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吾所欲也》——道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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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群山下的小山村

抬头就是一碧如洗的天空，远望可见巍巍山峰连绵起伏，低头有野草随微风摇摆，呼吸间草木清香沁人心脾。

有一十二三岁的少年怔怔地站在低矮破败的屋檐下，目光似乎围绕着不远处正在搓洗衣服的妇人身上，又似乎缥缥缈缈，没有焦点。

少年名曰贺青意，本是华夏四九城里身娇肉贵的大少爷。金钱与权势尽皆在手，奈何生有先天性心脏病，好不容易熬到了二十五岁，等来了合适的心脏，却在进行手术前夕，永久地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看见的是横木房梁，土石垒墙，还有从头顶上悬下的一根晶亮的蛛丝，以及蛛丝上婴儿拳头大小的黑白花纹大蜘蛛。

他吓的惊叫一声，赶紧闭上双眼，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只是在梦中。

然而，待他又一次睁开双眼，眼前除了少了那只大蜘蛛，以及多了一个捧着土海碗的妇人外，什么都没有变。

他没有理会妇人担忧的问询，只是将他的右手覆在左胸口上，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世上最美妙动听的乐章。让他痴痴然，不知身之所在，不知神将所往。

片刻后，他猛地将右手送到嘴边，毫不顾忌这是一只娇嫩幼弱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妇人惊跳起来，忙把手里的海碗放下，就要来扯他的手，尖声叫道：“我儿，我儿，有气莫要撒自己身上，咬娘的手，咬娘的手...…”

贺青意不等妇人挨着他，就已将手从嘴边拿开，看着手上冒出的血点，感受着不可忽视的疼痛，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妇人被他这疯魔痴癫的模样吓的不知所措，两行热泪就这么滚了下来，她弯下身子，将贺青意紧紧搂抱在怀中，不住安慰道：“我儿莫惊莫怕，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当她的眼泪滴落到贺青意脸上时，贺青意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炙伤了。他一瞬间安静下来，任由妇人搂着。妇人却依旧喃喃：“我儿莫惊莫怕，莫惊莫怕……”

安静下来的贺青意注意到，脑海里不停闪过一些碎片光影，他凝神去一一捕捉，发现是原身的记忆。

他于是知道了原身与他同名同姓，今年一十二岁。现在搂着他的是原身的母亲，名叫霍美枝。而原身的父亲贺知年在一年半年前随村民一道去猎杀蛮兽时，消失无踪。原身还有一个姐姐，在她五六岁的时候被一道人看中，收为亲徒，带着一起寻仙问道去了。

是的，这是一个可以修仙，以求长生的世界。

初初认识到这一点时，贺青意的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作为一个生在华夏，长在华夏的华夏子孙，从小就听到各种神话传说。

飞天遁地，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种种神仙手段，无不令人心驰神往。

贺青意也不例外。

然而，一个名为科学的怪兽，打破了关于成仙、长生这样的美梦。他也就从于现实，拖着病体，尽可能让自己活的更好更久更精彩一些。

如今，这个世界告诉他，成仙有望，长生有望。教他如何能不激动？

到底贺青意也非常人，他很快按耐住因激动狂跳的心脏，在记忆碎片里搜寻更多有用的信息。

原来，这个坐落在群山下的小村落，名字就叫群山村。也不知是哪个祖宗取的这么个名字，反正祖祖辈辈就这么叫下来，倒也好记顺口。

群山村是个大村，有上千户人家。村里与外界难通音讯，实在是交通不便带来的烦恼。只有等村里大丰收，即猎杀到大量的蛮兽时，才会由村里最年轻力壮的青年组队上路，去遥远的镇上交换物资。

天地有灵，这片土地上的动植物和人类也就比贺青意认知中的更加灵动强大。

这个贫穷又与世隔绝的山村，自然是接触不到修仙法门这样的东西的。然而这里的村民却发现了一汪灵泉，饮此泉水者无不身康体健，行走如风，力大无穷。

也不知是哪一任村长，高瞻远瞩地用一次大丰收从一货商手里交换来一本武修秘籍。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本破烂秘籍，毫无用处，却给群山村的村民带来更多的生的希望。

他们习此秘籍让力量更大，速度更快，他们称自己为蛮修。

而贺青意不是蛮修。

尽管在他十岁时，在村长的主持下，接受了灵泉水的洗礼，他的身体却无一丝变化。如此说来也不太准确，因为他的皮肤变得白皙嫩滑，如刚剥了壳的鸡蛋，原本只是清秀的五官变得精致俊秀，就连身高也在短短的时间内窜高了一大截，远超同龄人。

然而这些变化有什么用？又不是个女子，却变得比全村的女子都貌美惹人怜，这不是好事，原身一度成为全村人的笑料。

原身父亲在的时候尚好，贺知年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猎手，为村里作出贡献良多，他们家的生活水平也高。即便原身不能成为蛮修，无法与蛮兽厮杀搏斗，只要他父亲在，他就可以活得很好。

然而父亲却在一次猎杀蛮兽行动中，消失了……

留下的孤儿寡母，在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有就此辞了人世。

远处连绵的群山是什么存在？它既是群山村村民赖以生存的无穷宝藏，也是吞人性命的饿鬼。贺知年的失踪在群山村村民看来无异于已经死了，事实上，他的妻儿也如此认为。

原本的霍美枝有丈夫贺知年依靠，无需随村里其他妇人一般，做些采药以及其他的活计来养家。她只需照顾好自己，以及玉雪可爱的小儿子，再顾好这个小家就足够了。

贺知年的失踪对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哭过，她闹过，她恨不能就此死了去，她实在不知道没有丈夫她要怎么活。可是她看见了她俊秀绝伦，却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儿子，她迟疑了。

她若是也去了，她的宝贝阿意怎么办？

第二章 有母美枝

母爱的伟大之处在于，它将一个弱质女流变得强大起来。

霍美枝自此与别家妇人学习如何辨认草药，何种草药有何用途，如何配比草药治些常见伤病这些其他妇人早就练就的技能。

村妇们纵是再热心纯朴，些许闲话也是免不了的。以往霍美枝过得有多舒心，她们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如今霍美枝的丈夫失踪了，她一个女人还要养活她那孱弱的儿子，众人同情怜悯的同时，内心深处还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快意。

瞧吧，到头来还不是要和我们一样？还不如我们呢，毕竟我们的丈夫儿子可都好好的。

霍美枝如何不知妇人们的心思？然而她需要掌握一门技能，为村里作出贡献，然后获得生存的物资。这些妇人既没有将笑话之心宣诸于口，行为上也没有慢待，关于草药药性、药理的讲解耐心细致。她不过是要忍下些许难堪，不是理所应当吗？

贺青意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知道自己与村里其他少年人不同。他举不起巨石，也跑不过野兔，修习不了群山村几乎人人都能修习的秘籍，更别提去大山里猎杀蛮兽了。

他本来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家里有母亲操持，外面有父亲奔波。他只需要跟着村里的多智爷爷，一心读书习字即可。

然而，父亲失踪了。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小小少年看着哭的双眼通红的母亲同村里的伯娘婶婶们学习辨认草药，挥动药锄，想要用她瘦弱的肩膀给他撑起一片天。

他终于痛恨起自己的弱小来。

他于是更加刻苦的学习，也咬牙坚持每日锻炼自己的体魄，不求像村子里其他少年人一样强大，好歹让自己不那么弱不禁风。

他也陪同母亲一起认药、辨药，母亲随村里妇人上山采药时，他紧紧跟随，寸步不离。一众大姑娘小媳妇里独他一个小少年，可给她们多了一个调笑的对象，一路也算是欢声笑语，倒比寻常多了许多趣味。漫长坎坷的山路，也变得可亲起来。

就这么一直平淡的生活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然而世间多磨难，半点不由人。

就在最近一次的采药中，待贺青意小心翼翼地挖好一支野山参，将其放进背上的背篓，直起腰来，环顾四周，一起上山的妇人们都零零散散的散布在彼此肉眼可见的丛林里，而他的母亲却不见踪影！

在大山里，贺青意不敢大声呼叫，怕惹来凶猛的蛮兽，尽管这只是大山外围。谁知道有没有蛮兽嫌深山烦闷，想要出来溜达溜达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妇人身边，问：“桂花婶子，你知道我娘哪去了吗？”

那妇人继续手里的动作，头也不抬地回道：“可不就在那边吗？”说罢，手往西方一指。

贺青意急切地道：“婶子，我娘不在那边！”听起来竟是声音颤抖，语带哽咽。

桂花婶子动作一顿，站起身来，左右环顾，果然没有霍美枝的身影。神情不禁严肃起来，但她不忘安抚贺青意：“青意小子，莫慌，你娘许是瞧见好药材了，这才不慎走远，应是有人看见的。”随后，拿出怀揣的短笛，轻轻一吹，妇人们就纷纷向贺青意这里聚拢而来。

桂花婶子先问众人有没有看见霍美枝，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一人知道霍美枝去哪儿了。

贺青意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隐带哭腔地哀求道：“伯娘婶婶们，求求你们，帮我找找我娘吧……”

“青意小子你放心，我们既是一道来的，断没有少一个人回去的道理。”一年纪最长的妇人道。

其他妇人也纷纷应诺，表示一定帮他找到娘亲。

这时，桂花婶子发话了，“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暗了，我们抓紧时间，半个时辰内，无论找没到到美枝，大家都要来这里集合。”

没人说反对的话，只默默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瞪大眼睛，以求早点找到人。黑夜中的大山，蛮兽横行，鬼怪肆虐。即使是村里最强大的猎手也不敢在这里逗留，更遑论她们这几十个妇人。

贺青意早在桂花婶子说完话之后，身形如箭般激射出去，竟是爆发了平日里几倍的速度。

桂花婶子看着他迅速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张了张嘴，到了唇舌边的嘱咐，又硬生生的咽下去。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孩子性子也太急了些，可不要出事才好。

到底还是出事了。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两个妇人抬着昏迷不醒的霍美枝回来了，站在原地等待众人的桂花婶子深呼了一口气，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好歹是回去了一半。

她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霍美枝只是吸多了迷魂花的香气而昏迷，剩下的半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让两个累得气喘吁吁的妇人好好休息，静待其余人的归来。

妇人们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然而左等右等，半个时辰早已过去，贺青意还是没有回来。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由变得焦急起来，可别找到了娘，人儿子又给弄丢了啊！

当天将要完全暗下来之前，桂花婶子发话了：“咱们这么干等着也不是法子，天将夜了，各种蛮兽都爱出来晃悠，眼看着青意小子迟迟不归，恐怕遭遇了险情，我们些许妇人，无力与这黑夜里的大山对抗，又不能弃他不顾，不如遣几个脚程快的回去报信，请村里的猎杀小队来寻人。其余人等，拉长队伍，缓速下山，以防青意安然无恙，也好接应他。”

桂花婶子是村长家的老二媳妇，在妇人中间很有些威望。她既这么安排了，也无什么不妥，也就没人反对。

有三个妇人表示自己脚程快，愿意先行。事实上，她们三家平素与霍美枝家最是交好，她们的丈夫以前也多受贺知年的搭救之恩。如今，贺知年失踪，极有可能遭遇了不测。贺青意就是他唯一的独苗，她们可得尽心尽力，不能叫贺知年断了香火。

桂花婶子知道个中情况，就由她们三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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