尘土与卷卷竹叶之中。

(四)

到了集市前面，文玉长舒一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们熬过来的。特别是跟一个不说话，又不知道比自己强多少倍的人走在一起。文玉窒息地踹不过气来。他们把马安顿好后，一起走进了集市。

夏天的风，从远方送来了节日的喜悦。清爽的风，绵绵缠绕着烧烤的麻辣、绿茶的淡雅、糖葫芦的香甜……老人们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小孩子穿着新衣，嘴里叼着各种各样的、五彩缤纷的糖果，好似冬天的寒风，来回肆虐，疯跑；偶尔撞到一两个无辜的行人，连歉都不到，急急忙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有往前猛冲；如此这般，恶劣循环；小姑娘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对着湛蓝的天空唱着顺口的童谣；青年男女们手拉着手，一同享受美好时光。远处一座高大的楼，像一座巍峨雄伟的大山，又像一个温暖的摇篮守护着人们。那高楼挂满了红灯笼，贴满了红对联，也像是跟道人们一起过节，换上了红火的，吉祥的服饰。在高楼中的人们，谈天说地，谈笑风声，好不快活！

这简直比人间界的过年还热闹！

连文玉看到了这样的景象，都展开了笑颜。

只是荭苏似乎没心情理会，依旧冷若冰霜。

“所以，你，究竟，找我来，干什么？”这是荭苏今天说的第二句话，语气像是在质问。

“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文玉似乎并没有顾及荭苏说的话，心绪被集市里面牵引着，“等一下再问你吧。”

荭苏对于文玉，只能满脸苦笑，无可奈何。

两人一起步入朦胧的集市深处。

(五)

文玉很少来集市，就算偶尔来办一点儿事儿，也没有那个心情和时间去仔细观察。

而对于荭苏来说，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要是她有什么事的话，仆人们三下五除二就给她办了；只要她吩咐一声，仆人们就像蜜蜂一样，嗡嗡地忙碌起来，有些事还没经过她的手就返回去了。尽管这些仆从不是她买的，是家主给的，荭苏可没那个闲心去请仆人。不过因为有了许多仆人，荭苏就有时间做她“唯二”的兴趣了:读书，练功。她当然也只擅长这两样，其它的东西她一概不知。荭苏也不爱娱乐，因为……为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她身上有一项神圣的使命。

“哇！这是什么啊，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哦！唉，月荭苏，你知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啊？”文玉不知何时趴在了一个商店的窗子那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小孩手上拿着的东西，馋的直流口水，双眼放着金光。

“那个啊，你说的是冰糖葫芦吧，现在那些人很会创新，以前只会串山楂，现在也会串其它水果了。”荭苏没出息地看了文玉一眼。

“哇，圣女果、草莓、橘子、猕猴桃……好稀罕那……”文玉竟然一口气说出了所有水果的名字，把荭苏着实下了一跳。

“不过，”文玉话锋猛的一转，从窗台上爬起来，低下头，十分沮丧苦笑着说，“我，就被别人骂，说我不会创新；就算真的以为自己很会创新，别人却认为是异想天开。就算这个看上去好好吃，我又只有买礼物的钱……”明明好不容易忘记自己悲伤的经历，却马上浮现在了眼前。文玉笑不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好可悲。

文玉不知道，荭苏正在旁边，用十分歉疚的眼神看着他。荭苏不知自己何愧于他，但是，她一直铭记着，自己应该做什么。

“你找我来，到底干什么？”荭苏打断了文玉的思绪。

“呃，这……不好说诶……其实啦，‘道人节’快到了，搞那么隆重……好像还要买礼物……家主随便给他买一点东东尽一尽心意就行啦……昭朝嘛……买点儿玩具之类的就能应付应付……可至于家母和尔雅……呃……还有……你，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你们……女……的喜欢什么，总不能不买吧……好歹尽尽心意……所以……，我想问你……你们女孩子……究竟喜欢什么？”文玉憋了半天才说出来，又羞怯又急切。他说白了，就是不好意思找别人一个一个问喜好，只能一次性问与他年纪相仿的荭苏。他觉得，这样稍微好说话一些。

荭苏的黑发，文玉的蓝发，一齐被风吹起，十分飘逸，交织在了一起，似乎都在等着荭苏的答案。

荭苏笑了笑说:“当然是……”话还没说完，忽然……

一把折扇落在了荭苏的肩头！折扇上刺鼻的气味儿，荭苏一嗅便知来者何人，就连在一旁的文玉，也感觉到了浓浓杀气。

“哟，这不是月白荭苏吗？”荭苏背后幽幽传来一个似乎狡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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