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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鬼妻
余名沈承。二零一六年,大学毕业后入职蒙阴县城北实验小学。
北实建于坟群之上,地处墓址之中,戾鸣络绎阴气萦绕,阳人不易久滞,幸而学校繁盛,数千学子罡气汇聚,然阴阳相抵必有波及,固建校数十载,怪事不绝。
天阴落雨,夜归。梳理之际镜坠碎裂,青烟出而寒意升,袅袅汇聚,遂成人形。竟只半身——一腰及双腿尔。余大骇无计,又一掌欻搭肩,栗栗转身,一披发女鬼在矩尺之内。余顿感血脉喷张昏去。
晨醒不见女鬼,反观本身上身赤裸,草草穿衣夺门出。
宿舍竟有鬼焉!
整日惶恐,午亦不敢归,每思忖放学不知何去何从。
北实乃寄宿制。学子多留宿,晚饭后有晚自习,晚饭时分,学子入餐厅,余无心进餐返教室,见一学子正端坐首排。
此生名唤许一瑶,本届插班生。成绩斐然颇为灵敏,扎一马尾,又因清秀,受众夫子睐。
为何未去餐厅?正欲询问。一瑶反而发问:“老师,可信神鬼?”
余一时语塞。
“老师必撞鬼耶。”
如此女童,竟知余昨夜所遇。余看一瑶,一瑶双眸清如浅水又深若银河,此语怎能出自垂髫之口?
余作镇静,问何出此言。
“许旌阳告之。”一瑶道。
室内尾排还有一人,正是许旌阳。
二许同出一村,性格不同成绩迥异。许旌阳成绩垫底,行为懒散事事远离,永远一副睡眼惺忪。
校园西区,寻墙向北三二百米,至器材室。同二许约于子时,在此之前滞留门卫室,门卫者,老邱也,老邱断定余等女伴,啧啧称赞不绝。
入子,余壮胆北行。至,果见许一瑶,许旌阳蹲于一侧。满腹疑惑见到二人反不知如何说起。
许旌阳倒是精神,持一青花碗皿,大小可掬。摄谷粒盈把,裹之以布,打结反扣。双指夹一端晃如钟摆。子夜校园异常静谧,打破者亦许旌阳,此子蓦起,包裹脱手,擦余颊而过,包裹驰向数丈之外,遽然坠地,凌空之中如撞墙垣,碗皿破裂谷物倾囊而出,化作袅袅蓝焰,焰火舐动,女鬼若隐若现,最终全身现于火环之内,正是女鬼!
此鬼觇余,余不禁冷汗直流。
一瑶道:“阴阳不可僭越,你这孽魂切莫纠缠。”
女鬼未言。
俄而焰退,鬼前移,二许对视,一瑶取符箓,右腕反转符箓自燃,挥手而出,已至鬼前,鬼连退数步。符箓见效,一瑶再掏数张。此时女鬼身形晃动,一股冷光透自衣内,极为阴森,煞是耀眼,尤若,尤若……尤若老邱手电一般!!
“何人喧闹,师承何班?”
果老邱巡,老邱不知原委贸然介入,去女鬼不盈丈,女鬼背对,老邱尚不知险。
老邱又行两步,冷哼一声猝然倒地,再无反应,手电坠落,光束斜照而来。风吹枝叶沙沙,阴气瑟瑟,风卷落叶夹杂钟鼓铃咚;冥币飘落,有声邈邈如泣如诉……老邱之侧,冒一黑影,又现……接二连三。其一横于光束之前,影子延伸至余等脚下。
项颈突感寒意,遂受撞击,余之身体已出数丈之外,撞墙方止,众影围拢,许旌阳跳入正将为首一只踩于脚下。“咔!咔~”作响,黑影已裂。
一瑶靠近,双手符箓正燃。众影趑趄不敢前,俄而焰火暗淡,其等又迂回慢移,步步逼近。许旌阳欻龁手指,血珠飞溅。黑影后退不暇。一瑶却不搭话,一把拽余衣领,一脚塌墙,二人已跃至高墙,小小学生竟有如此蛮力,但余脚下踩空,又坠回。
料想摔个半身不遂,一双手将余托起越围墙,此手冰冷,回视竟是女鬼。平安坠地女鬼猝而不见。西墙外乃胡同,往南数百米即是马路。余二人转身辄跑。拦出租,此时许旌阳亦追上。
上车后,三人气喘吁吁望向窗外,确定安全后方扭回。
“老邱!!”余猛然想起。
许旌阳正将手指漱于口中,将手指伸出道:“勿念,已在其身洒有血迹,彼不敢靠近。”言罢,又将中指放于口中。观其中指,齿迹明显,鲜血直流。此子颇狠……
司机大姐斜眼相视,做无语状。
至舍,心有余悸。舍静,唯有喘息声。打破者,许旌阳也,愤然道:“女鬼不在话下,伤老邱者方为大患,鬼竟有帮凶耶!”看向一瑶。
一瑶道:“不然,伤门卫者非女鬼同伙。”
余亦认可。初,在校墙坠落时,正是女鬼托余脱险。固二者定非一伙。
许旌阳道:“后者谁?”
一瑶沉思下来,手持几张碎片反复观看,余靠近,有纸、有塑。正是自那黑影身上掉落粘身带来。细思极恐,余似有眉目。
一瑶叽咕几句,余未听见。远处许旌阳反而听到。其惊道:
“纸罗刹!?”
纸罗刹者,冥界之妖也,又唤刍灵。古语称“十纸九(久)乱”,可见专爱惹是生非。溯其源可至华夏初成。
华夏文明始,好农桑,敬先祖,重祭祀。祭祀仪式隆重,纸扎术大兴。五花八门中第七门既是说此。纸扎融纸草、竹、糊于一身,纸扎人在殉葬焚烧后,或有残片幸免于火,故而难入地府,得以长居墓穴,吸收阴气成精者,残部将完全补全,修成原型始为患。
纸罗刹初成,颜色各异。“纸罗刹吸血而长”其中又以人血为精。随血液摄入,彩色褪去变为白色。固纸罗刹体色愈白,孽债愈重,道行自然愈强。道藏载“战国有一通白刍灵,唤作‘冥尊’。五万天兵攻不得。”
《北道藏•卷十二•刍灵传》载,纸罗刹诞生始,有三次改变华夏文明。
战国时代秦赵屯兵长平,武安君白起深谙奇门,算有异军突起,令大军撤退三十里营门紧闭。赵括挥师追击,恰逢天兵追捕冥尊,鬼神交战,赵军深受波及,阵脚大乱。待神鬼离去,秦军以逸待劳,坑杀赵军四十万,赵国一蹶不振。
东汉末年,人权衰微,饿殍千里,纸罗刹得以横行,二族矛盾激化,武帝操率先安抚中原纸罗刹诸部,进而北方一统。三国鼎力后,多数人类领袖皆和纸罗刹私下划分领地以求互不侵犯。蜀汉弗然,先主自诩汉皇后裔,谴责刍灵为动摇大汉之罪者,入蜀后先后五伐刍灵,双方势同水火。建安二十四年,刍灵联合东吴白衣渡江,迫使武圣关羽失荆州走麦城,隆中对功亏一篑,蜀汉再难一统。
清末义和团兴起,假借鬼神之名。庚子年,八夷侵华,登海岸,破天津,京师危急,华夏震荡。义和团联合刍灵击联军于廊坊得大捷,树华夏之信心,破外夷之妄想。刍灵此举亦是唯一一次出于善心。穷究其因,道藏亦不知何解。
第一章 鬼妻 Ⅱ
一瑶欲求救其祖父。
旌阳嗤嗤,笑之以鼻,道:“老许定不离村,安能忘耶?”
一瑶顿时泄气,若有所忖。
此时或有一人,尚可救余。
沈玲乃六叔之女,长余两岁。其体异于常人,眼能视福祸,观前后,辨阴阳,六路八方,及凡眼所不及,孤魂野鬼莫敢犯焉。
余见六叔屈指可数,六叔常年在湘谋生,接连几年不归已成常态。沈玲由幼至婚,都住其三伯(既我家),或爷爷那里。
沈玲之体,正式被发现于一二年,恰逢余上大学,初至三晋,沈玲在家状态大变,或睡或迷,颠颠倒倒;或哭或闹,魂不守舍。余每每通话与家里,家人只是叹息。
母亲带沈玲辗转于县内大小医院诊所,西诊中药一筹莫展;查体针灸毫无疗效。后一表婶对母亲道:“三嫂,小玲或为鬼祟所缠……”
何人不信鬼神?关键在于是否承认而已。
表婶又道:“时下众医难调白药无济。余知一桌童极为灵验,何不一试?”
如此,由表婶导,前往。
去家向北二十里,在村内辗转一门前。此家外观平平,要说不同,仅是大门略显宽阔而已。
本已应允的沈玲执意不进,母亲拗不过,只好随表婶进院。院内宽敞平整。停有一带篷三轮。表婶径入西厢,掀门帘,一股香火之气入鼻,狭小的屋内香火缭绕,少许昏暗,门口一凳上坐一媪。表婶略显尴尬,道:“矣,原有人,余等暂且外出稍候”但内又一妇起身道:“无聖老母至,待去迎接。”此声一出,母亲方知还有一人。
寻声看去,屋内南侧置有方桌,桌上供有神像,像前炉内高香正燃,香灰遍布炉侧,炉前现钞堆叠,二十,五十,一百,面额不一。桌右一椅正起身者,就是刚才说话的中年妇女,中等身材,圆脸白肤,体型微胖,即桌童。
桌童出屋,俄而归来,手中所搀者竟是沈玲。
室内皆愕然。诚然,最为一头雾水的当是沈玲。
照桌童所言,沈玲生来既有神明相护,近日种种反常,实属神明显圣,肉体凡胎难适所致。再看,这位神明十分了得,桌童坦言沈玲不久道行自在其之上,是当之无愧的‘明眼’。
桌童此言,余等深信不疑。因为沈玲自幼所言所为多有异于常人。
幼时,每逢过年,余和沈玲常至老院帮助祖父母收拾房舍,备年货辞旧迎新。沈玲活泼爱动,常于街上嬉,多次一溜烟地跑到院内,边跑边呼:“奶奶!奶奶,街上多怪人!”
余同奶奶出门而看,街上空空如也,奶奶呵斥:“切莫胡说。”
祖父多忌讳,愠:“过年少说话,多磕头,以免犯忌!”
余往沈玲居所求救,自其结婚,余亦工作,来往渐少。诉说近日见闻,入西厢,室北有一桌,供有神像。沈玲持细香六根,取火点燃,手臂轻挥烟火袅袅上升。令跪拜,沈玲注香良久,道:“许氏二童乃你之贵人。”余点头。
“刍灵汇聚县城,我亦有感,明日协同前往。”
有沈玲相护,想必无险。此外女鬼仍是心头一疾,遂问沈玲。
“女鬼游荡蒙阴久矣,我亦拂晓。”
次日沈玲入余室,环视四周踱步良久。掏背包,余以为何神兵圣器,竟是六苹果尔,遂问何意。
沈玲道:“逢庙拜神,遇寺烧香。虽有夸大,并非无理。可记得你搬迁之时,我有叮嘱?”
余猛然想起,沈玲曾说,神鬼较之人类存在久矣,凡入住新处,需敬告之,则一般不会降罪。然,当日搬家劳累早已忘记。
沈玲无奈道:“此果是代你敬屋神土地所用,之后遇事切莫失礼。”
依玲言,捉一刍灵询问敌方虚实,未免伤及学子,沈玲将地点锁定校北之村。沈玲有意见二许,余特为二许请假,带出。
北实小学之北乃北关村旧村,北实亦是租赁北关村大片土地而建。余曾至此一次:学子中有逾垝垣而上网者。王主任曾率众男夫子设伏于墙外,专等翻越围而擒之。
四人入村,村子富裕后建起新村,旧村只有老弱尔。旧村阡陌相纵,树荫相连,俄而有鸡鸭家畜啄食奔走,虽是破旧,亦不失为宁静雅居。然人口迁新,旧村人气衰微,亦是纸罗刹理想聚集之所。
深入旧村,忽有哀鸣响起,盖有丧事。循声走,一旧院前人口攒聚,或站,或蹲,有唉声叹息者,有持挽联粘贴者,有无所事事者。院内更甚,人往人去。院外大小车辆汇聚,下者有痛哭流涕者,有掩面假哭者……
身后有鸣笛,余等忙避,一货车通过,上有纸人糊马,钱树宝盆。纸人若对余阴笑,甚寒不已,不由后退。
一瑶道:“是纸矣,莫惊。”又转向沈玲,询问状。
沈玲未答,注视良久,喃喃道:“危矣……”
余等忙问何出此言。
沈玲使眼道:“可见那斜坐蓝衣老者?”
人群中,一秃顶老者,正斜坐木椅,手握水杯,同人交谈。
“一刍灵已植入其脑髓,深已过半!”
余等惊骇不已,一纸罗刹已经将身体嵌入老者头颅之内,而老者竟不知死亡将近。
一瑶道:“应当速救。”
沈玲道:“不救尚有半天阳寿,若救恐当场毙命。”沈玲环顾四周,村落尽收眼底,道:“刍灵汇聚太多,不乏精英,那些纸人摄入阴气今晚亦必定成精。”
一瑶道:“如何是好?”
“走为上策。”许旌阳罕见插口。
归途,一瑶道:“白日现身,想必此拨纸罗刹道行不浅。”
许旌阳冷笑,似嘲一瑶简直没说。一瑶抑制怒火,柳眉倒竖。
沈玲道:“恩,低级刍灵惧光,只活动于日落之后,不过,不过刚才所见,也有低级刍灵……”
“这是为何?”
“有更强的阴气缭绕,因受滋养方敢猖狂,看来除刍灵之外,更有强手。”
如此接近纸罗刹甚不理智,沈玲提出下策。众人忙问,
“我今日方知,那女鬼乃腾前身偶,来续未了之缘,此女鬼深不可测,或许从她那里可探知一二。”
余语塞,许旌阳却笑出。一瑶继续追问。
沈玲郑重道:“迎鬼亲。”
虽不知何解,然一股凉意贯穿脏腑,寒寒难受。二童亦对视一下。
余问道:“何为迎鬼亲?”
“迎,鬼,亲。可知《倩女幽魂》之鬼娶亲?”
“可是国荣,学友主演?”
“此乃第二部,应是第一部。”许旌阳道。
怎会不知,只是不敢想尔。
余怎肯接受,哀求道:“迎鬼何用?余乃活人耶!切莫不可!”
沈玲道:“虽阴阳相隔,但缘分未了,既是你偶,断不会加害。”
一瑶道:“老师莫不敢耶?”
……
三人一致认同,再无良策。断不可被小学生鄙夷,如此外传,余安能为人师表?余怒拍桌面:“岂能不敢!”尽量宏声道,“凭借阳刚之体不怕牛鬼蛇神,尔等退下!”
10
“莫急。”沈玲环顾四周:“且将洞房置妥。”继而抚一瑶发髻道:“快快准备。”
三人取白纸剪“囍”字贴于门上,许旌阳本是贴于正门外侧,被一瑶痛骂,只好改为内侧(或担心吓邻里)。床榻之内安防数枚铜币,最终沈玲收尾,点燃三支断香,声称香尽之前,弟妹必现。
弟妹……
又取毛笔书余同鬼妻前世名讳,念念有词取火焚烧。余欲穷前世之名,但被沈玲扭了过去,所谓阳人莫问前生。
随后三人离去,夜色弥漫已入深夜。断香正燃,颇为怪异,所谓断香,乃玲用双指逐一折断,至今已过四个时辰,而香不减反增。且折时长度不一,如今长度已然等齐。
余正襟危坐于塌,背贴墙壁。不禁想起《僵尸先生》鬼新娘一段,耳畔似有环绕: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
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睇见,睇见,睇见,心慌慌……”
11
余内心正如歌中所言,注视室顶,顾虑女鬼会自上而降,内心更为惶恐,不知何时女鬼已现身余侧。
顿时心神紧绷,喉咙如卡,不知其貌,其姿,其神,仅仅透过眼角所瞥,汗已浃背。
“夫君……”女鬼开口,其声低细,余神经为之一绷,难以自持,眼黑而倒。
醒已薄暮。沈玲立于榻侧,二许瞅于门外。不觉羞愧难当,余已失身竟然未探得一二。沈玲催余下榻,一瑶又端佳肴至,劝余多进,声称今夜女鬼仍至……
第二夜,不表,
第三夜,第三夜余可同鬼妻浅谈一二,鬼妻异常配合,有问必答:
五十年代末,平坟运动起,(时下北实小学未诞),北关村生产队积极响应,座座坟址暴露荒野,直至宣慰墓。
傅启堂,前清武将,辛巳年,辅左文襄复新疆,官拜宣慰使,县志尊‘傅宣慰’。次年卒,清廷厚葬,风光无限,傅家于蒙阴声名显赫,一度无人能出其右。土改时,傅家人尽失其田,宣慰墓一带被划属北关村。然,宣慰墓地面建筑在建国前已被破坏殆尽,此番尤甚,墓室坍圮,疮痍满目,祀品抢劫一空七零八落,主人尸骨暴露荒野。
不日消息传至傅家崖,将军后人雷霆大怒,男丁尽出兴师问罪。北关村人傅家人斗勇,愈打愈烈演变为血架,死人方止。
12
死者方锁,数年前流浪至此,58年大锅饭始,被北关村收留。人命关天,傅家人总有千般怒火也不知所措,北关村虽是响应号召,但私吞祀品,一代名将被弃尸荒野,于理不容。况方锁单门无亲,无人伸冤。县政府旨在息事宁人,故北关村将方锁草草瘗之而去。双方对此只字不提。倒是矛盾就此埋下,至今两地仍不通婚结友。
关键在于方锁,方锁性命被视草芥,死后怨气滋生。纸罗刹有意再挑事端,唆使方锁旧账重提,杀机再起。
至今,北关脑溢血亡者三人,傅家崖亦一人溺亡,全为老者……
鬼妻不简单,不做记者诚然可惜。
第四天晨,鬼妻同沈玲等晤。
玲以大姑口吻嘘寒问暖,小学子亦对师母点头哈腰。四人(鬼)尽显虚伪客套。余想打断,但神疲体乏,方知《白蛇传》小青之于张公子之危险。
方锁匿于校址之下,吸古坟场阴气,怨气与日俱增,若不制止,则事态严重难控,固玲等决定今夜超度方锁。
13
白天行动极佳,无奈地处学校,惹出一场人鬼大战,余等必“名垂”青史,深夜于玲等不利,固玲将时间定于寅时。一瑶备足符箓,兜裹鼓鼓。许旌阳只顾酣睡,晚餐却抢余鳖汤,吞食如饕餮。狼吞虎咽之余忽闻铃响,乃沈玲前日所设风铃,有预祸测凶之效。是时门窗紧闭何处来凤?且鬼妻每每现身亦未闻响。
玲对余道:“彼将至,速离。”
一瑶起身开门,门敞所觇,惊骇不知所措。门外竟非楼道,乌云蔽月,荒土茫茫,阴风瑟瑟,数座坟址棋布之中。
一瑶一脚已出门外。沈玲眼疾,一把拎回以脚合扉,命余速入卧室,话语未落,荒土已蔓延入厅,鬼妻将余拉入卧室。
透窗而觇,客厅已为荒地,餐桌,四壁皆不见。反观卧室完好如初,盖玲已施法。玲等危站荒地,头顶苍穹辰宇,渺如沧海一粟。
玲道:“勿乱,只障眼。”又朝余示意不可外出。
风铃之声愈发紧急,一瑶提醒:“唏,至矣!”十几只刍灵破土而出。一瑶燃符箓,少顷,众妖皆中法术,遍体煅烧。
百米之外坟址有异声,一刍灵越土而出,此刍灵异于前者,身体自上及下已有半白,骨色森森。俄而旁边坟址又越出一只,两只,三只……。共有五只半白刍灵立于墓侧。注视众人,纵使前者刍灵燃烧殆尽,仍无攻击之意。
对视良久,五刍灵仍是不动,仅剩之墓土亦松动,掺杂土地破裂之声。一影跃出,终归来矣!!然而,这位仁兄相貌确实难表。
体似人态,动如疯癫,白骨横露仅有面胸等处留有腐肉。头披长发,唏!头发未腐?其生前必不会留长发,或为死后滋生。此鬼必是方锁,极为恶心恐怖。再看鬼妻,顿觉美艳不可方物。
14
二许欲攻,却被玲阻,玲前行。有微语,然相去甚远难以辨析。遏敏嗤嗤一笑,忙问何故,曰:“怨鬼安会和谈?”
诚然,方锁跃起呼啸,却绕玲而过,直扑二童,转眼间逼近一瑶,瑶猝不及防,玲旋即转身,两条红光出自指尖已达方锁,方锁顿止,盖被红光牵制。红光乃红线,看似普通实则韧力十足。一瑶凭符箓猛击方锁面颊,金光闪铄,方锁嚎叫,五刍灵亦行动,皆饶玲而驰,果忌惮明眼?
红线断裂,一刍灵直扑卧室,鬼妻合扉,妖被拒之于门,外音不入,卧室死寂。室内无窗不知其外,一刻逾,猛有咚咚击门声,余受惊。
鬼妻道:“玲已施术,此室无险。”语落,门有裂隙。风铃刺耳猛然坠落,鬼妻推余,猝然门倾,鬼妻被打落一旁,刍灵入矣!
15此妖已着符火,脸部被焚烧大半,露出如竹血骨,妖欲攻击,本身却被拉出——玲跃入,方锁亦入,那刍灵紧又入。
方锁竟有笑意,刍灵率先攻击,玲正面抵住,抓刍灵反手掷回,取墙上海报平铺于床,海报者,绘有先秦古兽也,上有开明兽,玲双手上推口念微词,一金光出。方锁快步移来,猝然一影蹿上肩部,许旌阳也。
许旌阳双臂勒其项颈,方锁失衡而摔,扯许旌阳,阳正撞墙壁昏死不起。
及方锁起,开明兽已唤出,身大类虎九首人面,室内顿觉塞焉。喉咙低吼,房舍为之颤抖,玲目视方锁,开明兽跃起将方锁等扑至室外,墙体轰然倒塌灰尘弥漫。衔二妖囫囵而下,仅剩一妖逃窜不知所向。
沈玲,一瑶等俱围拢,方锁神色黯然,颓然无助……
荒地坟场消退,余之月租350元之宿舍竟完好如初。
方锁被送往阴墟,阴墟,连阴阳两界之地也,有阴兵把手。方锁触阴律,自有冥府处置。许旌阳醒,决不住院。余等连夜将其送往老家——孙庞庄。
孙庞庄非属蒙阴,至其家,天色尚黑。见其母,乃一微胖大嫂,甚朴。但未见其父。许家自道门一脉相承,倒免去解释之苦。后见一瑶祖父,身形消瘦六旬上下,很是精神,后方知,其已年过八旬。许老同沈玲相谈甚久,余不觉入睡,次日一瑶坚持返校,许旌阳伤势过重尚未起床,一瑶认为其伪之。
关于鬼妻,如玲所言,同余缘分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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