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道招生办》——伊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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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思往矣

放眼一望，洪荒无处不凄凉。天刚被盘古一斧子劈开，混沌破碎后残留的如玻璃渣子一般的碎块也才开始漏出消融的苗头。

顼阳端坐于一片新生的石林之上。参差不齐是这些石头的形态，却不是特征。

洪荒里参差不齐的东西多了，像它们这样形态不一的也不少见。隔着长袍，顼阳双腿自然下垂，他却也觉得硌腿。

碍眼的东西偏偏挤满了双眼。整个洪荒沾上了诅咒，教他每瞧一眼都格外闹心。这原委得从混沌时期就开讲，得讲上许久。

顼阳是个旅行者，在大学最后一次听教授讲中外历史的时候，眼前一黑，身影一晃就莫名的置身于穿越的噩梦中。在噩梦里呆久了，才恍然猜测，可能这地方是混沌。

意料之外，意料之外。

祖辈诚不欺人，混沌果然一片漆黑死寂。

他在黑暗里，长吁短叹。来到这里许久。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又或许是几百年。虽无法计算清楚究竟是多少时日，却知道过的漫长，决计不短。

时间这块磨脚石，原来仅仅磨得掉脚底板的污渍，却消不了恍若隔世的记忆。

穿越之后的日子度秒如年，顼阳越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它。也分不清自己是站着的，坐着的还是飘着的。但有手没手，有胳膊没胳膊，有腿没腿他还是很清楚的。

他清楚一切作为人类时候的故事。可能有时候，人越老，记性就越好。都过了不知道几千年几万年了，他的记忆却仿若沉淀下来一般，历久弥新。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吃喝拉撒睡都在一个窝，没事就翻箱倒柜，堪比他家的一条永远活力四射的二哈！还记得上学时父母领着走南闯北，来回拜师，学来了一身本领，一闲下来就拎个陶笛，带个录音机四处显摆，还有上书法课时奋笔疾书，泼墨各地。

等上了高中，接触到了一些性格迥异的朋友，稀里糊涂的怪人。他的性子也渐渐沉稳下来，清秀又俊逸的脸加上一身书法礼乐熏陶出来的温和气质又帮他四处招蜂引蝶……难怪总有人骂他是萝卜，花心大萝卜！

高中毕业开始读杂书，阅百家文。各类文学作品，皆有涉略。

由看楚辞到看***诗选，由看古文到看现代新篇，由看经典到看网络文段，就这么一步步的，接触到了混沌洪荒。

只是他看书从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和作者互动。就默默的将潜水主义发扬到极致！然后从沉静变成了内秀……所幸又变回来了。这都是憋的，一切的一切都拜这个“黑到壳”所赐。

听闻混沌不记年，朝暮只在须臾间。如今看来，确有此事。

后来就莫名心悸，就好像是有什么意外不请自来。

盘古现世，混沌泛了青光。周围终于不再是像幽闭小黑屋一样的景致了。借着黑暗稍退，朦胧间顼阳见到了那个后世形容的巨大无比，威猛震慑八方的盘古。

盘古本不叫盘古，这是顼阳在和他谈了之后才知晓的事。初次见面，两个人都如同刚坐上花轿的大闺女，抹不开脸，面对面挺长时日了，还沉默无言。

终是顼阳先开了口：“在下顼阳，愿求得道友名讳。”

盘古呆愣片刻，混沌的雾气弥散来来，挡在他脸上，顼阳无法确定盘古是否在思索还是索性直接无视了他。

等顼阳差不多以为这是一次失败的对话时，盘古才舍得开口说道：“我等为混沌三千魔神，刚衍生出神智便化形为人，方遇见道友。”他顿了顿，接着说：“还未有名讳……”

顼阳正要说什么，被盘古抢了先：“待我等先查了大道，再告之。”

盘古说话老实，不胡编瞎扯，他说有一便有一，说黑就绝不是白。顼阳听他说“我等”，听他说“查大道”，不禁疑惑，且不说先前那个自称，就听大道二字。

原来混沌有大道。

以前看洪荒小说，看天道看魔道，看佛道，看大道，莫不……都是真的？神话近在眼前，顼阳却下意识屏蔽。

见盘古周身朦胧稍去，顼阳虚心地请教着：“可有所获？”

“……方才参悟大道，仅晓得混沌还有一人号盘古……道友号顼

阳？”

“名为顼阳，法号……行止。”

“……那……行止道友……”他仔细瞧了一眼顼阳，却看不清表情，“除道友与我等，混沌并无其他，莫不是……大道所指即为我等？”

“……我看也是如此。”

顼阳也在暗自琢磨，混沌大道，该知过去，该明未来。既是如此，应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那我等便是盘古，尊大道法令。”

顼阳忽然一笑，仰头向盘古问道：“道友可知如何参悟大道？可知如何……沟通大道？”

他的话刚说完，盘古的脸上就写满了诧异！

混沌魔神的神通，伴生而来。

“这如何说？大道无影无形，即使是实物又是虚数……我等……”盘古费力思索，又憋出了一句，“不如道友静下心来，再试上一试？”

“……那如此罢。”

顼阳其实十分无语，若是静下心来就有收获，那这么多年来，自己岂不是白白的耽误无数的岁月！

原来神话也并非全能。

但看了盘古几次三番成功体悟大道，多有不甘，就心里默想着：“便试一次。”

以往混沌再无旁人，顼阳一家独大，也就忽略了竞争，忽略了其他许许多多的琐碎。从不知道大道的存在，也从未试过感悟大道，要是真能从中悟出个三七四六的，也不枉穿越一遭。至于成功率……比盘古更早的住户总归要强过“后辈”吧……

强迫自己忽略周围，将盘古抛在脑后。真静下来时，猛然发觉眼前一片迷雾。顼阳惊醒了一半，另一半却沉浸在这片天地里。

呈现在脑海里的……是自己的一切！

顼阳全身开始泛起冷汗，一阵阵的起，然而不见消退。

“难道感悟大道就是重温旧事吗？”这种体验可不美妙，属于自己的隐私被公之于众，就像是……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的站在上万个摄像机的镜头前……前尘往事一涌而来，一股脑儿的都冲进他身体里！

包括一些尴尬的画面……

糟糕透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总算是知道了盘古一口流利的中文是怎么来的了！是从他记忆里学的啊！

感悟大道，竟是偷窥自己的隐私！是在暗示，他穿成了大道吗！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再消磨不了，硬生生铭刻在心上。

“也许就是如此……”顼阳心跳冷不防的漏掉了一拍。先抛开大道不讲……盘古道友，莫不是全看见了？

第二章 师承盘古，上

这种古怪的念头盘旋了没多久，便被顼阳甩出脑外。原因无他，只看盘古的表情就知。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他似乎什么也没看见。

那就好……

盘古这边傻站了很久了，他尴尬的在顼阳身边，看着顼阳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心里默念：“我等悟道也是如此……如此……纹丝不动吗……”

顼阳回神，认定了自己大道的身份，转身就忍不住开口：“盘古道友！”

“行止道友。”盘古神色古怪，独自琢磨着眼前的人情绪激动的原因，一边又迎合着顼阳，叫了一声道友。

顼阳忽然一下子把腰弯的很低，对盘古行了个礼。说不出是什么礼节，不止盘古认不得，就是顼阳自己也不晓得走的是哪道程序。或许这就是一种单纯表达尊敬的礼节。

顼阳自认为对盘古行了个拜师礼。之后，异常顺口的喊了声“老师”。

老师这两个字不轻不重，可偏偏在盘古耳边来来回回地飘过，余下一片天雷，震得盘古心神不宁。

等意识回到身体里的第一时间，盘古仗着宽大健硕的身材和只手断青岚的力气硬生生的将顼阳拎似的拽了起来。

隔着混沌里朦胧的雾气，盘古脸上那紧张和不自在都体现的一清二楚，顼阳感受到了大世界对自己森森的恶意。

盘古开口：“担不起！担不起！道友休要玩笑！”

盘古在黑暗里摆手，顼阳就当是没见着。他的性子本身就倔，偶尔又很偏激。

外面挂上一张温婉如玉的面皮，内里黑的一塌糊涂。跟他相处的人只有一小部分幸免于难。最常听到的标语是暖男，最准确的形容词是蛇精病。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顼阳下棋，棋风复杂多变，一局一个样，当别人都以为自己能掌握得了结局，的时候，他就去当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博弈有输有赢，赢的时候多，输的时候也不少。但他的心情起伏往往跟胜负无关。

而且，喜怒不总形于色，有时候认为没必要成天算计着面部表情，就把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摆在脸上；有时候会觉得有必要练一练自己的控制力，就把所有心绪尽数埋葬。

原想找个引路人，带自己熟悉混沌，顺便学一学上古时代的神通术法。若他真是大道，这些应当一点即通。

如今见了盘古反应之大，他到来了兴致。

“久仰盘古盛名，有何不可？”顼阳微笑着，明知道此刻对面的傻大个几乎看不清自己脸上都有什么变化，但良久养成的好习惯一直留到今天。

有礼迎四方。

盘古依然是一副拼死抵抗的样子。并不是他矫情，实在是师徒间因果太大，教不严师之过，徒儿犯错，自然是做老师的也要担业果。

老师祸了罪，弟子同罪。若是生前不加惩治，死了便要入地府，受完了刑，才准转世。

这套理论，是顼阳看过的一篇比较偏激的洪荒小说的的三观。现在被盘古给理解了去。转而化之，成就了他心中大道的规矩。

盘古像个榆木疙瘩，给他个钻头都钻不透。见他顽固不化，顼阳也不敢逼极。先把拜师这事放一放，等时机成熟再提。

想到这里，他不再为难盘古，只是自顾自的叹了口长气。

长久无言，两个人踩踏着虚空，尴尬站立。直到盘古泄气似的把手垂下，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又闭上。

混沌最无聊，抬头仰望见不着顶，低头俯视看不到底。周围环视和没看一样，还不如直接把眼睛闭紧，这样就可以安慰自己是在睡觉。

“不如变换些光亮？”盘古小心翼翼，观察黑暗里顼阳的神色，“混沌太闷……道友可喜大道显示的那些……鲜艳？”

“能变出来吗？”顼阳语气略微急躁，一个常年倒霉，见不着光明的人有多渴望光明？

盘古愣了一下，又忽然微笑着：“自然。”

他抬手，恍惚间想起了什么，伸出的手臂迟迟不肯撂下，却也没有施法。顼阳等了半天，想着自己不懂，看看别人应该也是可行的。

然而，却没有个结果。顼阳疑惑着，正要开口，就听见盘古蚊子大小的声音穿过混沌雾气传了过来：“道友你……是不知怎样变幻？”

顼阳打算给他个肯定的答案，但又被抢先：“对，给忘了……这悟道都还是我等……”

“……”正是如此。

盘古目光怜悯，略带心虚，他又说：“跟着我等，抬手。”

顼阳没来得及思考，立刻照办，可不知抬得是左手还是右手，索性举了双手。

盘古继续，在空中向自己这边逆时针水平的划了个半圆，他指尖好像染了星光，温柔的照亮了一片混沌。

顼阳学着他，两只手都如此，照着水平画圈，照着把手掌摊开摆在身前。然而很可惜的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气氛有一丝尴尬，盘古有一大桶尴尬，顼阳有一混沌的尴尬……

见状如此，盘古仔细琢磨了半天后恍然大悟，朝顼阳大声喊道：“定是道友未沟通大道！”

“怎么说？”

“一般而言，必定要将心之所愿呈给大道，不然难成。”

顼阳把他的话撸了一遍，大概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在心里说出来的意思……

“那这手式……”

盘古羞赧的笑笑：“道友不觉得看着美观吗？”

“……确实独特。”

这一次盘古是真的活了，在顼阳心底活了，他是一个站在顼阳面前有独立思想，有自己的人格，有情绪变换的人，做错了会尴尬，被人盯着会不好意思，遇到意外会惊讶，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不是会被上帝视角解读。

盘古开始变得立体，变得不再像一个二维的神话传说。

经过短暂的沉默对视，盘古的目光集中，看向顼阳右手，那手掌里并没有上一次那样的繁杂手势，却散了微光，穿透混沌。

顼阳就按照这种方法，驴唇不对马嘴的在盘古这里学了无数个时日。

期间笑料百出，他逐渐从对施法一窍不通到只手挥散混沌雾气，一念收放万丈悬河。

盘古则褪去青涩。顼阳教会盘古后世的繁琐事故，冷漠人情。他早把盘古看成了师友，想着不再让盘古心思单纯，免得日后屈居人下。

然后狠心地在一张无暇的白纸上划下污痕。

不过，盘古看上去的确没有以前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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