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恶魔少爷,我并不恨你》——黔雨》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魇麟》:序章 欲界.无声鸟。
序章 欲界.无声鸟
打开了一扇门,敲响了一口钟;扑闪的烛火是欲坠的臼齿,缥缈的青烟似浓稠的年华。古佛手心里挣扎,尘埃落定,我还找不回家。
又一次换了发,青丝灰白扭转如霞,两鬓等到了斑白,冬日的风,吹着,吹落,吹散了复杂。
我可以把心给它。它会要吗?无论天空多大,总飞不出去任它压轧。灰色的天。高翔的鹰,被飞蹿的流言射下,摔成了戈壁的黄沙。又一次见到了沧桑的栅栏,扭扭曲曲排成字,叫我可否赠心与它,任它蹂促么。
即使竹门再小再小,总穿不不过去任它拍打。
依旧是凌乱的年华。凋残的阴霾是它么。
依旧是如丝的年华,交错纵杂如一条麻。成结的粗糙,是它么。
秋日的风,吹着,吹落,吹痛了枯芽。
把我埋葬在天空下。
前传
【1】
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你会来到一个地方。那里有神秘的神,他们流出的眼泪是滚滚的岩浆,他们心脏是一朵朵深血色的六瓣莲花,象征着人世间的六欲,大地上燃起着青绿色的火焰,他们会跪在一条大蟒的头下虔诚的祈祷“无上的欲神啊……”
曾经,那里也有过凡人,凡人尊称他们欲神,称那个神秘的地方为——欲界。
九炎.穹飏。这是他的名字。
他生活在一个肮脏的世界。在这里没有白日,是永久亦无尽的黑夜。可幸的是,可以凭借战火照出一丝一缕的红光,仅如此,然而,却是深沉的没有一丝生气。
看到的人永远都贪恋魔性的面具。也包括了他。他无数次的将魔的面具扣上了脸,轻轻擦拭他黑色的散着血的臭味的玄铁戟,沉重的踏遍了整个欲界。每每他提戟而战的时候,就能听到期待已久的凄惨叫声,他享受着整个过程,因为他需要它,需要它充实他的寂寞。
他踏在无声鸟的背上,它是一只没有舌头的大鸟,叫不出任何的声音,也只有它才是这里唯一活着的生物。轻抚它的翅膀就能听到它沉闷的振翅声,响彻整个欲界,如此,他便听到了活着的气息。他渴望的伸手抓住了它,总会轻松的笑一笑,张开手的时候总会和预测的一样,手里是空的,仅仅能感到风的掠过。
整整打了一个世纪,早已累了。每天就坐在这“长寂岩”上,一个人沉默一整天。接着又是一天,不休不止。长寂岩,长久的寂寞。他想,整个欲界的石头都可以称得上长寂了吧。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坐在这里了。
血红色泛着光的眼睛,漆黑一片的欲袍,这是权利与荣耀的象征。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欲界主神,剩下的神都会尊称他一声九炎殿煞。煞,不就是鬼么。神会恐惧我的气息,身为欲界六殿首领的他被他们奉为煞。
这里的唯一生物就是无声鸟,它会永久的陪他度日。他会每天骑在它的背上,然后再俯视下面的炼狱,会有少许的自由。
所有的神都板着一张魔的脸,而他,反而会回他们一个浅浅的同是魔的笑。
这里,他唯一信任的神只有邝邬。他是一个秃废的神,和我拥有一样的神姓氏,“九炎”,却和他拥有不同的命运。
那一年,神历五月十九。
他骑着无声鸟单枪匹马闯入了战争的栖息地。在然烧的战火中,他迷失了方向,之后就不知不觉的踏入了一处隐秘的洞穴。
那里是黑如稠墨的地方,洞口牵强的盛开着几朵血色的莲花。他起手摸向了我的胸口,他很惊奇,这朵血莲竟然与自己的心脏长得一个模样!
他在手心中燃起了一团火,本想着仔细的看看,却在莲中隐隐看到了一个蜷缩着发抖的光着身子的人。伸手碰了碰,那个人却出奇的生长了起来,逐渐地撑破了莲心。莲花深红色的花瓣开始脱落,他却静静地躺在那里。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觉得有些许的不悦,于是他抬起了一只脚无情的踩着他的头,并把戟指向了他,他问他,说:“你这下贱的神,是如何被困在这里的?”他眼闭着,嘴唇和双手甚至,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忽然看见了他身上多处陈旧的伤疤,他很清楚,那是用缠满荆棘刺的鞭子抽打出来的伤。当然清楚,因为他曾经亦用过同样的方式教训过数不清的神。
他救了那个颓废的神。
可并没有同情过他,而是在那个神身上肆意妄为,放纵着他的魔性。因为任何神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就得做一个战利品,这是欲界对欲神的规矩,同样的,也是命运对他的规矩。他把烧的火红火红的铁锁链插进了他的锁骨,然后一圈一圈的绕在了他裸露的肌肤上,只留下了一个头颅暴露在空气中。
那可是同戟一样材质的玄铁索,完完全全能保证烈火不息。
每天早上,都会去那个山洞一次,看着散发着被烧焦的恶臭的他,然后问他许多许多的话。不知他是谁,总之他懂的很多很多,仿佛可以洞晓一切。
他信任他,信了他所有的谎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得知他是阿修罗界的人。
又一次去那个山洞的时候,就问他,说:“你到底是谁?”而他,便保持着沉默。他讨厌沉默,同样的讨厌爱沉默的人,因为他会让自己的寂寞变得显而易见。提戟指着他,发怒说:“你是我救回来的,是我给了你这可怜的神重生的机会!”
那个神又沉默不言。
他想,我会把他杀死,然后抛进欲池里任欲池的血侵蚀他的身体。就像那些战败的神一般。
可他却奇迹般的放过了他,一次一次的忍耐他,因为只有他才能陪自己说说话。
他在那个神那里听说了许多凡间的事。
那些可怜的凡人,会把他们尊为神,往往会以为神是命运的主导者,却不会知道其实是命运主导着神。你我都是命运抛弃的垃圾,也许还会有人捡起你,临幸于你,也许你会被大风无情的卷刮,丝毫不剩。他想。
又听说了凡间的树林和花草。
欲界是不会有这些的。有的只是花样不尽的刑具,然后会有神被架上刑具,接着便是惨叫和滚滚的浓烟。
这里的人都习惯戴着死亡的面具,踏上战马,永不停息的征服。胜了,就会被其它的神尊为上神。
邝邬问了他一个我从未想过的问题。
“你懂得轮回吗?”他静静地看着我,黑色的瞳仁像潭深黑色的水。
他摇了摇头,回答他说:“我不懂。能不能讲给我听?”
他闭着眼睛说:“亦死亦活,亦活亦死,亦轮回。”
轮回就是死去么?他告诉穹飏说,每个人都会进入轮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想想我活了四千年,死亡的感觉还可能记得清楚么?”
他又闭上了眼睛,发出了魔性的笑。而自己,却呆呆的,定在原地。
之后,他又坐在长寂岩上,无声鸟懒懒的趴在地上,它张开了宽大的翅膀罩着他。抚摸着它的脑袋,笑着问它,说:“你懂得轮回么?”它发出了一连串的低哼。
穹飏忽然仰头长笑。
如此看来,我真的是被岁月遗弃了。轮回离我远去,要这不死之身又有什么用。他想。
就是一个怪异的煞罢了!
曾问过邝邬,说:“在整个欲界,有谁懂得轮回?”他总是摇摇头不语。穹飏又问他,说:“那么会不会有和我不同的人?”他还是没有说任何的话,但这次却点了点头。之后,穹飏便走走停停,不时的回头看他,有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他邪魅的笑,就像是冥河彼岸绽开的那珠曼珠沙华。
就这样,在穹飏寂寞的内心深处,又埋下了一颗将会很快萌芽的种子。
经过多次的提问,邝邬终于告诉了他答案,他说:“她是欲界唯一的女神。”他告诉穹飏说,就只有这些,其实他知道,邝邬只是不想说罢了。
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在一年后。
神历七月二十一日,又一次迎来了战争。
战火纷飞,狼烟四起。巨大的旋风刮着,卷起了滚滚的浓烟。
穹飏还记得,那是有史以来他经历过的最大的一场战役,脚下踩着一片炼狱,地是红的,滚烫的,裂开了像老人皱纹那样的口子,空气中弥漫着永久不散的浓烟,夹杂着尸体烧焦的恶臭味。
他骑着他的无声鸟,盘旋在高空,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玄铁戟,直视着下面的战场。
黑色的欲袍被巨大的气浪冲击着,在空中跳着曼妙的舞步,时不时地,会有神鲜红的血溅在上面,然后再被战火烤干凝成一块块的。
神的嘶吼,仿佛演唱着一曲起伏不定的悲哀的歌。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地下的翻卷的烈焰,如一条条长长的火龙向我蹿来,巨大的火舌嚣张放肆的伸展着。可他并不想闪躲,却又想起了邝邬的话,他当时就那样盯着穹飏,他问,你懂得轮回吗?穹飏又何尝不想,只是死,真的那么容易么?
那一条条的火龙就这样无情的扑了过来,他的身体被烈焰包裹着,它不停的蔓延,无声鸟的翅膀上的羽毛也也燃烧了起来……
他和无声鸟一同跌入了一个深深的山谷。那里暗无天日,他和无声鸟就依靠着手心燃起的那团火焰前行。直到走到了最深处的时候,停了下来,伸手按住了无声鸟的脑袋。
突然一个身影在那最黑暗寂寥的地方绽放着柔和艳丽的光芒,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看着她,他第一次安心的扔掉了他的玄铁戟。这一切悄无声息,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她的身后,无声鸟就轻轻的跟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她拿着一支笔在一张纸上东抹西抹。曾经就听邝邬说过,那叫做画,它可以把万物的光辉记载下来,永远不会被人忘却。
穹飏从后面轻轻的走近她,看着她曼妙的背影,看着她提笔一笔一笔的绘着。那副画他记忆尤新,那上面画着的,正是脚下踩着的这片炼狱,整个欲界。那里四周被黑夜和烈火包围,布满了奇异的密密麻麻的人影,黑的像是从地底裂缝溢出来的碳渣,根本看不清脸。
快走到她身后时,她的手突然停了,笔落在空中,就那样静静的。穹飏连忙止住了脚步,向后招了招手,阻挡了无声鸟的脚步。他以为我打扰了她。
片刻的静默后,她的手又动了起来,这一次非常的干脆,仿佛要画上去的东西已经刻在了心口。第一笔,画出的曲线是女人温婉的侧脸,眉眼低垂,神色静谧,令他想起了那潭静躺着的欲池的血水。她又一次勾出了一段更密更黑的曲线,那应该是女人齐腰的长发,一缕一缕的打着卷,像是簇拥的血池水花把她恬静的面孔捧在中央。
当她停下笔笑着的时候,穹飏正看着那眼前画着的漂亮女人。这女人的美,美的一点也不张扬,令穹飏心驰神往的融入她的世界。
穹飏看的呆住了。她侧脸笑着,像一潭温柔的水。他问她:“这最后加上去的是你么?”她忽然一颤,笔掉在了脚下,墨溅在了她的裙摆上。显然她先前并不知道穹飏的存在,可能穹飏吓到了她。
她一转身,看到了穹飏血红色的眼睛和一身漆黑的欲袍时跪倒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地面,轻轻的呼了一声,九炎殿煞。
穹飏的眼睛依旧停留在她被溅湿的裙摆上,于是他慢慢蹲了下来,用他的法力擦去了污渍,一边放低声音说,怎么,你哑巴了么?她依然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他的话。
穹飏是一个没有耐心的神,他完全忍受不了沉默。于是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行挑起她的头,让她的眼睛与自己直视。
对。
他就这样看着她,任她静静地直视着他,说出了那句任穹飏,任欲界诸神都吃惊的话,“你这样看着我,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么?”
这句话却让他语塞。穹飏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他会被一个卑微的神说到无语。为了捍卫他上神的尊严,他冲她吼,“你,你是第一个如此与我说话的神。”“第一个……”“第一个……”他多次的如此重复。
穹飏同时有了两种感受:愤怒,与极度的欢喜。穹飏无法承认,他会在黑暗中度过一生,她的出现,为他深黑无际的心海映出了一丝微弱的可怜的光。
他看着她,终于笑出了声。四千年生涯中的第一次笑,是发自内心的呐喊与呼啸,在他心海中翻着又宽又高的红色巨浪。
她同样回了穹飏一个笑,让他狂欢的脸又变得阴沉迷蒙。
那笑,竟与邝邬一般,是同样像极了黄泉中唯一的曼珠沙华的笑,仿佛百花争艳中最艳的那一朵。穹飏对她低喝:“该死!你又让我想起了那个下贱的阿修罗界人。”
她依旧保持着那样的笑容,可穹飏当时不知道,那种笑是一种难以揣摩的意义。
穹飏又重新拿起了我的玄铁戟,把它紧紧握在手中。站了起来,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回答穹飏说,她叫妘瑶。
一个很美的名字。
穹飏不知为何沉默了很久,她也陪他站在那里。在沉默结束的那一瞬间,穹飏终于高傲地说出了那句思索了很久的话,“做我的女人吧。我赐你神姬氏的封号。”
她没有说话。
神姬氏。
一个象征着上神的威严的称号。就如同穹飏的九炎殿煞那样。
她迟疑了,片刻之后,她说:“您能放了我的哥哥么?”
穹飏当时很不解,对她说,“我绝不会抓住任何的神,就算如此,他们也早被欲池的血水侵蚀完了,不剩一丝一毫。”可她却摇摇头,说,不,他没死。穹飏觉得她是在质疑,于是说,“你在质疑一个上神。就不怕得到惩罚么?”她的语气很平,声音很静,“我的哥哥就关在那个山洞里,她叫九炎.邝邬。”她用尖尖的修长的手指指着前方。
穹飏当时心头一怔。
是的,她的全名,九炎.妘瑶。是和穹飏,和邝邬同样的神姓氏。
她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提到了朝河,那个在千年前不可一世的欲界主神,万挞.朝河.格摩。也包括了九炎.穹飏。
“记忆中的欲界,是一切光亮的源头,没有无尽的黑夜,只有永久的白昼。还有穹飏的无声鸟刚生下的几个雏。
万挞.朝河.格摩。伟大而高贵的欲界主神,那时候九炎.穹飏效忠于他。
九炎.穹飏与他,几乎是同时获得那个消息的:神圣的佛牙,是一切轮回的开始,佛光普照,万载不息的光辉……
传说中佛牙,就是释迦牟尼遗体火化后留下的唯一一颗烈火炼不化的牙齿,传说它受佛法普照,拥有无上的神力,神拥有它,就会长生。
那时候的欲神是会死的,最久的也只活五百年。而九炎.穹飏穹飏,四百五十岁,虽然头发依旧是黑的,到却到了垂暮的年纪。
九炎.穹飏和他对佛牙的争夺,就引发了欲界的第一场战役,也造就了这片永久的炼狱的开端。
当时山崩地裂,大股的岩浆流奔涌而出,大地变成了火红色,从此后暗无天日。九炎.穹飏的无声鸟刚生下的几个雏,也就在那场战役中死去了。
最后的结果是,朝河战败,按照约定,他将接受佛牙的洗礼,永远的堕入轮回。而那颗佛牙,留给了最后的胜者。也就是他,而今的六殿首领,九炎.穹飏。
他曾经回忆说:
“以后的日子,朝河没了,仿佛整个欲界就只剩我一个神。于是我一日接一日的征服,拉开了这片炼狱的帷幕。
我挥戟劈开了一座石山,掉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我给它起名‘长寂’。
由于对朝河的愧疚,我强行打开了欲界与阿修罗界的通道,寻出了最出色的阿修罗男女。我希望他能脱离轮回的束缚,在这一对出色的阿修罗男女的身上诞生。因为只有阿修罗界人才与他欲神的戾气相配,如此他才不至于成为死胎。
我不知道他为何没有转世,可那天我又见到了他。他化成了传说中的混沌欲体。他对我说,有神犯了错,他将会受到惩罚。
那时候,我根本不懂邝邬所说的轮回。堕入轮回的神是不可以转世投胎的。
可能,邝邬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在那个洞口的血莲中,才会成了我永远的奴隶。”
这片炼狱的开始。欲神的眼泪,才是根本。
欲神本是不会流泪的。
他记得那个时候,神的瞳仁是金黄色的,像落日花那样的金黄。
神第一次落泪,还是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无法忍受战火的焚烧。然而,落下的泪却成了滚滚的岩浆。
这些岩浆泪顺着脸颊的凸显处滑下来流成交织连绵的曲线,流经之处,地上燃起了烈焰。
那是一种永远熄不灭的火,多年来穹飏用尽了方法也无法克制火焰蔓延。
许多年前的欲界,也是有凡人生存的,欲神与凡人共处。但当岩浆泪布满整个大地,凡人不是欲神,他们没有欲体,多数是被岩浆泪烧成了灰烬。
自那以后,相继出现了许多火红色瞳孔的神,就这样不断的,神的瞳孔变成了火红色,直至现在欲界已经很少见到金黄色瞳孔的神了。
诸神深信,这是自应君而来的诅咒,是所谓的天谴。
应君。浑身黑紫色,身长数百米,瞳仁中泛滥着深绿色的火光,一条惊天憾地的巨蟒,鳞片比脸还大,永远的缠绕在重山的顶峰。重山是两座山的合称,一座火山,一座冰山,坐落在欲界的西北境。
火山的火焰长年不熄,冰山的冰雪长年不融,两山相邻,由于离得很近,看起来像叠在一起的一个山,故称。中间分出了一条裂缝,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夹道,诸神起名“重山冰火道”。
冰火道的尽头,是不可亵渎的神圣秘境,欲神们都清楚。
“欲神祠”就在那里,那里是所有欲念的源头,而应君被称为“欲念的使者”。
穹飏几乎每天都会去那里一次。前去寻找曦夙,那个男孩,是六欲之中最小的,仅仅只有三百岁,却拥有极少出现的金黄色瞳孔的神。
在无尽的黑夜中,穹飏常常看到他独自跪倒在应君的眼睛下虔诚的祈祷:“轮回的大门在欲界的顶空敞开,神的一切还会再来……”。然后他起身又跪倒在穹飏面前,双手伏地,轻声说,“首领,可以停止您的征服么?”
在穹飏的记忆中,曦夙曾说过很多这样的话,很多很多,总之已经记不清了。
到底要停止么?穹飏开始迷茫了。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征服,这到底有何意义?难道真的是他喜欢么?那为什么还会感到寂寞呢。
这些问题穹飏想了很久很久,直至现在,他依旧会坐在长寂岩上反复思索。每当这个时候,曦夙都会坐在他身边,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落日花,静静地等待穹飏的答复。
穹飏发现他的目光时常落在他胸前的佛牙上,一脸的渴望。曦夙清楚佛牙的神力,它可以普度欲界生灵。他想,如果他向我开口索要,我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可他没有说任何话,而是把头转向了一边。
曦夙每说一句话,总会提前想很久很久,直到把那句稍有成形的话用心打磨的完美无缺,没有丝毫污渍的时候才会说出来。
穹飏很喜欢他这种特别的性格,不像对邝邬那样。
穹飏站在山洞的洞口,看着和外面一样漆黑的洞内,一根烧的火红的铁链堆在地上,散着火光的铁链,像岩浆泪流成的曲线。
邝邬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他裸露着身子,强有力的臂膀上是火链灼伤的黑色疤痕,离这么远,穹飏却隐隐能闻到肌肤被烧焦的恶臭。
他到穹飏身边时,突然止住,一双眼睛冷然的盯着他,有淡淡的凄凉与怨恨交织成的网覆在瞳仁上,“你,你这个魔……”穹飏不作声,他又说,“不知你又会用怎样残忍的手段来对付我的妹妹呢,你是魔……魔……”。
是穹飏放了邝邬,作为妘瑶做我神姬氏的条件。
呵……穹飏想,“他说得没错,我是魔。我常常将魔的面具扣在脸上,以神的名义支撑着那张狰狞的脸,生怕它一不小心会脱落,摔的稀碎,惨不忍睹。”
是一张魔的脸,背负着神的威严,凸显出长而尖的肮脏的牙齿。
是魔。是魔!
即如此,可穹飏却仍然想为这张脸辩解,“我可能没有完全的入魔。魔不会爱,可我觉得我还是很爱她的。我想我会令她活的快乐,不敢憧憬以后,至少现在我还做得到。”
爱。这种说法还是来自凡人。
在很久以前,欲界还是有凡人生活的时候,穹飏看到他们整天坐在一起,笑声不休。男人说,爱是尽自己的一切去保护爱人,哪怕付出生命。而女人说,爱是能够幸福,和爱人在一起,能做到长久不离。
爱?是这样么?
很难懂。它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永远揭不开,比应君的眼睛还更难看透。
穹飏觉得他至少可以做到其中之一。
邝邬就如此,怔怔地看着他,“那你的征服可以停止么?”
穹飏募的一怔,茫然,内心纠结,在不断的犹豫。
那个问题,和曦夙一样的问题,穹飏至今为止还未想通。他为何征服?难道……邝邬说,“停止吧,欲界的光明还会重现。”穹飏皱起了眉头,食指按着眉心,仿佛那里被火灼烧似的痛。
邝邬轻轻拿开了他的手,双指在他胸前的佛牙上反复的摩挲,然后他听见邝邬口中轻轻的呢喃,“神圣的佛牙照出了你心中欲念的根源,将它放大到无止境。这将带于你轮回的结果……欲念来自心中,欲神心莲开始萎落,花心已经重现,请你停止你的征服……”
穹飏突然感觉到了心跳。
不!不是心跳!他根本没有心,长在那里的是一朵血红色的莲花,不同于凡人的心。
“你是否感觉到了寂寞。”邝邬说,“停止吧……光明还会重现……”穹飏说:“就算是我停止了征服,这片炼狱也是无法停止的,这是天谴。”
邝邬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抬头望向了重山。
之后他又闭起了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弯腰,嘴里念叨着奇怪的咒语。
穹飏望着他,“这是什么奇怪的动作?”“难不成是来自阿修罗界的么?”
他微微睁开了双眼,含着哀怨,说:“来自我界的仪式……向阿修罗王的祈祷……”
穹飏不屑的一笑。
阿修罗王么?能比得过天谴么?
呵……
“欲神啊,我被天谴束缚着,无法生还…………”
【2】
那个梦依旧在心中的那个幽暗的角落里沉睡,四千年,隐隐感觉得到,如果有丝毫的光亮,它便会借机苏醒。
四千年前的穹飏,也曾是一个可悲的凡人。
那个时候他常做梦,做一个重复了很多次的噩梦。
在欲界的顶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腾起黑色的雾气,硕大无比的齿轮将它翻搅着,形成一股一股的,附在周身。
梦中他成了一个傀儡,如断线的木偶般不听使唤,一步步踏进了漩涡,然后被齿轮搅碎了他的身体。
是痛!
那真的是真真切切的痛,在身体各个部位开始蔓延。
他被剧痛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里是一片火海,翻腾着火红色的炽热的巨浪。火浪中又出现了许多陌生的身影,他们凄厉的发出尖锐的叫声,然后被火烧成了灰,弥漫在空中。
火焰熄了,穹飏又看到了另一个他。他在空旷中抚摸着一张模糊不清的变了形的脸,将额头贴在上面,他的眼眶不知为何深陷、腐烂,低低的抽泣着,而无一滴泪。看的穹飏好痛苦,他的痛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梦。
在比漫长还要漫长的岁月中,被扔,被摔,直至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一次开始漫长的沉睡,化成了颅腔中永远无法触及的一个死角。
最先揭开它的还是穹飏的师父,穹飏说:“他告诉我,那样的梦象征着我的成长,我将成为一个高贵的欲神。”
当时的穹飏,很难看透他师父的眼神,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它不知隐藏着多少的奥秘。
他教给了穹飏“七灵咒”。然后严肃的看着他,对他说:“这会放大你的欲望,你只可用它保命,切莫乱用。”穹飏只是懵懂的点头,完全没有理会,直到他拿到佛牙的那一日,才深刻的体会到,那是多么震撼的力量,如果没有佛牙,他可能会陷入癫狂,直至成为一个彻底的魔。
穹飏也曾将这个梦告诉过妘瑶。
那个时候,她又在画着什么,穹飏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柔美的脸部轮廓形成的曲线,笑着在纸上画出了另外一张脸。直至那张模糊的脸逐渐成形的时候,她又望着穹飏笑着。
那张画上的脸正是他,他一脸的忧郁。
她的笑容淡了,说,“你怎么不会笑一笑呢?”她又低头画着。穹飏叹气说:“三千多年没有笑过,已经不会了。”只能无奈的摇头,摇着摇着,愈加地忧郁了。
她低下头,莫名其妙的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他沉默片刻,对她说:“帮我画一副吧。”
她停了一下,看的那个着他问,“什么?”
穹飏闭上了眼睛回忆着。
自从成了欲神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任何的梦了,但那个场景却依然清晰,他淡淡的说道:“梦。画梦。”然后他继续说,“那里是无尽的火原,烈焰焚烧着数以千计的欲神,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但却瞎了眼的欲神,他双手捧着一张变形的脸……”
《九千梦欲图》,欲界第一副长达数十米的画,在那一刻诞生了。
穹飏将它贴在了支撑“欲神祠”六殿的柱子上,于是,就成了六欲的象征。
“心静自然乐,好好的享受安静吧。”这是布煜常对他说的话。
布煜与他同为六欲,他的杀戮却比穹飏要少得多。因此他无法形成与穹飏同样的戾气,他的胸膛里是一朵红的妖艳的雪莲,而穹飏拥有的唯一的一朵欲神心莲已经开始变暗,真怕有那么一天它会彻底的变成黑色,堕入黑暗无光的胸膛,化为里面的雾气,再也无法寻找。
布煜偶尔几次问了穹飏同样的问题,“你的心会静么?”
穹飏平静的看着他说:“你和我本来就没有心。”他摸着胸口,“又怎么会静呢?”
邝邬哑口无声,沉静的盯着他看,眼神中充满哀怨,他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可这画上的欲神有心……我看见了,他们是活着的。他们在张口呼救,他们好像很珍惜仅有的生命……”在那之间,岩浆泪从他的眼角滑落,绽开了一朵炽热的火花。“你看见了吗……”他双手颤抖的伸向了那张《九千梦欲图》。
他的手触到画上,刹那间,真的如他所说,穹飏好像看见画上的欲神活了,凄厉的叫着,惨白的火焰从地底腾起,瞬间铺展开去。他们的肌肤干枯,萎缩,化成焦炭,被袭卷而来的飓风撕裂成灰烬。
那个梦到过很多次的噩梦又被惊醒。
那个时候,穹飏四周的一切仿佛在一丝一缕的化成火海中的青烟,被风抽空。邝邬没了,妘瑶没了,曦夙没了,布煜没了,诸神都没了,不知不觉,这个欲界仿佛只剩下穹飏一个欲神,一片混沌,死亡一般的寂静,静的只能听见顿重的喘息声,胸口像被粘稠的液体塞住,快要窒息。那个瞎眼的欲神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双手捧着那张脸,岩浆泪从眼眶滚落,打在地上。四周燃起了烈焰,而他依旧那样跪着,腰弯的低低的,呆呆的,忧郁的盯着那张脸,在火势变大的时候,他也被烧成了灰烬。
那张脸诡异而凄楚的叫喊着,“……快了……穹飏……死了……快死了……”
他的声音仿佛谷中回声般一次次的嗡嗡作响,一次次的挑逗着穹飏脑海里那个万丈深渊中埋的深深的魔种。
穹飏感到无助,开始癫狂,大喊道:“不!不!神不会死!不会死!”
他发狂似的叫着,直至在幻境消失的那一刻,他猛的捏住了布煜的脖子,将他提悬在空中,然后冲他吼道:“神不会死!告诉你,欲神不是那些凡人,我们有强大的欲体,我们欲神是永恒的。我,欲界六殿首领,九炎.穹飏,永远不死!”
他直勾勾的看着穹飏,由于被他捏着,一双眼睛睁的很大,几乎要掉出来。半晌后,他含含糊糊,一字一句的说:“万物皆有死,你我都逃不出轮回。”
穹飏感到疑惑,于是放开了他,又问,“什么是轮回?他很强么?”
他缓缓的喘了几口气,有点惆怅,说:“天道,人道,阿修罗道,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这便是轮回,是万物生存的规律,凡人有轮回,神亦有轮回,逃不掉的。”
穹飏轻轻的合上了眼睛,即使面对轮回有百般的无奈,仿佛大地上燃起的岩浆泪,上天只给了他创造它的权利,却未曾将毁灭它的权利给予他。
为何这世上会有轮回?为何无法逃脱?
“既然六道轮回,那你说,我属于哪一道?”穹飏问他。这虚无缥缈的说法又叫他如何相信。
“天道。”他转向了那副画,说:“这便是你的轮回,请您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千万要记得不能忘记了这幅画,不要忘记您的轮回。”
穹飏一笑,“这些没有任何人看到过的虚无,叫我如何相信,既然你说这是我的轮回,那你知道我究竟看到了什么吗?”
他摇头,说:“这是您的轮回,我自然无法看到。”
“是么?”穹飏不屑的一笑。
“窥探别人的轮回,是会受到天谴的。”
天谴。早就已经习惯了。满地的岩浆泪,不就是天谴么?他已经被天谴束缚了千年。
“要怎样才能看见别人的轮回?”
邝邬顿了一顿,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什么要窥探别人的轮回?”
“这上面是什么,只有我知道。没有任何的神能体会到那种感觉。那个梦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我被困在里面,我的欲神心莲开始颤抖,我突然很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可那是不可能的,那里是一个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空地,我根本无法逃出那里,只好谨慎的站着,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就像万千条蛇缠在身上,在不断的收缩,他们要把我彻底的逼疯。”穹飏颤颤巍巍的说。
他募地抓住了布煜的肩膀,说:“告诉我,要怎样才能看到别人的轮回?我要看别人的轮回,一定要…………”
邝邬一点一点的向他靠近,看着他的眼睛,邪魅的笑着,说:“是恐惧么?看来你也会恐惧啊……”他止住了步子,却伸手摸向了穹飏胸前的那颗佛牙,不断的摩挲着,邪魅的笑容不停,他说:“佛牙的神力让你超出了轮回。快了……你会成为一个彻底的魔,不!你就是一个魔。从此,这个欲界将不再会有你九炎.穹飏,那个高高在上的欲神是我虞.布煜。”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穹飏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可是还是太迟,他已经拽下了佛牙。
穹飏愤怒的打向他,可却打到了他身后的柱子上,他就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股股的风擦过穹飏的拳头。
穹飏慢慢的抬头望向了天空,欲界的天空总是一片漆黑,像任何风都吹不开的浓雾。
这样的一个地方,连风都无法逃脱,它是永恒的,就是这样的无边无际的一个深渊,却让布煜给逃了,连神都无法看清他的行踪,他就像一个偶然出现的幻觉,只会在脑中闪过一瞬。
也可能他不曾存在于这个世上,但,穹飏想,胸前的那颗挂了很久的佛牙却真的消失了。
突然,耳边传来空旷的声音:“据我所知,冥界的忘川河里封存着一面神盾,是用千年桃木制成,内附桃妖魅色之灵,分内阴阳,外八卦,中四象,可通晓过去未来,洞察天机。如果你真的想看别人轮回的话,可以前去试一试。”
那句话虽然听的清楚,但穹飏并没有留意它,而是盯着“欲神祠”的那根柱子发呆。他的拳头依然停留在上,并没有收回,柱子上裂开了几条密密的裂痕。
只是裂开了几条裂痕。他应该能打碎这根柱子的,可能整个“欲神祠”会摇摇欲坠,甚至可能坍塌,变成一堆废墟,但这些都不重要,而他的法力呢……
他捡起了一块被打落掉在脚下的石头,盯着锋利的边缘,犹豫了一会儿,将它对准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甩了过去。
石锋擦过之处,由鲜红的一点逐渐的拉长,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溢着红色液体的缝隙。一阵怪异的感觉直冲大脑,他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那颗石头滑落,又丝毫不差的掉回了原地,安静的沉睡,他静静的盯着它,失神了……
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突如其来。有人说,意外是一根长的不知究竟有多长的绳子,发生过的一切事情就是上面残存的斑驳的尘迹,该在那一处,就在那一处;该什么时候发生,就什么时候发生。虽然有时它也会扭曲,有时也会笔直,但一切早已确定,包括结局。
它就是这样,神秘的让人猜疑。就像穹飏不知布煜会抢走我的佛牙,不知他有什么样的目的。
【3】
布昱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他从这混沌的欲望之界蒸发了一般,他再也没有来过“欲神祠”,没有出现在欲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
他偷偷看着穹飏的所作所为。
穹飏突然变得警惕,他告诉妘瑶让她小心。同样的话,他也对曦夙说过。他笑的很天真,用他那金黄色的瞳孔盯着穹飏问:“为什么?”穹飏本想回答他,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其实他也很茫然,穹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是有些许的不安,尤其是在有了那种怪异感觉之后。
他开始有了和曦夙同样天真有愚蠢的做法:跪倒在应君巨大的头颅下,深深地俯下身子,沉沉的低下他的头,低低的弯下腰,虔诚的祈祷着“高贵而伟大的欲神,请把我拉出这诡异的阴霾……”
不知什么时候起,它成了穹飏的习惯。
他突然觉得它的神圣,虽然他也是很担心,被它拉出这片阴霾的瞬间,也会被它从高空摔下来,摔得破碎不堪。
那次,穹飏遇到了邝邬。他看着穹飏的时候,露出了他那独特的笑容,像极了黄泉中的那珠曼珠沙华。
只是那样的笑有似乎充满了讽刺!
他们一个一个都有着神秘的笑,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穹飏突然感觉到他是那样的渺小,像是被命运作弄,而后又被它抛弃的蝼蚁。
一切都变得那么恐怖!
一切,有都是那么阴险而自私!
他真的受够了。
突然觉得,坐在“长寂岩”上,紧紧的抱着玄铁戟,面对着幽静漆黑的天空,也许会是一种安慰。
妘瑶坐在他身边,默默地看着天空。穹飏偶尔会坐近她,轻轻的躺在她的腿上,静静地看着闭上眼睛,却依然抱着玄铁戟,抱的更紧,就像抓住了一棵能救性命的稻草。即使它细的像根随时可断的丝。
“你很喜欢这把戟吗?可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看呢。”妘瑶轻皱眉头问。
“不。”穹飏摇摇头,说:“你不知道它有着怎样的意义。它其实就是我的师父,上任主神焱虓。我的师父,打了一生,征服了一生,他希望自己死后也能如此。于是我就把它的遗体碾成粉沫,混合十八层地狱中的炎石玄铁锻造了这把戟。它是一把冥器,只斩灵魂,不伤肉体,被它所伤,完全不留伤口,却会被打入轮回,不得超生,又因为它周身燃着磷火,所以我叫它‘魈磷焰’。我将它封存了很久,直到朝河死后,我才拔起它,也开始了属于我的征服。我的佛牙没了,所以,我决不允许任何的神再夺走它。”他将怀中的玄铁戟抱的更紧了。
妘瑶每次听到这里,又会是一次沉沉的长叹。也许她是为穹飏而感到惋惜,但,也许,是别的什么呢……
无声鸟在他们的身后独自漫步,时常扬起脖子,却发不出丝毫地声音。
“布昱说,冥界的忘川河里有一面盾,我很想去看看。”
妘瑶摇了摇头。
“我真的很想去……”
虽然妘瑶不同意,但他还是去了。不知为何,冥界,忘川河,那里仿佛散发着一种令他难以抗拒的气味,极具诱惑,他对那里充满了渴望,一如对曾经的那颗佛牙一般。
穹飏先去找了邝邬,他告诉他说,应君是纯阴之体,带着它的眼睛,你就可以进入冥界。
带着期待与不安,那一个静的超乎寻常的夜里,他一个人站在应君身边,盯着它,直到夜色垂暮。
突然间狂风骤起,满地的碎石开始颤抖,被风刮得起伏跌宕。
应君身子下的土开始浮动,向着四处流去,它的鼻息变的深沉,吹的土纷纷扬扬。
应君在晚上是完全没有知觉的,天亮后就会变的浮躁不安,极为凶险。
所以他得抓紧时间动手。那时候真的很危险,如果应君提前苏醒,真没有十足的把握打败它。
见天色已晚,他拔出玄铁戟对准它的眼睛。在他刺下去的时候,应君巨大的头颅上的鳞片募地暴起,如插满了短剑的铁球。
一个拳头大小的青绿色肉球滚俊在地,流着白色的液体,犹如浓稠的黏液,混着泥土凝成了块。此刻应君又变得异常宁静,硕大的头颅慵懒的伏在土里,将土压出了一个大坑,四周的黑土又继续流着。那个青绿色拳头大的肉球、它的眼球,正孤零零的停在那里,任凭风吹着,白色的液体却依然流着,像贮存其中的是一个无尽的大海,被深深的白色染尽。
它只是在不易察觉的时候逐渐的缩小,像一条要逃进土壤的虫子。
穹飏赶忙伸手抓了过去,生怕它消失在土里。
那种液体诡异莫测,仿佛内含剧毒,在他手向它靠近的时候,突然有些眼花缭乱,觉得昏昏欲睡,挣扎了几下就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4】
一股浓浓的气息,似腐尸被数千万条虫子撕咬,散发出的浓重的恶臭,犹如一片暗潮向我一拥而至,吸上一口便使人头昏脑胀。
穹飏被这刺鼻的气味呛醒,隐隐觉得心莲在微微颤动,在胸腔中有一种撕裂的感觉杂乱的缠于一处。
睁开了眼睛后,他的眼前蓦然闪出的是一条永无止尽的路,一片寂静,跌宕起伏,又开满了黑红相间的花。有数以千计的人在那里游荡,他们的眼睛被空虚充实,却一刻不止的都在向着一个方向前行,没有任何的人会发出一丝的声音。比欲界的夜晚还静。
这里是地下九狱之一的黄泉。看来已经到了冥界。
那些人过了鬼门关,魂魄变成鬼,踏上了这条生命的不归路。
在黄泉路上还有很多孤魂野鬼,他们是那些阳寿未尽而非正常死亡的,他们即不能进入天道,也不能投胎,更不能到冥界,只能在黄泉路上游荡。
那些令他厌恶的彼岸花,曼珠沙华生长在三途河边,远远看去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和色彩。人的魂魄踏着彼岸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穹飏跟在他们身后,永不停歇的前行,走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来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忘川河。
血黄色的河水,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通过忘川河上的奈何桥,就进入了冥府。
那颗三生石就屹立在那里,记载了人的生前事迹。
“可怜的凡人……当你的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穹飏心里轻轻地为他们叹惋。
“这里就是忘川河,布昱所说的那面盾就在这里么?”
他纵身跳入。
那里真的很难闻,如果不是要找到千机牌,他绝不会再去。
黑暗凌空压下,血水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那里面并没有什么盾牌,却是一把宽大的沾满锈迹的铁剑。
“这看起来似乎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他本想捞上去看看,突然,那把剑开始剧烈的颤抖,以罕见的速度朝他刺来,带着一团黑雾穿过了他的身体。那个时候,连动弹一根手指都是不可能的事,凝固的视野里还是一片黑暗。浓的像飓风吹不散的黑夜。
穹飏使尽了全部的力气拔出了那把剑。
巨大的撕扯力浸没了疼痛。
穹飏惊惶的跃出了忘川,带着重伤一路跑出。
【5】
原以为回到欲界,就能治好穹飏的伤,可到他真正回去的时候,真的绝望了。
穹飏看到的是一堆废墟,到处呈现的是断壁残垣,掉下来的“欲神祠”被地上的烈火烧的焦黑难辨。
还有曦夙和妘瑶,以及千万欲神的尸体。
唯独邝邬还在。
当时他原以为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可是他却摇头否认。
邝邬说:“有一个欲神,他说他叫朝河。这一切都是他干的。我当时还在山洞,他没有发现我。”
穹飏大吃一惊,看来朝河所化的混沌欲体又回来了。
向邝邬询问治伤的方法,可他告诉穹飏的唯一的方法,却是让他去死。
穹飏有一种想杀了他的冲动,可手中的玄铁戟早已变的万般沉重,再也拿不起。
他看着穹飏的伤口。
“你的欲体已经彻底损坏,支撑不了你的灵魂。你只能死去,再去投胎转世,重新获得一具肉身,然后将欲神心莲植入体内,才能再次回到欲界。”
穹飏又想起那条有了不知多少个日夜漫长而孤寂的开满彼岸花的小路,犹豫不决,摇了摇头。
一个习惯了长生的欲神此刻最害怕的便是死亡,这对他来说陌生又充满了恐惧,就像一个无尽的深渊,一个死亡气息充实的漩涡,现在他要考虑的,跳下这个漩涡,还是……如果跳下去,是死,可要是不跳,难道能改变什么。如果都是同样的结果,他就必须在这之间做个选择。但他宁可选择利益大的一项。于是……
根据邝邬的指引,穹飏又一次来到了黄泉,过了奈何桥,咽下了浓郁的孟婆汤,进了冥府。
最后一刻的记忆,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一副彼岸花一样的笑容,像在逐渐含苞欲放,花瓣微颤,成为百花争艳之中最艳的那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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