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剑情》——山中诗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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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颖香阁

颖香阁，江湖人称醉心酒楼，可得一醉不孤心。

有钱可以在这里买醉，没钱一样可以，但酒资一定是要还的，可以是钱，可以是物，也可以是其它的一切！

楼下热闹非凡，上一拔客人刚起座，下一拔业已落座。小二穿行于七八张桌子间，忙的焦头烂额。

楼上七八张雅座前方，只见一玉人身着淡粉色华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白里透红，纯肌如花。玉指在乌黑的古琴上挑摘、剔劈、勾托、抹挑。琴音绕梁，清歌袅袅。桌上八个铃铛，坐着若干客人，没有小二，只有楼梯边上静立着两位清衣少女。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靠窗的桌子坐着一位二十一、二岁模样，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加上一双尽显忧愁而又多情的眼眸。就算称不上英俊，却也总是让你想多看一眼。

一个人，一张桌子，一壶酒，两盏酒杯，两碟小菜。

楚凡坐的这个位子，是整个楼阁最好的位子，窗外近看可以观望繁华街道，远眺可以平视整个西湖美景。

一阵铃铛声响起，三个客人随之起坐，走到楼梯口边上的一个小方桌，停留后内心盘算了些许时刻，掏出几锭银子放进桌上的盘子里，随后慢悠悠地走下了楼。

楼道间急冲冲的跑来一人，差点撞到下楼的人。

“白少爷，您慢点，别摔了，夫人会饶不了小的的！”来人的后面跟着两个下人打扮的青年满头大汗的呼叫着。

“这位公子且留步。”楼梯口的青衣少女，手平举拦住了上楼的人，淡淡的说到。

“爷来喝酒，让开！”白少爷气冲冲的瞪着青衣少女大声的吼到。不过即使如此的喧闹，楼上的客人依旧看都没看过来一眼。

青衣少女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手轻轻的指向墙壁上的几行妙笔。

“迎千方客，醉千方人。凡器勿进，奸恶勿来。无争无闹，可品可醉。铃铛为号，自付自找。”落款之人醉香阁欧阳颖！

白少爷看了看墙壁，又看了看四周的人，冷着脸不乐意的解下了配剑，后面两人赶忙接了过去！随后白少爷又扫了一眼二楼的桌子，径直向楚凡走去。

“这个位置我要了，你换个位置吧！”白少爷一手搭着楚凡坐的桌子，没好气的唤到。

“为什么？”楚凡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三个字。

“因为本爷看中了，听说这里是整个阁楼赏景最好的位置。”

“哎，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你说谁呢，赶紧让座，什么该来的不该来的，除了我都是不该来的。再不让座，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就是如此吵闹，旁边的桌子的人以及两个清衣少女都没有人过问一句，都只顾自己品酒吃菜，偶尔传来一两句叹息声，也不知这叹息声是为了刚来人还是为了已来人。

“这个主意不错！”楚凡这时才慢慢抬起头看了眼白少爷，穿着一袭绣紫纹的白长袍，白玉腰带，以及棱角分明的脸庞，也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了，只可惜这分霸道给添上了几许丑恶。

“小权子，你们两个，赶紧把他给我扔下去。”白少爷习惯性的大少爷脾气。

“人呢？”白少爷转了圈才发现两个下人根本不在身后，叫小权子的正抱着剑，被拦在了楼梯口，一脸的困惑，他本来也想上去的，可是看着拦着路的青衣少女，看着她们的眼神只觉得一阵阵的冷意汗都不自觉地流了一背。不知为什么他怎么的都不敢再往前一步！

“你不要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看见身后没人，白少爷手指楚凡怒到。因为在他的眼里从小到大都是以我为尊的，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他想要的，他就一定要。因为白家有权有势，所以他认为在哪里都应该有他的地盘与权威。

“抬举是谁，当真不认识。”

“妈的，你，你，你，那就不要怪我把你扔下去了。”

“扔吧！”

“啊”接着“嘭”的一声，一个人影就从窗户掉了下去，然后就见白少爷躺着街道上一动不动。楼上青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白少爷刚站的位置，人是她扔下去的，可是她却象没事人一样拍拍双手，微笑着看着楚云！

“痛吗？”

“痛！但应该没事，那么重应该很壮经摔。”

“没事就好。”楚凡拿起桌上的酒尝了一口。“好酒！今天她不在？”

“不在，过几天回来，说是家中有事，要不你在这里多待几天？”

“不了，还有事！”楚凡说完又转向了窗外，淡淡忧愁的眼神依然没有化去！曾几何时，他已经习惯坐在这个位置，品着酒看着人来人往，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问过。因为本来能和他一起在这张桌子上喝酒的人也不多！

“何二，快赔钱，今天酒钱有了，哈哈哈。”酒鬼三一只手拿走酒壶，一边吆喝着。

“这样的事多发生几次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天天卖烧饼了。”烧饼摊摊主刘老七眯着眼的笑容，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开心。

“白公子啊白公子，你还是改名白痴吧，惹谁不好惹他，我的银子啊！”

“……”

有哭的，也有笑的，赌就是这样，有赢也有输，输的起，赢的开就还有下次！

不知何时颖香楼对面不远处的如家当铺门口围着一堆的人，中间摆着一张桌子。赌鬼何二站在最中间双手紧紧的压着桌上的银子，刀剑，以及各类的玉石宝物等。

“一个个来，不要急，妈的，这都什么事啊，不能多撑一会吗，就这么点能力，还敢去，今天老子输惨了。”赌鬼何二气呼呼的说着，今天他哭的心都有，当然哭是哭不了，钱还是要赔的。

赌鬼何二，每次只要看见有不规矩的人闯上颖香阁二楼，就会在第一时间摆个桌子出来开赌，桌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也许是隔壁借来的，也许是早就备好的。

他赌的方式很简单，赌上去闹事的不会从窗户掉下来一赔五，赌会掉下来一赔一。

今天他看见那个临窗有人，开的赌就不一样了，赌半个时辰不会掉下来一赔二十，会一赔零点五。可是就是这么离谱的赔率，压不会的依然少之又少，压会的那面啥东西都有压的，有压刀剑的，有压金银珠宝，也有压江湖消息的，应有尽有。

“已经是第四十二个，第四十三个又会是谁呢？”长枪杨烨从赌桌上拿走了自己的银风长枪还赢走了何二的二十两银子，银风长枪是他的江湖成名之物，可是他才不管，因为他坚信这枪肯定还是他的枪，不是他的银子也一定会是他的，就算是输了，他也心甘情愿！更何况不会输！

颖香阁依旧还是客来客往，楼下熙熙攘攘，小二来来往往。楼上云淡风清，点菜的摇铃，吃完的摇铃。

铃铛很朴实，但却无人可仿，八个铃铛，一样大小，一样的材质，一样的重量，却是不一样的声音，江湖外号怪手云鹤为了这八个铃铛足足在屋里待了十天才做出来的。

楚凡摇了下铃铛，起身就走了，到了楼梯口双手摸了摸口袋，低着头说：“可以赊账吗？”

“你难道曾经给过？说的好象你以前给过似的，小月你见过吗？”两个青衣少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微笑着说着。

“要不你人留下，陪我们喝酒，就当酒钱喽。”

“我跑吧。”说完楚凡就象见了鬼似的，话还没说完人已到楼下了。

没看清他怎么下去的，但他却是实实在在已经在楼下了。

“胆小鬼，下次再来不让他上楼，呵呵。”身后传来两位少女阵阵铃声般的笑声，能笑醉无数痴心汉。

其实不是楚凡不给银两，是因为他今天身上真的没有，早上已经把身上的银两给了他人。

人是刘婆婆与她的八岁孙女小雪。对于一双大眼睛的小雪，楚凡内心里是一直等同于自己一般，也许是身世跟自己一样吧，有时候楚凡也只能这样的宽慰自己。

山中诗客说

很久没动笔了！懒了，笔也锈了，只是一时兴起！

第二章 孤儿无泪

孤儿，两个字。

深深地烙印在楚凡的内心，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叫楚凡还是叫胡凡。

十三年前的胡家，清城的江湖大家，财产富敌一方，珍藏美酒无数。

胡家门客众多，只为那一口美酒。

可是就是那一夜，一切都没了。五个蒙面人，柳叶刀、花棍、拂尘、龙凤扇、蛇头杖，五种兵器，搅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只为了江湖流传的清影图，都说是一张藏宝图。但图的背后有什么，无人知道。

本来就是孤儿的他，那一刻又一次在又一个夜晚成了孤儿！

楚凡五岁的那一年，他第一次成为孤儿的那个夜晚，那时他的记忆中自己叫楚凡。

清城城外一个破庙。

庙外寒风瑟瑟夹着些许雪花，地都冻裂了缝。

庙内一群逃荒的人，面黄肌瘦，瑟瑟发抖的围靠在一起。残墙边的老头瘦骨嶙峋的胸脯犹如一条一条的百叶窗，已经很久没动了，显然已没办法陪大家挨过这个冬天。

本想着第二天可以进城寻顿饱饭的，可是天亮时刻，他醒来后只觉的身前身后冰冷冰冷，片刻之后才知道身前身后的爹娘已没了气息，却依旧紧紧的把他相拥在怀里。

他想哭没有力气也就没有泪，只是愣愣的抓着他爹娘冰冷的双手。

后来大家都走了，也有人要带他一起走，他说我不走，要等爹娘醒来一起走！

风依旧很大，但雪却停了，就如他的心一样，想哭没有泪！

从那以后他成了流浪孩，直到遇到了年过四荀的胡子豪和岚雪儿夫妇。

胡家家大业大，可是唯一没有的就是子女，但胡子豪怎么都不肯再娶，岚雪儿也劝过他，可是他说他这辈子只要岚雪儿。

然后楚凡就成了他们的孩子，改名胡凡。他们倾其所有，练就了楚凡一身的傲骨，唯独没改变的就是那股幽怨的神情！

本来美好的生活，慢慢的淡化了失去爹娘的往事，可再一次的变故一切又都重来了一遍。

那夜风寒刺骨，胡家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雪儿，你带着凡儿快走，今夜我怕是走不了了。”胡子豪握着剑的手已经微微开始发抖了，身上的白袍已不完整，伴随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最要命的一条半尺长的狰狞刀伤，几乎贯穿了整个小腹，滚烫鲜血似乎也欲狂喷而出！

手中剑是好剑，通体透明，切钢断玉，剑身的龙影已染成血色，一滴滴滴落到地，变成一朵朵刺眼的剑花！

“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岚雪儿站在胡子豪身后，泪流满面。

“你们不把东西交出来谁都别想走。”手握龙凤扇，浓眉之下空洞洞的眼神的蒙面人，冷冷的说到。

“东西对你们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就是给你们，你们能安心的拿着吗？”胡子豪吐了口含在嘴里的血说到。

“这个，你无须关心，总之交出来也许我们可以留你一命。”

在五个蒙面人的眼里胡子豪已经是个死人了，即使他交出了东西。

胡子豪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的心里还有他人，即使他死，他也希望他们可以活着。

开始的时候他内心也曾左右过，可几个蒙面人肆杀无度的作为，他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雪儿，走吧。带着凡儿一起走，他是无辜的。”胡子豪转过身贴着岚雪儿的耳边轻声说到，气息已经不均匀了，身上的伤痕以及快染成“红袍”的白饱已经可以感觉到一切都快将结束了。

岚雪儿静静的倒退着往身后的屋子走去，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也和他一起倒退而来的胡子豪的背影。眼泪顺着脸颊缓缓的流入嘴角，咬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开口。

进了屋，胡子豪站在门外，挡在了门口，背着手把门也一起拉上了。蒙面人想要动手，但看着胡子豪似死如归的眼神突然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寒意，就停留在胡子豪前方一丈之处，一时间谁也没有动。

“凡儿，你过来。”堂屋深处岚雪儿看着楚凡的眼神，宛然与刚才决然不同，此刻就像充盈的湖水似的，慢慢地波动着，闪若光，终了，一股泪水依然簌簌地溢出了她的眼睛，说话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

楚凡从岚雪儿进屋的那一刻之前，都一直趴在窗户边上的缝隙间看着屋外发生的一切，他没有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那胡子豪身上的一道道伤痕，就如同刻在他身上一样，淡淡的嘴唇已经咬出深深的血痕，身上不自然的抖动，紧紧握着双拳，是愤怒是悲痛，还是……

岚雪儿用力的推开了房屋右侧的书柜，在石壁上按了几下，一个只容一人进入的口子显露了出来，此刻楚凡才知道屋里原来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凡儿，你进去，我不叫你出来，你不要出来！记住了吗？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岚雪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看了看面无血色的楚凡，贴着耳边说道，“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我跟你爹都不在了，你也不要为我们报仇，好好的活着就好，知道吗？”

“还有，你把这个带上。”岚雪儿解下了身上配带的玉佩挂在了楚凡的脖子上，“你出来后如果我们都不在了，你就拿着石屋里面那个包袱，然后去找湘音山晓呤寺的无常住持。”

楚凡没有说话，只是两眼含泪静静的看着岚雪儿。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记住，不要想着为我们报仇，只要好好活着。”话音未落，楚凡已被推入小洞，只听石头滑动的声音响起，随后所有的光线都暗了下来。

那一刻他没有害怕黑暗，内心里却有无尽的怒火，如果心中怒火可以燃烧，那这火足够烧掉一座城，但他知道自己还太小，啥都做不了。

屋外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又一拔刀光剑影，胡子豪手上的剑已经不在手上了，只为了挡住这个门，他本以为可以挡住敌人一阵，让母子俩从后窗逃离一段路程，可是他知道这时间太短了，但他已经尽力了。

“子豪，你说过的，我们不离不弃，所以我不走，今生如此，来世依旧。”岚雪儿推开了房门，手里拿着一张羊皮卷，一双朦胧的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胡子豪。不经意眨了几下眼睛，这个眼神只有胡子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好，来世我一定去找你，你也要记得来找我！不离不弃。”胡子豪说着把岚雪儿揽在了身边。两只像沉在水潭之下黑宝石一样的眸子，闪着楚楚的光，温柔多情的着着岚雪儿，似乎都忘记了身边的危险。

身后的屋子燃起了火焰，岚雪儿手上的羊皮卷也一并扔进了大火里。

“你们谁也拿不走，哈哈哈……”胡子豪与岚雪儿身前最后的一句话。

……

楚凡自己也不知道在洞里爬了多久。

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只有身上磕碰带来的阵阵痛感。带血的衣裤黏在身上，几时干了而后又黏上！

等到他看到久违的光线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成潇潇布条了，唯独背上的羊皮包袱一点没有破损。

洞外狂风暴雨，冷，但冷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离开才是。

冒着暴雨一路狂奔，豹子般的身影在丛林间穿行。脸上是雨是泪，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几年来胡家给他带来的一切……

……

每每想起这些，楚凡幽怨的眼神总是湿润的。

想起了街头的雪儿，他就更加的幽怨，只因心底深处那扶养他长大的娘亲岚雪儿。

“我是不是应该把她送去，虽然那里没有繁华的街市，但那里可以有家的感觉，也有可托付的人。”

楚凡再一次在内心里问了自己这个问题，加上这回有五回了。

他也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决然一点？只因他自己清楚不久的将来那里也将不安全！

他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走在街道上。

街道两边多的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的小商贩。

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驻足观赏西湖景色的……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东边一直延伸，可看到洛城数一数二的白虎帮所在的威震江湖的华西楼。西边的尽头则是临阳古刹，多少求财求福求情求子的人来人往之处，香火常年不断，烟雾缭绕。

“我是不是真的好久没回去了？”楚云抬头望了一眼街尽头再入深处的深山，一句莫名的感叹，弄得路过之人纷纷驻足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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