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阑干》：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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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哒，哒，哒。”远处传来木器撞击的清脆声音。一位中年道人闭着双眼，腰间两只小葫芦不断的摇摆，穿着一身干净但破旧的八卦道服，一枚玉佩，一折黄纸，和葫芦一同并挂腰。一步一徐，不急不缓，却在这山野老林中如履平地。

平山镇。

猎户焦急的等待着，捂着身上的裘子，也不顾天寒地冻，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沧桑的脸上透露出无奈和担忧。抿着手中的桑茶，屋里还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不时传出女人的尖叫和接生婆们的鼓励的声音。他现在想点一炉烟，发泄自己的闷气。

“哒，哒。”

一晃眼，一个道士正站在门前。

“且问这里是徐晓家？”道士问到

猎户沉闷的脸闪过惊异，“我就是徐晓，道长是……”

“贫道不过是一乡野散人，不值一题，不过想讨一碗水喝。山路遥远，实是口渴难耐。”道人说。

“既然如此，道长如何能知道我的名字”猎户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你儿与我有缘。”道人不慌不忙。

“道长如何能知是儿非女？”猎户有些激动的问。

道人竖指，作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一道凛然的势从道人体内荡出，“缘生即天所示。”

猎户从道人的势中反应出来，“道长请坐，家中实有不便，请道长见谅。”眼中尊崇。

“无妨”道人微笑，也不嫌弃那一盏凉茶和生冷地面，与猎户坐到一起。

道人没有说话，猎户也没有。仿佛就在一瞬间，道人端起茶碗的一刻，一股无比强劲的兵家锐气从房屋中激荡而出，猎户并未察觉，还是抿着双唇，心神随屋中声音飘荡。

道人嘴角上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苦笑，端起的茶碗放下，慢慢的，仿佛重若千钧，生怕茶水溅了出来。

茶盏落地，那股锋锐的势就像那盏茶一般，慢慢的，被压下去。

屋里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尖叫，猎户神色大惊，又不好冲进去，只得在门外继续烦躁的走来走去。

道人一脸平静。但心中冷汗直冒，经脉气络因强行压制那股锐气而烦乱不堪，手中把着那枚玉佩，不语。

房屋的门被突然推开，“生了，徐晓，你老婆给你生了个儿子。“一位接生婆激动的嚷嚷。

猎户早已迫不及待的冲进屋去，趴在床前，看着虚弱的老婆，看着新生的儿子，一股子豪气生起——我徐晓有儿子了！

门外。

“这道异象你压不下去。”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也得压。”道人苦涩，语气却异常坚决。

“八百里兵家纵横气，你要压，难！”

“这是劫，也是命。”

“唉。”

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滴滴冷汗从道人的额头流下，茶杯裂开一条条细小的缝，茶水也沸腾开来，一滴滴茶水四溅，带着一种无物不破的意气。

“紫气东来，八百里剑气横垣，剑鸣四野，承天而行，本是天下兵家的盛事，怎耐时局激荡啊。”

无人应对，道人一身灵光点符的本领，悉数压在了这小小的茶杯之上。

“吭。”

原本悬在道人腰间的玉佩破碎，带着低沉声音的叹息，一道强横的灵力散出，衍生为一枚枚道家古篆，帮助道人镇压那股锐气。道人猛然挣开紧闭的双眼，一点点星火道蕴在那双眸子中燃起。

茶杯的碎片四溅，却又在半空停止，绕空中悬浮的一团淡金色的茶水旋转。

道人脸色苍白，手捻一折黄纸，指尖牵引，借茶水虚空描画，一抹抹灵光神采乍现。剑气通符脉，笔挂银钩——符成！

“那孩子的母亲，恐怕撑不下去了。”低沉的声音响起。

道人从怀中取出一枚蓝田水玉，雕刻着篆文书写的符字，一道道水练环绕在蓝玉表面，甚是神异。

“剑气裂体，却还能坚持……你要封她作河婆？”

道人不语，手中玉石化作一息蓝光，悄无声息的飞进屋里，没入妇人额头。

“这因果牵扯的有些大了啊。”低沉的声音叹息。

徐晓正抚慰屋中婴儿，正是喜欢的紧，便想起起名一事，急忙出门找到脸色苍白的道人。

“道长，我徐晓是个粗人，不懂这名文讲究，只想请道长取一文气点的名字。”

道人笑而不语，倾刻间无数圣人文言掠过脑畔，却唯恐避而不及一般，被冥冥中的法则强行从脑海中抹去，不由得暗骂了一声儒家那一群书呆子，白眼狼真是事情做绝。

“就叫徐澈吧，心境澈然之意……”道人顿了顿，“字藏锋。”

乡间莽汉徐晓自然是一拍大腿，脸涨的通红，说一声好！又沉浸在有儿子的满满自豪中去。

“哒，哒。“徐晓一晃眼，便再没留住那黄色道袍的背影，只在耳边留有轻飘飘的一句“十三龄前，切勿碰剑。”

门前地的青石板上，一张晦暗符篆，一本无名拳谱，静静搁置。

徐晓小心翼翼的把物件收起，奶奶的，这可是仙家的宝贝，徐晓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辉煌的时刻了，眉宇间带着兴奋，但转而又被对妻子的担心代替，急匆匆的跑进屋去。

山中少年

常山偏北，大雪纷飞，是一片大隋帝国的边缘领土。纷乱的白雪剪碎明亮的光线，青葱的林木头顶耀眼的华盖，便是那山上之人遇见此景也得微动心神，赞一声好一片琉璃世界。

密林中。

三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孩子摸索着前行，打头的少年肤色略黑，身材结实，手拿一把泛着冷光的柴刀，脸上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忧虑。

“平子哥，咱们能找到出去的路吗？”三人中一个身材瘦小，白净秀气的少年问到。

被叫作平子哥的打头少年了沉默一会。“放心吧，我会带你们出去的。”言语中并没有多大自信。

这是大隋的边境，作为分割领土的界限的就是他们所处的这片荒莽的青林，没有一个正经的官家名字，镇子里的人们就叫它野林子，但越是这样的野林子，越是危险，不知多少魃子，山魈还有熊罴在这山林中隐蔽栖息。

“平子哥，我……我想回家。”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带着哭腔说道。

“唉。”少年郁闷的一撇嘴，就地坐下，拔起一颗草叼着，不语。

气氛变得沉闷。他们原来是想着大雪封山，镇子的车队暂时回不来，收成又不好，想要进山打几只山鸡野兔之类补帖家用，却因为又一场大雪在山中迷了路，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继续走吧，说不得还能找点吃的。”少年起身。

他们在林子里漫无目的却又小心翼翼的游荡，找到的山菌之类几乎没有。饥饿袭来。

“那几个小兔崽子怎么还没回来。”坐在镇子前头一块大石柱上的男人不满的嘟囔。

男人一身厚厚的裘袄，拢着袖子，望了望快要落下的夕阳，眼中却又掩饰不住的忧虑，“我家平子别是出什么事了吧，还带着那几个孩子。”

“呜～”

风吹过树梢，带出阴森的晃荡声。最后一抹夕阳的红光掠过山林。“残阳了啊。”平子的心情俞发低沉。

“吼！”

三个孩子的剑刷的白了，吼声渐近，“跑！”平子带头叫了一声。三个小小的身影在密林中穿行，不时的改变方向，避开藏有其他未知风险的地方。

一阵腥风吹过，这嗜血的畜生终究是比三个只懂得些庄稼把式的少年少女敏捷不少，纵使是有林子遮掩，还是追了上来。

厚实的熊掌迎头劈来，少年苍惶翻滚，一错身的工夫，少年与这头熊罴打了个照面。

厚实黝黑的皮毛，硬质的熊掌反射着光，嘴吻突起，惨白的臼齿突显，五只掌爪重重的拍在地上，雪花飞扬。

少年愣了，那双兽眸中流露的出疯狂和猎食者的杀意，好像洪水一样，令人致息。

那一刻，尘雪飞扬。从之前一动未动的雪堆中电光火石的扑出一道人影，沉闷的气机崩射。

三步，只能踏出三步了。一步直滑，一步偏侧，一步抬势，隐踏剑走龙蛇之位，一拳递出，拳芒凛冽。

冲出的身影不经意的咧咧嘴，拳头砸在熊罴布满毛发的脖颈处。

一阵仿佛刀割的痛苦，锋锐的劲气浸入血肉，一个趔趄，翻倒出去。

身影是一位少年，厚实的皮袄贴身，衬的身形修长，一双剑眉带来一种难掩的英气。

一人一熊对峙，气氛变得凝固。少年不敢松开隐隐作痛的拳腕，思索着形势。

“吼！”

少年身形绷紧，巨大的掌影却从侧翼带起一道劲风。

侧身，起步，默念拳谱口诀，厚重的拳影带起锋芒毕露的拳势，一道外家拳法却让少年打出了好似内家拳的真意。

这畜生眼中闪过一道阴恨的冷芒，自恃皮糙肉厚，双臂合围，要抱住少年硬吃一拳。

“砰！”

庞大和瘦削两道不成比例的身影对撞，拳力透出后背，少年因默念口诀，运行气血凝起的锋锐拳势尽数轰入熊罴体内，随着庞大的身躯前推，险之又险的脱身熊掌。

少年不敢松泄，不能确认那道劲气是否刺穿了这畜生的心脉，伤到了它的根本。

“呼～”

少年长舒一口气，稳定繁乱的气血，停止体内运转的血气剑炉，让气血平缓的运行。

倾刻扭转的居势，让三个小小少年目瞪口呆，不知如何适从。

“都起来吧，回镇子。”

“你，你是澈哥？”平子小心翼翼又带有崇拜的问道。

“嗯。”徐澈懒懒的点点头，算是回应，旋即扛起那头狰狞的熊罴，在密林中穿行。

因为是用劲气刺穿的心脉，徐澈只是扯了几片叶子包住熊罴脖颈上的伤口，以免流露出血腥味。

终于出了林子，看到不远出的平山镇，徐澈才真正放下心来。他的整条右臂都被反震的力震的酸痛，气血有些损耗，绝对再不能在雪中运起一刻的剑炉站桩，还有那三步起势的走桩，耗神耗力。

本就是先几个孩子进入密林的徐澈，就在发现了他们向那头熊罴的领地走去时，就向他们赶去制止，结果还是被那头熊瞎子发现，损耗了不少气血筋力才勉强击杀，光是这条因使用劲气而受挫的手臂就蓄要至少三天才能恢复。

脸上扯起了一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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